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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纷纷饶饶千百度》作者:薄言.
作者: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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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原简介:
“我叫许诺,许你一世承诺的许诺。”四岁的时候,有个男孩在扬州城的瘦西湖边上跟她说道。回京城后,又有人跟她说,“都说马家的男子都钟情于林家的女儿,小时候,我不信,自从见到你以后,我就信了。”可那个陪着她长大,她最最爱的人却说,“我随时都会放开你的手。”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王朝的第一才女,万千宠爱,却因为利益,被迫嫁给了不爱的人。有人为了她放弃了逍遥的生活,有人为了她几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也有人为了她跳入权利的漩涡。纷纷饶饶,千回百转之后,谁将执她之手,与之偕老。。。一场情殇,两代人的恩恩怨怨。。。
1、“娘,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如果以后真发生了你所担心的事,我也会义无反顾保护好整个沈家。正如你说的我是沈家的大小姐,是林府唯一的血脉。”
2、“许诺?”
“对,许你一世承诺的许诺。”
3、“原来爱了大半辈子的人,却伤我最深。世事弄人,我想跟你好好的过下去,好好的守着若兮,守着这个家,老天却不给我这个机会。下辈子,咱两早点相遇,做一对平平谈谈的夫妻,粗茶淡饭,远离这权利和算计。”
4、“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反倒觉得我是多余,这偌大的沈家,还有我的跻身之处吗?”
5、“如果不想你心爱的人受伤,那就变得强大,这世间只有权利最安全。”
6、“都说马家的男子都钟情于林家的女儿,小时候,我不信,自从见到你后,我就信了。”
“你说的是前一句,后面还有一句,马家的男子永远得不到林家的女儿。”
“这句我从前不信,现在也不信,以后更不会信。”
7、“你是不是随时都会放开我的手”
“是,如果能让你远离这些纷争,我随时都会放开你”
“你爱过我吗?”
8、“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带你走,我说过,我会许你一世承诺。”
9、“我答应过淑姨要好好照顾你,无论你是否相信,从在扬州府后院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的笑容便是我的信仰。”
10、“我知道你从不屑正眼看我,所有人都说我不如你。那又如何,如今要嫁给瑄哥哥的是我。将来要坐上后位的也是我。而你要嫁的却是那个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就像我的母亲羡慕你的母亲一样,这么多年了,父亲仍爱着你的母亲,即使她已经过时这么多年了,即便她的心里最爱的永远不会是他。”
11、“我知道你从未爱过我,你的眼里只有凌瑄。可是我愿意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你,守护着你。”
12、“你得意什么,他能多看你两眼,还不是因为你这张脸。”
“呵呵,多看两眼,太子妃,若我没记错,太子可是已经在我连着在我这过了大半个月了,因为我这张脸,咱们女人哪个不是靠这张脸活下去的呢。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吗,因为我长的像沈若兮?
“你爹得不到她娘,所以找你娘代替,你又做了她的替身。”
13、“这些年,疼痛的又岂止她一人,哪一个不是外面光鲜,却伤痕累累。”
14、“你真不管她了。”
“不管了,我若爱她,就该放开她。不是有句话叫不如怜取眼前人的么。”
“不如怜取眼前人。既然说了,那你就不要后悔,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放开你。”
15、“我以为我会爱你一辈子,这辈子为你生,为你死。可是,抱歉,我爱上了别人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大喜前夜
入夜,亥时将至。夜幕笼罩着整个帝都。
寂静的大街上一女子匆匆走过。只见这女子行至街尾,穿过一条小巷,转弯。豁然,眼前灯火通明,巍峨的府邸,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写着三个字丞相府,旁边挂着两个红色的大灯笼,门上贴着两个红色的喜字。高高的院墙也挡不住府内众多红色灯笼散发出的红光。远远望去,整个丞相府一派喜气洋洋,将夜幕照的一片通红。
女子嘴角微动,冷哼一声。绕过正门,翻墙而入。来到后院一单独院落处,正欲进门。
“墨秋”一男子声音从身后响起。
墨秋回头,见一男子站在院门处。“沈少爷,明儿大喜,不早点休息,这么晚了还站在若兮小姐门口,似乎不妥吧?”
男子闻言,沉默片刻,道,“秋姑娘,此刻出现在这里似乎更不妥吧。”
墨秋冷哼,怒视男子,“沈若琦,你想拦我。”
男子微微一笑,“若若兮想走,我自然不拦。”
房门突从内打开,走出一青衣丫鬟,“秋姑娘,大少爷。。。”
“小初,我要见若兮小姐”,未等丫鬟说完,墨秋急忙说到。
“秋姑娘,小姐。。。”小初面露难色 “小姐已经休息了”。
“我不信,若兮,若兮,瑄王在等你,你跟我走吧。。。”墨秋越过小初,欲进门,却被拦住,“沈若琦,你不是不拦么?”
“可若兮好像并不想走。。。”
“她想不想走,你岂会不知道。”墨秋沉声道。
突然,一小厮跑进院落,气喘吁吁的说:“爷,前院有人过来了。”
小初大惊,急忙拉着墨秋说,“秋姑娘,小姐已经决定了,你还是走吧,若这会被人看到你在这,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
“小海,带着墨姑娘从后门离开。”沈若琦忙吩咐小厮,转身对墨秋说,“都这时候了,他们都已决定好了,旁人在怎么劝,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墨秋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失笑:“呵呵,是吗?沈若琦,驸马爷,预祝你与你的父亲步步高升啊。”说完,转身跟着小厮离开。
沈若琦看着墨秋离开,苦笑,叹了口气。
墨秋刚走,前院的人就到了院门口。许是有些忌讳,只有一人进了院落。
小初见来人是沈老爷,稍感安心,上前几步,微微欠了欠身子,问道:“老爷这么晚怎么来淑宁院了。”
沈老爷看了她一眼,未回答,对她的不敬也未加指责。看着一旁的沈若琦,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今儿府里人多,怕有人扰了妹妹休息,过来看下。”沈若琦说完,看见沈老爷脸露微笑,似乎很满意他的做法,试探的说道:“父亲,来看妹妹。”
沈老爷未答他,负手在院内踱了两步,唤了声小初。
小初心知沈老爷想要她去通报一声,也知小姐今晚谁也不会见,只能装作不懂般,静站在一旁。
沈若琦见状,忙走到他身前,说:“父亲,明儿若兮要早起,这会怕是已经休息了。我看,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吧。”
“也罢。。。”沈老爷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沈若琦深深的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转身跟着沈老爷一起离开。
小初站在院中看着沈老爷他们离开后,进屋,看着漆黑的里屋,脸上有泪滑过。许久,退出,轻轻关上房门。
墨秋从沈府后门离开后,匆匆赶回瑄王府。赶至王府门口,见管家站在门口等。心知,今晚之事怕是瑄王已经知道。管家见到墨秋说了句,“王爷在书房。。。”不待管家说完,墨秋进门往内院走去。远远的看见一白衣男子倚着书房门前的柱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走过来。
墨秋瞪了他一眼。他笑着朝院子里努了努嘴。墨秋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发现一男子跪在院子,大惊,急忙跑到男子身边,唤了声“哥哥”,转身面对着房门欲说话。被身旁的男子拉住,男子苦笑对着墨秋摇了摇头。
一旁的白衣男子见状摇了摇头,说道“好了,也跪着吧”。说完,看了看关着的房门,转身,离开。
☆、001
元和十四年。
烟花三月,柳絮纷飞。扬州。
临湖的亭台上,一位身着粉色衣服的小女孩,跪坐在椅子上,伏在书案上认真的写着字。身旁坐着一位身穿淡蓝色长裙的女子。该女子是扬州知府沈易之妻,当今林丞相之女,林淑。
“娘,听爹说,我们马上能回京了。”女孩扬起稚嫩的脸,带着小小的期盼,问身旁的女子。女子带着宠溺的笑容,点点头。
“呵呵,太好了,那我要赶快临摹好这幅百寿图,可以回京送给外公”女孩兴奋的笑着,低头继续临摹。
“小姐”,丫鬟小青领着位小女孩走进凉亭。
“夫人,若兮小姐。”小女孩乖巧行礼。
“小初回来了”,粉衣女孩见到来人放下笔,欲跳下椅子。小青见状,忙走近,将她抱住,似埋怨的对着身边的女子说,“又练字,小小姐这长的还没书桌高呢。”
“青姨,娘说我们马上能回京了。”若兮搂着小青,高兴的说,“我要赶快临好这幅百寿图,带回京城送给外公。”
“好,相爷要知道若兮小姐要回去,肯定很高兴”,小青着宠溺的说,“休息一下,再练,好吗?青姨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糖葫芦。”
“恩,青姨真好”若兮甜甜的说道。小青放下若兮,转身吩咐小初带她去园子里玩。
一旁的林淑,看了她一眼,未出声,待两个小女孩离开后,方问:“青儿,发生什么事了。”
小青心知小姐是问她,为何支开若兮和小初,想了片刻走到林淑身边方说,“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姑爷在后院门口。”刚说一句便顿住,看了看小姐,似在考虑该不该说,见小姐斜着头看着她,心知瞒不住,继续说:“看见姑爷跟一女子在争执,那女子还带着两个小孩。”说完便不再出声,站在一旁。
林淑看看小青,知定不像她讲的这般简单,沉思了一会,道了声“去看看吧。”起身,走了出去。
若兮拿着糖葫芦,往园子走去,小初突然说:“我刚和青姨回来的时候,看到老爷在后院。”
“后院?爹在后院干吗?”若兮问。小初似想起了什么,双手捂住嘴巴,急忙摇头“我什么都没说。”若兮见她这样,知她肯定有事瞒着,垮着小脸,直直的看着小初。
小初见状弱弱的说:“青姨不让我说。”说完又任命般低头继续说到,“还有个女的,带着两个小孩,好像跟老爷起了争执。”
若兮纳闷,不解的问,“那女的你见过吗?”小初摇头。若兮想了会说,“那我们去看看吧。”欲起身去后院,小初死死的拉着不让,哀求着说,“你别去,青姨不让我跟你说,你要去了,青姨知道了要罚我的。”
“不会,青姨最疼我了,她要是罚你,我给你求情。”说完,便往后院跑去,小初无奈只能跟着。
若兮刚到后院,看到父亲背对着她站着,一女的站在他边上低着头似在哭泣,旁边还站着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女孩跟她差不多高,低着头,边上的男孩子长的比女孩高,抬着头,仰着有些怒色的脸看着父亲。
若兮看了会没出声,发现男孩似乎瞧见了她,脸上那丝怒色敛去,默然的看着自己。若兮冲他微微一笑。正欲出声,被小初拉住,指了指不远处,见娘带着青姨正往这边赶来。小初想要拉着若兮从另一边离开,若兮不从,看了看后院,拉着小初躲在了不远的水缸后面。
小初大急,若兮拍拍了小初,示意她放心。若兮从水缸后面探出脑袋,发现那小男孩仍看着他,伸出食指放在嘴上,示意他不做声,见小男孩没发出声音,心下便放心了,对着男孩莞尔一笑。
若兮这不经意的一笑,似一缕阳光触动了男孩心底的阴霾。其实,从若兮刚进院门时,他就发现了她,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拉着小丫鬟,似精灵般闯入他的视线中,从她的衣着上也大约猜测出她的身份。见她朝自己微笑,便想,若是她知道了自己是谁,怕是该讨厌他了吧。一想到以后恐再见不到这抹笑颜,心下便没来由的烦闷。
☆、002
林淑带着小青走近院子,站在院门外看了一会。见院中四人皆不站着不说话,示意小青。“姑爷,小姐来了。”小青走进院子,开口通报。
“淑儿”沈易转身见林淑站在院门口,大惊,片刻似觉得有些不妥,整了整微有些乱的衣衫,走到林淑身边,柔声的问,“怎么来后院了?”
林淑淡笑,往院中那三人处走去,边走边说,“听说你在后院,过来看看。”沈易亦步跟在她身边。林淑走到那三人跟前,问“易哥哥,他们是谁?”沈易脸别到一边,躲着林淑探究的眼神,脸露难色,沉默不语。
“爹。。。”一旁的小男孩突然开口,小声的叫道。
“爹?”林淑看着说话的男孩,再看着男孩身旁跟若兮差不多大的女孩,转身,震惊的看着沈易。
“淑儿”沈易开口,欲言又止。
突然身旁的妇女拉着林淑,跪下大哭“沈夫人,求你收留这个孩子吧。。。”林淑被她突然拉着吓了一跳。沈易见状,连忙过去搂着她,拉开妇人的手,搂着林淑退后两步,说“王琴,有话好好说。”
林淑被沈易搂在怀中,慎慎的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妇人,看着一旁的两个孩子欲扶妇人起身,却被妇人搂在怀里,不住的抽泣,胸口隐隐作痛。
“啊,小小姐。”一旁的小青突然叫了出来。沈易和林淑急转头,看见站在水缸旁的若兮,小小的脸上写满悲伤,眼里擎着泪水,却微微仰着头,不让泪水流下。“若兮,若兮”林淑看着若兮,喃喃的叫着,身子微微有些发软,若不是沈易此刻紧紧抱着,这会怕已经倒下了。
若兮看着娘温柔的脸上溢出浓浓的忧伤,再也忍不住,飞奔到林淑身边,紧紧抱着她的腿,泪水止不住的掉下来,“娘,娘,你还有我,爹不要你了,你还有我。。。”
沈易正愁该如何跟林淑解释这两个孩子,听了若兮的话,更觉得哭笑不得,俯下身子,抱起若兮, “说什么傻话啊,爹怎么会不要你和娘呢。”紧了紧搂着林淑的手臂,柔声的说“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跟你解释,好吗。”林淑看着若兮哭的跟个泪人一样,心中大疼,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微微点头,伸手接过若兮,紧紧搂在在怀中。
林淑抱着若兮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决定先听听沈易的解释,唤了声小青,让小青带若兮回房。若兮不依,紧紧的拽着林淑的手。
沈易见状对若兮的坚持甚感欣慰,示意林淑算了,“这丫头啊,是怕你受委屈。”说完,伸手刮了下若兮的小鼻子,宠溺的说道“你啊”。若兮扭头,把脸埋在娘的怀中,不理他。沈易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淑抚了抚若兮的后背,对沈易说,“我先带她回房,你先带他们去客厅吧,别再这站着了。”
沈易点头,吩咐小青带母子三人去客房,跟林淑说“我先跟你回房吧。”然后哄着若兮说“爹爹抱”,伸手欲接过若兮。若兮躲过,对着他哼了一声,搂着娘的脖子不吱声。沈易苦笑,无奈只得作罢,半搂着林淑往厢房走去。
小青带着那母子三人跟在后面往客厅走去,拉着正准备逃走的小初,戳了戳小初的脑袋,边走边低声数落。
若兮搂着娘,探出小脑袋,见状,提高了嗓门对小青说 :“青姨,你别骂小初,是我让她带我来的。”小青笑道,“好好好,不罚她了。”小初抬起耷拉着的小脑袋,朝着若兮眨了眨眼睛。若兮冲着她咧嘴一笑,目光瞥到跟在青姨身后的小男孩,见小男孩仍在看她,想起刚刚在院中的事,狠狠的瞪了小男孩一眼,立马转过头,拍在娘的怀里不出声了。
男孩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一旁的小女孩见状,低声唤了声哥哥,身子往这边挨了挨。男孩紧了紧握着女孩的手,笑着对女孩说,“妹妹不怕。”
林淑带着若兮回房,好不容易将若兮哄睡着了。出了房门,见沈易坐在院中,走了过去。沈易见她过来,起身扶她坐下,沉默片刻,看着她说道:“沈琦,是我的儿子。”
☆、003
沈易沉默片刻,看着她说道:“沈琦,是我的儿子。”
林淑听到,扭头,掩面落泪,说道:“这算什么,那我又算什么。那女孩和若兮差不多大。”
沈易忙起身搂过她,林淑不依,起身欲走。沈易拉过她,紧紧搂在怀里,说“那女孩不是,而且我也才知道沈琦是我的儿子,事先我根本不知情。”林淑听闻,抬头,是不太相信的问,“真的?”
沈易点头,指腹抹去林淑脸上的泪痕,扶着她坐下,自己则蹲在她身边。
“王琴,是我同村的女子,跟我和我大哥一起长大。从小大哥就喜欢她,她父母也有意将她许配给我大哥。没想我俩却日久生情,相爱了。后我进京赶考,不知何时能归,经不住离愁的悸动,与她有了夫妻之时。不料我离家不久后就听闻她嫁给了我大哥。当时我只当是她拧不过长辈之意,只能作罢,后又遇到你,便也不再想了。
等我考取功名后,回乡要接大哥一家去京城,大哥不愿,说怕过不惯京城的生活。我只当大哥不喜官场,想着他也已成家,家里也置办了几处房产,在乡下生活的也无忧,也就作罢。
前年哥哥生病去世后,我曾回家,见她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又要侍奉父母,颇为辛苦,便提议要接她和小孩来扬州,她不愿,说要守着大哥,守着那个家。
不料这两年家乡干旱,庄稼绝收,她父母又相继过世,大哥遗下的那几处房产,也被她那个好赌的弟弟输光了,家里无人可依靠,又怕耽误了琦儿的一生。不得已,才想着把琦儿送到我这来。
我也才得知,原来当年大哥之所以会如此着急的娶王琴,是因为她有了生孕,怕她未婚先孕被揭发后,被乡里人责罚。后又知道你我之事,怕你我生了隔阂,也就一直为跟我说。”
沈易说完,紧了紧握着林淑手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我和大哥从小相依为命,大哥含亲茹苦供我读书,却不想不曾想过我一天的福,就离开了。我有愧于大哥,所以,不管琦儿是不是我儿子,我都有义务将他抚养成人。”
林淑知他心中愧疚,拉他起身坐在边上,说:“那为何不跟我讲。”说着伸手抱住沈易,仰头望着他,嗔怪道,“你啊,有事就不跟我讲,就知道瞒着,还躲在后院,让下人看到指不定怎么说呢?”
沈易反手将她搂在怀中,说“我不是怕你生气么。”
林淑佯装生气,反问,“那这会我就不生气了吗?”沈易听闻,不语,轻叹口气。林淑见状笑着说,“当真啦?逗你呢,都这么多年了,况且之前你也不知情。我哪有这么不讲理。”
沈易看着她脸上的浅浅的笑容,知她是真在逗他,宠溺抚了抚她的长发,无奈的说“你啊~~~”
林淑靠在他怀中,闭着眼睛,喃喃的说道:“以前我不管,只要你以后一直在我和若兮身边就好。”
沈易搂着她,未出声。可林淑感觉到他紧了紧搂着自己的手臂,她深知这个男人有多在乎自己和他们的女儿,也知道无论何时他都是她和女儿最牢固的依靠。所以她愿意去包容和接纳他以前的所有,包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或者,还可以更多。
其实有些事情一旦想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那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阳光暖暖的洒满了整个院子,轻风拂过,吹起了林淑脸颊边的几缕发丝,沈易伸手轻轻抚过。
林淑静静的靠在沈易的怀里,闭着眼睛,懒懒的晒着太阳。沈易紧紧的搂着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茉 莉 清香,有了一种漂泊好久,终于找到家的感觉。一会,林淑开口问道,“你要认下琦儿吗?”
沈易顿了一会,说道“以后再说吧。”
林淑知他是怕回京后那些世家妇人对她会有闲言碎语,也未说穿,睁开眼睛,打趣道:“怎么怕回京后你的恩师找你兴师问罪啊?”,见沈易笑了笑未回答,继续说“爹那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啊,还是想想待会怎么跟你的宝贝女儿解释,她怎么一下子就多出了个哥哥和妹妹吧。”
沈易知她这话是何意,未出声,紧了紧握着她手的双手。
林淑蹭了蹭脑袋,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着眼假寐。“我看那女孩长得蛮机灵的,给若兮做个伴吧。”说完,便不在出声。
过了一会,听见沈易似自语般说了声,“她啊,就是被宠坏了”。
阳光暖暖的照着,照在林淑温柔的脸上,恬静、美好。沈易俯身轻吻微微扬起的嘴角,低头的那一刹那眼角似有晶莹闪过。
☆、004
“既是大伯的孩子,留在府里照顾就好了,为何你还要爹认下他们?”房内,若兮坐在床上歪着脑袋问林淑。
申时已过,若兮刚睡醒,沈易将事情的来由跟若兮讲过后,便去了前院。林淑见若兮不再排斥父亲,便跟她讲了,有意让沈易认下那两个孩子。“琦儿是你爹的儿子,是你的哥哥”
“堂哥也是哥哥,还有那个女孩,她跟我差不多大吧,大伯的孩子也姓沈,留在府里照顾就好,爹本就是他们的叔父,为何还要让他们认爹做父亲。”
林淑边为若兮整理身上的衣服边说 “兮儿,我们要回京了,你应该知道沈府的堂少爷和少爷是不同的,你爹希望能给他们最好的,也算是给你死去的大伯一些慰藉。”
“哼,又是那些身份、地位、嫡庶。”若兮起身做到梳妆台前不满的说,“若不是外公在京城,我才不想回去。”林淑走近给她梳头,见她撅着嘴的样子觉得好笑,宠溺的说道,“你呀。”
若兮见母亲不在乎的样子,更急。嘟着嘴,瞪着镜子里的林淑。一会似想到了什么,
脱口而出,“曾经的秦远舅舅,也是林府的堂少爷,宁姨也是。不也都有着尊贵的身份么。”
林淑听闻一顿,正在给若兮梳头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怔怔的望着镜子。若兮心道不好,知自己提起了娘的伤心事,暗自后悔,噤了声。许久见林淑仍未出声,有些忧心,低低的唤了声娘。
林淑听到若兮唤她,回过神来,冲着若兮笑了笑,继续给她梳头,“你远舅舅的父亲,是我朝的将军,母亲是你外公林丞相的嫡亲妹妹。那怎能一样。”梳好头后,将若兮转过身,对着自己,伸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若兮回京后不要再提起你远舅舅。”脸上有悲伤划过。
若兮知自己不对,点了点头,又说:“我也是为你着想,你该知道若是这会就认了,回去那些妇人又要如何谈论。我可听说,当初你嫁给爹的时候,那些世家妇人可没少议论你。”
林淑听着觉得好笑,“你这孩子,我嫁个你爹的时候,还没你呢,你又知道了,是不是又是小青跟你说了什么。”
“本来就是,江南再好,始终不是京城。外公会忍着离别之苦,让我们呆在江南,准是为了让你远离那些是非。这哪要谁跟我说啊,猜都猜的到。每次离开京城的时候,看见外公不舍得样子,我就难受,什么世家,什么丞相,还不如寻常人家。什么权利,什么身份,不过是不能和家人呆在一起,不能嫁给想嫁的人。”
林淑听闻,差异的看着她,问道“又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若兮摇了摇头,“戏里不都是这么唱的么。”
林淑见她小脸上满是委屈,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这就是人生啊,给了你至高无上的权利,给了你无穷的荣华富贵,当然也要拿走你一些重要的东西。虽然会有遗憾,但这样的人生才是人生啊,不然太过完美,老天也会嫉妒的。”
说着,放开她,看着她清澈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出生世家,就必须为了延续这个家族的繁荣跟颜面而放弃一些的东西。情感、婚姻、甚是生命,这些在你眼里至关重要的东西,在整个家族利益面前,那是随时都会被舍弃跟交易的。虽然很残酷,但这即便是这些世家女儿的命。
我很庆幸遇到你的父亲,你的外公也不屑用牺牲儿女的幸福去换取家族的荣华,所以比起那些身不由己的妇人我很幸福。在这些幸福面前那些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呢。
维护一段感情,一个家庭,最重要的便是信任和理解。理解既是对彼此的感同身受。所以,当你父亲跟我讲了这两个孩子的事时,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愧疚。”
“娘,我知道了。”若兮不待她说完,便说,“既然你和爹都认为认他们做儿女是最好的,那从今天以后,他们就是我的哥哥和妹妹了。”
林淑听她这么说,甚感欣慰,复而将她搂在怀中,“若兮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你是沈家的大小姐,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沈家,代表着林府。无论遇到什么事,希望你能始终带着微笑去迎接生活给你甜蜜和苦涩。我希望你能比娘更幸福。”
“娘”,若兮抬头轻唤。
林淑知她纳闷,低头微微一笑,“若兮,我们下月就要回京了,你应该知道,那里不止有明争暗斗的世家。”
“还有皇宫。”
☆、005
“还有皇宫。”若兮终于明白为何今天娘要跟她讲这些,也明白了她的担虑,打断了林淑的话,“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权利再大,大不过皇家。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不愿,就会不发生的。就如宁姨,我听青姨说,她入宫是太后的懿旨。娘,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如果以后真发生了你所担心的事,我也会义无反顾保护好整个沈家。正如你说的我是沈家的大小姐,是林府唯一的血脉。”
林淑听了她的话,有点诧异,毕竟若兮才四岁,转而又有些欣慰,也不再跟她多讲。眼眸转了转,笑着说道,“青姨跟你讲了很多事么,那她有没有跟你讲,我昨儿晚上我吩咐过她,以后不准带你去戏园。”
“为什么。”若兮大惊,从她怀里挣脱出来,问道。
“你说为什么,真以为,前天的事情我不知道。”
若兮猜,定是青姨将那事告诉了娘,也不再隐瞒,“是那李员外的儿子先对唱戏的姑娘不敬。”
“所以你就路见不平了,你有没有想过当时只有小青在你身旁,万一有事怎么办?若不是那小公子出手,只怕李家的下人就要和你动粗了。还有,据说那小公子像是江湖中人,娘不希望你和江湖中人有来往。下月就要回京,这几日你安分的呆在府里,不要再出去惹事了。”
若兮张口欲说,见娘脸上微有怒意,便噤了声,不再说话。
林淑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知她心里定是不服,正欲再说,门外有下人传膳。便也不再说什么,领着若兮去前厅用膳。
林淑和若兮来到前厅,沈易远远的看见若兮拉耸着脑袋,一脸不高兴的跟在林淑后面,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抱起若兮,“我的小宝贝又怎么了啦?还在生爹的气啊?”若兮摇头。沈易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那就好,来让爹亲一个。”
若兮躲开,笑吟吟的说道,“那爹答应我,帮我向娘求情,让我出门。”
沈易听闻,转头问林淑,“怎么,为了前天的事啊。”
“爹你也知道了啊。”若兮惊奇的问。
沈易看着她,笑呵呵的说,“我这宝贝丫头,在外面闯了祸,我这个做爹的能不知道。”
“我哪有?”若兮欲解释,见林淑在一旁看着她,一下便蔫了,搂着沈易的脖子,撒娇道“爹啊,府里很无聊的,没人陪我玩。”
“怎么会没人陪你呢,不是有小初么。”沈易歪着头问她。若兮不依,嘟着嘴,趴在他肩膀上不出声。沈易见拗不过她,只得说,“好好好,爹同意了,不过要有人跟着,不能一个人出去。”
“好哎,爹最好了。”若兮见他答应,欢呼到,搂着他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沈易见林淑要说什么,摆手示意她算了。抱着若兮入座,“来给你介绍下哥哥和妹妹,以后可有人陪你了。”
一旁的王琴见沈易入座后,拉着两个孩子上前欲行礼,“沈夫人,沈小姐。”
林淑见状,上前扶住,“嫂子,客气了。”
王琴听罢,忙说,“夫人,使不得。”
“那也好,想必易哥哥已经跟你说了,那以后我就叫你琴姐了。”林淑说完,看着她的两个孩子。走到小男孩跟前,蹲下问,“这是琦儿吧。”
男孩见林淑俯身蹲在自己跟前,有些诧异,见她温柔的朝自己笑着,一时有些看呆。直到身后的王琴轻推了下自己,才反应过来,唤了声夫人,欲行礼,却被林淑拉住,“一家人了,别这么见外,叫淑姨就好。”
“淑姨”男孩依言唤了声。林淑见他眉目清晰,举止谈吐不卑不亢,甚是喜欢,见他一直拉着边上女孩,问道,“这是妹妹。”男孩点了点头,拉了拉女孩,女孩上前走进,唤了声,“淑姨”。
“这是沈宁。”一旁的王琴介绍道。
“沈宁,可是安宁的宁?”林淑问道,见女孩点点头,转头对沈易说道:“跟宁姐姐重名啊。”
“那改个名字吧。”沈易说道,看向王琴询问她的意思。
王琴见状说,“那请夫人赐名吧。”
林淑看了眼若兮,细想了下,正对着女孩问道,“叫若涵,可好?”女孩默念了一遍,点头。林淑笑着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问一旁的王琴,“跟若兮同岁?”“是的,比小姐小两个月。”林淑听闻,点头,继而转向沈琦,说道,“以后叫若琦,可好?”男孩点头答应。林淑微微一笑,唤了声若兮。
☆、006
若兮从沈易身上跳下,走到娘身边,朝着王琴微微福了福身,“琴姨好,若琦哥哥,若涵。”
王琴见状,赶忙上前,道了声“小姐”。正欲再说,却被若兮打断,“琴姨见外了,叫我若兮就好。”若兮仰着头,冲她笑着说。眼角瞥到一旁的若琦,见他看向自己,微微冲他笑了笑,便不再言语,安静的站在林淑身边。
林淑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说,起身。一旁的小青正欲过来搀扶,却见一双小手搀着林淑的手臂。林淑见是若琦,莞尔一笑,拉着他的手,往饭桌边走去。
边上的若兮见状,嘴角扯了扯,转身,不待林淑,便先坐上自己的座位。
林淑见状,愣了一下,看向沈易,却见沈易在逗若兮,两人相视一眼,片刻,沈易无奈摇了摇头,摆手示意吃饭。
若琦瞥见她转身时扯动的嘴角,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好笑,想装的再好,也不过是个孩子,还不是跟宁儿一样。
饭桌上,林淑边给若琦添菜问道,“琦儿,可曾读过什么书。”
“在家上过私塾,现在在读四书。”若琦放下筷子,恭敬的回答到。
“呵呵,那很厉害啊”,林淑满意的说道,示意若琦不必太拘谨,转头又问若涵,“若涵呢?”
“只跟着哥哥识了些字。”
一旁王琴见若兮低着脑袋吃饭,一言不发,问道,“若兮小姐呢。”
“她呀。”林淑看了若兮一眼,没好气的说,“连着给她请了两个先生,都被她气走了。”
若琦听到,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若兮见他看着自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易见状,赶忙说道,“是那先生不好嘛,自己学艺不精,答不来若兮的问题。”说完,俯身,抚了抚若兮的头,朝他挤了挤眼睛。若兮咧嘴冲他一笑,心道还是爹好。
“有她这样吗,小小年纪尽提些刁钻古怪的问题,答得来才怪,你别惯她,没几天就回京了,看你她怎么跟她外公交差。”
若兮听完,瘪瘪嘴,使着筷子拨弄了几颗饭粒,也不理她。
“小姐这话说的,我看若兮小姐的百寿图写的蛮好的,老爷看了肯定喜欢。”一旁的小青一边给若兮布菜一边说道。
林淑看了看小青。过会,对着若兮说,“怎么今天吃饭这么安静。”
“先生说了食不言寝不语。”若兮头也没抬,闷闷的说了一句,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完跳下椅子,唤了声小初,就往内院走去。
林淑有些错愕的看着她离开,一旁的沈易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头看见林淑正瞪着他,连忙摆手招呼大家吃饭。
林淑看着若兮的碗里,几乎没动,一时气结,对着一旁的小青说,“晚上不许给她准备宵夜”
晚膳后,小叙片刻,便各自回了房。
房内,林淑在打理即将回京的事宜,片刻后有人推门进来。林淑抬头见是沈易,问道:“安排他们住下了。”
“恩,先住西厢吧,没几天就回京了。”说完,坐在书桌前,开始处理公务。
林淑见他正忙,便也不多说。一会见他忙好了,走到跟前埋怨道,“你怎么能同意让若兮出门呢,万一那真是南宫家的人怎么办。”
沈易沉思一会,说道,“侍卫只是说那随从像南宫家的人,也不确定就是,说不定只是寻常人家的小公子。即便真是,也无妨,南宫家素来与朝廷两不相干,没准只是碰巧遇上,出手相助。你不要太担心,若兮那丫头心思缜密,你要硬让她不出门,她反而要起疑。”见林淑似还不放心,宽慰道。“有暗卫跟着你就放心吧,没几天就回京了,不会有事的。”
“你啊,太宠她了,看她刚刚吃饭的样子。”
沈易想到刚吃饭的情形就笑。
林淑见状,埋怨道,“你还笑。”
沈易一把搂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她才4岁,突然家里来了两个小孩,你又对他们特别照顾,她看了难免会有些吃味,闹闹小脾气,也正常。”
林淑听着,“她那脾气还小啊,我就怕她那脾气,万一跟若琦他们处不来怎么办。”
“没事,都是小孩子,相处几天,关系就好了。”沈易宽慰到,一会见林淑要起身,“你又去哪。”
“我得去看看她,晚膳吃那么一点,饿了怎么办。”
沈易听着,搂紧了她,“不是有小青的嘛,你还真以为小青会不给她准备吃的啊。行了,这会晚了,估计也已经吃了,睡下了。休息吧”
☆、007
翌日,一早,林淑原想去若兮那看看,后又想起沈易昨晚之言,想着与其过度唠叨,倒不如顺其自然,毕竟也了解若兮不是小气之人,适应了就好,也就作罢。片刻后见若兮如平日般来请安,心下即更放心。母女俩似心有灵犀对昨夜之事,皆绝口不提,如平常般一起用过早膳,然后习了会字。
一会王琴带着两个孩子过来请安,一伙人坐着小叙片刻,若兮便觉得无聊。午膳过后,跟林淑提了要出门。林淑知她又要去戏园,本不愿意,但觉得昨晚已让她不高兴了,这会要再拒绝,怕母女间又要生隔阂,便准了,让小青照顾着,又派了两三侍卫跟着。
若兮刚到戏园,班主领了那日唱戏的姑娘上前答谢,若兮见那姑娘安好,感到心安,与班主寒暄片刻,看了看四周,没发现自己要找之人,便坐下听戏。兴趣怏怏的听了一会,仍未等到那人,便离开了。
如此往来了几天,终未遇到那日之人,若兮也失了兴致,不再出门,安静的在家呆了几天。
一日,午后,若兮百无聊赖的坐在园子里的秋千上,小初在一旁陪着。
“小姐,今日不出去?”小初见若兮安静的荡着秋千,问道。
若兮闻言,转头看了看你她,“出去干嘛,后面跟着三个人,跟个犯人似的。”
“小姐,不是还没找到人么。”
若兮听着“噌”的一下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怎么找,被那几人跟着,人就是到了戏园,也不会出来相见的。”本就烦闷,被小初一提,她更急,没几天就要回京了,这会要是见不着,怕是以后更没机会了。小初见她烦躁也不再说了,片刻,若兮似决定般,说“小初我要溜出去。”
小初大惊,不觉提高了嗓门“溜出去,你疯啦,夫人又不是不让你出去。”
若兮急忙捂住她的嘴,看了看周围没人,才放开她,小声的说,“你喊这么大声干嘛?让我出去,派人跟着和不让出们有什么区别。我就不想有人跟着。”
“那也不能溜出去啊,万一被夫人发现了怎么办。”
“娘在跟青姨准备回京的事,就出去一小会,早点回来就好。”
小初见她心意已决,也不说了,问道,“怎么出去,到处都有人守着。”
“前门肯定不行,去后院看看。”若兮说完,拉着小初往后院跑去。
来到后院,见后门虽无人守着,但不时有下人进出,一旁还有在扫院子。若兮避开下人,拉着小初躲在院门处。
小初望着进进出出的下人,问“这么多人怎么出去。”
若兮趴在院落门上张望着。“若兮”。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大惊,急忙转身,一看是若琦,没搭理他。一旁的小初,行了礼。
若琦见她不出声,以为有事,问道,“怎么了,怎么在这。”
“小姐要出去。”小初说道,若兮听着,回头瞪了她一眼,小初知自己多嘴了,低着头,不说话了。
若琦见状,微微一笑,“出去?为何要从后门走?淑姨不同意你出门的么。”一会又似想起什么, “你不愿有人跟着吧。”
若兮见他猜中自己的事,也不出声,低头,微晃着身子。
若琦见她这样,知她不愿搭理自己,也不生气。沉默片刻,说,“我带你出去。”
若兮听闻,猛的抬头,惊奇的问“你有办法。”
若琦见她终于开口跟自己说话了,笑了笑,道了声“等着”,转身离开。
只见他往内院走去,扯了身上的东西往草丛中一仍,然后转身,走了过来。若兮纳闷,却见他笑笑,走到院中,对着那帮妇人说道,“我的玉佩找不到了,好似掉在那边的草地上了,都给我去找下。”说完,指着小初说道,“找到了给小初,我跟若兮小姐先回了。”
若兮见院内下人陆续往内院走去,拉着小初低声嘱咐道,“等会,你就在我房中呆着,不要出来,等我回来。”
若琦等着后院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一把拉着若兮从后门处跑了出来。两人拉着手,跑了一会,回头见 没人跟着才停下来,靠着墙休息。
若兮气喘吁吁的问问,“你是不是常干这事。”
若琦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休息片刻,说“要去哪,我们要早点赶回来,不然让人发现就惨了。”
若兮点点头说,“我要先去戏园,看他在不在,不在的话,怕是要去城里找了。”
“找谁?”
“前些天在戏园救我的人。”
☆、008 许诺
“救你?”若琦有些惊讶。
若兮见他脸上有担忧之色,心中暖暖的。将那日在戏园,李员外之子欲调戏唱戏的姑娘,她出声阻止,却差点被那帮恶仆欺负,幸而一小公子和他手下出手相助,方才安然之事完整讲于他听。
若琦听她说完,知她未受什么伤害,便安了心。两人赶到戏园,问了班主,这几日可曾见到那位小公子。班主却说从那日之后就再未见过他,若兮失望的离开了戏园。离开之时班主说那几人不是扬州城的人,可以去客栈找下。若兮依言找了几家城内较大的客栈,客栈之人皆说未见过此人。若兮有些失望,见出来有段时间了,打算回去了。
若琦不忍见她失望而归,说“去北郊看看吧,班主不是说他们不是本地人么,没准会去那游玩。”
二人来到北郊瘦西湖上,找了一圈没见人,在凉亭里休息了一会,正准备回去。忽而,若兮看到岸上有四五人匆匆走过,似在赶路,为首的就是那位小公子。若兮喊了声在那,便跑了过去。若琦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见那公子七八岁大小,一袭白衣,气质非凡,后面跟着四人,看似身手均不凡且有佩剑,像是江湖中人。见若兮跑了过去,也快步跟了过去。
那男孩似听有人在喊自己,停下,转身,看见一小女孩冲自己跑了过来,细看是前几日在戏园的那女孩,心中诧异。
若兮跑到他跟前,气喘吁吁的说,“终于找到你了。”
“你找我。”男孩见她跑的满脸通红,微微笑着说。
“恩,想谢谢那日你出手相助。”说完,垂下眼帘小声的询问,“你还记得我吗?”见男孩点头,顿时展了笑颜。
男孩见她笑靥如花,心下微暖,“小事,不足挂齿。”
“怎么会是小事呢,那日若不是你,我恐怖不能安然离开。”若兮看他平淡风清般,有些着急的说,“府上哪里?改日家父带我上门拜谢。”说完又想到他并非扬州人士,“哦,你不是扬州人,啊,我们也快离开扬州了。”说完发现自己已语无伦次,不觉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头。
男孩见她懊恼的样子,不觉的可爱,怕她觉得尴尬,打断道“你要离开扬州?”
“对,我们要回京了。”若兮见他问自己,赶忙答道,然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看着她,也不觉得她唐突,正要开口,身旁一看似比他大两三岁的少年唤了声少爷,他眼角微微下垂瞥了眼那少年,转而笑着对若兮说到,“许诺。”
“许诺?”若兮喃喃念了一遍。
“对,许你一世承诺的许诺。”
若兮听着,脸上微热,又觉得有些失仪,暗暗深呼了一口气说“令尊肯定很爱令堂吧。”见他有些不解般,再说“许诺啊?”
男孩了然,笑着说,“恩,是的。”
半饷,若兮鼓起勇气说“那你可否给我一个承诺。”男孩似有些惊讶,不过仍微笑示意她继续讲。
若兮见状,说,“我下月初一就要离开,那天你可否来送我一些。”
“下月初一。五日后?”男孩重复一遍问若兮,见她点头,正欲讲话。身后的少年压低了声音说,“下月初一,怕是赶不回。”男孩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看了看眼前满眼期待的若兮,笑着说“好”。
若兮见他答应,心下高兴,忽而想到还未介绍自己,“我姓沈,叫沈若兮。”说完,指了指身后的若琦说,“那是我哥哥,我父亲是扬州太守,你下月初一到扬州太守衙门就能找到我。”
若琦上面一步,“你好,沈若琦,感谢公子那日出手救家妹。”
男孩看了看他说,“举手之劳。”这时身后少年又唤了他一声。男孩微微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少年立马噤了声,一旁一位年纪稍大的男子说,“少爷,天色已晚,我们还要赶路。”
若兮见状,开口问道,“你还有事?”见他点头,说“那你忙吧。”顿了顿,又说,“下月初一,我们一早就走,你可别晚了。”
男孩笑着点点头,道了声告辞,转身带着人离开。
走了一段,身后那少年开口说道,“少主,苏州之事牵扯甚大,我们最早要初二才能赶回扬州城。”
男孩闻言,冷冷说到,“玄风,你今日话特别多。”
少年立马噤了声,哭丧着脸看着旁边的男子,咕囔了一句,“师叔,我招谁惹谁了。”
男子爽朗一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了声,“快走”
身后若琦看着那帮人离去,若有所思的望着那小公子的背影。
“你在看什么。”若兮见他看着前方,不解的问。
“没什么,天色已晚,快回吧。”
☆、009
说完,拉着若兮往家跑去。跑到半路,若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若琦赶忙回身扶住,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说“累了?”若兮点点头。“我背你。”若兮听着,有点诧异,摇了摇头。若琦不理她,半蹲在她前面,“上来”。
若兮见状,依言,爬了上去。心下暖暖的,想着有个哥哥疼也蛮好的,嘴角不自觉咧了开来。半饷,若兮趴在他背上,问“你以前是不是常背若涵。”却见若琦摇了摇头,有些惊讶,正欲再问。却听若琦说,“抓稳了,我要开始跑了。”
跑到家,却见若涵在门口张望,见他俩回来,赶忙跑了过来,急急地说,“快,淑姨在等你们。”若兮听了,心道不好,说了声“完了。”
若琦见她这样,转头对她说了声“不怕”,紧了紧背后背着她的手,往府内走去。若涵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进了府内,往前厅走去,远远的看到爹娘和琴姨都在那等着,一旁小初和后院的下人跪了一地。
门前的小青见他们回来了,喊着“我的小祖宗总算回来了”,跑了过来,正要抱她,被林淑喝住。
若兮见娘发火,不禁有点害怕,紧了紧搂着若琦脖子的手,若琦转头看着她有些紧张的小脸,冲她微微一笑。背着她,进了前厅。
林淑看着他俩一步步走近,待他们进门,喝了一声“下来”。若兮依言,从若琦身上下来,低低的唤了声“娘”。林淑未理她,喝道“都给我跪下。”两人依言跪下,若兮看了看一旁的沈易,委屈的喊了声“爹”。
沈易看了看她,转身望向林淑,说“你看孩子都回来了。”
“你闭嘴。”还未说完就被林淑打断。沈易见状,向若兮瘪了瘪嘴,示意自己的无能为力。
“去哪了?”林淑走到他俩跟前,问道。
“去瘦西湖边上逛了逛。”若兮知林淑不喜她与江湖中人见面,急急的扯了个谎答道,说完又看了看一旁的若琦。若琦了然,冲她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若琦”,林淑又问若琦,若琦答道,“是去了瘦西湖。才来扬州,听说过几天就要离开了,央了妹妹让他带我出去逛逛。”
“行了”林淑打断了他的话,“这话说了,也要我信。”若琦听林淑这么说,也不再吱声,一旁的若兮朝他挤了挤眼睛,做了个鬼脸。
“行了,我也不问你俩去哪了。”林淑说道,走到若兮跟前“我没让你出去吗?为什么你要溜出去。你要有个什么事,你要我跟你爹怎么办,你让你外公怎么办。”若兮见她眼中有泪,知自己做错了,唤了声“娘啊。”“你闭嘴。”林淑打断了她的话,转向若琦,“还有你若琦,你身为兄长,不拦着她,还跟她一起胡闹。”
“淑姨,若琦知错了。”若琦见她脸上悲伤,深知今天自己太鲁莽。
沈易见林淑情绪有些失控,上前搂住了她,说“好了好了,回来就好了。”对着若兮说,“还不快认错。”
若兮听言,立马起来,跑到林淑跟前,拉着她的手说“娘啊,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林淑见她认错,心也软了,不过还是冲着她说,“谁让你起来了,你俩今晚给我去厢房跪着,没我允许不准起来,晚上不准给他们准备晚膳。”
沈易闻言,对着他俩说“还不去厢房跪着。”示意管家带他俩下去。
两人跟着管家去了厢房,跪着。若兮哭丧着脸看着若琦。若琦冲她笑了笑。若兮见状,嗔怪道“你还笑。还不知道跪倒什么时候呢。”
若琦听言,笑了笑说“没事,我陪着。”若琦人虽被罚,心中却暖暖的。今日林淑罚他,他是欢喜的。近府已经有段日子了,林淑和府里的人待他和若涵都十分客气,他总感觉那份客气里含着淡淡的疏离,总觉着自己还未融入这个家庭,林淑也不曾把自己当作家人。今日,林淑待他跟若兮一样,虽严厉,但这严厉却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感觉,感觉他跟若兮一样都是爹的孩子。
一会天黑了,两人已跪了很长时间。
若兮摸了摸自己肚子,若琦见状问道“饿了?”
若兮点了点头,“恩,娘真狠心。”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门外有声响,回头一看是若涵和小初。
“你们怎么来了。”若兮问道。
“小姐。”小初见到她,欲哭“你吓死我了,不是说只出去一会吗?”
“好了好了,不是回来了么。”若兮安慰她道,“娘罚你了吗?”小初摇了摇头。
“小初,你小声点,别被人发现了。”一旁的若涵见状赶忙说道,又问若兮,“饿了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包袱,递给若兮。
若兮打开一看是糕点,大喜,“若涵,你哪找到的。”说着自己吃了一块,又拿着一块塞若琦嘴里。
“我和小初去厨房找到的。”若涵答道。
“恩,若涵你真好。”若兮说着,手也未停,不停的往自己和若琦嘴里塞糕点。若琦被她塞的急了,有些噎着,几人见着,都笑出了声。
门外,沈易搂着林淑隔着房门听着屋内传来的笑声,说“还是你有办法。”林淑微微一笑,道“走吧”。
☆、010
林淑离开后没多久,就谴了小青过来,让他们回房休息。若兮本想去林淑那,却被小青拦住,想着这会娘也歇下了,也就作罢。
翌日,一早,未等林淑和沈易起床,若兮便候在房门口等着,也未让小青通报。沈易出门时看到她,约莫着已经等了一会了,也未多说,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离开了。小青进房伺候林淑起身,片刻后出来示意若兮进去。
若兮进门,见林淑站在窗前正摆弄着那几盆月季,低声唤了声娘。
林淑听闻,转头看了看她,才开口道了声“来了”,说完,又继续修剪那些枝丫。若兮见状,也不出声,站在一旁候着。片刻,林淑捣弄好后,净了手,转身见若兮还站着,拉了她一道走到桌边坐下,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若兮见她今天心情不错,“呵呵”的干笑了两声,未答话。林淑知她定是未了昨日之事,看着她的样子,也不恼,“你啊,尽惹事,这会还拉着若琦跟你一起惹事。”说着想到昨晚之事,这一罚,倒把他们几个罚的亲近了,不觉了笑了。
若兮听她的话,原以为又要被念叨了,却没想到看到她笑了,有点儿纳闷,仰着头趴在她身上,问到:“娘你笑什么。”
林淑看着她也不讲明,笑着打趣道,“笑你昨天终于找到你的小恩公了。”
若兮早知,昨天在外面之事瞒不了她,也不意外,却见她这会取笑她,有些恼,“娘啊。”
林淑见她这样,止不住笑。这会小青进来,见她娘俩笑着搂在一起,说道,“这会好了吧。”林淑两人相视一笑,未说话。小青见状,放了心,说“琴姨带着若琦少爷和若涵在院内等着呢。”
林淑望了望外面,说“快让他们进来吧。”
“夫人。”王琴牵着两个孩子进了门。
“琴姨早。”若兮向王琴请了安,而后,冲若琦和若涵笑了笑,招手唤他们过来。
“淑姨。”若琦和若涵向林淑请安。
林淑笑着招呼他们坐下,问“早膳用过了吗?”见若涵摇了摇头,说“在这用吧。”抬头示意小青去准备。一会小青领了人端了早膳进来,布好,站在一旁候着。
林淑只招呼着他们用膳,也不问他们为何一早就过来。一会,王琴开口道:“昨儿个若琦胡闹,带着若兮小姐出去,特地让他一早来跟夫人请罪。”
林淑听着,心下了然,知她定是怕自己因昨日之事恼怒了若琦,也不直说,手指戳了戳若兮的脑袋,“你啊。”然后对着王琴说,“你们啊也别糊弄我,我这女儿我会不了解,准是她央着若琦带她出去的。”一旁的王琴听着脸上有点不自然,心下想央着若琦带她出去,那不也是若琦要出去的啊。林淑看了看她明了她再想什么,心下不免觉得她顾忌太多。正欲宽慰她,却被若兮打断。
“哼。”若兮冷哼了声,“我没有啊,是他自己要出去的。”听着她的话,王琴的脸色更苍白了。林淑见状有些无措,瞪了一眼若兮。
若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嘟嚷到,“本来就是,我本来是准备一个人出去的,谁知道被他逮住了。”说完,见一旁若琦埋着头在偷笑,有些恼怒,伸脚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若琦连忙止了笑,低着头喝粥。
王琴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缓了缓,说道,“若琦也是,也不拦着点妹妹。”
“那也得要他能拦得住。”林淑见她脸色转好,笑着说道,见若兮又要讲,忙止住“好了,快吃饭。”
待众人用完早膳,小青撤下碗筷。林淑问王琴,“琴姐姐,等会可有事?快回京了,有些事太繁琐,我弄不来,姐姐留着帮我料理一下吧。”王琴应下了。
转头又对若兮说道,“先去练字,我待会过来查看。”见她嘟着嘴,不愿去,也不理她,对着若琦说道,“带着若涵一起去,看着若兮,若她偷懒,我一会连你一起罚。”若琦笑着应下了,拉着若涵跟着若兮去了书房。
书房内。若兮临了会字,便觉得无聊,抬头见若琦在教若涵写字,侧身望去,发现只是在练些平常的字,无趣的很。执着笔,慢慢的写着,一旁的小初见她无聊,开口跟她讲,“夫人有没有问你昨天去哪了啊?”
“没问,她知道的。”若兮头也未抬的说道。
“知道!?”小初诧异的说道,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若琦。
若琦见状,连摆手,“不是我,我没说。”小初不信,冷哼了一声。
若兮听着,敲了下小初,“啊呀不是他拉。”
“不是他,那会是谁?”
“暗卫啊”若兮看着小初说到,“我哪次出门没有暗卫跟着的,昨天怕是暗卫跟着紧,没来得及及时通知我们的行踪,不然娘也不会这么着急。”
“暗卫?”一旁的若琦开口问道,“府里有暗卫。”
☆、011
“暗卫!”一旁的若琦开口问道,“府里有暗卫?”
“恩,离京的时候,外公派了两位跟着的。”若兮见他疑惑,答道。
若琦听着点了点头,其实官宦世家有暗卫很正常,只是这是江南,除了那些个屈指可数的世家之首或是亲王之类的,江南之地很少有达官显贵家会有暗卫。不过京城就不一样了,权贵中心,那些个重臣家养了些暗卫,正常不过,若兮的外公,是当朝丞相,派了暗卫跟着也就不奇怪了。只派了两位跟着,怕是就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只是,为了保护一四岁女孩的安全,就派着两位顶尖的暗卫跟着,足见这位主子身份之贵。
“哥哥,什么是暗卫。”若涵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不解的问道。
若琦回过神,看着若涵,笑着说,“就是侍卫。”若涵听了,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练字。若兮有点诧异他会这么回答,转而又想若涵心思单纯,不宜跟她讲太多,也不多言语。
一会,林淑带着小青跟王琴过来,若兮见她进门,赶忙拿起旁边已写满字的纸放到跟前,盖住刚在写的那张纸。林淑瞥见了,也不制止,走到若琦身边,看了看他写的字,满意的点头说,“不错,刚劲有力,看不出是孩子写的。”看着旁边若涵有些稚嫩的字,指了她刚写的字说,“这字错了,来,我教你。”说着握住她拿着笔的手,写着。“会了吗?”若涵点了点头,冲着她甜甜一笑,说,“会了,谢谢淑姨。”林淑笑着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这个孩子,不似若兮般古灵精怪,又不似若琦般老成,恬静乖巧,她甚是喜欢,握着她的手,又写了几个简单的字,才放开手。对着一旁的王琴说,“回京后,给请个师傅,这孩子聪慧,不比若兮差。”王琴听着,笑了笑,掩不住脸上的欢喜之情。
林淑走到若兮身边,看着她。若兮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那沓纸,暗自笑了笑,仰头,唤了声,“娘”。林淑,看着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气得反而想笑,伸手从那沓若兮写满字的纸的最底下抽出几张纸。若兮看着,心下大急,懊恼的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林淑拣出一张画着画的纸,看了看,对着若兮说,“我终于知道那两位先生为何要离开了。”若兮听着,别过头,冷哼了一声,不言语。林淑扬了扬那张纸,在若兮面前晃了晃,“这就是你连了一上午的字。”
若琦好奇,凑过来看了看,见纸上面是幅画,简单的几笔勾勒了湖的形状,临湖边上有座凉亭,路边画着几颗柳树,树下站立着几人,却未画五官,细看才发现,画中人皆是背对着。虽未画正面,但若琦知定是昨日在湖边的那几人。
林淑见若兮不吱声,看着边上的那些已写满字的纸,知她定是练字无聊了,才画画的,看着这画,虽画的简单,但看的出是花了心思画的,也不再说她,问道“你的百寿图临好了么。”
若兮见娘不再追究画的事,吐了个气,如释重负,答道,“前天就临好了,让青姨收起来了。”
“恩”林淑满意的点了点头,见快到午膳时间,便放了行,“好了,先去玩会吧,过会去前厅用午膳。下午让小青去给你收拾行礼。没几天就要回去了,安分点。”说完又不放心的再嘱咐,“不准再出门。”
若兮应下了,带着若琦几个下去了。林淑看着几个小孩关系愈走愈进,很是欣慰。
就这般过了几日,就到了初一,回京之日。
这日,若兮一早就起床,来到门口。正门口,小青带着府里的下人正在准备马车,搬运行李,见她这会就出来,“小祖宗,这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这会才卯时,要巳时才启程呢,快回去多睡会,这一启程要十多天才能到的。”若兮不依。小青大急,不放心她一人站在门口,正欲抱她进门,却见若琦走了出来,对她说道,“青姨你忙吧,我陪着若兮呢。”小青心下纳闷,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都起这么早。见有他陪着若兮,也放了心,去忙了。
门口下人来回的搬运着行李,都诧异的看着大小姐站在门前望着远方,而府里新来的大少爷则安静的站在她身后。
若琦静静的站在她身后,默默的陪着她。而往后众多的日子也一如既往的如今日般默默的站在她身后,静静的陪着她。
☆、012
若兮就这么直直的站着、等着,不理会来来回回搬运行李的下人们的议论,不理会几次催促她去用早膳的小青。。。
小青见她一直傻傻的站着,不言不语,有些急。见若琦也是,只站在若兮身后陪着,也不同她言说话,也不劝她回去,心里有些埋怨,无奈也不得言语,只得去找林淑,可不想林淑却说不碍事,由他们去。这可急坏了小青。
“你说他会不会来。”若兮突然开口说话。
若琦望着已快装满行李的马车,抬头看了看天,已是辰时了,皱了皱眉头说,开口却说“会的,既然答应你了,他就会来。”说完又似自言自语般呢喃了句“他不叫许诺么”。
若兮听到了他后面那句话,回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见他冲着自己笑了笑,道了声谢谢。
这一上午,她虽未回头,但知他一直都在,她站了多久,他也就站了多久。心下感到温暖,这温暖不似被娘责罚后小初陪伴着的温馨,不似许诺相救后那一刹那的震撼,像是一种依靠,最牢固的依靠。突然就觉得,今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觉得害怕了,无论何时总有个人会默默陪着她。不知为何,这会回京,心里多少有点抗拒,不似以往回京省亲般满心欢喜,尤其是那晚林淑跟她谈话之后,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回京会有事发生,总觉得这次回去了以后怕是没法再有这般安静的生活了,所以她想再见一面许诺,她知许诺怕不是他的真姓名,也知他定不是寻常人家孩子亦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士,那日她说父亲是扬州太守时,他眼中的那抹诧异,及他身后那个大个子突然的注视,总让她觉得他们怕是认识父亲的,或者是认识外公。若有机会下次见面,怕是不会再此般单纯了吧。
若琦看着她眼底那抹淡淡的忧伤,以为她是担心见不到许诺,伸手抚了抚她的头,说道,“傻丫头。”
林淑被小青央了几次,只得答应她出来看看,一出正门就看到了这一幕。若兮正对着门口,看到她唤了声娘,背对着正门的若琦一惊,立马放下手,转身,毕恭毕敬的唤“淑姨”。林淑见他这样,有些好笑,怕过来了,他要更尴尬,只站在门口问道,“要不要先用早膳?”
若兮望了望街尽头,说“不了,等会在车上用吧。”说完又转身问若琦,“你呢?”
若琦看了看她,说“一起吧”
林淑见状也不强求,只说了“巳时。等你父亲与下任太守交接好了,就起程。”便转身进去了。
又等了许久,仍不见来人。巳时已到。沈易已带着众家眷出来,看到若兮仍站着,望着林淑。林淑见状,回头对小青和王琴说道,“你们先上车吧。”又示意沈易先去前边,沈易无奈知她依着若兮,只得带着侍卫先上马,又派了手下挨个的检查各个马车。
林淑站在马车边等了一会,才开口唤了声若兮。
若兮听到,知不能再等了,苦笑了一声,说“怕是不会来了。”
“若兮。”若琦见她这样,有点担心。
若兮冲他笑了笑说到,“无碍,那日他手下人便说了,怕是赶不回来的。”说着又看了街头,仍无人,“走吧,我们也上车吧。”
一行人上了马车。若兮靠在车窗边,静静的坐着。王琴见她情绪低落,不知何事望向若琦,若琦冲她微微摇了摇头。车队启程,微风吹过,吹起车窗帘,若兮望向窗外的府衙,想着扬州,以后怕是不会再来了吧。那个人,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了,不见也罢,省的日后顾忌,可为何如此失落。
林淑见她这样正欲开口安慰,见她突然站了起来,大惊“你干吗?”
“我听到有人喊我。”
“哪有人。”
“我听到了,停车。”若兮不顾马车仍在行走,撩开车帘,探出头去。车夫被她吓了一跳,立马拉了缰停车,侍卫看到,急忙让后面的车辆停下,幸而都离了段距离,且速度都慢,马儿都未受惊。若兮望见车队后的来人,不待人扶,跳下车,往后跑去。若琦怕她受伤紧跟着跳了下去,看着若兮跑过去的方向,停下脚步未跟过去,站在车边候着。林淑被他俩吓着了,急唤小青,小青听到林淑唤她,才缓过神来,立马扶着林淑下了车。刚下车,正巧沈易骑着马过来,沈易下了马,看着若兮跑过去的身影,脸色铁青,怒斥道“胡闹。”
车上几人不知何事,皆探出身来。若涵从未见过沈易发火,有些吓着,往王琴怀里躲了躲。林淑见状,扯了扯沈易的衣袖,转而对王琴说,“等下再走,先带着孩子在车里等着吧。”王琴听罢依言带着若涵和小初进了车内。林淑又使了小青去各马车上查看番。
沈易望着远处若兮的身影,问道,“他就是你们那日去寻的人。”
☆、013
若琦见沈易问他,答道“是”
“叫许诺?”
“是”
沈易看着那两人,默念了声许诺,转而再问若琦,“你怎么看。”
若琦有点诧异沈易会这么问自己,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心知,前面问的两个问题,怕是明知故问,有暗卫跟着,那日在外面他们去了哪、见过谁、说了什么,他们该早就一清二楚,所以前面他只能实话实说。而最后一个问题,怎么看?父亲为何要这么问,为何要问他,他又该如何回答。思索片刻,抬头见林淑正微笑着望着他,沈易也不催促他,眼睛盯着若兮跑去的方向。若琦明了,瞥了眼远处的若兮,开口说,“怕不是本名,不过之前应该不认识若兮,那日遇见是偶然。还有。。。”
沈易见他欲言又止,问“还有什么。”
若琦顿了顿,说,“恐与父亲或是林丞相相识。”
沈易听闻看了看林淑,林淑问,“为何这么说。”
“那日若兮说父亲是扬州太守时,他有些诧异,且他身后有一人看若兮的眼神有些奇怪,不似其他人。”
沈易望着今日跟着许诺的人,却见是一十多岁的小孩,知定不是若琦所讲之人。若琦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说,“是一成年男子,近三十岁的样子。”沈易听闻,点点头。
林淑问沈易。“可有查到他们是何人?”
“那日若兮回府后,他们就失了踪迹,今日怕是赶回来送行的。”沈易说完又笑着摇了摇头说,“这女儿啊。”
林淑却没他这般轻松,蹙着眉叹道,“这还没回京呢。”
沈易见她这样,搂着她安慰道,“不急,回京问问父亲,若与父亲相识,没准还是友呢。”
林淑听罢,微有些安心。拉着若琦说,“琦儿陪淑姨走走吧。”若琦点了点头,跟着林淑往一边走去。沈易知她有事要交代若琦,也未跟着,前去跟侍卫商讨路线。
林淑拉着若琦边走边说,“琦儿,若兮的外公是当朝的丞相,这你知道吧。”若琦点了点头,林淑笑着,半搂着他,抚了抚他的头,继续说。“若兮还有个姨娘,是我堂姐,是宫里的秦婕妤,三皇子的母亲。若兮的外公身体不好,庙堂之上已力不从心,皇上念林家数代忠臣,要把这权利延续下去。”说着,顿了顿,“父亲膝下无子,而林府唯一的堂少爷,也已离去。”若琦仰头望着她,见她脸上有哀伤溢出,微有些心疼,唤了声淑姨。林淑看了看他,安慰着笑了笑道,“无碍。父亲膝下只有你父亲这半子,所以此番回去,用不着多久,你父亲就要高升了。只是庙堂之上权利争夺太过激烈,还会牵扯到后宫。而你父亲这几年又不在京城,势单力薄,光靠着若兮外公那些脉络是远远不够,况且你父亲始终不姓林,你该知道权利的传承会有太多事发生,你父亲以后有一段艰苦的路要走。”林淑说着,望着远处若兮的身影,“而若兮是林府唯一的血脉,这注定她要面对的会比你和若涵要多很多,有荣誉有身份,随之而来的也有算计、阴谋。我与你父亲,自然想护她周全,却又怕力不从心,而她那性子,自然是不会安稳呆着的,我们亦无法时时跟着。所以我希望以后的日子,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在她身边,护着她。好吗?”
若琦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睛点了点头,其实若兮这妹妹他是喜欢的,即便淑姨不说,他也会护着她。只是今天这番外又有了另一层意思,从今以后,不再是单纯的相伴,更多了一份责任。若兮身份尊贵,这是早在知道她身边有两个暗卫时,他就知道了的。他们绝不会允许对若兮有敌意的人在她身边,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护她周全的人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已来府内一段时间,自己这几日的行为,他们怕是看在眼里的,尚可以确认他对若兮无害,所以可以放心让自己留在她身边。而今天父亲这番问话,便是考验。若他回答的平平,那他只能算是个对若兮好的人,如小初般。那他今后便和若涵一样会在沈府平平安安的长大。只是父亲给娘和死去爹爹的承诺,将他二人养育成人,再无其他,更不会有这会的委以重任了。而他今日的答话,他们尚且满意,此番回京之后,怕是要严加训教了,今日之后,他便会是沈府真正意义上的大少爷,是她沈若兮的哥哥了。
“好了,回去吧,也该起程了。”耳边又传来林淑的声音,他如来时般扶着淑姨回去,只是这一来一去间,已起了莫大的变化。望着远处若兮的身影,心下感慨,只几句问话,就决定了一个人以后命运。若兮,我突然发现,你所处的世界是这般可怕,这么可怕的世界,你该如何面对,若我的保护,能为你遮去几缕风雨,那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的。
☆、014
那边的若兮自是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满心欢喜的沉浸在与许诺见面的喜悦中。
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差点摔倒,许诺连忙扶着她。若兮气喘吁吁的抬头望他,“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抬头的那瞬间,望着她满眼的笑盈盈,许诺有些愣住,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若兮见他不说话,笑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怎么了?”
许诺回神,笑着拉下她的手,“怎么会呢,答应你的我肯定做到。”
若兮听罢,咧嘴笑开颜。望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问,“你们去哪了?”
“我们可是从苏州城赶回来的。”许诺身后之人嘟囔了一句。
“玄风”许诺冷冷的呵斥他,玄风一听立马禁了声。
若兮看是那日极多嘴的人,望了望许诺,似在询问。
许诺答道,“是我师兄。”
若兮哦了一声,看了看那人,问道,“你叫玄风。”
玄风看她跟自己说话,很是高兴,笑着答是。这个小丫头闹闹腾腾的,很是讨喜,不似自己家少主般,小小年纪,冰冰冷冷的装老成,想着看了看前边的少主,瘪了瘪嘴,做了个鬼脸。若兮见他这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许诺奇怪,问“你笑什么。”若兮手捂着嘴,忍着笑,摇了摇头。许诺纳闷,忽而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玄风。玄风立马收了表情,正视着前方。若兮见状笑得更欢了,扶着许诺笑弯了腰。许诺知玄风在捣鬼,瞪了一眼他。玄风装作莫名的看着他俩,其实心里想笑不能笑快憋着到内伤。许诺冷冷的看了他一会,转头,拍了拍扶着他的若兮,宠溺的说道,“好啦。”
若兮止了笑,抬头看到玄风一脸快憋到内伤的样子,没忍住,又扑哧一声。
许诺见状,假装生气的样子,说“还笑。”
若兮知他不会真跟自己生气,笑盈盈的问,“就你们俩回来了吗?”纳闷许诺就算老成,也不过是个**岁的孩子,那个玄风看似也不比他大个几岁,应该不会让他俩从苏州赶过来吧。
“哦,还有我师叔。”许诺答道,看了眼四周,没看到师叔,方才急着赶路,也没发现,不解的问玄风,“师叔人呢。”
“师叔说他去买点干粮,在前面街上等我们。”
“你们也要离开扬州吗。”若兮听要置办干粮,问道。
“恩,我们也要回家了。”
若兮听着点了点头,本想问他家乡何处,但想着他连姓名都不便相告,家乡何处,自然也不能告知了,便没开口问。沉默了会,开口问,“以后你会去京城吗?”
“会的。”许诺答道,本以为她会问他家何处,正愁该不该如实相告,见她这般问,不免有些探究,见她脸上笑盈盈的,反倒觉得自己阴暗了,也不再琢磨,笑着对她说,“我要去京城了,就去找你。”
若兮听罢,更笑开了颜,思索片刻,说,“我外公是林丞相,你若来找我,去丞相府就好。”
“好。”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沈易带着林淑和若琦过来,林淑唤了声若兮。
若兮回头唤了声娘,拉着许诺说,“这是许诺,就是那日救我的人。”
许诺望着林淑,心中倍感亲切,喊了声夫人,又见沈易父子,淡淡的打了声招呼。沈易知江湖人士不拘小节,也不以为意,点了点头。
林淑有点喜欢这孩子,上面拉了他的手,说,“谢谢你救了我们家若兮。”
许诺笑着点了点头,说“举手之劳。”一旁玄风觉得纳闷,这少主平时可最讨厌别人碰他,今儿可太反常了。
林淑跟许诺说了会话,突然看向街边的巷子口,似觉得有人在看她,沈易见她这样,忙上前问怎么了,林淑看看空空如也的巷子口,想着怕是自己多心了,摇了摇头。对若兮说道,“我们要走喽。”
若兮无奈跟许诺告别,说“你一定要去京城找我。”许诺点头答应。
林淑搂着她,转身离开。
一行人上车后,若兮见许诺仍站在原地,挥手跟他告别,许诺望着她脸上的不舍,微笑着跟她挥手。
待马车远去后,许诺走到巷子口,唤了声师叔。
一男子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他们,说了声走吧,便径自往前离开。
玄风纳闷,师叔为何要躲在这里,正欲开口问,却被许诺拉住。
玄风无奈,只得闭嘴,跟着他们走到街头,取了马,上马离开。
☆、015 回京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了十多天的路。一路上若兮安分极了,乖巧的呆在林淑身边。倒是若琦一会跟她们一起坐马车,一会又陪着沈易骑马。倒不是他顽皮,只是既然决定要委他重任,沈易自然要将京城的一些情况告知于他,而有些事他自是不想让若兮知晓太多,只得让他跟随沈易一起骑马,一路上沈易将京城的情况大致跟他讲了遍。
整个庙堂和后宫大致可分成三股势力,其一便是若兮的外公,林丞相,跟天子关系最近,早在当天太子尚是太子时,他即是太子太傅,宫内琴婕妤,林丞相的妹妹之女,秦婕妤父母早逝,她与哥哥秦远自幼都在林府长大,故跟林丞相及林淑关系极亲近,而她哥哥秦远在世时年纪轻轻便被封为骠骑将军,却在6年前在边疆抵抗外敌时战死沙场。其二便是太尉薛华,当今薛皇后的父亲,薛皇后生有一子,是当今大皇子。另一势力便是大将军马冽,其妹是马荣华。
三方中以林丞相为尊,祖上为我朝开国功臣,且为人正直清廉,故而朝堂之上最得人心,薛太尉与马将军相争甚烈,皆想拉拢林丞相,但林丞相不喜结党营私,只保持中立。
沈易讲完后特意交待回京后无论什么场合都不得提起秦将军。
若琦想那日林淑提起的堂少爷应该就是秦远,想起那日林淑脸上的忧伤,知晓秦远将军之死怕是林府所有人的痛,日后自然不能提起。
若琦听沈易讲了个大概,自是还有很多事不解,却知此刻路上也不该细问。沈易也知此刻不宜多讲,讲了个大概之后,询问了些他的学业,发现若琦虽年幼,懂得的倒是不少,甚是欣慰,一路上父子俩相谈甚欢,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终于快到京城了,一大早林府就派人在城外等候,瞧见来人,几人忙迎上,又派了人快马回府相告。
行至林府门前,马车停稳,即有人撩了帘子来扶,林淑先下车,看着来人唤到,“爹”。
若兮听到声音,还未下车便喊道,“外公”,不待人扶,便跳下车,跑了过去。王琴带着若琦和若涵,跟着下车。若琦瞧见一儒雅的老人站在府门外,拥着林淑,瞧见若兮跑了过去,放开林淑,走了过来,一把抱起若兮,笑呵呵的应道,“哎,我的若兮。”若琦知这位即是若兮的外公林丞相了。
林淑见状,止了眼里的泪水,忙让若兮下来。
“无碍。”林丞相抱着若兮,抵着她的额头,宠溺的说道,“我的小若兮,又长高了。”
若兮听着,抱着他的脖子,溺在他的颈间说,“是啊,您都快一年没见到我了。”
“哪有,去年年底才回来过。”沈易走了过来,说道,朝林丞相行了礼,伸手欲接过若兮,林丞相不让,沈易无奈只得作罢。
“那也有小半年了,再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若兮说道。
林丞相听到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笑呵呵的抱紧若兮,转头看到王琴三人。林淑见着,忙上前介绍道, “爹,这是王琴,若琦,若涵。”
“林老爷”王琴拉着若琦跟若涵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以后就当是自己家了。”林丞相说道,望着若琦,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眉清目秀,看着很伶俐啊,改明儿开始,跟着若兮一起,让穆念先教着。”
“穆念不是在瑄儿那边么。”林淑问道。
“瑄儿,近段日子午后,会来我这边,穆念负责带他过来。”
“父亲亲自教三皇子。”沈易有些惊讶。
“恩,已有一段时间了。”
“老爷,小姐,先进府吧。”管家见众人皆站在门外上前说道。林淑见到他,唤了声福伯,若兮跟着甜腻腻的唤福爷爷。林福被她唤的笑开了颜。
“对,先回府,回府再叙。”林丞相抱着若兮笑呵呵的说道,又对林淑说,“先回房休息下,等下宁儿会来用午膳。”
“她能出宫?”林淑听着,惊奇的问道。
“恩,皇上和太后特许的。”林丞相点了点头,边走边说,“不过你知道她的性子,平时也不出宫,今日知道你要回来,破例出来的。”
林淑点了点头,明了能让皇上和太后允许能随时出宫,那想必她在宫里是过得很好的,心下为她高兴。
回府后,林丞相与他们小叙片刻,便带着沈易去书房了。林淑知道他们翁婿俩有事相商,差了林福给王琴他们安排住处,自己带着若兮回房歇息了,小青带着小初跟着。若兮见青姨今儿有点怪怪的,狐疑的望了望林淑,林淑示意她安静,心里却道,这鬼灵精,什么都瞒不了她。
☆、016 温暖如玉
回房后,若兮趴在林淑耳边小声的问,“娘,青姨怎么了。路上就怪怪的,她不想回京吗?”
“你啊,大人的事,你少管,先去休息,等下宁姨和你瑄哥哥要来,去准备下。”
“瑄哥哥?是宁姨的儿子吗?”若兮歪着脑袋,想了会再问,“我有没有见过。”
“见过,不过那会你还抱在手里,怕是没印象了,那会三皇子还抱过你呢。”小青带着两个丫鬟推门进来,说道,又对着林淑说道,“府里孩子多,老爷怕照顾不来,新招了几个丫鬟,我选了两个机灵的来这边。”
林淑点头,问道,“若琦他们那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福伯亲自安排的。”
“恩。吩咐下去,以后就是自家人了,可别怠慢了。”林淑说道,见她似有话要说,遣了那新来的两个丫鬟带若兮和小初回房换衣服。后又开口,“怎么有话要说?”
小青见若兮他们走远了,才问,“刚刚前院的几个丫头问我,以后该怎么称呼王琴,我一时也拿不准,就来问问你。她这是。。。”
林淑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知她定是怕自己委屈了,笑道,“你啊,还在我这绕起弯了,这事再说吧,叫王夫人或者随了若兮叫琴姨吧。”
“行,那我吩咐下去,以后我们就随了若兮叫琴姨了。”
林淑听着,笑着摇了摇头,见她要下去,忙拉着她的手,说,“等等,陪我坐会。”
小青依言坐在她身边,问“怎么了?”见她看着自己摇了摇头,沉默了会,才开口道,“这话我本不该说,但是,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已经认了那两个孩子就好了,可别再多事。”
林淑知她怕自己让沈易纳了王琴,也知这话她怕是憋了好久了,现在才说,怕也是考虑了好久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这事我有分寸。”说着,又打趣道,“怎么,还怕我吃亏了不成。”
小青听了她的话,笑了出来,说,“可谁敢让你吃亏,我就怕你啊,心太好。”
林淑伸手为她理了理额边的碎发,说,“你呀,就别为我操心了,见到林安了。”小青听着,别过头,眼里有泪水在打转。林淑见状,将她搂在怀里,怜惜的轻抚她的背,说道,“是我不好。若是当年我没带你去扬州就好了。”
小青听到她这么讲,立马起身说,“你这是说什么话,我不跟你去,还能去哪?”说着,顿了顿,又说,“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使你不带我去,福伯也不会同意这事的。”
林淑知当年林福是因为小青是她的贴身丫鬟,怕人说他们家高攀,才不同意小青和林安的事的,“等安定了,我定让父亲给你找户好人家。”
小青听着说,“你可别,我这辈子就跟着你了。”见她还想说,忙起了身,“好了,你快换个衣服吧,到午膳时间了,宁小姐快到了。”
林淑听罢,只得换了衣服带着若兮到了前厅,见父亲和沈易带着若琦他们已都在了。
一会,前门有人来通报,说来了。一家人都到院子里候着。
两顶华轿从正门进来,到院子里停了下来。一边的嬷嬷上前撩了轿帘,扶着一美丽的妇人下轿,林丞相带着众人下跪行礼,妇人推开扶着的嬷嬷,上前扶住,说,“舅父,这是要折煞宁儿吗?”
“不可,礼还是要循的。”
秦宁扶着林丞相说,“宫里我不管,自己家里,您就别折宁儿寿了。”说完,又命众人起身,看见林淑拉着若兮站在林丞相身后,忙走了过来,一把抱住林淑,唤道,“淑儿。”
林淑亦伸手抱住她,哭着唤了声,“宁姐姐。”
秦宁松开她,伸手拭了她眼边的泪,“好了,若兮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林淑听着破涕而笑,拉着若兮,说“若兮,叫宁姨啊。”
若兮欠了欠身子,甜甜的唤道,“宁姨。”
秦宁看着她说道,“都长这么高啦,上次见到还抱在手里呢。”说着,回头唤,“瑄儿。”
若兮见一男孩走了过来,粉雕玉琢的脸上微有些冷漠,不似许诺般凛冽,亦不似若琦般温和,小小年纪竟有股威严之色,让人忍不住对他尊从。男孩走到他们跟前淡淡的冲着外公和娘行了礼,转身看着自己,眼眸在自己脸上转了一圈,似在找寻什么。若兮有些纳闷,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她,却见他冲着自己笑了笑,这一笑,脸上的冷漠褪尽,如初生的阳关般暖人心脾,若兮愣住,片刻后想到了一词,温暖如玉。
☆、017 戏言
秦宁看着两人,笑着说,“怎么不认识了?”说着又打趣道,“我这冰窟窿可难得给人个笑脸,若兮还不叫瑄哥哥。”
若兮听宁姨唤他冰窟窿,又想着刚刚他冷漠的样子,倒也贴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凌瑄望着她笑出了声,也不恼怒母亲的打趣,只微笑着看着若兮。
林丞相望着这两个小孩,甚是欢喜,开口道,“上回见面,若兮还抱在手里呢,怕是没什么印象。”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俯身对若兮说,“这是瑄哥哥,是宁姨的儿子。”又转头对凌瑄说,“她不认得你了,你还不认得她。昨儿个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到的呢。”
凌瑄望着他,说“认得,若兮妹妹,只是跟上会见不一样了。”
秦宁听着,呵呵笑出了声,“哪不一样了啊,是不是漂亮了。”说着又朝着凌瑄眨了眨眼睛说,“妹妹漂亮吗,长大让她嫁给你,可好?”
若兮听了,害羞的腻歪在林丞相怀里,抬头瞥了瞥凌瑄,却见他也在笑着看自己,更羞得把脸埋在林丞相怀里。秦宁哪知她不经意的一句玩笑话,却不料在两个孩子心里生了根。
林丞相搂着若兮,对秦宁说道,“你呀,尽瞎说,他俩的婚事,可是你说了算的,在宫里可不能乱说。”
秦宁却不以为意,扶着他说,“我说了不算,您说了还不算啊。”
林丞相听了,却叹了口气,说,“我这身体,过一天就算一天的,还能等到那天。”
“爹啊。”林淑听他这么说,埋怨的唤到。
“舅父,这团聚的日子,您可别乱说。”
林丞相不忍她俩难过,说,“好好好,我为了你俩,为了这两个孩子,我撑着,好了吧。”见她俩都笑了,又说,“好了,进去吃饭吧,别都杵在门外了。”
一行人,进屋,坐落,秦宁望着王琴几个,林淑为她一一介绍,王琴拉着两个孩子给她行礼。秦宁狐疑的看着林淑,林淑小声的跟她说,“等会我再跟你说。”秦宁只得停了探究。
饭后,林丞相带着凌瑄去了书房,又差了穆念去教若兮和若琦。林淑拉着秦宁回了房。林淑将王琴之事跟她讲了遍。秦宁深知沈易疼她的紧,段是不会让她吃亏,更不会对不起她,既是以前的事,她也不再追究。握着林淑的手,仔细看着她,问道,“身体可好,宿疾可有再复发?”林淑的母亲怀她时受了风寒,林淑自打在娘胎里也落下了病根,季节交替时,都会复发,她自幼在林府长大,又长林淑好几岁,自是为她操心。
林淑摇了摇头,说“去年年底发了一次,后来就好了,已不碍事了。”
秦宁见她气色尚好,也放了心,又问了些琐事,见她都好,方安了心。
林淑说着,问道,“他待你可好。”见秦宁点了点头,又说,“他自是喜欢你的,你别他对太冷淡就好。”
秦宁听着,笑着看着她说,“小丫头长大了,还教育起我来了。”
“跟你好好说话呢。”
秦宁见她急了,拉着她说,“好了,别操心我了,你啊,照顾好自己就好,这么大家子人的,可别累着。”
林淑听着点了点头,又问,“雯姐姐可好?”
“好,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念着你呢,你改天去看看她。”秦宁说道,“我亦不能常出来,你过两日安顿好了,便时常进宫看看。”林淑听罢点头答应。
两人谈了许久,申时一过,秦宁便带着凌瑄回宫了。若兮也下了学,回到房里。
林淑见她蹦蹦跳跳的,问道,“穆师傅教的可好。”
“恩,比那些老头讲的好多了。”
林淑听她这么说,戳了戳他的脑袋说,“你啊。”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对若兮说,“跟小初去玩吧,我去你外公那。”
林淑端了碗参茶,进了林丞相的书房,见他在跟沈易谈事,敲了门进去,“爹。”
林丞相看到她来,放下手中事,“怎么来了。”见她手中端了茶,又说,“这事让下人做就好了,赶了这么多天路了,你好生歇息着,这天突冷突热的,你可别又病着。”
林淑听着,扶他坐下,道,“好了啦,我知道了,你也是,刚给瑄儿讲完课,怎么又跟易哥哥谈上了。”
林丞相听了呵呵一笑。林淑又问道,“瑄儿可好。”
林丞相捋了捋胡须,点头称赞,“好,有远儿当年的风采,比远儿更甚。”说完,有悲切的叹了口气。
林淑知他又想起了伤心事,忙岔开话,问道,“爹爹,可认识南宫家的人。”
☆、018
“南宫家?”林丞相望了望沈易,问,“发生何事?”
沈易将许诺之事跟他讲了遍。
林丞相听了,哈哈大笑,“我这孙女,可真了不得啊。”
林淑听了,埋怨道,“爹啊,你还说,就是被你俩惯坏了。这孩子现在没人能管得了了。在家闹腾也就算了,你说要是真出去惹了什么江湖中人,那可怎么办。”
林丞相听了她的话,安抚道,“好了,那丫头精的很,你还怕她吃亏。”说完,又问沈易,“那孩子可是有九岁大,眉角有颗红痣。”
沈易想了会,答道,“差不多是有九、十岁的样子
“那便无事,估计是南宫家的少主。”
林淑听了忙问,“父亲认识?”
林丞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他父亲与你阿远哥哥是旧识。那孩子我听阿远提起过,这一晃都6年了。”
林淑本想细问,见父亲脸上有悲伤之意,也不再多问,谈了片刻,便下去了。
秦宁带着凌瑄回宫。遣了人带凌瑄先回关雎宫,自己去了长乐宫,陪太后小叙了片刻,不料太后却留她在长乐宫用晚膳。待她回到关雎宫时夜已黑,刚进宫门,已有内侍在等。进了主殿,丫鬟兰心迎了上来,为她解下披风,朝卧室努了努嘴,说,“已经等了一会了。”
秦宁听了,点了点头,让她们都退下,径自推开主卧的门,进了去。
“怎么这么晚?”屋内之人,听见她推门进来,便问。
秦宁见他躺在床上,闭眼假寐,伸手掩了门,走到床前,欲行礼。却被床上之人,伸手一勾,倒在他怀里,那人挪了挪身子,将她搂紧,又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秦宁枕着他的手,在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说,“陪太后用晚膳了。”
那人听了,睁开眼,抚着她的脸,无奈的说,“又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秦宁伸手,拉着他的手,把玩他的手指,说,“我出宫了,回来总要去她那一趟。”
那人反手握住她调皮的手,轻吻了一下,不以为意的说,“你还怕她为难你不成。”
秦宁听了,笑了笑不吱声,过会才问,“瑄儿呢?”
“我让他先去休息了,你也真是,不回来用膳,还不派人通传一声,若不是我来,他怕要等到你回来才用膳。”说着,头埋在她颈窝里,深吸了口气,问,“淑儿她们可好,林丞相今儿个要高兴的合不拢嘴了吧。”
秦宁轻笑,抚了抚他的头发,说,“都好。”
那人抬头,望着她,吻上了她的唇,床幔垂下,一室迤逦。
翌日,卯时刚过,秦宁就要起身,被身边人搂住,“你起这么早干嘛。”
秦宁枕着他的胸膛说,“你该早朝了。”却听头顶闷闷的声音传来,“你都说了,是我早朝,你起来做什么,再睡会。”说着,起身,不待人伺候,自给儿穿衣。秦宁坐起为他扣好扣子,那人俯身吻了吻她,说,“我这几日不过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事让兰心派人去找我。你要不愿出宫,遣人让林淑进宫陪陪你。”说着又搂紧她,“真想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有内侍来催才放开了她,出门,早朝。
就这般平淡的过了几日,每日午膳后,穆念就带着凌瑄去林府,只是凌瑄第二日又带来了两位新朋友,是对兄妹,唤墨言和墨秋。林淑听了他俩的名字,问林丞相,“可是墨副将的孩子。”
林丞相点了点头,略有悲伤之意,说,“是的,墨言比凌瑄长一岁,墨秋是妹妹,是遗腹子。当年墨夫人伤心欲绝,产下墨秋之后,便离世了。秦宁念他俩可怜派人养育,这两年接到宫里给凌瑄做个伴。”
林淑听罢了然,府里孩子多了,怕穆念照顾不来,又特意再请了个先生,又让若涵也跟着去了学堂。府里一帮孩子,闹闹腾腾的,好不热闹。
林淑端了糕点去学堂,见林福远远的望着那群孩子,走过去,唤了他。
林福见是林淑,拭了拭眼中的泪水,“小姐。”
林淑见状,有些纳闷,忙问,“福伯,这是怎么了。”
林福忙摇了摇头,说,“我这是高兴呢,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老爷也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林淑听着,点了点头,说,“这几年多亏了你照顾爹爹。”又问,“林安可好。”
“谢小姐惦记,前几年在家乡娶了亲,生了个男娃,也有三岁了,这几日陪他家人回去省亲了。”林福答道,“改日等他回来,让他去给小姐请安。”
林淑微笑点头,后离开。
☆、019 巧遇
这日,林淑带着若兮去看望秦宁,一早就起身,和准备去早朝的林丞相一道进宫。马车行至宫门外,小厮扶着几人下了车。碰巧,边上马车也有人下来。 林淑望见那几人,微微愣住。若兮顺着她的眼睛望去,是一位武将,边上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大概刚满周岁的小女孩,身后跟着一位丫鬟。那位武将望见母亲,也有些愣住。
突然林丞相干咳了一下,两人回过神,那武将走到他们跟前,行礼,“伯父早。”
林丞相听闻,冷笑一声,道,“伯父不敢当啊,马将军早。”若兮听着,知晓他便是大将军马冽。
林淑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林丞相不言语,留了她俩,走去同僚那边相谈。
马冽等林丞相走远了些,才走到林淑跟前,唤了声,“淑儿。”林淑冲他淡淡的笑了笑。马冽望着若兮,问道,“这是若兮?”见林淑点了点头,又说,“都这么长这么高了啊,越发的漂亮了。”
林淑拉着若兮说,“若兮,唤马伯伯。”若兮依言,唤了声,“马伯伯。”马冽听了很是高兴,蹲在她跟前,仔细看了看她,又摸了摸身上,才懊恼的说,“今儿身上没准备,改日去伯伯府上,伯伯给你个大礼。”
若兮望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甚是亲切。一边的女子,走了过来,唤了声,“老爷。”马冽见她过来,脸上微有些不悦。
林淑望着她,问道,“这是嫂夫人?”
“沈夫人好”那女子抱着孩子,给林淑行礼。
林淑见状,忙说,“嫂子,客气了。”又问,“嫂子去雯姐姐那?”
那妇人却说,“去太后那。”
林淑有些纳闷,一旁的马冽开口说,“你去秦婕妤那。”见林淑点了点头,再说,“去看看雯儿,她老念叨你。”
“恩。”林淑应下,那边林丞相已派人来催促,林淑别了他们带着若兮先进了宫。
殿门开了,马冽跟着同僚进了殿,马夫人也带着丫鬟,进了宫。
路上,丫鬟开口唤,“夫人。”
马夫人望了望她,说,“想说什么”
丫鬟环望了下四周,才小声的说,“我看这林小姐怎么跟府里的云夫人有几分像啊。”
马夫人冷哼一声,说,“我说怎么会看上那个小贱人的,原来是个替身啊。”
丫鬟听着,望了望她,知她动怒了,心想,回去后,那位云夫人怕是要遭殃了。
林淑带着若兮跟着内侍到了关雎宫,秦宁已在等待,望了来人,起身,“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早膳可用过了。”
“跟父亲一起过来的,用过了。”
若兮望了望周围,才开口问,“宁姨,瑄哥哥呢。”
秦宁望着她,笑了笑说,“去上林苑了。”
“上林苑?瑄哥哥上午也要上课的啊。”若兮歪着脑袋问。
林淑见状,戳了戳她的脑袋,说,“瑄哥哥的功课可忙着呢,你以为都是你啊,上了一会就喊着累了。”
若兮见娘这么埋汰自己,努了努嘴,哼了一声,又问,“墨秋他们也去了吗。”
“墨言跟着,墨秋上午出宫了,中午回来。”秦宁拉着她说道,“可是无聊了。等会找个小公主陪你玩,可好?”
若兮这才点头答应了,秦宁差人给她上了点心,跟林淑说了会话。
待到辰时将过,才拉着林淑和若兮起身,去马雯那。
皇宫里,到处开着姹紫嫣红的花,若兮很是喜欢,蹦蹦跳跳跑在前面,林淑想拉住她,秦宁却说无碍,派了个丫鬟跟着,她们在后面边走边聊。
若兮跑在前面,突然撞上一妇人,若兮仰头望着她,看她穿着,想是宫里的娘娘,不知该怎么办,却见那妇人微笑着打量着她,问,“你是若兮?”若兮正纳闷她怎会认识自己的,见宁姨派了跟着自己的小丫鬟匆匆跑过来,对着妇人行礼,叫道,“马荣华。”若兮心下明了,冲着妇人暖暖一笑,唤道,“雯姨。”马雯听了,轻笑,俯身抱起她,说,“你这丫头,果然精明。”
“雯姐姐”林淑老远看到他俩,跑了过来,见她抱着若兮,忙说,“若兮,快下来。”
马雯听了,佯装生气的说,“你这丫头,几时不见,还跟我见外了。怎么,女儿都不给我抱了?”
秦宁走过来,也开玩笑道,“你这一见面就欺负她啊。”
马雯望见是她,拉着林淑迎上,“我哪敢啊”又问秦宁,“这是去哪啊?”
“去你那啊。她吵着要来见你”
马雯听着,笑道,“去我那干嘛,遣了人让我过去就好。”
“哟,今儿个御花园里可真热闹啊。”
几人正准备返回关雎宫,却听有人提了嗓子喊道,几人回头,见两位年轻的貌美女子坐在凉亭里。马雯望着那几人,冷哼了一声,放下若兮,冲着林淑眨了眨眼,说,“今儿有人要撞枪口上了,姐姐让你看场大戏。”
☆、020 安美人
秦宁知拦不住她,也未多说,只命人抱好若兮,拉着林淑跟在马雯身后往凉亭走去。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安美人和王美人两位妹妹啊。”马雯人未进凉亭,已提了嗓音高声说道。
凉亭里身着淡黄色衣服的女子,见她们走进,忙起身行礼,“妹妹见过秦婕妤、马荣华。”秦宁示意她起身。而一旁身着粉色衣服正是刚刚喊话的美人似没看见她们般,理了理头发望着凉亭里那盆开的正好的文珠兰。马雯见她一直望着那株文殊兰,顿时心里明了,望着秦宁挑了挑眉,秦宁见状轻笑,也明了。
这文殊兰是岭南藩王进贡天朝的。总共只有五株,太后很是喜欢,留了两株在长乐宫,有命将这剩下三株摆在御花园里,供众人观赏,也让宫里众人沐浴文殊菩萨的佛光。这安美人是岭南人,向皇上央了几次,想要一株摆在殿里,慰藉思乡之情,皇上几次都拂了她的意。不料那日秦宁陪皇上闲游,正巧这文珠兰开花,她无意间说了句这花开的真好,皇上便让人搬了两盆送去关雎宫,又怕宫里众人眼红,扰了秦宁,派了李公公去太后那,请太后宣旨将这花赐给关雎宫。所以宫里人只知,这文殊兰是太后念秦婕妤贤良淑德,赏赐于她的,不料那日李公公去长乐宫时,正巧安美人在,这安美人听闻皇上要将两株文殊兰搬去关雎宫本就气愤,还听皇上要以太后名义赏赐,更觉得滑稽,本以为太后会动怒,还想着趁机在太后面前挫挫秦婕妤的锐气。却不想太后依着皇上的意思宣了旨,还跟她说不想有其他人知晓这事,让她管紧了自己的嘴,她自是觉得委屈。这会看到秦宁,又看着这文殊兰,自然是恨,无奈这两位都在她之上,又不敢发作。
她这一言不发的坐着,既不行礼,也不起身让座,秦宁看了,自是不会多说,坐在王美人刚起身让的位置,又让林淑坐在边上,咕噜的转了下眼睛,对着马雯说,“哟,没你坐的地了。”
马雯轻笑,“呵呵,没坐那就站着了为。”说着叹了口气,“谁让我们不得宠么。”低头嗅了嗅文殊兰,朝秦宁眨了眨眼,问道,“这花开的真好,宁儿,你屋里的那两株开的如何?”
秦宁没想理她,没想到一旁的安美人冷哼了一声,秦宁听着,冷笑一声,“安美人,这是怎么了。”
这安美人听她问话,自是有些怵,那听马荣华提起她屋里的文殊兰,自是气不过,又想皇上这几日都连着在她那过夜,甚是喜爱自己,正得宠时,跟这秦婕妤有几句口角之争,亦不会有多大事,况且这秦婕妤向来与人无争,她这会若不过分,她亦不会跟自己太计较。
不想她料得秦宁不与她计较,没料到马雯容不下别人对秦宁这般无礼。
秦宁看今日林淑在,几人好不容易见面了,只想好好叙叙旧,不想节外生枝,对她的无礼亦不多言。
却不想马雯忍不住,“哟,你不提起我还不知道这还有问安美人呢?”安美人听她这么一说,脸上自不好看,马雯望了她一眼,继续说,“这文殊兰开的可真好,让妹妹入迷的连这宫里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说着,不待她开口,拍了下桌子,厉声说道,“怎么,哑巴了,仗着皇上宠爱,见到本宫和秦婕妤不但不行礼,连话都不答了。”
众丫鬟见她动怒,都跪下了,边上站着得王美人也跪下了。安美人见她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训斥她,自是觉得羞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眸中有泪,哽咽的有些说不出话。
马雯见状,唤了贴身丫鬟晓儿,“晓儿,去宣室殿看看皇上有没有下朝,去请他过来,若没有,去淑房殿请皇后,我倒要看看今儿个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不待晓儿出声,安美人立马跪下,“姐姐赎罪,安儿今儿早上没睡醒,放了浑事,还望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着,见马雯不为所动,忙爬到秦宁边上,拽着她的裙角,哭着说,“安儿不识规矩,冒犯了婕妤,忘婕妤赎罪。”她这一哭喊,吓着了若兮,林淑忙起身抱着若兮哄着。
秦宁见状对马雯说,“好了,淑儿难得来一次,别为这事坏了兴致。”说着又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别吓着若兮。”
马雯听了,看了看若兮,冲林淑抱歉的笑了笑,转而拉下脸对安美人说道,“今儿我有贵客,自是不会跟你多计较,若以后再让我知道,仔细我扒了你的皮。”说完又伸手拨弄了几下那文殊兰,“这兰花开的好,多看看也长些脑子。”说着凑到她跟前继续说道,“这宫里谁受宠谁不受宠,哪个是正主,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安美人听了她的话,睁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她。马雯见她那样,嗤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021
几人离了凉亭,回到关雎宫,才坐一起说了会话,马雯丫鬟晓儿匆匆跑了进来。
马雯正与林淑讲着兴起,突然被打断,有点儿恼火,“今儿个是怎么了,都不知道规矩了。”
晓儿忙跪下,低头说道“荣华赎罪。”
秦宁见是晓儿,知她定有急事,“行了,她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定是有急事,说吧。”
“谢婕妤,听储秀宫的人来报,说皇后娘娘因凉亭之事罚安美人禁足三个月,”
马雯听着冷笑了一声,林淑不知何意,看向秦宁问道,“三个月?未免太重了吧。”
秦宁笑了笑,对她说道,“这安美人正是得宠,性子又傲,自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宫里与她同级的那几位美人怕是都给她得罪遍了,与她同住的那位戚美人又是皇后的表亲,这么看来,三个月也就不算重了。”
“那皇上呢,安美人正得宠,想必皇上是喜爱的,皇后罚她,就不怕皇上怪罪吗?”若兮歪着脑袋问道。
众人听了她的话,皆笑了,马雯抚了抚她的小脸,说道,“你这小丫头,才多大点年纪,就知道什么宠爱不宠爱了。”说着又故意叹了口气,继续说,“后宫佳丽三千,皇上的宠爱是最虚无缥缈的,况且,你那皇姨夫最宠爱的人,是在这关雎宫里的。”边说边冲着若兮眨了眨眼睛,指了指秦宁。
若兮望了望秦宁,笑了,脱口而出,问马雯,“那你呢。”
“若兮!”林淑听着出声呵斥她。
不想马雯却轻笑一声,有些寂寞的说道,“我啊,我只不过是个未亡人而已。”
若兮愣住。秦宁听了,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你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干嘛。”说着又命人带着若兮去一边玩,若兮见气氛微有些异样,依言去了一旁。
马雯见她生气了,努了努嘴,“干嘛啦。”
秦宁见她这样,气不过,知她这两天心里不好过,亦不再多言,走了过去轻搂住她,“好姐姐,今儿个难得聚聚,你就别说这些了,等会你要把那眼泪罐子打翻了,我可止不住。”
林淑听了,不满的说道,“你俩真是,吵就吵,扯到我干嘛。”
两人看她这样,都忍不住笑了,马雯拍了拍秦宁搂住她的手说,“你不觉得今天这事未免太快了么,我们才回来多久。”
秦宁松开她,坐下,想了会说,“那只能说那位王美人亦不是表面看的那般柔弱。”马雯微微点头,秦宁又问,“对了,刚走的时候,你跟安美人说什么了,把她吓成这样。”
马雯嚣张的哼了一声,“我帮她回忆了下那日长乐宫的事。”
林淑不解的望着她俩,问是何事。马雯将那文殊兰之事跟她讲了,林淑不解,问,“你怎会知道太后这么跟她讲的。”马雯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林淑恍然大悟,有惊奇的问,“那你还跟她讲,你不怕她去太后那告密,你在长乐宫有暗线。”说着,觉得自己太大声,忙捂住自己的嘴。
马雯扯下她的手,“放心,你在这大喊大叫也无妨,只会让皇上觉得你这丫头,几年没见,越发的没个样子了。”
“皇上?”林淑望着她俩,“我都被你们弄糊涂了。”
马雯咯咯一笑,搂着她说,“我这傻妹妹,我的意思是这关雎宫是再安全不过的。”说着又冲着秦宁暧昧一笑,“这关雎宫上上下下的奴才全是皇上亲自过过目的。自然是放心的过的。”
林淑听了才明了,听着又赌气的打了她一下,嗔怪道,“那你刚还瞎说。还有她万一去太后那告密怎么办。”
“那又如何,她又不是没在我昭阳宫放人。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罢了。”马雯不满的说道。
秦宁望着林淑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推了推马雯,“好了,你跟她说这么多干嘛。”伸手为林淑续了茶,拉着她的手,说,“这宫里自是不比外边那么轻松,每个宫里有些暗线,再正常不过,不必太担心。”
马雯听了插嘴道,“哎,对了,你是不必为她担心,这关雎宫是再安全不过的。”
“好了。”秦宁见她又要揶揄自己忙打断。
马雯耸了耸肩,说,“安美人我料她也不敢去太后那多嘴,我听说她跟太后好似不合。”
“不合?”秦宁有些诧异,“她进宫半年,没听说跟太后起冲突啊。”
马雯听了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什么原因。好了别说这事了。扫兴。”又问林淑,“回来这几天,可有遇见我哥。”
秦宁正在斟茶的手顿了一下,脸色有一闪而过的苍白,继而又恢复正常,笑着给马雯斟茶。
林淑听了,有些不自在,“刚在宫门口遇到的,还望见你嫂子了,说是来看望太后的?”
☆、022
马雯听了冷哼了一声,“那是新嫂子,也不新了,也有三年了。估计你没见过。”
“怎么跟太后还扯上了。”林淑问。
“我那死去的大嫂子不就是陈家的人么。后续的那个也是。哼,那老太婆哪会这么容易放过我哥。你啊幸好嫁给了沈易。”
“你说什么呢。”秦宁听着,不满的说道,林淑尴尬的笑了笑。
马雯嘟了嘴,叹道,“这年头,还真不能说真话。”见秦宁又铁了脸,忙摆手,“好了,我不说她了,还不行。”见她脸色缓和,才说,“哎,我说那老太太心也真狠。”
秦宁听着,问道,“怎么说。”
“听说那我那新嫂子跟淑儿一般大的。”
林淑听了不高兴了,嗔怪道,“怎么又扯上我了。”
“不是”马雯摆了摆手,说道,“你已算伯父留的晚了的,况且,婚后又没马上生孩子,这会若兮都四岁了。她跟你一般大,三年前才嫁我哥,这意味着什么。怕是我那嫂子生完马皓落下病根的时候,这陈家就惦记着怎么把陈三小姐送到马府吧。”说着又冷笑一声,“还是什么亲姑姑,亲姊妹的,怕是都惦记着让她早死的吧。”
林淑听着恍然大悟,心下苦笑,马雯是说对了,即使那会自己没嫁给沈易,这太后亦不会让自己跟了马冽的。
秦宁瞥了一眼林淑,说,“马皓那母亲性子弱,太后是不喜的。”
马雯听了呵呵大笑,“那是,她喜欢陈皇后那种的,霸者后宫,自己下不了蛋,还不让别人生的,不过被皇上赐死了。”
“你这嘴。”秦宁听了又要说她,她忙摆手,讨饶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又埋怨道,“我这整天关在昭阳宫里没法说话,好不容易到你这,想痛痛快快说几句,你都不让我说。”
秦宁和林淑听了,皆轻笑,她这人大喇喇的,让她憋着不说,是挺难为她的。
马雯知她俩笑话自己,也不以为意,一会凑到林淑跟前,神秘秘的说道,“在这陈三小姐进门前,我哥还纳了个妾,好像还是你的远方表亲。”
林淑狐疑的望着她,“远方表亲,我还有什么远方表亲吗?”
秦宁瞪了马雯一眼,对她说,“是舅母那边的,舅母在的时候就断了联系,你自是不会认识。”
林淑点了点头。马雯没理会秦宁眼里的警告,又神叨叨的对林淑说,“据说长得跟你有七八分相似的,这会女儿都三岁了。”
林淑听了大窘,“说什么呢。”
“你够了啊。”秦宁警告道。
马雯知再说,她要真生气了,耸了耸肩,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一会又开口说道,“对了,听说椒房殿的那位也想跟那老婆子扯点亲。”
秦宁听了冷笑,“陈家还有女儿吗?”
“嫡女没了,庶女听说有一个,不过才十四,娶的话还要等两年。”
“纳妾不那么讲究吧。”林淑问道。
马雯听着,笑道,“纳妾,你太小看她们了吧,据说是配给二公子的正室。”
“薛清?”秦宁问道,见她点头,有些纳闷,“不是说薛太尉最疼这个小儿子么。”
“哼,是最疼的,不然怎会给他配这门亲事。”马雯不满的说道,“堂堂薛太尉的嫡子娶了个外姓亲王的庶女,笑死人了。”
“他们正是想干嘛。”林淑有些担心的问道。
秦宁沉默,过会才开口,“想是准备给凌玮铺路了吧。”
林淑知她讲何意,不知该如何说,只问道,“皇上正值壮年,这会也太早了吧。”
“皇上是壮年,可太后已是暮年了啊。陈家因为陈皇后之事被皇上赶出京城,只随便封了个王,又下诏陈家之女不得再入宫为妃。太后那年为了缓和和皇上的关系勉强答应了,这几年陈家锋芒尽敛,这会估计估摸着皇上气也消了,陈家怕要卷土重来了吧。”
☆、023
秦宁边说边揉着太阳穴,林淑知她心烦,也不知该说什么,走到她身后,伸手替她轻揉着。
秦宁轻拍她的手,冲着她安慰的笑了笑,“无碍。”
马雯望着外面的天空,似漫不经心般的说道,“宫里也就他跟瑄儿有优势,其他的皆不足为患,你要早做打算。”
“瑄儿才六岁,皇上正值壮年,以后会有更多的子嗣的,现在谈这些尚言之过早。”秦宁笑着说道,见林淑还想说,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再提了。
马雯瞥了她俩一眼,嘴角扯了扯,低头喝茶。
林淑呐呐的看了眼秦宁,秦宁笑着对她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后,秦宁开口问道,“瑶儿呢。”
马雯听了,瞬间脸上有些扭曲,愤愤的说道,“我把她送你这来吧。反正你这孩子多,不在乎多她这么一个。”
秦宁笑道,“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马雯咬牙切齿的说,“我现在恨不得把她掐死。”
秦宁望着她抓狂的样子,笑骂道,“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林淑听了笑道,“看她也没个当娘的样子。”
“你试试当她娘,这就差把我昭阳宫给拆了。”马雯几乎吼道,望着一边在玩耍的若兮,羡慕的说,“她要有若兮一半安稳,我就烧高香了。”说着,又拉着林淑讲,“咱两换换吧。”见林淑别了脸没理自己,又冲着秦宁说,“要不我跟你换,我一个换你屋里三个都行。”
“行了,别净说这些没用的。”秦宁打了她抓着自己的手,“在你跟前,想着法数落她,不在身边,又整天念着,你也够可以了。”见她瘪了瘪嘴,又说,“上会不知道是谁,硬要把她送到我这来,这天还没黑,就吵吵的来接了回去。”
林淑听了,捂嘴一笑,“这像她做的事。”
马雯听她笑话自己,伸了手,要打她,林淑忙往秦宁身后躲。
秦宁笑着望着她俩,想着有多久没这般打打闹闹了,这一转眼都是做娘的人了,只是少了个人,不然就该完美了,想着想着心下大疼,捂着胸口,眼泪在打转。
那两人见她这样,慌忙过来扶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秦宁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拭了拭泪,说“无碍”,又宣了晓儿去把凌瑶接来。
“接她来干嘛。”马雯不满的问道。
秦宁笑着说,“留着用膳吧,瑄儿也快下课了,瑶儿跟若兮还没见过呢。”
林淑听了忙点头附和,“对对对,我也还没见过呢。”
“行了去宣吧。”秦宁说,有跟兰心说道,“让御膳房多准备几个菜。”
“那我来的正好啊。”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见一身着明黄色衣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众人起身行礼,男子摆手免礼,在主位上做了下来,示意她们都坐下,望见林淑,“淑儿回来了,身体可好。”
林淑答道,“谢皇上惦记。”差人把在外面玩的若兮寻了回来,给皇上行礼。
皇上看着若兮,很是喜欢,一把抱起了她,对秦宁说道,“跟淑儿小时候很像啊。”
秦宁望着他,笑着说,“可比淑儿机灵多了。”
“是吗?”皇上笑着望着若兮,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说,“林丞相的孙女,可是要机灵点,这模样,长大了那些男子,估计要把林府的门槛给踏平了啊。”
若兮听他夸奖自己,甜甜一笑,说“谢谢皇姨夫夸奖。”
皇上听了,甚是满意,哈哈大笑,“看着小嘴甜的。”
马雯见着,嘟着嘴说,“那是淑儿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啊,皇上都喜爱成这样,我们家瑶儿哪天也有这待遇啊。”
众人听了,知她玩笑,也不以为意,皇上说道,“你这丫头,上月我才封了凌瑶荣惠公主,还不满足?”
秦宁听了,说,“你理她干嘛,中午在这用膳?”
皇上放下若兮,说,“不了,中午留了林丞相在宣室殿用膳,下午有事相商,让瑄儿下午留宫里吧。”
秦宁听了点了点头,这时墨秋回来了,秦宁放了她,让她去外面寻墨秋玩。
皇上小坐了会,问秦宁,“上午可有事?”秦宁知他所讲何事,摇了摇头。
马雯听了,笑道,“有我在,您还怕她被欺负了不成。”
皇上听了,笑了笑点头说道,“恩,是不怕别人欺负,就怕你欺负她。”
马雯听了,叹了口气,“哎,我不说了,真冤。”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秦宁对皇上说道,“别跟她斗嘴了,别让舅父等久了。”
皇上点了点头,依言,坐了一小会,就离开了。
待他走远,马雯凑到林淑身边说,“看看这待遇,可是宫里的什么薛皇后、安美人可比的。”说了又眨眨眼,说“就她那性子,稍微改改,撒个娇什么的,那椒房殿就要易主了啊。”
☆、024
“休要胡说。”秦宁听她这般口无遮拦,很是无奈。
马雯却不以为意,“本来就是,若当年不是知晓陈皇后知道你要进宫,想要害你,皇上又怎会借薛家之力铲除陈皇后。只是没想到,倒是便宜了那个女人,生了皇长子,从一个区区的美人一跃成了皇后。”又惋惜道,“当年亦是皇上太心急,若等到阿远从塞外回来,亦不会让薛华这个老狐狸,得了先机。”说着,脸上有泪滑过。
两人听她这么说,皆是一愣,林淑眼里有泪在打转,秦宁亦脸色不好,见她两这样,忍着痛,说,“还真是堵不住你的嘴,怎么招都要提起他。”
马雯伸手抹了把泪,“提都不让我提了,我都不知道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下来的,亦不知我还要这般过多久,才能去寻了他,”
林淑听了,哭着搂住了她,“好姐姐,你就别讲了。”
“我怎能不讲。”马雯不再忍着,放生恸哭,“下月就是他的忌日了,六年了。他从不曾回来望过我,他终究是怪我的,怪我没去陪着他。”说着,又望着秦宁,泪眼婆娑的说,“你也是怪我的,对不对?”
秦宁望着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心里发疯的在吼叫,是,我是怪你,若不是你,他不会死的这般惨,若不是你,他还活的好好的,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秦少爷,若不是你,舅父不会此般心伤,亦不会病痛连连。怒视着她,这满腔的怨恨似都要从眼里迸发出来。林淑望着她满是仇恨的眼,有些愣住。她亦望见了她的神情,痛苦的闭上眼,任泪水肆意的涌出,紧握着手,指甲掐着手心的肉,阵阵疼痛麻痹不了心中的恨。片刻后,睁开眼睛,拭干眼泪,垂着眼说道,“好了,说这些干嘛,他自是希望我们都活的好好的。”起身,来到林淑跟前,替她擦干泪,“怎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孩子们都要回来了,若被他们看到了,可是要笑话你了。”
林淑听了仍止不住泪,秦宁将她轻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好了,好了,难得进宫一次,可别把我这关雎宫给淹着了。”又对着马雯淡淡的说道,“你也好了,几次堵都堵不住你,瑶儿就要来了,还不止了。”
正说着,丫鬟兰心进来,“三皇子回来了,荣惠公主也到了,正在外面跟若兮小姐玩儿呢?要不要让进来。”
“不必了,去准备午膳吧。”秦宁吩咐到,两人听着忙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去用膳。
用膳倒是用得很欢乐,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众人皆被这气氛感染了,一扫悲伤的气氛,笑得好不欢乐。午膳后,又聊了片刻,几个孩子处得很好,凌瑶这闹腾的性子,难得服人,这会倒是对若兮服服帖帖的,一个下午的时间,俨然成了若兮的小跟班。秦宁笑道,这性子,十足的像了马雯,倒是这若兮,鬼灵精的,一点不像林淑。
直到申时,林淑带着若兮随了林丞相出了宫,马雯也带着凌瑶回了昭阳宫,关雎宫又恢复了往常般的宁静,秦宁独自一人在房中坐着,房门被推开,见凌瑄走了进来,手上拿着药瓶,秦宁不知他何意,问道“怎么了。”
凌瑄不语,坐在她跟前,执起她的手,摊开,小心翼翼的为她上药。秦宁心下暖暖的,望着他紧锁的眉头,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别老皱着眉,跟个小老头似的了。”
凌瑄仰头望着她,问“可是雯姨又惹你伤心了。”
秦宁眸中升起了泪水,轻搂住他不语。
凌瑄反正抱着她,沉声说道,“娘,父皇此刻有所顾忌,不便动他们,他日,我定不会放过他们,即便不得手刃他们,我亦会让他们生不如死,以慰舅舅在天之灵。”
秦宁紧搂着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自责般的说道,“我不该将这仇恨传至于你的。你舅舅若在天有灵亦不希望看到我们活在仇恨之中。”
“娘,舅舅在天有灵亦不希望我们被人步步紧逼,这仇恨不是我们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她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我们,若我们不反击,迟早会死在她的手里,为了淑姨,为了若兮,为了整个林府,亦为了父皇,我们也应当早日筹划。”
秦宁心下大疼,死死搂着他,不放手,用力的点了点头,心下满腔的仇恨在叫嚣着,无处宣泄。
☆、025 璀珀1
日子就这般平静的过着,春尽,夏去,转眼就到了秋末。
安美人被禁足了三个月后就被放了出来,性子倒是改了不少,不再似以往般咄咄逼人了,也安分了许多,除了例常的去皇后和太后那边请安之外,大多在储秀宫里呆着,偶尔在御花园里遇到秦宁和马雯,也能闲聊两句。马雯笑言,这锐气被磨得差不多了,愈发的温柔可人了。这样的性子,皇上自是喜爱的,放行之后,皇上对她的宠爱比以往更甚,各种赏赐也纷至沓来,甚至有传言皇上有意将她晋升为荣华。外人自是羡慕不已,秦宁倒有些看不懂了。倒是太后仍如往常般不喜欢她,几次在众人面前呵斥了她,秦宁愈发的觉得这太后跟安美人之间关系不寻常。
林丞相的日子倒过得越开越悠闲,春末生了场大病后,就不再上朝,由沈易代为上朝,只偶尔去宣室殿与皇上相谈些要事,平日里在家陪着林淑和几个孩子,好不自在。沈易这代丞相当得也渐入佳境,也深得皇上欢喜,林丞相的人脉及门生已被他承了七八成,只待年末,林丞相辞官后,正式受封。原以为,这权利传承不会此般顺利,马冽那不说,薛太尉定会步步阻挠。不料,太尉薛华盛夏在去避暑山庄的路上,遇贼人袭击,受了惊吓,回府后未有几日便归了西。薛家突遭此变故,自是应接不暇,匆匆办了后事,便由大公子薛明掌了太尉之职。薛明掌了位未有几日,不顾尚在老太尉的丧期,便请了人去了汝南陈府为薛清定了清,待陈四小姐成年后,两人便完婚。
凌瑄仍每日午后会到林府跟着林丞相学些文治,偶尔也会跟沈易谈下时下的局势和一些官场的现状,林丞相对他很是满意。这一年下来,个子也长高了不上,文治上已起了个头,林丞相又在为他的武学考虑。虽说宫里会有武学师傅教习各个皇子,但那些只够强身健体用,于他是远远不够的,想了几个人选,都未有满意的,甚是发愁。
这一日午后,一辆马车停在了林府门前。门口小厮上前,见来人,忙行礼,“马将军来了,可是寻我家老爷。”
马冽点了点头,命下人在门外等着,带着一侍卫进了府,侍卫手里捧着些礼盒,吩咐小厮进去通传。正好林府管家林福看见,问了声“可是冽少爷?”马冽上前扶着,唤了声“福伯。”林福忙摇头称使不得,马冽却说无碍。林福望了望他身后跟着的侍卫,问“可是来寻老爷的。”见他点了点头,又说,“老爷在书房,随我就去吧。”
马冽带着侍卫跟着他,又问,“若兮跟三皇子可在。”
林福点了点头,说,“在的,在的,小姐也在,今日都在家呢。”说着看了看他,又似埋怨道,“可是好久没见你来了。好像自打远少爷走后,你就没来过。”
马冽听着,脸色微微有些不好,忙转了话,问“伯父身子可好,年初的病,无碍了吧。”
林福听了,脸上笑呵呵的说,“好了,养了几个月,可算好了,这些日子清闲了,小姐又回来了,精神好多了。”
马冽听了,便放了心,看到湖岸边若兮正跟几个孩子在玩耍,见若兮看见了自己,冲着自己挥了挥手,忙跟侍卫说,“你先跟了林管家去。”又对林福说道,“我跟若兮说几句话,一会自个去。”林福听了笑着带着侍卫下去了。
那边的若兮看见马冽,冲他挥了挥手,高声唤了声,马伯伯,便往这边跑了过来。
几个孩子也望了过来,看见来人,墨言和墨秋皆脸色不善,“是马冽”墨秋沉声说到,说完欲跟了过去。
“你站住。”凌瑄开口命令道,“若琦,看着他俩,别让他俩过去。”说完,自己延着若兮去的路,走了过去。
凌瑄平常虽是冷漠,但甚少命令他们,此刻见他脸色不善,众人也只得站在原地。
马冽见若兮朝自己跑了过来,忙上前,一把抱住她,将她举得老高。若兮被他逗的乐呵呵的,马冽怕吓着她,玩了一会,便把她抱在怀里。
若兮问,“你来寻外公的吗?”
马冽摇了摇头,说,“我来寻你的。”
“我?”若兮歪着脑袋不解的望着他。
马冽伸手拧了下她的鼻尖,将她放下,蹲在她身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这是给你的。”
若兮看了看他,伸手打开,有强烈珠光从盒子里散出。若兮惊叹了一声,“哇,好漂亮的珠子。”
马冽笑着望着她,说,“这是南海夜明珠,可喜欢?”见她点了点,正欲再说,却被人打断。
“南海夜明珠?这不是璀珀么,马将军可真是大方。”
☆、026 璀珀2
马冽抬头望见一锦衣华服的男孩走了过来,望着他那容颜,已猜到他是谁,唤了声,“瑄儿。”
男孩似没听见般,淡淡的面无表情的唤道,“马将军”
若兮从未见过他此般疏离、淡漠,也忘了问他刚刚的话时什么意思,喏喏的唤了声,“瑄哥哥。”
凌瑄将她拉到身后,有意将他俩隔开,斜睨着马冽。
马冽望着他,半响,起身行礼,“末将参见三皇子。”
凌瑄不做声,望着半跪着的他,也不让他起身,直到感觉到身后若兮拉了拉他的衣袖,才淡淡的说,“起吧。”
马冽仍半跪着,抬头直直的望着他,片刻后,伸手抚上他的脸,喃喃的说,“可否让我抱抱你?”
身后的若兮见他俩这样,有些愣住。原以为,以凌瑄的性子定会拂开他的手,不料凌瑄站着未动,也不看马冽,望着一边得廊柱,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冽见他未出声,一把搂过他,紧紧的搂在怀中,双手紧紧的抱住他,越抱越紧。凌瑄有些被他勒疼了,微微蹙了蹙眉,也不吱声。
半响,若兮看不下去了,“马伯伯,你把瑄哥哥勒疼了。”
马冽听到,连忙松开他,替他理了理衣服,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可有弄疼了?”凌瑄冷眼望着他的手足无措,淡漠的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做声。
马冽也不以为意,笑着从腰间取出一把精美的短剑,递给他,说,“这个可喜欢?”
凌瑄伸手取过,细细地看,这把短剑甚是精巧,跟普通匕首般大,只一尺多长,剑柄正反面都镶了红宝石,剑鞘正中也镶了红黄蓝三个一般大的宝石,两边各镶了一排细小的碎宝石。凌瑄拔出剑,剑锋很是锋利,淡淡的散着冷光,看了会,收起,握在手里,问,“你平时身上都带着这么华丽的短剑吗?”
马冽见他喜欢这般短剑,很是欢喜,笑着答,“不,知你在这,特意带来给你的。”
凌瑄望着他,冷冷的说,“也许有一日,我会把它插入你的心脏。”
若兮愣住,望向马冽,见他嘴角的笑容僵住。
半响,马冽回过神,握着他的肩膀,说,“好,等你变强大了,强大到可以不受任何人摆布的时候。”
凌瑄亦望着他,紧盯着他的眼睛,似要探究什么。
“瑄儿。”一声唤声打断了两人的沉默,三人望去,见是林丞相带着沈易。两人似站了一会了,林丞相脸色不善,马冽忙起了身,林丞相望了他一眼,对凌瑄说,“带若兮去穆师傅那吧。”凌瑄应了,带着若兮下去了。
若兮待走远了些,才往凌瑄身边凑了凑,低唤了声,“瑄哥哥。”
凌瑄未停下脚步,伸手拉了她的手,柔声说道,“有事就说,怎么跟我还吞吞吐吐了。”
若兮听了,笑着挽着他的手,“你刚吓死我了。你跟他有仇么?”
凌瑄知她讲的是马冽,摇了摇头。见她还想问,搂了她说,“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若兮嘟了嘟嘴,不满的说,“你又不比我大多少。”说着,双眸转动,似又想起什么,问,“什么璀珀。”
凌瑄停住脚步,指了指她手中的锦盒说,“这颗夜明珠的名字。”
“夜明珠还有名字啊,你怎会知道?”若兮惊奇的问。
凌瑄伸手拧了拧她的脸颊,笑道,“这就不告诉你了。”说着又正色跟她讲到,“好生收着。切记除了外公和淑姨、姨夫切不可让他人知晓你有这颗珠子。”
“若琦都不能说吗?”若兮脱口问道,见他难得对自己此般严肃,只得答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说便是。”欲再开口,却被凌瑄拦住,“不要问,若该你知道的时候,我定会告诉你。”若兮见他这般,知定是问不出什么,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书院。
☆、027
这边,林丞相见凌瑄带着若兮走远了,支开沈易,说了声,“跟我来。”
马冽紧跟其后,开口道,“伯父”又怕他不高兴,赶忙改了称呼,“林丞相身体可好。”
林丞相冷哼了一声,“死不了。”马冽听了,跟在他身后,不再出声。
林丞相进了书房,瞥了他一眼,问,“怎的把璀珀给了若兮。”
马冽见他开口问自己,忙跟了进去,“我留着也没用,前几天下朝后跟沈兄闲聊,听他问起南宫家的事,知若兮遇到了南宫家的公子,想着没准以后她会用得到。”
“恩。”林丞相点了点头,说道,“我只跟他说了你们是同门师兄弟。”
马冽心下明了,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又说,“瑄儿认得。“
“恩,这事阿远跟宁儿讲过,淑儿不知。”林丞相说,沉了沉,又问,“你觉得沈易如何。”
“皇上很喜欢他,跟同僚关系处的比较和睦。朝里几个武将跟他关系也很好”
林丞相听了点了点头,说“往后我若不在了,你帮衬着点。”
马冽听了,脸上有担忧之色,说,“伯父这是说的什么话。”
林丞相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又着,有问他,“觉得凌瑄身子骨如何,可适合练武。”
马冽听了,也没了一开始的拘谨,说,“适合,我刚看了,是个练武的材料,许是皇子,娇惯着了,我跟阿远跟他一般大时,已经开始练拳了。”说着,知自己提了禁忌,懊恼不已。
林丞相望着他自责的样子,说“行了,给他寻个师傅。”
马冽听着,忙说“我教如何。”却见林丞相摇了摇头,说“你没那个时间,难得跟他教他个一两次,尚可,时间长了,你那不方便。”
马冽觉得有理,思索了片刻,问,“袁朗可好?他那时跟阿远关系不错,还有个儿子跟瑄儿一般大,可以跟瑄儿做个伴。”
林丞相听了点了点头,觉得合适,“你去安排下,哪天带过来给我看下。”说了,又跟他说,“让皓儿也多跟他们处处,别老把他关在家里。”
马冽听了,甚是欢喜,忙答应,“哎,下月你寿辰,我带他过来,给你瞧瞧。”
林丞相坐着,闭眼轻揉着眉心,马冽知他是累了,也不做声,替他斟了杯茶,静静的站在一旁,候着。
片刻后,林丞相又开口,“墨家的那两个孩子,明年开春后,你想个法子给送到你师傅那去,我不知还能保他们多久,宁儿也无暇顾及太多。”听马冽应下,又说,“宁儿那,我亦没有再交代你的必要,你跟雯儿自是会照应,我就不多说了。以后,瑄儿的事,我就不强求你们了,你俩看着办吧。”
马冽自然知道他说讲何事,听着他的话,有些担忧的唤了声,“伯父。”
林丞相摆了摆手,“行了,去忙吧。”马冽见他这样,只得退下,刚要走,又被他叫下,吩咐道,“去给我查下先帝时廷尉安家的状况,现在应该在岭南。”说着又交代,“此事不要与他人提起。”
☆、028
傍晚,凌瑄回宫后,就将短剑给了秦宁。秦宁看了看,亦觉得甚是精巧,边把玩着边问,“哪来了?”
“马冽给的。”凌瑄如实答道,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凝住,又说,“若你不喜欢,我还了他便是。”
秦宁知他定是喜欢这东西的,只是怕自己烦心,递给了他,说,“自是他给你的,你就留着吧,想来他也是花了翻心思的。”
“恩。”凌瑄微笑着点了点头。秦宁见这儿子难得脸上有点笑容,也是高兴,也扫了之前的不快,问,“你怎会遇到他。”
“他去林府了。”凌瑄说道,“找了外公,外公还与他谈了好一会话。”秦宁听了有些意外,这么些年了,那人知舅父不愿见他,为了不让舅父生气,除了上朝,他自甚少出现在舅父面前。这会怎么会去府上了,不免有些着急,问,“外公最近身体可好。”
“最近好多了,前几天还说等入了冬,下了雪,带我们去北郊看雪景。”凌瑄不知她何意,如实答道,想了会,又说,“他把璀珀给了若兮。”
“璀珀?”秦宁惊呼,凌瑄又点了点头,“我虽没见过,那可以确认就是那颗。”
秦宁听了,喃喃自语,“怎么突然会把璀珀给了若兮。”
凌瑄见她有些担心,说,“若兮说他曾答应给她一份大礼,我看他很喜欢若兮。没准他只是因为喜欢若兮才送了她的。这东西现在在他那,也派不上用场。外公也知道的,也没见他有担忧之色。”
秦宁听他这样说,才勉强放了心。心想若兮那丫头讨人喜欢,又是淑儿的女儿,他自是喜欢的。他身边已没什么可爱之人了,那两个女儿,他亦不是特别喜欢。这样想来,送给若兮,就想得通了,也不再担忧了,望着凌瑄有些担心自己,笑着说到,“他把这珠子给了若兮,估计这会府上要闹开了。”
凌瑄听了,有些好奇的问,“他家里人也知道这事。”
秦宁摇了摇头,“那颗珠子本身就是个诱惑。”见凌瑄不解的望着自己,伸了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说,“这么美丽的一颗夜明珠,有哪个女人会不想要?”凌瑄这才恍然大悟,秦宁见他明白了再说,“这颗夜明珠,是当年南海岛主战败后献给先帝的,那场战争多亏了马老将军,我朝才得以完胜,先帝念其赫赫战功,将这夜明珠赏赐给了老将军,并取名璀珀。据说,当年马老夫人还向老将军讨了这颗珠子,老将军未答应,后来给了马冽,说要给未来的儿媳妇。可马冽至今未给任何人。我还听你雯姨说,现在这位马夫人几次问他要了,他都没给。现在却给了若兮,那他府上的那几位不要闹翻了。”
凌瑄望着她满脸幸灾乐祸的窃喜样,冷冷的说,“娘原来你这么爱看他笑话啊。”
秦宁默,被自己儿子鄙视的滋味真不好受,拧了他的脸,骂道,“死小子。”凌瑄躲开,斜睨着看了她一眼,明显带着鄙视的意思,秦宁大为恼火,起身,两手都去拧他的脸,边拧边说,“你这冰窟窿,还鄙视起你娘了。”
皇帝推门进来看到的正是这幅景象,见他俩这样,甚是奇怪,“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秦宁见他来了,才放了凌瑄。凌瑄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站在一旁,秦宁看了,一副委屈的样子,问皇上,“我生他那会,宫里可还有谁生孩子。”皇上不解的望着她,她嘟了嘴说道“我怎会生了这么个冰窟窿。”皇上一愣,转而哈哈大笑,秦宁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凌瑄倒仍是一脸淡漠的样子,见秦宁和父皇难得欢心大笑,心下也欢喜,嘴角微微扬起。
三人一起用了晚膳。晚膳后,皇上问了凌瑄最近的功课,见他都答得条理顺畅,很是欢喜,又陪着他玩了会,才让他回房休息,两人也回了主卧。
“今儿怎么过来了。”秦宁替他斟了杯清茶,问道。
皇上一把搂过她,坐在腿上,随手将茶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脸在她颈窝处趁了趁,“可有想我。”
秦宁躲开,伸手搂了他的脖子,眸子转了转,嘟了嘴,说“不想。你可天天在温柔乡里,我想你干嘛。”
皇上听了哈哈大笑,难得见她心情如此好,自是高兴,抱着她倒在床上,俯身将她压在身下,笑盈盈的说,“我可否将这话理解成你吃醋了?那我今晚要乐得睡不着觉了。”边说边将手伸进她的里衣。秦宁打了他那不安分的手,皇上不理会她,继续。一会,抬头跟她说道,“今儿带了几副首饰过来,你看看可喜欢,里面有副银饰,是我派人特意从岭南取了来的,你收着,以后会用到。”秦宁有些纳闷,睁大了眼睛,疑惑的望着他,却见他故意对着她眨了眨眼,也不解释,低头继续。秦宁觉得有些奇怪,知他此刻怕是不会跟自个儿解释,脑中净想着那银饰,也没注意身上之人的不满,直到胸口传来,“专心点”,才缓过神来,伸手抱了他。
☆、029 祸起
翌日,一早,马府。
马夫人待马冽上朝后抱着女儿马妍在房内用早膳,丫鬟小玉匆匆进门,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只见马夫人脸色大变,瞪着眼睛问小玉,“真的?”
小玉点了点头,说,“千真万确,昨儿个跟进府的侍卫是奴婢一老乡的相好,说将军还特地支开他单独给沈小姐的。”
马夫人脸色越来越差,睁大着双眼,铁青着脸,伸手甩了桌子上的早膳,大骂,“贱人。”怀里的马妍被突来的声响,吓得大哭。
小玉见状,忙向门外唤道,“奶娘,快将小姐抱下去。”
一位妇人进来,见这满地的狼藉,微微有些惊讶,抬头望着小玉正瞪着她,忙低了头,匆匆抱过大哭的马妍,急忙离去。
小玉遣了屋里的人都出去,走到马夫人身后,替她轻敲背,边说,“夫人别生气,那女的再好,也已经嫁给别人了,将军再喜欢那沈小姐,那也是别人家的女儿,自是比不上咱们妍小姐的。”
马夫人听了,想到自己女儿,微微舒了眉,嘴角扬起说,“那是,她怎么能和我的妍儿比,她只不过是丞相的外孙女,父亲还是个寒门书生,我的妍儿可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女。”
小玉望着她脸色好转,才放了心,又说,“夫人,那府外的自是不会有威胁的,你可得多注意注意咱这府内的。”说着,伸了手指,往西厢后院指了指。
马夫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明了她指的是谁,冷哼了一声,“这正牌的我都不怕,还怕了一个替身不成。”
小玉听了,见她满脸不屑的样子,忙走到她跟前说,“话是这么说,但是将军可是连着在她房里过了很多夜了。咱府里可就皓少爷一位少爷,若再让她得了先机,生个少爷,可不好。”
马夫人听了,脸色有些难看,想着马冽对自己冷冰冰的,甚少来自己房里,却因为她那张脸,大肆宠爱那乡下人,自是觉得难堪。听小玉提到少爷,更急,若让那乡下人再生了个儿子,这府里哪还有自己的位置了,道,“你放心,那贱人,本夫人自是不会放过她的。”
小玉听了,心下高兴,后院那位不过是个乡下人家的女儿,而自己这个王府小姐的贴身丫鬟,身份自是比她尊贵。为什么她可以备受将军的宠爱,而自己还得给她下跪行礼,想着自是不服。这夫人的手段,她是了解的,那乡下女人从今儿个开始,怕是没好日子过了。想着,冷冷的笑了笑。
这时,门外有丫鬟通传,“夫人,云夫人和柔小姐来给你请安了。”
小玉听了,忙蹲下去,想将地上的碎片清理了,被马夫人拦住,只见她冷冷一笑,道,“今儿个她撞枪口上,可怪不得我了。”
“夫人不可。”小玉出声拦到。
“不可,我教训一个侍妾,都不能了吗?”马夫人瞪着她,提了声音,呵斥道。
小玉见她生气了,心下有些发怵,忙解释道,“这会将军正宠着她呢,若让她在将军跟前嚼了舌头,将军要跟夫人生气了的。”
马夫人听了觉得有理,点了点头,过响,又铁了脸问,“那我还奈何不了她了。”
小玉扶着她坐下,说,“那怎能呢?咱让她先得意着,等哪天将军厌了她,在收拾她。”
“那如果将军一直不厌她呢?”
“怎会呢,再说将军不厌她,怎么可以让将军厌了她啊。”
“咱们让?”马夫人不解的望着她。
小玉轻笑,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马夫人听了,喜笑颜开,道,“还是你这丫头,鬼点子多。”说着,起身,从首饰柜里,拿出了一个头饰,递给她,“拿着吧,赏你的。”
小玉忙跪下,叩谢,“谢夫人赏赐。”
马夫人扶起她,笑着轻拍她的手,说,“你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向着我们娘俩,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小玉听了,又要跪下叩谢。马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赶快收拾了,去开门。
待小玉收拾好后,云夫人带着女儿马柔进了来,向马夫人行了行礼,道,“妹妹给姐姐请安了。”边上,马柔亦行了行礼,唤了声,“大娘。”
马夫人听了,心下冷哼,大娘?还真当自个是马府的小姐了啊?脸上却不漏痕迹,笑了笑说,“妹妹坐吧,可用过早膳了。”云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马夫人自是不待见她这般柔弱的样子的,望着那张脸,又会想起林淑,冷淡的跟她讲了几句,就打发她下去了。
小玉直直的望着她下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状。
马夫人望着她那样子,不悦的问,“想什么呢?”
小玉上前,压低了声音跟她说,“刚那女人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闻着她身上有股兰花香。而且我发现她平素穿的衣服都比较艳。”
☆、030
“狐媚子。”马夫人听着,咒骂了一声,蹙眉,不悦的说,“这有什么好讲的。”
“不是。”小玉说,“你记不记得那日我们进宫遇见林淑小姐,那日她穿的衣服是淡绿色的,而且我依稀记得闻得她身上都淡淡的茉 莉 香。”
马夫人越听越糊涂,不满的说,“你要说什么就直说。我就跟她匆匆打了个照面,哪会注意到这些。”
小玉见她已不耐,只得直说,“我听伺候云夫人的小丫鬟说,云夫人刚进府的时候素爱穿淡蓝色的纱裙,将军见了几次之后,跟她发了好大的一通火,自打那次之后府里就不再为云夫人准备素色的衣裳了。”说着顿了顿,马夫人正听着兴致,见她停下,忙催促。小玉见她已感兴趣,心下窃喜,接着说,“那日我们进宫分明见得林淑小姐母女都穿的十分素雅,那日进宫都穿成这样,可见平时亦是这般。”
马夫人突然打断,抓了她的手,忙问,“那你是什么意思,将军是喜欢那个林淑的,怎的又不让那替身照着林淑的样打扮呢?”说着,睁大眼睛,欢喜的说,“难道将军并不想时常看到林淑。”又不解的喃喃自语,“那也不对啊,如不想见那到,又为何要找这个替身呢?”
小玉也不解,疑惑的猜着,“没准林淑小姐在将军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将军自是不喜欢有人去刻意模仿了她,也没准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压低了身子,凑到马夫人面前说,“听府里的老人说,早年因为马老夫人早逝,而老将军又常年在外征战,林丞相怜悯将军和荣华两人年幼无人照顾,就领回丞相府了,可见将军跟林丞相关系应该极为亲近的,可咱进府这几年,也没见将军跟林丞相有多大来往啊。”
马夫人听着,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说,“是的,听你这么说,我亦想起,曾听父亲说过将军跟林丞相情如父子,将军待丞相比自己的父亲还亲,怎么如今这般疏离。定时发生了什么事的。”说着,又吩咐道,“你且去打听下。”
小玉应下,变下去了。
马夫人望着窗台上已快枯萎的兰花,把弄着手指,冷冷一笑,“素云,素云,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定会让你后悔生得那张脸。”
几日后,马冽带着卫将军袁朗来到林府。正好林丞相在午休,马冽命人不必去打扰,带着袁朗先去了书院。
若兮望着袁朗,歪着脑袋问马冽,“马伯伯,他是谁。”
马冽笑着轻刮她的鼻子,走到凌瑄跟前,说,“给你寻的师傅,看看可喜欢。”
“师傅?”凌瑄不解的望着他。
“末将袁朗参见三皇子。”袁朗向凌瑄行礼。
凌瑄示意免礼,又问马冽,“是外公的意思?”见他点头,向袁朗鞠了个躬,唤道,“师傅。”袁朗见着忙扶着说使不得,使不得。马冽亦说,还没让林丞相过过目。
“没有什么使不得的,既是他师傅了,就应该行师徒之礼。”林淑扶着林丞相进来,林丞相朗声说道。众人向他行礼。
马冽上前扶着,“您起了?”林丞相点头,打量了一番袁朗,对他说,“既是你选的,那就是他了吧。”转头对凌瑄说,“瑄儿,向师傅行礼。”
凌瑄依言向袁朗行了个大礼,一旁若兮见状,眼眸转了转,亦朝袁朗跪下,道“师傅在上,请受若兮一拜。”
☆、031
袁朗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望向马冽。马冽也一惊,转而又笑呵呵。一旁林淑呵斥道,“你又搞什么鬼。”
若兮不满的嘟了嘟嘴说,“我也要习武。”
林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女孩子家的练什么武。”
若兮听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嚷道,“为什么不能,我听人说宁姨和淑姨都会一点,就你自己不会,自己不练,还不准我练,哪有你这样的。”
“你。。。”林淑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一旁马冽见状,呵呵大笑,蹲下身子,跟若兮说,“对,女孩子家的也应该练点武,轻身健体嘛。”若兮听了,用力的点了点头。
林淑还想制止,身边的林丞相拍了拍她的手,对着若兮说,“既是拜师,哪有师傅还没开口,你就起身的道理。”
若兮听了,忙复向袁朗行礼。袁朗见状只得收下这女徒弟,心中却苦笑,这一个皇子已够让他头疼了,这下又多了这个娇小姐,这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林丞相望了他,明了他心中所想,开口道,“袁将军,我就将三皇子交予你了,这日后对待他俩,自是不用顾忌,该罚就罚,该打就打,我们自是不会多言。”说着,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但是,倘若没将三皇子教好,老夫可要向你问罪的。”
袁朗听了,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沉声应下。想着这位三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又是林丞相的外孙,想必是给予重望的。望着边上站着的穆念,只他怕是跟自己一样,是林丞相为三皇子精心寻的师傅,看来这三皇子,以后自己要用心教啊。
马冽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凌瑄,说,“这是拳谱,我跟你舅舅小时候就练这个,你拿着,若有不懂就问你师傅。”说着有顿了顿,又开口“若你高兴,也可以来问我。”林丞相听闻他提起阿远,脸色一顿,又望着他满脸讨好的神情,心中微叹了口气。
若兮望着那本拳谱,腻歪在马冽身上,嘟嘴说,“马伯伯偏心,为何不给我。”
凌瑄望着她的样子,笑着的摇了摇头。
马冽望着他笑了,自是高兴,半搂着若兮说,“这是男孩子练的,哪天我给你寻本适合女孩子练的,可好?”
若兮听了笑着点点头,又说,“那你可不可以也给我一把上次给瑄哥哥的短剑。”林淑听了,微微有些不满,呵斥若兮。若兮不以为意,嘟了嘟嘴,对着马冽说,“瑄哥哥可宝贝它了,碰都不让我碰。”凌瑄自是不想让马冽知道,他很喜欢那柄短剑的,瞪了若兮一眼。
马冽听了却很高兴,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凌瑄,“你喜欢?”凌瑄仍是冷着脸不答他,马冽也不以为意,又对凌瑄说,“等你开始练剑了,我再寻一把好剑送给你,可好?”见他微微点头,心下很是欢喜,转头对若兮说,“女孩子不适合拿剑,改日我寻一把匕首,送你防身。”若兮听了,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林淑听了,蹙了眉,说,“你别给他们这些东西,小心他们伤了自己。”林丞相却摆手,说无碍,又跟马冽说,“改日把马皓带来与他们认识认识。”
马冽沉声应下,说,“好,待哪日他们去校场,我领了马皓一起去。”
几人又聊了片刻,马冽扶着林丞相两人单独去了书房。凌瑄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直道若兮拉了他,才回过神,随了众人去上课。
马冽与林丞相进了书房,待林丞相落座,马冽便与他说,“我派去岭南的人已回来了,已寻到了安家。”
☆、032
翌日,林丞相一早便进了宫,在宣室殿与皇帝谈了许久。
午后,皇帝便来了关雎宫,正巧秦宁在屋里小憩。止了正要进去通传的兰心,径自推开主卧的门,走了进去,见秦宁正在床上午休,坐在床边,伸手指腹轻抚她的脸颊。秦宁睡得正沉,伸手甩了甩,皇帝见状忙移开手躲过。秦宁不疑有他,翻了身,继续睡。皇帝见她这样,觉得甚是可爱,玩心大起,重复了几次见她还未醒,欺身俯上她的唇,吻了起来,手亦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
秦宁终是被他弄醒了,蹙眉,睁眼望见是他,伸手打了他那不安分的手,埋怨道,“大白天的,你干嘛。”
皇上不理她,径自褪了外衣,上了床,斜躺在她身边,伸手替她解扣。秦宁觉得他奇怪,皱了皱眉,再问,“你干嘛。”
“没干嘛啊,想你了。”他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闷哼一声,沉入她体内,见她微微拧眉,怕她不适,细细吻着她的脸,轻抚着让她放松。一会,见她舒了眉头,嘴角微微上扬,戏谑的问道,“知不知道我晚上要去谁那?”
秦宁没好气的瞪他,“我哪知道。”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安美人。”秦宁不以为意,给了他一个白眼,皇帝见她满脸不在意,身下重重一撞,埋怨的说道,“你就不能给我个吃味的脸”
秦宁被他弄痛了,龇牙,伸手重重的垂了他一下,“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皇帝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再理她,身下径自动了起来。
一番**过后,皇帝伏在她身上喘着气,半响,开口说道,“今儿上午,林丞相来宫里了。”
秦宁见他今天甚是反常,这会听他说舅父进宫了,心下有些着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翻身,又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无事,不急。”思索片刻,再开口道,“我让他派人去了一趟岭南。”
“岭南?”秦宁一惊,坐起,又是岭南,心下便想到了那套银饰,“到底是什么事?”
皇帝亦坐起,靠在床头,搂过她,为她掖好背着,淡淡的说,“安美人。”
“果真与她有关”秦宁大惊,复问,“到底何事。”
皇帝伸手轻抚她的脸,若有所思的问,“你不觉得,我对她的宠爱过甚了吗?”
秦宁不理他的问题,反问,“跟太后有关,是不是?”
皇帝听了,轻笑,俯身亲了她的脸颊,说,“我的宁儿果然聪慧。”秦宁趴在他胸前,蹙眉。他伸手轻抚她的额头,说,“安青的爷爷是父皇早年时的廷尉,那时母后还是昭仪,倍受父皇宠爱,父亲又是太尉,陈氏一族,自是无人感得罪。母后的弟弟,陈府的小少爷与人发生口角,打死了人,满朝上下无人敢多言,唯安廷尉亲自带人去了陈府抓了人,力排陈太尉众人的阻挠,将那陈少爷判了刑。因此事闹得京城满城皆知,父皇只得顺了民意,将陈少爷处死。事后陈太尉自是不会放过安廷尉,找了一事,将他发配到岭南蛮荒之地,安廷尉未过多久就郁郁而终,而当时的安少爷,就是安慧的父亲,本已是卫尉丞,因此事,也被发配到岭南,这些年一直在岭南的一县内当了个县尉,直到前几年,我因陈皇后之事,将陈府赶出京城,才晋升做了县令,而安慧的兄长,据说已年方二十有二了,至今还在县衙内做个小主簿。”
秦宁听完他的话,说“所以太后不喜欢安美人。”说着,又微微皱眉,忧心的问,“你想怎样?”
皇帝轻笑,玩弄着她垂在肩上的头发,问,“你会不知?”。“不要。”秦宁打断,蹙眉,摇头。皇帝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轻啄了她的嘴唇,浅笑,“为什么不要,安氏一族自是愤恨陈家的,据说安青那兄长是个极狠厉的人物,亦是重情义之人,若你能将他收为己用,那岂不是很好。”秦宁脸上有泪滑过,皇帝低头轻吻去她的泪水,说,“林丞相已让马冽派人将安府打听清楚。我过几天便会寻一机会罚了安青,你见机行事,待明年开春后,再由丞相或者沈易出面将安氏调回京城。那宫内、宫外,安家定会以你为重。”
☆、033
秦宁听了自是感动,却心下有些不安,“那安美人怎么办,你若故意寻了她的不是,那岂不是对她不公。”
“不公?”皇帝听了,微微笑着反问,“那你觉得我为何从一开始就对她极为宠爱。”
“你。”秦宁大惊,不敢把心中所想说出口。
皇帝微微冲着她点了点头,“安美人极是聪慧,若能让她为你所用,日后你在宫中就能有个帮手。马雯虽待你好,但是她身后有个马家,万一有了私心,于你,于瑄儿,是存了隐患的。而安慧,她会因为安家的复起,对你心存感激。安府回了京后,母后自是不会让他们安生的,到那时他们会发现唯有依附林府,才能在京城站稳脚。我亦会让她在这大起大落中,明了我的宠爱最是虚无缥缈的,唯有你才能保她周全,最主要的是能保安家荣耀。”秦宁听了不语,伏在他胸前,轻泣。
皇帝轻抚她的背,低声喃道,“这天下苍生众多,朕虽贵为天子,却也能力有限,只得保了不负于你,其他众人,怕是无暇顾及了。”
“烨”,秦宁抬头低唤,伸手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
皇上轻移开她的手,捧着那满是泪水的脸,痴痴的望着,柔声说道,“你有多久没这般唤过我了。”
“烨”秦宁哭着,起身搂着他,脸靠在他的脸上,低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太沉浸在这仇恨之中,不理会你待我的好。”
“哪会是你的错。”皇帝打断她的自责,复捧起她的脸说,“是我不好,不能保你所爱之人的周全,知你心中有恨,亦不能帮你复了仇,连最基本的陪伴,都给不了你和瑄儿。”
“烨,你不要说了。”秦宁低垂了双眸,泪流不已。
皇上轻抚了她的泪水,柔声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也不哭了,可好?”秦宁点了点头,他将她轻搂在怀中,轻抚着啜泣的她,喃喃的说到,“我自是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娘俩,纵使是那人也不行。我只盼着你能常常笑笑,常常出去走走,不要老是闷在这宫里,我看着会心疼。常去找找我,跟我发发脾气也好,闹闹也好,偶尔让我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不要这般冷淡淡的对着我,我会感到心慌,会不知所措的。”
秦宁起身,吻住了他的唇,轻吐,“不要再说了,求你,我依你便是了。”
皇帝听着,高兴的笑着,抱紧了她,复吻上她的唇,秦宁亦抱紧了他,用力的回应着他。皇帝见她难得主动,甚是高兴,欺身将她压在身下,又是一般**。
直到傍晚,仍觉不够,不愿离去,知今儿有事,才强忍不舍,起床,穿好衣服,准备离去。见林淑窝在被子里望着自己,复而抱起她,耳鬓厮磨番,道,“我明日再过来。”秦宁点了点头,搂住他的脖子,嘟嘴,在他耳边似警告般说道,“今晚不许碰她。”他低笑,又吻了一遍,俯在她耳边说道,“我没力气了。”秦宁听了,娇羞的躲在被子里,皇帝轻吻着她的额头,替她掖好了被子,方离去。
秦宁待他离去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上午才醒了来,丫鬟伺候她起身,用膳。兰心进门见她在用膳,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听说昨儿个半夜,皇上在储秀宫,发了好大的火,半晚上回了宣室殿的,都惊动了太后了。”
秦宁听了轻点了点头。
兰心有些惊奇,昨天皇上离去的时候,心情很好,怎么半晚上的,就发了这么大的火,想问着秦宁要不要去打听下。秦宁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去。兰心只当她是如平时般不理世事,也不觉得奇怪,便下去了。
秦宁心中却想,还不是时候,不会只是发一通火这般简单。
再等等吧。
☆、034
已入冬,第一场雪,纷纷絮絮的下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林淑用完早膳来王琴屋里小坐,才发现她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觉着自己疏忽了。拉着王琴,要去给她购置几件首饰。王琴怕破费,自是不肯,直到林淑说月底父亲过寿,府里要摆寿宴,不能寒碜了,才应了上街购置。
林淑带着王琴和小青出门,正好被若兮碰见。一听要上街,她自是来了劲,央了许久,林淑才同意带着她。一行人坐上马车,到了京城最大的珠宝坊珍宝轩。
林淑为王琴挑了几套首饰,若兮又看中了几件珠花,林淑也觉着好看就买下了,又为若涵挑了些饰品,差了掌柜送到丞相府,想着难得出来,再去街上逛逛。
刚出了珍宝轩,几人紧了紧各自披风,正欲踏雪而行,见一老伯带着一小男孩匆匆从跟前走过。林淑觉着眼熟,多看了一眼,发现是马府的老管家,出声喊道,“顺伯。”
老人回头,见是林淑,很是欢喜,笑着行礼,“林淑小姐,好长时间没见着您了。”
林淑上前扶住,“今年年初来回来,一直没去看望你,顺伯身体可好。”
马顺笑呵呵的望着她,说,“谢小姐惦记,前年将军体恤让我那儿子做了管家,又留我在府里安享晚年。”说着,望向若兮,指着问,“这可是小小姐。”
林淑点了点头,伸手示意若兮过来,说,“若兮,这是马顺爷爷。”
若兮向老人微微欠了欠身子,唤道,“顺爷爷好。”
“哎,若兮小姐金安。”马顺笑着应道。
林淑望着跟在老人身后的小男孩,六七岁大,微有些瘦弱,穿着倒很是华丽,身上白袄子上有大片污迹,许是顽皮了在哪蹭到了的。没戴帽子,耳朵被冻得有些微红,小脸也是,脸上还有些脏,小手也是,许是刚在哪玩耍了,没洗手,蹭到了脸上。林淑问马顺,“这位是?”
“这是我们家少爷,皓少爷,快叫淑姨。”马顺拉着男孩,说到。
“皓儿”林淑惊呼,有些不敢相信,忙蹲在男孩跟前,伸手替他捂了捂耳朵,又掏出手帕替他轻轻的擦了脸。脸上有些污渍已干了,手帕亦擦不干净,林淑握了握他的小手,有些凉,微微皱了眉,轻声问,“可冷?”
马皓望着面前这个温柔的女人,心下温暖,瞥见她身后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歪着脑袋望着自己。想着自己刚跟后院的小孩打完雪仗,身上脸上怕都是脏脏的,有些拘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还有泥沾着的,挣开林淑,双手藏在身后,拉耸着脑袋低声说,“不冷。”
林淑觉着有些不忍,起身,将他拉在身边,问马顺,“这么冷的天,你还带他出来啊。”见马顺叹着气摇头,忙问,“怎么了。”
马顺皱着眉,望着男孩说,“哎。大夫人死的早,老爷又整天在校场不着家的。这少爷没人管,只得我带着,今儿个我孙子生了病,我来街上给他抓点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呆着,只得带着他一块上街。”
林淑听了,有些心疼,将他搂在身边,又问,“府上不是有位新夫人么,好似还是皓儿的姨娘吧。”
马顺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面带难色,半响,只能开口说,“那马夫人自己有个小小姐的,怕是照顾不来吧。”
林淑明了他的意思,亦不再多说,俯身问马皓,“跟我去林府可好?”
马顺听了忙摆手,“淑小姐,这可使不得。”
林淑见马皓点了点头,笑着说,“哪有什么使不得的,你家将军和荣华自小也是在我家长大的。你去忙吧,晚上我让人送他回去。”马顺听了只得应下,匆匆别了,抓药去了。
这么一来,几人也失了逛街的兴致,上了马车,准备回府。林淑搂着马皓坐着,双手握着他的小手,为他取暖,又对若兮说,“这是马皓,是你马伯伯的儿子。”
若兮腻腻的哦了一声,说,“原来他就是马皓啊。”
马皓望着她,心下惊奇她认得自己?望着她已脱去裹着的风衣,身着粉红色的棉袄,头上扎着两个辫子,手上套着小手套,甜甜的笑着,甚是可爱。
若兮见他望着自己,笑着对他说,“马伯伯还说带你去校场,与我们一起习武呢,我和瑄哥哥都去了几次了,还没见到你。”
马伯伯?马皓心想,他讲的是父亲吧,带我去校场,有些好笑,那个来去匆匆的父亲,怕是连自己长成什么样都快忘了吧?看样子,这女孩好像很喜欢自己的父亲。心下冷哼,那个终日冷冰冰的父亲有什么好喜欢的。
感到手上传来的温度,马皓望着那双包着自己的纤白的双手,靠在这个女人的怀里,回想着刚刚她对着自己的暖暖的笑。眼眶有些灼热,自打母亲离世之后,已好久没人这般温柔的对待自己了。
☆、035
马皓有些贪恋在她怀里的感觉,头微微蹭了一下,林淑以为他不适,低头,轻问,“怎么了?”马皓摇了摇头,不语。
一会,便到了林府。林淑将人带进内厅,留了若兮陪着马皓,便去找林丞相。刚离开凌瑄带着墨家兄妹亦到了林府,径自向内厅走了来。若兮正寻了帕子,为马皓擦脸。马皓望着面前正点着脚尖的若兮,有一瞬间的失神。若兮望着他这般呆呆的模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说,“你怎么了。”又问,“你怎么会弄得这么脏。”
马皓正要回答,却被一声,“若兮”打断。抬头,望见三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孩子进了来,为首的是一位少年,进门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在望见自己时敛了去,淡漠的望着自己。身后一少年比他高了半个头,很是尊敬的跟在那人身后,边上一位少女,看着有五六岁,搂着边上那人笑嘻嘻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到自己歪着脑袋狐疑的望着。
若兮回头望见来人,笑着跑了过去,男孩伸手扶住她。若兮顺势跌进他怀里,腻歪在他身上,仰头问,“今儿怎么上午就来了,路上可冷。”马皓望着她满脸的笑意,心下有一瞬间的不悦。
凌瑄双手握住,将她箍在怀里,笑着摇了摇头,宠溺的说,“母亲随太后去了太庙,我下了课,就过来了。”
墨秋放开墨言蹦到他们跟前,指着马皓问“若兮,他是谁。”
若兮回头冲着马皓笑了笑,仰头对凌瑄说,“他就是马皓。”凌瑄听了,蹙眉,打量了一番,微有些诧异。身后墨言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在,盯着马皓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却听墨秋冷哼一声,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冷的说,“他就是马冽的儿子。”
马皓听到她直唤父亲的名讳,有些不悦,望了过去,却见她微微扬了下巴,不屑的望着自己,不知为何,马皓从那双碧波的眼里望见了淡淡的仇视。
“墨秋。”凌瑄低呵。墨秋听了,低头退到他身后,别脸望向一边。若兮不解,疑惑的问,“你们怎么啦。”凌瑄低头冲她低笑,“无碍,怎么不见若琦呢?”
若兮伸手指了指内院,“应该还在房里吧。我上午随娘出门了。”
凌瑄听着点了点头,这时林淑扶着林丞相,进了来,几人向林丞相行了礼。林丞相亦问凌瑄今儿怎么上午就来了,凌瑄一一答来。
林丞相走到马皓身边,见了他满身泥渍,微微蹙眉,拉了他的手,疑问着望向林淑。林淑点了点头,这一路上她已将预见顺伯之事细细告知了父亲。
林丞相大怒,手拄了拐杖狠狠向地上敲了几下,高声唤道,“林福,林福。”林管家不知何事,匆匆跑了进来。“去,马上去将军府,去把他给我找来。”林管家不知他所讲何事,疑惑的望着林淑。几个孩子,亦不知发生何事,让老丞相这般生气。
林淑怕他气坏身子,忙上前扶着,“爹爹,这会冽哥哥怕是还在忙,让福伯午后再去请吧。”
“忙,忙,忙,我看他整日忙得什么,把个孩子照料成这样。”林丞相望着马皓有些单薄的衣服,有些心疼,微微搂了搂他,吩咐林淑,“去寻了若琦的衣服,给他换上。”林淑应下,拉着马皓去了后院,又听见林丞相对管家说道,“你派人去将军府等着,让他一下朝就过来见我。”林管家无奈只得应声下去。
若兮望着林丞相远去的背影,冲着凌瑄微微瘪了瘪嘴,说,“咦,外公生了这么大的气,马伯伯要遭殃了啊。”凌瑄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恩,回宫了我要跟母亲说,母亲定要乐得合不拢嘴。”若兮听着,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边上,墨秋亦一脸的幸灾乐祸。墨言望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036
马冽回府刚换下朝服,就听小厮说林府来人说林丞相让他一下朝就过来。马冽大急,以为出了什么事,不待休息,急忙赶到林府。问了门口小厮,知府内未发生大事,老爷、小姐都安好,这才放了心,跟了人来到书院,却发现林丞相抱着马皓在教他写字。望见马皓,有些惊奇他怎么会在这。
马皓抬头望见他,放下握着的笔,低唤一声,“爹。”
马冽望见他坐在林丞相腿上,冷了脸,厉声喝道,“还不快下来,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让爷爷抱着。”
马皓依言要下来,却被林丞相抱住,冲马冽喊道,“你瞎嚷什么,去,给我去书房等着。”
马冽甚少见他这般生气,心中纳闷,想着最近军中没发生什么事,朝上也亦无和他人起冲突。望向正在检查若琦功课的穆念,穆念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轻叹口气,正欲去书房,却瞥见若兮小嘴一动一动的冲着自己在讲话,仔细一看,才看清,说的是“马伯伯,你要遭殃了,外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脸上还带着窃喜的表情,边上凌瑄也挑眉望着他。马冽见他难得脸上有些表情,笑呵呵的走到他跟前,俯身压低了声音问,“今儿怎么上午就过来了。”
凌瑄今儿心情很好,抬头对他说到,“母妃今日有事。”
马冽没料想到他会回答,望着他脸上淡淡的笑,十分欢喜,咧了嘴问,“那拳谱可看了,袁师傅教的可好。”
边上马皓望着他俩再也无心写字,那个笑容满面、满脸讨好的人,是那个终日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父亲吗。那个男孩是谁?母妃,是宫里的皇子,只听说姑姑马荣华有个女儿啊。望着父亲满脸的笑容,觉得有些刺眼,心下冷哼,真讽刺,这般笑容在诺大的将军府怕是见不着的吧。
林丞相觉着马皓写字越来越心不在焉,抬头顺着他眼光望去,心下明了,冲马冽呵道,“还不快去。”
马冽见他生气,无奈只得去书房。若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高声唤道,“外公,要不要请家法。”凌瑄听了,轻笑出声,众小孩都狐疑的望着他们。林丞相冷哼一声,放下马皓,起身走了出去。马冽亦不在意,伸手戳了戳若兮的脑袋,跟在他身后。
若兮大笑搂着凌瑄的胳膊腻歪在身上,兴冲冲的说“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凌瑄轻打了她的额头,“练字。”若兮嘟了嘴,说了声无聊。
边上若涵,一脸好奇,冲着她喊,“姐姐,姐姐,外公为何生这么大的气?还要请家法。”
若兮轱辘的转了下眼珠,喊道,“因为马伯伯虐待他儿子。”凌瑄听了轻笑着摇了摇头。
众小孩都惊奇的望着马皓。墨秋一脸兴奋的蹦到他跟前,窃笑着问他,“马冽揍你了?”
马皓望着她满脸的幸灾乐祸,瞪了她一眼。墨秋见他不理自己,切了一声,撸了袖子,握着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冷哼了一声,说道,“小心我揍你。”
一旁的穆念望着摇了摇头,这帮孩子,可没一个他惹得起的,只要不闹事,他是不会多说的。
墨言无奈的望着她,喊道,“秋儿。”墨秋不理他,冲着说了声,“你闭嘴。”回头,继续吓马皓。
凌瑄拧眉,低声呵道,“墨秋。”墨秋望着他皱着眉,立马噤了声,乖乖的做到位置上。
☆、037
马冽跟着林丞相来到书房,“伯父,这么急着找我了,发生何事了。”
林丞相不悦的望着他,问“你不问问皓儿为什么在我这里。”
“皓儿?”马冽愣住,半响才反应过来,“哎,不是,您就为了这事?”见林丞相未否认,只不悦的望着自己,“哎呦,您急死我了,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林丞相听了气结,拐杖使劲在地上敲了敲,“怎么还怪我多管闲事了。”
马冽见他生气,忙扶着他坐下,说,“哎,不是,我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见林丞相又不悦的瞪着他,忙斟茶,边说,“您说,您说,我听着的。”其实心中一阵窃喜,已好久没见着老爷子对自己这帮嚷嚷了,咧了笑,又给自己斟了杯茶,这一上午火急火燎的,可没把他急死,终于可以坐下歇会了。
林丞相望着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呵道,“你给我站起来。”马冽只得依言,起身,站在他身边。“你看看你,你这父亲怎么当的,把孩子仍给马顺就不管了。”
马冽听了大喊冤枉,“我哪能啊,府里有这么多丫鬟下人的,怎么会就扔给顺伯啊。”
“那你去看看,大冬天的,那脸那手冻成什么样,再看看这孩子瘦成什么样,长得还没若琦结实。”林丞相冲着他大声嚷嚷着。
“我不是忙么,朝上事这么多,我哪会管了这么些。府里有这么多人的,哪会连一个孩子都看不好。”马冽将茶水递给他,又给他捋着背,说道,“您多虑了,回府了,我罚他们去。”
林丞相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呵道“他是你儿子。”
“他还是陈家的外甥呢。”马冽高声脱口而出,又觉着自己口气太冲,别了头,低声的说,“我宁可他不是我儿子。”
林丞相愣住,望着他脸别在一边,知他这几年亦不好过,忍着泪闭了闭眼,深深叹了口气,似自语般说,“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没把淑儿许配给你。”
马冽听他这么说,忙起身,跪在他跟前,“伯父您这是说什么,是我干了浑事,是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林家。”
林丞相听着,泪止不住的留了下来,抹了把,说,“行了,当年那事也不是你左右的了的,我知道你尽力了。我也知道你当时的顾虑了,这么些年,一直不愿见你,只是我过不了自己这道坎。”望着他低头跪在地上亦泪流满面,说,“这么些年了,我也想开了,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不想另一个儿子也老死不相往来。”
马冽心中痛楚伏在他腿上,痛哭,“伯父。”
“好了,好了,都是做父亲的人,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林丞相轻拍着他,说,“不把淑儿许配给你,是不希望她步远儿的后尘。”
马冽痛苦的点了点头,哭着说,“伯父我知道,是我和阿雯对不起你。”
林丞相长叹一口气,抚了他脸上的泪,说,“这怎么能怪你们呢,要怪就怪你们生在这冰冷冷的世家。”说着要扶他起来。马冽忙自己起身,坐在他身边,伸了衣袖,拭干眼泪。
林丞相望着他说,“我知你这些年,心里一直不痛快。你府里的其他人,我不管,可陈莲已经走了,她也是个可怜的人,你要好好待马皓。”说着,又叹了口气说,“你那新夫人虽是他姨娘,你又不是不知,她容不下他,你再不好好待他,你那府里,他还怎么呆下去。”
马冽听着他的话,想到了那个温柔的女子,虽是陈家人,却没陈家人的狠辣,不躁不闹,温柔如水,无论自己如何待她,都那般温柔的笑着,似柔风般沁人心脾,只是那般柔顺的人,亦离自己远去,心下又隐隐作疼。马皓,马皓,马皓是那个温柔的女子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依恋。心下悔恨,自己怎么能这般糊涂,这么些年对他不管不顾呢。抬了头,对林丞相说,“伯父,是我犯浑,我今后定会好好对他的。”
林丞相点了点头,又问,“今日可有事?”不待他回答,直接说,“留在这用膳,我应了他们下了第一场雪去北郊看雪景,下午一起去。”
马冽听了自是高兴,也不管下午有事没事,直点头应下了。
☆、038
两人又聊了许久,林丞相命人去准备下午出游的事,马冽望着他有些累,忙让他回房休息会,自个又去了书院。
若兮见他进来,忙问,“马伯伯,外公有没有揍你”马冽望着她一脸狡黠样,边上凌瑄亦是似笑非笑的斜睨着自己,走了他们俩边上,捏了捏若兮的鼻子,腻着说,“你这小鬼灵精,在徘腹我什么?”
若兮轻拂开头的手,很是嚣张的说,“我没有徘腹你哦,我跟瑄哥哥在讨论呢。”
“是吗?”马冽笑着问凌瑄,凌瑄对着他耸了耸肩,一贯的沉默,马冽也不在意,唤了声皓儿,招手让他过来。
马皓有一瞬间的错愕,或者可以说是受宠若惊,又听面上墨秋切了一声,瞥见她仰着下巴对着自己冷哼一声,别头望向一边。蹙了蹙眉,心中纳闷这个女孩为何总对自己有敌意,又见父亲笑吟吟的向自己招了招手,走了过去。
马冽搂着他蹲下,马皓在让怀中有些不自在,隐藏着未表现出来。马冽搂着他,指着若兮说,“这是若兮,淑姨的女儿。”又问,“淑姨你见过了吗?”马皓点了点头,若兮冲他微微一笑,唤了声皓哥哥。又指了凌瑄说,“这是三皇子。”凌瑄冲他淡淡的颔首,马皓心中了然,原来是三皇子,难怪那墨家兄妹会对他这般恭敬,难怪这般高高在上。马皓向他俩打了招呼。
马冽对他十分满意,笑着说,“三皇子是秦婕妤的儿子,你宁姨,下会带你进宫见姑姑时,你就见到了。”马皓恭顺的点了点头,心下微微有些不解,今儿是怎么了,面前那个真是那个冷冽严肃的父亲吗,怎么这般和顺可亲了,还要带自己进宫。这趟林府之行,可真是意外颇多啊。
“都练好了吗?”林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马冽见她来了,起身,林淑冲他微微笑着换了声皓哥哥,伸手拉过马皓,抚了抚他的额头,马皓咧嘴笑着唤她。
林淑搂着他,对众孩子说,“可有练好了,外公说午后带你们去北郊。”
众人听了都来了兴致,若兮一跃而起,正要说些什么。林淑微瞪了她一眼,说,“你安分点。”若兮嘟了嘴,坐下,搂着凌瑄的胳膊,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凌瑄无奈冲她低头轻笑,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顿时若兮又笑靥如花。马皓望着他俩,微微觉得有些刺眼。
午膳用的很是欢乐,大大小小的人围这林丞相,林丞相已好久没这般开怀大笑了。林淑很是欣慰,冲着马冽微微笑笑。马冽心中不是滋味,那事,伯父是瞒着淑儿跟雯儿的,也跟秦宁和沈易下了封口令,不得在这两人面前提起。马冽是感激的,知伯父虽怨他,但他也不想他弄得众叛亲离。本来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被弄得这般分崩离析,生死相隔,他心中是恨的。望着对面的女子,是他从小的期许,而此刻,却已嫁与他人,而自己身边亦坐着与别的女人的孩子,心中的仇恨在叫嚣着。望着她温柔的笑容,望着高堂上老人难得一见的笑容,淡淡的隐了心里的愤恨,心中默默起誓,既不能相伴,那就守候吧,这林家的老小他是不能再让任何人欺负了的。
☆、039
午膳后,一行人出发准备去北郊。
若兮本想骑马,沈易笑着说好,准备抱着让她与自己同骑,马冽问凌瑄要不要与自己同骑,不待凌瑄回答,林丞相就制止,让马冽也马皓同骑,马冽知他心意,只得应下抱着马皓上马。凌瑄倒无所谓,摇了摇头说坐马车。若兮见他不骑马,亦跳了下来,跑来拉着他的衣袖,说了声我陪瑄哥哥。马皓望见,本来满脸欢喜的脸上,笑意敛去,坐在马上甚不是滋味。马冽望着他落寂的脸,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你这小子,还真是我儿子,跟我那时一个德行啊。”说着又将他抱下马,“行了,去马车上坐着吧。”
沈易见状,亦轻笑,“我这女儿可不得了啊。”
马冽听了哈哈大笑,“赶明儿见到秦宁,我可要跟她说,她儿子有劲敌了啊。”
林丞相摆脸说了句“胡闹”,亦跟他们一起哈哈大笑。林淑笑着扶着他上了前面的马车,王琴跟在身后。
若兮听了不解,问凌瑄,“他们在说什么。”凌瑄冷冷的望着马冽父子,转头低笑着对她说无事,扶着她上了马车。马皓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嘀咕,这脸变得真快,却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墨秋吓了一跳,低声问,“你干吗。”墨秋朝他轻哼一声,说,“若兮小姐是瑄皇子的,你少打她主意。”说着又举着拳头在他面前晃着,一脸警告的说,“离若兮小姐远点,不然我揍你。”马皓皱了眉问,“我跟你有仇吗?”墨秋敛了表情,一本正经的对他说,“有。”马皓被她突然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正欲再说,却见墨言推搡了墨秋一下,冷冷的望着自己。墨秋亦冷冷瞥了自己一眼,上了车。若涵跑着跟在墨言身边,墨言拉着她一起上了马车。若琦走来,拍了拍马皓的肩膀说,“上车吧。”,马皓依言跟了他上了车。一路上几个孩子说说笑笑,甚是欢快。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北郊,河面上已结了厚厚的冰,已有人在上面行走,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连绵的山上亦被盖着白白的一层,只少许树木露着点绿色,银装素裹,甚是壮观。
若兮跃下马车,欲往远处跑去,凌瑄拉住她,为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拉着她往湖边跑去。几个孩子纷纷跟着。
林丞相望着一帮孩子甚是高兴,往一边无人处走去,沈易和马冽跟着,林淑知他们有事要谈,领着王琴跟在孩子们身后。
马冽和沈易一边一个跟在林丞相左右,望着林丞相一脸沉默,马冽开口,“伯父,可在担忧何事?”
林丞相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我本想明儿开始,让皓儿也来林府,多跟瑄儿他们处处的。可又想,这么些年了,这会两家突然走得进了,那些人又不知道该如何想了。”
马冽思索着,说,“伯父说的是,皓儿这事,我已知错了,您就别费心了。至于他们几个兄弟,您自不必担心再过几年都要进上林苑的,感情不会差的。”
林丞相听了叹了口气,道“我哪能不担心啊,这个时候薛府跟陈家结了亲,朝堂之上,陈家那些旧部蠢蠢欲动,我这身子,又坚持不了几天了,只怕我一倒下,陈家就要卷土重来了。”
☆、040
沈易听了忙扶着他,马冽亦一副担忧之色,林丞相朝他俩摆了摆手,“这是早晚的事,不必太担心。”说着,望向远方,似自语般说,“宫里那两丫头,那性子,我最怕她俩再生了隔阂,那该如何是好。”
马冽安慰,“不会雯儿心不在皇上身上,秦宁又是大肚的人,也不会跟她计较,她俩你自可放心。”
林丞相摇了摇头,说“她们俩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雯儿性子爽朗,可经不住人激,宫里又是是非之地,多少人等着她们起冲突的。宁儿心里又有疙瘩,自是不会多去解释的,这小事还好,万一遇上大事,可怎么办。”
沈易劝道,“父亲,宫中之事不必担心,婕妤与荣华从小一起长大,自是有感情的,两人再怎么闹,有难时定会相互帮忙的,况且,还有皇上呢。”马冽听了亦附和,林丞相不言语,心中却叹,皇上,就怕万一皇上为了宁儿动了马雯,那可该怎么办。这话在他们面前自是不能说的,沉顿片刻,又对马冽说,“上次让你去查的安家,你俩合计一下,把安青放在那里好。”
马冽听了,忙问,“伯父要复起安家。”
林丞相亦不瞒他,点头说是,“若我走了,你自是不能跟沈易走的太近的。”望见他有些落寞的样子,又说,“忍着吧,已经忍了这么些年了,亦不在乎多那几年。”见他点头答应才继续说,“我万一有事,陈家必会联合薛家联合先对付沈易。你是不能出手相救的,我并须在这剩下的日子里,在宫内宫外给宁儿和沈易留个帮手。”
马冽想到了宫里的安美人,这才明了,为何伯父会选了那个已离了京城好几十年的安家,沉声说道,“伯父放心,我定会暗中相助的。”
林丞相明了,点了点头说,“我知你心意,但不必强求,你府里那夫人跟太后走的极近,切不要让自己为难了。”说完又顿了顿,方说,“安家之事,可不要跟雯儿提起。”
马冽知他顾虑,也未多想,应下了。
林丞相望着远处,在打闹的若兮和凌瑄,心中不舍,但又无奈,这生老病死最是无常啊,唯心痛未给她俩留个安稳的境地,又想着淑儿和宁儿,还有已经离去的远儿,心中大痛,伸手捂住胸口,边上两人以为他哪里不适,大惊,林丞相摆了摆手,说,“这群孩子,我就交给你们俩了。”两人顺着他目光望去,沉声答应。
若兮这边是玩疯了,也顾不得寒冷扯下披风和手套,抓了雪就往凌瑄身上扔了去,一时间众小孩打起了雪仗。若兮和墨秋两人闹得最欢,若兮不敌她,只往凌瑄身后躲去,墨秋自是不敢去惹凌瑄的,转了头去招惹若涵,若涵怕冷,又不敌过她,只能拉了墨言挡着,墨言亦起了兴致,一扫平时的淡漠,拉着若涵跟墨秋打了起来。若琦见他们玩的高兴,拉着马皓也加入混战。
若兮望着一片混战,心有余悸,拉着凌瑄突出重围,两人跑到了河边上。若兮张开双手,深呼了口气,说,“真好,真希望每天都可以这么开心。”凌瑄望着她满脸的笑容,心想,是啊,若每天都能这般该多好,可这应该是个奢望了吧。
十多年后的一天,亦是那年第一场大雪,若兮亦站在这边,望着已结冰的湖面,回想着今日的情形,这一天该是这辈子中最快乐的一天了吧,所有亲人、朋友都在,没有隔阂,没有算计,无忧无虑。而那日之后各种生离死别,误解背叛纷至沓来。。。
☆、041
夕阳西下,一行人回了林府。马冽带着马皓回了将军府,命人备晚膳,马冽难得回来用膳,更难得一家人一起用膳,马夫人陈菲自是一番精心打扮。领着马妍,来到前厅,望见云儿带着马柔已经在等候,已是不快。又见马冽抱着马皓从东面进屋,更是窝火。这马皓是陈莲的儿子,那陈莲天性懦弱,她从小就不喜欢,而且当年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要再闺中等这么些年。最可气得是,她死都死了,还留了个儿子下来,而自己却生了个女儿,想着更是愤恨,不过还好她这个儿子不讨将军喜欢,这些年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这他在府里自生自灭。可现在将军怎的突然就跟他这般亲热了。
马冽见人都到齐了,招呼都坐下,陈菲正欲做在他边上,马冽却叫她往左边挪一位,将马皓抱上了她原来的位置。陈菲愤恨,瞪着马皓,马皓心中害怕,低下头,轻喊了声,“母亲。”马冽皱了眉头,不悦的望着陈菲。陈菲不敢多言,只得坐下。马冽命人上菜,又亲自替马皓布菜,说,“她本就是你姨娘,往后就叫姨娘好了。”说着又命人将东院他卧房边上的屋子收拾出来,说以后马皓就住那了。
陈菲听了,气的微微发抖,右手紧紧握着筷子,似要将筷子坳断。姨娘,东院,他要把马皓捧上天了吗。马冽是不与她和云儿住一起的,只偶尔会去下她们住的西厢,平常自己一人住在东院,而这会,要把马皓也接去东院与他同住,可见从此之后,马皓就是这马府真正的大少爷了,以后这府中众人再也不敢对他有所不敬了,而自己这个姨娘,亦要对他恭恭敬敬了吧。瞥见对面的云儿仍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心中冷哼,装的挺像的。
马冽似未看到众人的表情,自顾自的吃饭,待马皓吃的差不多了,就抱着马皓回东院了。陈菲见他走远,气得摔了筷子。两个孩子被她吓了一跳,马妍扯了嗓门就哭了起来,马柔弱弱的望着陈菲,被她瞪了一眼,立马低下头去,云儿伸手在桌下紧握住马柔的手,脸上仍是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
陈菲望着她俩更吃不下饭,拉着马妍就回房了。待她们走后,云儿抱着马柔默默流泪,半响觉着在大厅,似有些不妥,忙抱着马柔也回了房。
陈菲回了房,命奶娘讲马妍抱了下去,带着小玉回了卧室,刚坐下,便摔了桌上的茶杯,冲小玉吼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一天不见,就对那个小贱种这般上心了。”
小玉听了,忙要捂住她的嘴巴,“夫人,这话现在可不能乱说了。”
陈菲拂开她的手,骂道,“哼,再捧的多高,还是个贱种,跟他短命的娘一个德性,最好安安分分的别坏我的事,不然我让他跟他娘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小玉心下狐疑,大夫人是生孩子的时候落下的病根才过世的,怎么会死得不明不白。
陈菲自觉失言,冷冷的望着小玉,说,“你刚刚听见什么了。”
小玉大惊,忙跪下,“奴婢该死。”
陈菲冷哼,眼里有了杀意。
小玉跪在她脚边,未听到她言语,吓得瑟瑟发抖,这三小姐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今儿自己听见了不该听见的,怕是逃不掉了。
☆、042
小玉知今晚自己是躲不过了,心灰意冷。忽而脑中闪过一个人,心想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就赌一赌。跪直了,说“这皓少爷也是咱陈府的血脉,与您自是有感情的。再说,往后若您在生个小少爷,有陈府的支持,那咱这小少爷肯定比马皓尊贵多了。当务之急,咱是要先防着云夫人,我听说前几天将军都是在她院里过的夜,可不能让她在你之前生了小少爷。”
陈菲听了果然乱了分寸,急问是否是真的?小玉忙点了点头,其实将军前几天在哪过的夜,她是不知道的,但想着这样会将夫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云夫人身上,想着怎么对付她,那自己也就安全了。心下念叨,云夫人啊云夫人,这不能怪我,我也是为了自保。
陈菲忙扶着她起身,和颜悦色的说,“好妹妹,这府里我没什么知心人,就你一贴心的,你可得帮我。”
小玉见自己安全了,心也放到肚子里去了,思索片刻说,“夫人说的什么话,我自会为夫人分忧的。眼下,我先去打听打听今儿到底放生了什么事。这皓少爷是得宠了,将军正喜欢得紧,咱想想能不能从他身上下手,让那云夫人死无葬身之地。”
陈菲听了,点头说好,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银票给了她,小玉装做吓着要跪下,陈菲忙扶住说,“府里那些人要打探消息,都是要去打点打点的。你且拿着,看看能不能收买将军身边的几个人。”小玉这才收了银票下去了。
翌日,一早,小玉待陈菲一起床便进了房。陈菲还未梳洗,坐在床上,见她来了,忙招呼她坐下,问如何?
小玉将马顺带着马皓在街上遇到林淑之事跟她细细讲了,又说昨天一天将军和皓少爷都跟林家在一起,下午还一起去了北郊赏雪。
陈菲听了自是气愤,紧握着被子,狠狠的揉着,双目瞠大,咬牙切齿的低吼,“林家,林家,又是林家,我看等林府那老不死的死了后,他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小玉见她生气,忙又说了另一个消息,“我还听说云夫人昨晚给皓少爷送去一套冬衣,将军看了很是高兴。”
陈菲不在意,冷哼一声,“她倒是挺急着去巴结那小贱种的呢。”
“夫人,你可得注意,听说昨晚将军还留了她在东院过夜的呢?”
“什么?”陈菲大惊,这可如何是好,沉默片刻,敛去惊吓之色沉声问小玉,“上次你去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小玉知她讲的是林淑穿衣的喜好,“打听清楚了,那位侍卫说了,几次见到林小姐和她女儿,见她们都穿的十分素颜。”
陈菲听了冷冷一笑,脸上露出狠厉“那好,她不是能给马皓准备冬衣么,咱也给她们娘俩准备些衣服。”
小玉知她意思,出声阻止,“尚不是时候。”
“怎么说?”
小玉转了转眼睛,说,“这会咱给她送去了,将军自会觉得奇怪,问了她,她要是说了是咱送的,将军必定会对我们起疑。咱们要让将军以为是她自己要穿这些衣服的。”
陈菲听了觉着有理,问,“那该怎么办?”
小玉思索片刻,说,“月底林丞相寿宴,将军必定会携家眷一同前往,您可以让将军带着她一起去。”见她不悦,忙说,“这样,一来让将军知道您的大度,二来也让她跟林淑见了面,然后我们再送衣服过去。将军自会认为,她见了林淑后,东施效颦,模仿起了林淑小姐,那样将军自会厌恶了她。那样不是事半功倍么。”
陈菲觉着满意,“就按你说的办。”
☆、043
今日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宫里,秦宁刚用过早膳,兰心便匆匆赶来禀告,“安美人被皇上打入冷宫了。”秦宁诧异却也不惊奇,只问了为了何事。昨日是先皇忌日,自己陪着太后去了太庙,直到申时才回来。太后想念先皇,心中落寂,又因近日皇上因陈家之事跟自己闹得不合而心烦。回宫后,便宣了皇上和宫里众娘娘晚上在长乐宫一起用膳,以缓解心中孤寂,也想着趁机缓和与皇帝的母子关系。太后晓她不喜欢这种宴会,又见她累了一天,甚是疲乏,便准了她回关雎宫休息,晚宴不必参加。而她因前几天染了风寒,今日又颠簸了一天实在太累,回了关雎宫就睡下来,连凌瑄几时回来的都不晓得。这一起床就听到这个消息,有些诧异,想着昨儿哪有时间发生什么事可以让皇帝气得把安美人打入冷宫啊。
兰心知她疑惑,说“昨儿因是先皇忌日,晚宴时大家都打扮的很素雅,唯安美人穿很是绚烂,太后气得连门都没让她进,就将她赶出了长乐宫。据说整个晚上,脸色都不好看。皇上无奈下旨罚安美人禁足三个月。”
秦宁听了点了点头,问,“禁足怎又禁到冷宫去了呢?”
“本来这事也就结束了,可没想安美人被太后赶出来后觉得委屈,又听皇上要将她禁足,更不得了了。就候在长乐宫外等着皇上用晚膳后回宫,可皇上不见她,又被众人耻笑了番。想来是觉得气不过,她竟跑到宣室殿去了。皇上见她穿着本来已是生气,又见她这般大闹不休不止的,大怒,就将她打入冷宫了。安美人昨晚连夜被人送去冷宫的。”
秦宁听了皱眉,觉着有些奇怪,问“安美人平时穿衣,素来清雅,就算她不知昨日是先皇忌日,怎的会突然穿的这么艳丽。”
兰心听了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听说昨儿个,安美人一直在皇上面前喊冤,说是王美人陷害她。”
“王美人?”秦宁诧异,见她点了点头,心下也了然,不做声,低头用膳。
兰心见她这般淡然,微有些急,踌躇片刻,说,“婕妤,我们要不要准备去趟冷宫。”
秦宁握住汤勺的手顿了顿,轻笑,继续用膳,边问,“他都告诉于你了。”
兰心听了她的话,不知她话里的意思,跪下,“奴婢是皇上派来照顾小姐的,奴婢只是按皇上的意思,为小姐分忧,并无其他。”
秦宁挥了挥手,说“好了,起来吧。这么些年了,你这丫头的心思,我哪还能不了解。”停顿了会,又说,“咱不必这么着急,等宫里的那帮美人、皇后的都去探望过她,咱们再去也不迟。”
兰心明了她的意思,起身正欲下去,秦宁又吩咐,“你先派个人去照应着,可别让她被那帮人弄死。也别出手相助,这般大吵大闹不知规矩,是该受点教训。”
兰心明了,应了就下去准备了。
☆、044 林丞相大寿1
转眼到了月底。
元和十四年,农历十月二十。林丞相寿辰。
这日林丞相与沈易一起上了早朝。朝上皇帝正式宣布,林丞相即日起,辞官,颐养天年,任命沈易为新一任丞相。两人下朝,刚到府。皇上和太后的赏赐和贺礼便紧随而至。
府里戏台已搭好,只等了晚宴开始,便登台开唱。若兮带了小初和若涵在戏台上转悠,听闻这是皇上下令为林丞相请的全京城最好的戏班子,前年太后大寿时,就请去宫里唱过。府里到处是人,都在忙碌着,凌瑄今天会随了宁姨晚些时候一起来,马皓也要等了马将军一起来,若琦被父亲拉去前厅去见外公的那些下属,本来父亲也要她一起去的,她觉得实在无趣,便拉着若涵和小初躲到园子里,讨个清净。
林淑前几日受了风寒,身体乏力,不能太劳累了,王琴带着小青前后忙着。林淑扶着林丞相在府里踱步,林丞相望着远处忙碌的王琴,对林淑说道,“王琴是个本分的人啊,不能就这么耽搁了。”
林淑知他的意思,说,“我跟沈易提了几次,他未答应。”
林丞相点了点头,说“他怕委屈了你,但咱们不能委屈了王琴啊。找个时间在跟他说说,跟他说这是我的意思。”林淑应下,林丞相望了她又说,“你是一家的主母,要有容人之量。”
林淑搂着他胳膊,笑言,“您还怕我容不下人?”
林丞相听了呵呵大笑,伸手搂着她,“不怕,不怕,就怕你委屈了自己。就怕我不能再守着你了”
林淑拭了泪,嗔怪“爹啊,今儿大喜,可别说这些话。”
林丞相不忍她难过,轻搂着她安慰道,“好好,不说了,今后我就在家陪着你和若兮,可好?”
林淑这才止了泪,笑着搂着父亲往前院走去。
宫里,关雎宫。秦宁再查看了一遍贺礼,兰心匆匆跑来,说,“主子,皇上让你先去,他晚宴开始了才去。”秦宁听了点了点头,披上风衣,领着凌瑄,出了门,身后墨言和墨秋跟着,正欲上车,却被一声等等打断。
秦宁望去是马雯带着凌瑶跑了过来,秦宁微微蹙眉,凌瑄亦是。
马雯跑进,怪道“怎么不等等我。”
秦宁敛了情绪,问“怎么来了。”
“今儿伯父大寿,我也算他半个女儿,我自当前往。”见秦宁不语,又说,“我跟那老婆子。”秦宁瞪她,她忙了改口,搂了秦宁的胳膊央求道,“我特意去求太后让她答应让我出宫的,你就带我去吧。”
秦宁无奈只得带了她们同去,凌瑶欢快的搂着凌瑄,看见后面跟着的墨家兄妹,收敛了些,小心的拉着凌瑄的手。这关雎宫她是喜欢来的,也极喜欢婕妤和凌瑄,可不知为何,就是有点怕那墨家两兄妹,总觉得那俩人对自己有些敌意,到是这个冷冰冰的瑄哥哥偶尔会给自己一个淡淡的笑容,而每次自己定会甘之如饴。
一辆华丽的马车,身后跟着几十名侍卫,浩浩荡荡的出了宫。
马府。马冽带着众家眷,也准备出发。马冽抱着马皓骑马,陈菲和云氏带着各自的小孩上了马车,丫鬟小玉也跟着。今儿众人都穿的很喜庆,大红的袍子,趁得云氏更加可人。陈菲望着她,想着将军刚刚亲自扶她上马车,心中冷哼,得意吧,看你过了今晚,还能得意多久。
☆、045 林丞相大寿2
马冽带着家眷先到了林府,沈易出门相迎。
陈菲本在埋怨来早了,进门才发现,九卿竟然已到的差不多了,各武将也来了许多。望见马冽来了都纷纷与他打招呼。
马冽带着她们进了大厅,林家众人都在。陈菲远远就望见林淑母女今日都穿了粉色的衣服,心下更确定了小玉之言,抿嘴向小玉笑了笑,小玉知她意思,搀扶着她的手轻拍了下,示意她安心。
马冽奉上贺礼,向林丞相行了礼。陈菲近距离的打量着林淑,果然是个美人,难怪将军会心心念念的想着,边上云氏亦打量着。林淑瞅见两人直盯着自己看,微微冲着二人行了个礼,唤了声嫂夫人。
云氏领着马柔向林丞相行了个礼,柔声唤了声“表姨夫。”
陈菲心中冷笑,哼,还攀起了亲戚,望着林丞相有些不解的样子,不觉的好笑,这马屁可拍到马腿上去了。
林丞相有些不解的望着马冽,马冽说,“是伯母老家的亲戚。”
林丞相了然,笑着说,“是我糊涂了,竟不认得了。”笑呵呵的给马柔递了红包,“来拿着,跟着皓儿去后院玩吧。”
林淑亦给马皓和马妍地上红包,马皓走到她边上,笑盈盈的唤了声淑姨,跟一旁若琦低头细语。马冽笑呵呵抱着若兮,在她耳边低语,不知讲了什么惹着她开怀大笑。马柔瞧着父亲抱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甚是羡慕。
聊了片刻,门外有人来宣,秦婕妤和马荣华带着三皇子和荣惠公主到了。众人忙起身接驾。待几人进门,林丞相带着众人行礼,秦宁扶着林丞相,又命众人起身。马雯亦上前扶着林丞相,冲着他撒了会娇。马冽不悦,忙制止,马雯嘟了嘴,向林丞相告状,“伯父,您看他,难得见我一面,一见面就给甩脸色。还有秦宁,您可得说说她,在这宫里,这不许我说,那不许我做的,跟个老妈子一样了。”林丞相听了哈哈大笑,秦宁和马冽自是气不过,都瞪了她一眼,林淑望着他俩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马雯忙搂着林淑,说“还是淑儿最好。”几个孩子难得都在身边,林丞相自是高兴,拉着马雯对马冽说道,“今儿个我寿辰,可别对雯儿吹胡子瞪眼的。”又对着秦宁,轻声说道,“你也是,多笑笑,别整天皱着眉头。”马冽听了忙应下。秦宁眼中有泪,林丞相伸手替她拭了泪,搂了她,轻拍着她说,“今儿可不许哭。”秦宁点了点头应下。
马雯见马冽挨了骂,甚是得意,这哥哥是越发的有架子了,现在也只有伯父能说的动他了,就该让伯父多教训教训他,拉了凌瑶说,“还不叫爷爷。”
凌瑶依言唤了爷爷,林丞相抱起了她,“噢呦,瑶儿都这么大了,我果然是老了啊。”马雯怕他累着,忙去接了,凌瑶挣脱开她,跑去腻歪这若兮,马雯无奈的说,“我这丫头,谁都不要,就爱腻着若兮跟瑄儿。”
林丞相听了,打趣说道,“那不是跟你小时候一样么,自己家不肯回,就爱腻在我家里。”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046 林丞相大寿3--沐小蝶1
林丞相拉着秦宁跟沈易和众位臣工说,“你们去聊,让我们一家好好叙叙。”沈易应下带着众位臣工退下。林丞相带着她们进了内院,马冽也跟着。陈菲见他去了,也只得跟着。
众人围着林丞相坐着,难得几个孩子都在,林丞相今日甚是高兴。马雯嘴甜,时不时惹得众人开怀大笑。
陈菲抱着马妍冷冷的坐在一边,云氏只得拉着马柔跟在她身边。马柔直直的望着一旁被众小孩围着的若兮,甚是羡慕。陈菲瞥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冷哼一声,说,“痴心妄想。”马柔听了很是羞愧,云氏帮拉着她低下了头。马冽望见她们,恐她们无聊了,让她们去圆子里逛逛。陈菲听了求之不得,抱着马妍就出去了,云氏拉着马柔小心翼翼的在身后跟着。
众人见她俩走了,更放开了讲,聊了许多宫里宫外的事,亦讲了许多小时候的趣事,甚是欢乐。只是众人都刻意着回避了一个人的名字。
只是有些事靠回避,是回避不了的。沈易推门而进,有些不知所措般,说,“父亲,沐姑娘来了。”马雯本来在茶,听了手一哆嗦,茶杯落到地上,迸出清脆的响声。秦宁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见林丞相坐着未动,也只能站着不动,林淑起身,搂着她的胳膊。众小孩被茶杯落地的声音惊了一跳,皆望向这边。若兮望着几人,觉得奇怪,不知何事,走到凌瑄身边,探究的望向他。凌瑄握了她的手,向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林丞相有些错愕,愣了片刻后,忙起身跟沈易说,“快请她进来。”
片刻后,只见一倾城女子进了屋内,向林丞相跪下行了大礼,唤“舅父。”
马雯听了那声舅父,脸色更惨白了,身子有些微微发抖,手紧紧拽着手帕,死命的在绞着。马冽无奈,走到她身边轻拍了拍她。
若兮靠着凌瑄,歪着脑袋望着那女子,“舅父?”没听说有这个姨娘啊,这么漂亮的女子是谁?
林丞相忙扶起了她,柔声,“你怎么来了。”
女子柔柔一笑,说“知您今日寿辰,特来给你拜寿。”
秦宁上前搂着她,流泪喊道,“小蝶。”
林淑亦流了泪,女子目中含泪,笑着向她伸手,说“淑儿不认得我了?”
林淑哭着搂着她,唤“沐姐姐。”
女子轻拍着她俩,说,“好了,我来了,倒都把你俩惹哭了。”伸手为她俩拭了泪,喃喃道,“还真不该来。”
马雯听了冷哼,“明知道,为何还要来。”
若兮挑眉,有仇?拉了拉被凌瑄握着的手,疑惑的望着他。凌瑄伸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安静。凌瑶不知母妃为何这般生气,也从未见过母亲这般怪异,起身未站稳,往后退了一小步,撞了身后之人,回头望是若琦,若琦见她脸上有担忧之色,不自觉的伸手搂了她,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女子听闻,扯了扯嘴角,眼中有些恨意,抬头即敛了情绪,望向马雯,“该称你马荣华了吧?荣华都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047 林丞相大寿4--沐小蝶2
马雯听出了她的讥笑,怒视着她,“你是什么身份。”
话未说完,便被女子冷笑打断,冷眼望着她,嘴角嗤笑,“小蝶身份卑微,自然没有荣华来得尊贵。”
“你!”马雯被她气得,站了起来,手指了她,身子微微发抖。
“好了。”林丞相呵了一声,怒吼道,“我还没死呢。”林淑忙扶着他,为了捋了捋胸口。
马雯听了跌坐了下来,转身默默流泪。秦宁愤恨的望着站在马雯边上的马冽,马冽望着她满是仇恨的眼睛,头别向一边。
几个孩子都被吓了一跳,若兮疑惑这宁姨眼中的仇恨,和马冽眼中的闪躲,抬头正欲与凌瑄说话,望见他冷冷的望着马冽,眼中的那份冷漠是她未曾见过的,似带着阵阵的恨意,望见自己瞧着他,眼神闪躲。这份闪躲她亦在秦宁的眼中看到了,在马雯抬头望向那名叫沐小蝶的倾城女子时正好瞥眼望见秦宁怒视着马冽。秦宁望见了她眼中的诧异,冷冷望着她后,低头敛情绪,沉默的站在沐小蝶身边。
沐小蝶忽而笑了笑,走到林丞相身边说“是我扰了舅父的天伦之乐了吗?”林丞相露了笑脸,摇了摇头。沐小蝶,又问,“那怎么我一来,就都流泪了呢?”伸手拭了林淑的眼泪,说,“可是不欢迎我。”说着又笑吟吟的挽着林丞相说,“今儿我是来陪老寿星过寿的,不是来陪你们几个丫头流泪的,都给我止了啊,不然我可要走了。”
林丞相拍了拍她的手,笑言,“你这丫头。”又对着林淑和秦宁说,“还不都止了。难得聚聚可别在扰了我的兴致了。”众人听着都止了泪,又坐下。
若兮觉得这个女人是柔美的,她一落泪,众多人都要陪着她心伤,又是机敏的,只一言语,便又可以让人皆破涕而笑。
沐小蝶望见若兮,微微斜着头,冲她温柔的笑着。林丞相见着,招手说,“若兮,瑄儿来见过沐姨。”
两人走了过去,沐小蝶望着凌瑄,待两人走近,起身蹲在他们跟前,抚着凌瑄的头,眼中溢满忧伤,注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后低喃道,“你是瑄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像你的舅舅。”
“沐姨”凌瑄不动,任她望着,直到望见母亲眼里又有泪溢出,才出声唤她。
小蝶缓过神,拉着若兮的手,问林淑,“这是你的女儿。”见林淑微笑点头,又问“叫若兮?”
若兮点了点头,望着她的笑颜,细细的看着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倾国倾城便是讲的这种女子吧。
沐小蝶亦望着她,说“好似灵气,将来定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倾国倾城?”若兮重复着她的话,小蝶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若兮又说,“倾国倾城那不是说你的么。”
众人听了皆微愣,片刻又笑了起来,林丞相笑言,“我的若兮被你迷住了。”
若兮听了羞恼的低下头,小蝶亦笑开了怀,又问,“可有学琴。”
若兮不知何意,答“母亲教了一点。”
小蝶微微点头,说“淑儿的琴艺是不赖的,将来定是才貌双全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说,递给若兮说,“我没什么好送与你,这本海澜集,是我谱的琴谱,给你留个纪念。”
秦宁听了微微吃惊,忙问“你要离开。”
小蝶冲她微微笑了笑,搂着若兮和凌瑄,紧紧抱了抱,在他俩耳边说道,“好好照顾自己,为爱你们的人活着。”
若兮没明白她的话。直到若干年后,经历过了种种风风雨雨,生离死别,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好好活着,为爱你的人而活着。也是到那个时候,才明白面前的这个女人,为什么能坚持着这么些年独自走下去。
☆、048 林丞相大寿5--沐小蝶3
小蝶松开他俩,复向林丞相跪下,柔柔一笑,说“今儿来,一来为您拜寿,二来是向众位告别。”
秦宁惊,起身,蹲在她身侧,握了她的手,担忧的问“你要离开?”
小蝶脸上溢着淡淡微笑,说,“这么些年了,呆在京城,呆腻了,想出去走走。”
林淑亦来到她身边,流着泪说,“我才回来,才见着你,你就又要走了。”
小蝶伸手,为她拭了泪,笑着说,“我的小丫头都已经当娘了,可别再这么多愁善感了,这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啊。”
林丞相知她心意已决,问,“你要去哪?”却见她摇了摇头,蹙了眉,说,“你一个姑娘,在外漂泊,我不放心。”又柔声劝道,“在陪我几年,不好?若不想呆在北苑,我在为你寻了地方,可好。”
马雯听了瞠目望着他们,北苑,他们竟然让她呆在北苑,心中大疼。
小蝶轻轻摇了摇头,悠悠的说,“不了,我已经在北苑陪了他六年了,若再呆下去,他要腻了。他曾说过,要踏遍这王朝的每一寸土地,我要带着他去的。他那么个闹腾的人,若不让他去,他又要闹别扭了。”说着似想起了什么,满是泪水的脸上有了些盈盈的笑意。
众人听着都落了泪,林丞相见她已决定,亦不再拦着她,问,“何时启程。”
“明日。”
“怎这般急。”
“就等着今日为您拜了寿,在离开。”说这,给林丞相行了两大大礼,“舅父,这一拜是为秦远,他说过时您养育了他,他此生最敬重的人便是您。这辈子,是他不孝,惹你心伤了,若有来世,他定会好好孝顺了您;这二拜,是谢谢您收留了我这么些年,谢谢您允了在北苑北苑陪了他六年,我亦不孝,不能陪您左右,此生不知能否在见面,望您珍重。”
林丞相听了,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说,“好,好,若有来世,我定不让他远去,定将他牢牢拉在我身边。”
小蝶又向他拜了一拜,说,“小蝶不孝,想问舅父讨样东西。”林丞相示意她开口,再说“我想要了秦远的龙吟剑。”说着,顿了顿,再言,“轩辕剑陪了他,就让龙吟陪着我吧。”
马雯愤恨,欲起身制止,却被马冽按住,她不依,掰开他的手,起身,欲言,却见林丞相点头答应,徒然无力,摔坐下,怔怔的望着他们,不愿相信。
林丞相闭了会眼,说,“好。”扶起了她。
小蝶起身,望向众人说,“今儿本不该来扰了大家,只是想再为他行了份孝,礼已敬,就不扰各位了。小蝶还有个不情之请,望各位明日不要来相送。”
众人知她洒脱,不愿感伤,皆应下。
林丞相拉着她的手,说“好,我带你去取龙吟。”小蝶笑着扶着他出了房。秦宁、林淑和沈易跟在身后。凌瑄也欲跟着,却被若兮拉住,凌瑄不解望向若兮,却见她盯着马雯,转了头,亦望向她。见她起身,却无力的摔坐在地上,马冽想要扶起她,却被她甩开,呆滞的望着空中。马冽见她这样心中大痛,望着那倾城女子离去的方向,心想,她是该有多恨自己啊,至始至终,都未看自己一眼。马雯忽而拉了他,嘶喊道,“舅父,舅父,她凭什么叫舅父,她只不过是个烟花女子,凭什么在北苑住了六年,凭什么能陪着他六年,凭什么来要龙吟,凭什么,凭什么,我才是他最爱的人,我才是他最爱的人。”
☆、049 林丞相大寿6
若兮不忍在看她,拉着凌瑄出了门去,跑向正门。
门外,沐小蝶已在与众人告别,望着他们出来冲着他俩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说“要记得我哦。”说着又望向他们身后的大门处,似在等谁,望着空空如也的大门处,脸上有些寂寥,轻叹口气,对着秦宁说,“跟她讲,好好活下去,为了秦远好好活着。”秦宁含泪点了点头。沐小蝶伸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轻声在她耳边讲,“你也是。”说完转身离开。
秦宁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哭着大声唤了小蝶。
若兮望着远处那位女子,顿了顿,停下脚步,却未回头,只伸手向他们挥了挥,而后,继续远去。若兮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想这样的倾城女子,世间是少有的吧,她让自己记得她,这样美丽狡黠的女子,自当会铭记一生的,只是不知此生能否还能否遇到第二位。只是在往后的许多年里,她经历了太多痛苦,太多的忧伤,纷纷饶饶中,她竞忘记了这位想要铭记一生的女子,亦忘了她曾说过的,要为爱自己的人好好活着。直到若干年后,当她遇见了另一位如她般的倾城女子,才忆起在这个最温暖的冬天里,曾经有个女子狡黠的要自己记得她。
众人见她走远,都回了府,下人来报,薛太尉和御史大夫都到了,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寿宴也要开始了。
若兮仍站在原地望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凌瑄在身边静静的陪着。若兮望着远处,突然开口,“她是要等谁的?”
凌瑄知她所问何事,淡淡答道,“雯姨。”
“为什么,雯姨那么狠她,她亦是狠雯姨的。”若兮再问,见凌瑄沉默,转头,望了他。
凌瑄望着她满是疑惑的双眸,拥她入怀。重重的叹息声,从若兮头顶传来,而后又传来凌瑄闷闷的声音,“什么都不要问,再等等,等你再大一点,我全都告诉你,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可好?”
若兮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浓浓的痛苦,亦感受到了他的丝丝哀求,点点了头,在他胸口喃喃的说,“我不问,我可以等,只是求你,以后若有事不要瞒了我。”
凌瑄紧紧拥着她,下巴抵在她额头上,点点头,“我答应你,以后有事,定不再瞒你。”说着,又顿了顿再开口说道,“我亦答应你,我凌瑄此生负天负地,自不会负你沈若兮。”
元和十四年,冬,在丞相府的门口,有个男孩对着怀中的女孩,起了此生最重最甜蜜的誓言。在今后的几 十年里,男孩为了心中的执着,做了许多违心的事,虽未负天负地,但终究还是负了这个女孩呢。
只是此时男孩眼中的坚定与女孩眼里的笑意,深深的刺痛了躲在门口的另一位男孩的双眼,有些痛楚从眼中溢出,亦有丝不甘在心中蔓延。
☆、050 林丞相大寿7
寿宴开始未过多久,皇帝便到了。不免让众人唏嘘,只是一场普通的寿宴,朝内三公九卿各武将悉数到场,甚至惊动了皇帝和后宫两位娘娘,可见这林丞相地位之尊贵。而林府的势力亦到了顶峰。
一场寿宴,众人各怀心思,马雯仍沉浸在悲痛之中,马冽怕她太过激动,只得陪在身边。秦宁和林淑刚刚经了离别,尚有一些忧伤,但为了不让林丞相太过感伤,想着法的逗老寿星开心。皇帝感觉到了众人的不寻常,瞥见马雯的神色,怕又出了什么事端,见秦宁心情尚好,才安了心。薛太尉望着这寿宴的盛况,自是愤恨的,无奈主桌之上,皇帝、马冽都在,只得跟了众人打哈哈。
而不远的陈菲绷了一晚上得脸,终于在丫鬟小玉匆匆跑来附耳低语之后,展了笑颜,很是难得的与云氏闲聊了起来。云氏只当她今日心情好,与自己闲话家常,却未料想到,今晚是她母女俩噩梦的开端。
凌瑄望着那边主桌上众人的表情,微微冷笑,薛太尉身边的那老头想必便是御史刘大人了吧,听闻他是陈府已故的陈老太尉的门生,这会跟薛太尉走这么近,怕是在为陈府回京出谋划策吧。薛家、马家、刘大人,这陈府果然触角有伸得更长的。
若兮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只望着他脸上淡淡的讥笑觉得有些陌生,怎会这般的疏远,这般的高高在上。忽而才想到,这才应该是他的本色,身为三皇子,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朝中重臣的外甥,自当有藐视一切的资格,自当至高无上的。只是心里有些难过,那个在林府里,冲着自己暖暖微笑的人还在吗?
凌瑄发现她的低落,知她怕是又多想了,也暗自恼怒今儿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收敛不住情绪。不是想瞒着她,只是喜欢她能无忧无虑的过个几年,能自在的长大,不要像他这般从小便生活在算计之中,如果可以甚至希望她能永远的远离这些灰暗。望着她,皱了眉,闭眼轻叹,这怕是不可能吧,像他们这种孩子,有哪个能真正无忧呢。伸手握着她,请问,“怎么了,还在难过。”
若兮知他怕是故意寻了话题与自己讲话,也未再多少,摇了摇头,说无碍。
若琦一直注意着他俩,轻叹,心下念叨,若兮,你所在的世界还真是残酷。半了,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又叹道,这会该是说我们所在的世界了吧。边上凌瑶不知何事,只闻的他的一声淡淡的叹息声,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大大的眼睛疑惑的望着他,似在寻问何事。若琦望着那明亮的眼睛,觉着那双眸里,似乎有些亮光闪了眼睛,一时间有些呆住,知道凌瑶再拉了他的衣角,才缓过神,微微冲她笑着摇了摇头。
马皓还未从大门外之事缓过神来,只低头,莫不出声,偶尔抬头,望了望若兮,却又望见她与凌瑄在低语,心中更是难过。墨秋望着他眼里的不甘,心下骂道,靠,这小子还真惦记上若兮小姐了。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的教训了他。想着不禁握紧了拳头,就差往马皓那挥过去了。
墨言有些头疼的望着她,赶紧为她夹了菜,让她快吃。转身,又为边上的若涵夹了菜。若涵虽懂的不多,心亦是玲珑的,望着这桌人各怀心思,也不说话,之乖乖的捡了碗里的菜,默默的吃着。
☆、051
寿宴一直到亥时才结束了,众人皆怕林丞相累着了,也不再打扰,各个回府了。
皇帝与秦宁她们坐了一辆马车回了宫,路上望着两人一句话也未说,都闭着眼睛在假寐,知今儿定是有事发生,紧了紧握着秦宁的手。秦宁伸了手指在他手心按了几个,皇帝明了,只一手抱了凌瑶轻哄着她。一路沉默,回了宫,派了人将马雯与凌瑶送回了昭阳宫,自己跟着秦宁回了关雎宫。
凌瑄径自回房歇息了,两人回了主卧,皇帝忙搂了她,问,“出了什么事。”
秦宁今儿是累着了,靠在他胸前,说,“小蝶来了,说明儿个离开?”
皇帝一时未想起是哪个人,“小蝶?”
“沐小蝶,我哥的那个红颜知己。”说着又叹了口气,一字一字说道“京城名伶沐小蝶。”
皇帝已想起是哪位,紧搂着她,“她不是在北苑么,怎么想着要离开?”说着又冷冷的讲道,“那马雯又要不高兴了为。”
秦宁听着,扯了扯嘴角,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轻声唤道,“烨,我累了。”
凌烨知她不想再多讲,今儿这么多事,怕是真累着了,抱着她上了床,替她褪了衣服,拥她入眠。
翌日,一早,马府。
马冽昨日是在陈菲屋里过的,小玉等马冽上朝去了,才进了屋。陈菲坐在梳妆台前,回味着昨晚马冽的热烈,小玉走进也不知,直到听她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才回了神,娇羞的轻打了她一下,笑骂道,“你这死丫头敢笑话我。”
小玉忙讨饶,说,“哪敢啊,我只盼着夫人能怀个小少爷,那更好。”
陈菲听了,有些央央的抚着肚子,叹了口气,“哎,只昨晚一晚,不知道能不能怀上。”
小玉见她这样,忙说,“哪会就一晚啊,现在将军已明了您的好了,日后定会来得勤了。府里又没其他姬妾,只那个女人,咱也寻到法子对付她了,往后啊,将军是要专宠您了。”
陈菲听了自然喜笑颜开,忙问,“昨晚可打听到什么。”
小玉听她总算问自个儿昨晚的事了,忙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不止打探到了,我还进了沈夫人房里了,瞧见了几样她常用的饰品。”陈菲大喜,忙问真的?小玉点头,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边摊开边说,“这是她常用的几样饰品,我昨晚照着样画的,果然与将军赐给云夫人的不一样,无论款式,样式都南辕北撤。”
陈菲望着图纸,满心欢喜,“那就是说,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小玉点了点头,又说,“我还打听到了,这沈夫人打小就酷爱茉-莉,所以用的都是茉-莉香。”
陈菲听了点点头,拉了她的手说,“这会多亏你了,我定重重有赏。”小玉跪下叩谢,陈菲扶了她,脸上冷冷一笑,说,“咱这进府也好几年了,也从未给那云妹妹母女俩准备什么礼物。今儿个你就让城里的锦衣坊来府里,来为她娘俩准备做几件衣裳。”
小玉听了,笑着应下说,“将军正好请了这锦衣坊为皓少爷准备些冬衣,咱啊,也趁着这机会为这云夫人准备几件。”说完又指了指桌上的图纸说,“那这些和那香?”
陈菲摆了摆头,说,“这些你先收着,等以后再用,我定要慢慢折磨她才好,哪会让这么痛快。”
小玉知这三小姐的手段,心中不免为那云氏母女捏了把汗,沉声应下,收了图纸,退下了。
☆、052
马冽回府后,听闻陈菲请了师傅,为众人添置冬衣家中长幼,无论男女,一个都未落下。而且还与管家商量了,这月下人的饷银要双倍,说是入冬了,给大家备些冬衣的钱。不免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原本以为她不过是陈府骄纵的小姐,未想到做事竟也能这般周到,能这般体恤下人。想着自己朝中事务繁多无暇顾忌府上,马皓是要人照顾,这偌大的将军府,是要有个主事的,自打陈莲走后,这府里的事都仍给了管家,也是时候找个人为管家分担些了。云氏身微,自是不能胜任,而陈菲是正房,又是陈莲的妹妹,只要她不与陈家走的太近,他是愿意把这马府将给她打理的。便与管家说了,以后府里的事与夫人商量着办。
管家明了他是何意,第二日上午,便带着账房师傅,和府里掌权的几位老人,来了陈菲屋里给她请安。
陈菲望着身前跪着的众人,心下得意,三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笑着请众人起身,很是谦虚的询问着府里的大小事宜。
没过几日,锦衣坊便送来了成衣,陈菲让人将衣服送到各自的房里,特地派了小玉为云氏送去。伸手抚着桌上的衣服,嘴角冷冷的上扬,为了怕马冽怀疑,她自己亦选了几件淡色的衣服,不过她平素穿衣并无特色,什么颜色的都有,这会选了这几件自是不会有人怀疑。
小玉匆匆跑回来,陈菲忙问,“如何?”
小玉笑着答道,“收下了,很是满意,还跟她那丫鬟说今晚就穿上等将军过去呢。”
陈菲冷笑,掏出个镯子送了她,挥手让她下去,继续注意着。闭上眼睛,心中冷哼,笑吧,笑吧,再过不久,就要开始哭了。想那云氏也是自掘坟墓,选料子那天,原以为要花一番心思,才能让她自个儿选中这些淡颜色的。没想到,自是听了裁缝说了句今年流行淡色系,而自己夸了句她肤色好,装淡色的衣服,更有气质。云氏听了欢喜的选这些料子。
晚上,马冽来到云氏房里,进门那刻,望着那身影,顿时愣住。等到云氏走到他跟前,才缓过神来,蹙眉,望着她身上粉色的衣裳。
云氏见他盯着衣服瞧,在他跟前转了一圈,说,“今儿送到的新衣,好看吗?”
马冽敛了情绪,走进坐下,问,“怎么选了这个颜色,你平时不怎么穿这个颜色的啊。”
云氏笑着搂着他说,“裁缝师傅说今年流行淡颜色,我选的都是这个颜色的。”说着又打开衣柜给他看,还说“姐姐也选了几款这样的。”
马冽望着那一衣柜的淡颜色的衣服,脸色愈发的不好看,起身说,“我忘了今儿还有事,你先睡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云氏愣住,不知发生何事,怎么好好的才来就走了。
马冽往东院走去,突而想到,这事会不会是陈菲搞的鬼,想着转头又去了陈菲的屋里。
陈菲望他进门,并不意外,知他今晚定会折到自己这来,选了条墨色的旧衣穿着。想着他今晚在云氏那已为这淡色的衣服生了气,可不能再刺激他了,新制的衣服今儿才来,不穿亦不会奇怪,反倒是如果要穿,她还真拿不定注意该穿哪个颜色的。所以她小心翼翼的选了条不刺激他的颜色的旧衣。
马冽坐下,装作漫不经心的说,“新衣裳不是送来了么,怎么还穿了这件”
陈菲笑笑,为他斟茶,说,“今儿才到,懒得换了,还没收好,还扔在床上呢”
马冽望过去,果然看见床上有几件新衣裳,颜色各异,有深有淡。心中打消了对她的怀疑。
陈菲瞥见他的神情,低头抿嘴轻笑,知自己已得了他的信任。
☆、053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已到腊月。
这一月里,马冽从未进过云氏的房里,甚至连她的面都未见几次,每次望见她,都匆匆离开,云氏本就身份低微,仗着马冽的宠爱,府里人才对她恭敬。而且,府里都传,云夫人已失宠,各种怠慢和幸灾乐祸纷至沓来。屋里的奉利与往常大不能比。云夫人甚感委屈,几次寻了陈菲,小玉每每都以夫人忙为借口,不让她见夫人,当然这是陈菲授意的。
这一日早晨,府里有人怠慢的马柔,云氏气不过,又来到了陈菲屋里,又被小玉拦下了。小玉假笑着,对云氏说,“云夫人,您也得体谅体谅我们家小姐,白天要忙着打理府里的事,晚上要忙着伺候将军,哪有空管你那小事啊,这不您看,将军才走,您就让她多睡会吧。”
云氏抬头望天,这辰时已过半,将军已去朝上快一个时辰了吧,还会不起床,央求道,“小玉,麻烦你通传一声吧,要不我就在这等着。”
小玉还想讥笑她几句,却被屋里人打断,“让她进来吧。”是陈菲的声音。
云氏进门,见陈菲靠在床头,只穿了亵衣,身上到处都是马冽留下的爱痕,看着不甘的低下了头。陈菲望着她的表情,心中冷下,脸上却漏了微笑,抱歉的说,“让妹妹看笑话了,昨儿将军不知怎么回事,弄的我现在都起不来。”说着又娇羞的笑着,云氏听了头低的更低了。
陈菲看着心里更是得意,拿了小玉准备伺候她穿的衣裳,只批在肩上,有懒懒的靠着,其实她早已起床,只是坐在屋里听见门外小玉跟她的对话,才又退了衣服,做到床上。“我今儿身子乏,就不起迎你了,望妹妹见谅啊。”
云氏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却跪下,哭诉道,“姐姐,您可得为妹妹做主,往日这府里的人欺负我也就罢了,可他们连柔儿的不放过。柔儿爱吃桂花糕,将军命府里天天准备着,可这几日问了厨房都没有。厨娘还说以后不备了,出来却看到那厨娘的儿子再吃,柔儿去要,那孩子不给,两小孩起了冲突,那厨娘见了不由分说,讲柔儿推倒在地,还骂咧咧的说。”
云氏难堪,不想再说,陈菲却不接了话,无奈云氏只得小声的说,“那厨娘还说,柔儿是贱婢所生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
陈菲听了佯装生气,坐直了身子,大声说道,“哪个下人这么没规矩。”才说了一句,又放缓了声音说,“不过,柔儿也是,为一桂花糕,就跟下人吵了起来,哪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子。这桂花糕,是我让厨房撤了的,平素里做了也没人吃,甚是浪费,若往后柔儿还要吃,你就让厨房现做好了。你们都是府里的主子,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让人看了笑话。”云氏听了甚是惊吓,却只得听头应下,又听她说,“今年冬天冷,我加了下人俸禄,突然多了那么大的一笔开支,总要有地方省些,各屋子里的奉银我都减了些,你也不必为些小事多心,若实在缺了就来找我要好了,我看看我屋里有没有多下的,挪点给你。也不要老是这么哭哭啼啼的,快过年了,晦气”说着摆摆手,似她就是晦气般,让她赶快下去。
云氏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见摆手,只得忍了委屈匆忙下去。
☆、054 安家复起1
这一日,关雎宫。
秦宁刚用完早膳,见兰心匆匆的跑了进来,抿嘴笑,这丫头,最近越来越冒失了,“又怎么了。”
兰心看着她悠闲的样子,心中有些埋怨,这安美人去冷宫快两个月了,宫里除了马荣华都去“探望”过她一遍了,皇后虽未亲身去,听那边的人讲,说是皇后的贴身侍女在安美人刚被打入冷宫后,隔三差五的就去折腾折腾他。每每来报,婕妤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皇上那也奇怪,竟也不催她,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再不去,明年春天安家能按预期的回京吗?
“冷宫的人托人传话过来,说又闹着寻短见了。”
秦宁听了淡淡的哦了一声,便不语了。
兰心大急,又不敢多言,只试探着问,“娘娘今儿可去外面走走?”
秦宁知她何意,也不答她,故意说,“后日腊八,太后会在长乐宫设宴,今儿让我过去帮忙看看的,我一会就要去。”
兰心虽急,但也知道分寸,不再言语,央央的下去了。
秦宁望着她的耷拉的背景,心下好笑,这傻丫头。
又过了两日,今儿腊八,太后设晚宴,凌瑄上午去了林府,午膳前便早早回了来。用好午膳小气了会,秦宁便准备去长乐宫。膳房送来了腊八粥,兰心不解问谁送的,答是婕妤让准备的。兰心纳闷,这种就要走了,怎么还要了粥。
秦宁唤她进屋,兰心看她已换好衣服,以为准备走了,正欲唤人去催催三皇子。秦宁向她摆了摆手,拿了个盒子给她。兰心打开看,是一副银饰,做工很精细,很是精美,不惊心下纳闷,疑惑的望着她。
秦宁轻笑,“不是整天催着我要过去么,我不便过去,你去,今儿兰溪跟我去长乐宫,待我们走了,你便小心着过去,把这东西给了她,还有那碗腊八粥,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兰心恍然大悟,那碗粥原来是给安美人准备的,又问,“还有什么话要带到吗?”
秦宁轻笑,打趣她,“该说什么话,皇上不早告诉你了么,你都腹稿了两个月了,不会这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
兰心知她玩笑,也不以为意。
待秦宁和凌瑄走后,兰心便寻了各空挡,避开人去北边冷宫。
到了冷宫,门外的那位老宫女见识她来,忙带她去了安美人的住处,低声在她耳边说,“前几日,又闹腾了,别我好说歹说才拦下的。”
兰心皱眉望着冷宫里到处杂草丛生,屋里遍处蛛网,问,“这几日有谁来过。”
老人摇了摇头,有些心疼的说,“许是都乏了,这半个月也没人来了。”
兰心点头,从怀里掏出碎银,柔声说,“姑姑辛苦了。”
老人忙答谢,将她带到屋里,便退下了。
兰心望着匍匐在满是灰尘的床上的安美人,很是感伤,前一刻还风光无比的人,下一刻便成这番模样了。
安青抬头见了是她,冷冷一笑,“都说秦婕妤不理世事,安儿万幸,还劳婕妤惦记着啊。”
兰心知她恐是以为她跟那帮女人一样是来笑话她的,也不多说,将粥和盒子放在桌上,欠了欠身子,“奴婢给美人请安了。”安青虽被打入冷宫,但皇上并未削了她的封号,此刻她虽落魄,但还是宫里的安美人。
☆、055 安家复起2
安青见她向自己行礼,冷冷一笑,“兰姑姑客气了,您是秦婕妤前的红人,安青可不敢当。”
兰心也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淡笑着,直接道明来意,“奴婢是奉了秦婕妤的命令来探望你的。今儿是腊八节,在民间,今儿是都要一家团聚祭祖的,秦婕妤说,咱们宫里的女人特意吩咐我为你准备了腊八粥,还有这幅银饰是前段时间岭南藩王进贡来的,婕妤将她转赠于你了,以慰藉你的思乡之情。”说着,走进了她,将盒子递与了她。
安青不知她何意,接下锦盒,颤抖着打开,泪眼婆娑。
兰心见她情绪已有些激动,继续说,“秦婕妤还有话要让我转告你,她说,咱们这些女人,进了宫了,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得为着身后的家族着想,可不能一念之差,给家族惹了麻烦。”
安青愣住,家族,想起孤寂而死的祖父,年迈的父亲,还有不甘的兄弟,心下苦楚,又觉得懊悔,若真寻了短见,自己死了到不足惜,可安家连唯一的机会都没了,若这样,那安家岂不是要代代留在那岭南的小县了么。想着都觉得后怕,慌忙下了床,跪在兰心面前,拉着她的裙角哀求道,“谢谢婕妤教诲,是安青不懂事,怠慢了兰姑姑。”兰心忙要拉起她,她却不起身,哀求道,“兰姑姑,求你救救安青。安青是被冤枉的,那日是王美人,王美人说那日太后心情不好,不能穿了太素,在惹太后触景伤情。”
兰心听了,心下了然,这事果然跟王美人有关。这安美人心气高,与其他美人素来不合,唯独与这王美人走得近些,据说两人选秀时就很要好,没想到还是出手害了她。兰心见她不起身,只得低下身子,亦跪坐在她跟前,说,“安美人这是何故,兰心人微言轻,自是不能帮了你的。”
安青拉了她的手央求道,“姑姑是婕妤跟前的红人,宫里谁不知,皇上最爱的就是婕妤,只要婕妤在皇上跟前给我说句话,皇上定会听我的解释的。”
兰心拉开了她的手,起身,淡淡的说,“美人糊涂了,宫里人都知道,婕妤素来不与人深交,亦不会去管了那些世事,婕妤又怎会为您破了例呢?”
安青听着顿时失了力,跌倒在她腿边,满脸绝望,低语道,“安青自知低贱,不敢劳了婕妤,自是可怜了我那老父亲和我那可怜的兄弟了。”
兰心退后几步,只淡淡说了一句,“美人可真是糊涂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安青不知她所言何意,愣愣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一动不动。
☆、056 安家复起3
安青跪坐在地上,怔怔的望着兰心离去的方向,整一个下午,一动不动。
直到傍晚,门口那老宫女给她来送饭,望着她跪坐在地上,慌忙过来搀扶,“娘娘,这是何苦呢,可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体,天冷地凉,可别烙下什么病根,即便以后出去了,也要受那病痛的折磨。”
安青听着,转眼望向她,眸中含泪,“姑姑是何人派来的。”
老宫女听了一愣,知自己失言,连忙转了颜色,说,“娘娘说的什么话,我一个老婆子,哪会是谁派来的。不跟你讲了么,我先前是浣衣院的,弄烂了宫里娘娘的衣服,被贬来这里看门的。”
安青直直的望着她,“别贬到冷宫,从未听说冷宫也有人伺候,是我糊涂了,竟连这都想不到。”说着转身呆望着门外的积雪,楚楚的问道,“姑姑,你若真怜我,就跟我讲了吧。是秦婕妤,还是马荣华?”不待她回答,又自言到,“是秦婕妤吧。”
老宫女望着她呆呆的样子,心下怜惜,长叹了一口气,将饭菜放了桌上,便转身,欲离去。
安青哭着,匐倒在地上,高声诉道,“她想干嘛?姑姑,求您告诉我,她要如何?”
老宫女听到她的哭喊声,有些心疼,未回头,道,“我只是一个下人,主子如何,我怎会知道,兰姑姑不是已经来过了么,您应该猜的出了,若实在不知,即便要问,您也应该去问婕妤,而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说着,顿了顿,又开口道,“娘娘,别的我不知,我只知道,若没有婕妤,您在冷宫,早已死过几遭了。”
安青听了,跪着爬了过来,抱着她的腿说,“姑姑讲的,我都明了,只是这会我已大乱,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姑姑即是婕妤派了来的,定是婕妤深信之人,望姑姑给安青指条明路吧。”
老人转身,扶她起身坐下,说,“娘娘说笑了,奴婢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办事,不敢多言。娘娘是聪颖之人,自会想通。若一时乱了想不通,慢慢想便好,主子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亦不在乎多等个几天的。”说完,便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
安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下默念她离去时的话语,等了这么久了?她等很久了吗?那这冷宫,亦是她安排的吗?想着心下大恨,死死的握紧拳头,秦宁,若真是因你,我才受了这么些罪,他日,我必定不会放过你。想着望着眼前的饭菜,低头使劲扒拉着,活着泪水下咽。
门外老宫女偷偷探头看她,见她已开始吃饭,知她已想通,心下便放了心。
☆、057 安家复起4
几日后,关雎宫。已是深夜,万籁俱寂,秦宁洗漱完毕,却回休息,倚在床边,似在等人,屋内漆黑一片, 未点灯。没过多久,门外有声响。秦宁侧头细听,嘴角微微上扬,心道,终于来了。
来人推门而进,正要探到床边,却见床头有光亮,细看是秦宁。
秦宁打了火折子,起身,走到桌边,点了灯,屋内顿时明亮,照见来人,正是安青安美人。
安青有些惊讶,她竞还未就寝,敛了诧异之色,淡漠的问道,“婕妤这么晚还没睡。”
秦宁微微一下,坐下斟了杯茶,推到她空座上,手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边说“你不是也没睡么。”
安青蹙眉,问“你在等我?”见她淡笑不语,更是纳闷,“你怎知今日我会来,我特意等了姑姑睡了才离开的。”
秦宁轻笑,斟了杯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也不急着答她,直到见她有些局促,才开口说,“我不知道你今日会来,但我知道你定会来的。”
安青望着她悠闲的样子,有些后怕,若这是个陷阱,那这会,自己私自出冷宫,并将死无葬身之地,若严重,甚至会连累整个安家陪葬。
秦宁望见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知她在想什么,这丫头还是比较莽撞,这两遭罪,性子是收了不少,可牵扯到在乎的人和事,还是一样的不计后果。心下又想到,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微微叹气,轻摇了摇头。
安青见她这样,不知她在想什么,宫里人都说秦婕妤最不管世事,最无害,可她却越发的发现秦婕妤的可怖,能让皇上和太后都这般看重的,一进宫便被封了婕妤,身份甚至比薛皇后还尊贵,所生的三皇子又是最受皇上器重的,这样的一个人,这么些年了,却甘于屈居婕妤之位,从未有过争宠之心,这种人要么最良善,要么最狠厉,伪装的太好。
秦宁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半响才回过神来,觉得有些不妥,抬头望见安青站着,很是着急的样子,双手绞着手帕,若有所思,脸色越发的难看,心下知她怕是又在想什么了,起身,欲走进,问“你怎么了。”安青被她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见到起身,脸上顿有恐怖之色,往后退了几步。
秦宁望着她,轻笑,“我又不会吃了你。不用怕成这样。”说着也不顾她的逃离,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下,答了她之前所问的,“坐下吧,我等了你好几天了,从腊八那日便开始等了。”
安青只得坐下,握着她刚斟的茶,茶水有些烫,却正好暖了安青有些微凉的手。安青握着茶杯,不知是吓得,还是真冷,手竟有些微微发抖。
秦宁不知她是何意,伸手探了探她手的温度,安青还陷在刚刚的恐惧之中,突然被她碰了下,手一哆嗦,茶杯翻了,掉落在地,茶水打翻在秦宁手上,顿时起了一片红色,安青大惊,忙跪下。
☆、058 安家复起 5
门外兰心自打安青进来后,一直在候着,听见有声响,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推门而进,见秦宁手被烫了,大惊,捂着嘴,不让自己呼出声音,回了神,立马找了药箱,为她敷了药。
秦宁望着她急急的样子,抽开正在抹药的手,安抚道,“不碍事的,你慢点好了。”
兰心听了,握着她的手,轻轻吹着,心疼道,“怎么不碍事,都快起泡了。”说着,又埋怨道,“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我们想想。”看了看一边跪着的安青,小声的嘀咕道,“要让主子知道了,定又要罚我们了。”
秦宁听了轻笑,“好了,敷的差不多了,给我去寻个手炉来。”
兰心扶着她的手,不凉啊,要手炉干嘛,皱眉问,“床上凉吗?要不要再添一床褥子?”
秦宁轻摇了摇头,说“不用,去拿吧。”待兰心下去后,望着仍跪在地上的安青,说,“你且起身吧,已不碍事了。”见她仍不敢起身,笑言道,“我好不容易等了你来,可不想俯着身子跟你说话。”
安青听罢不得已,只得起身。这时兰心也寻了手炉进来,见秦宁指了指安青,心下明了这手炉是为安美人准备的,走到她跟前,伏了伏身子,递与她,说,“安美人,捂捂手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安青手抚着暖炉,心下思绪万千,这深冬晚上,周遭一片寒冷,冷宫之人,自是不会有人为你准备冬衣,此刻自己已是一身狼狈,一路赶来,手脚已动的麻木了,这关雎宫虽缓和,却让人觉得寒意遍身,唯有这手上小小的暖炉,让她有一刹那的暖意,只不知这暖炉是否真能暖了人心。也知今日来,是有求于人,也管不了这秦婕妤有何目的,自己已是无路可退了。起身,跪下,哭求道,“往日是安儿不懂事,请婕妤,大人大量,救救安青。”
秦宁轻笑,看着她,说,“这么些天了,我以为你想通了。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安青望着她脸上终年挂着的淡淡的笑容,心下隐隐有些凉意,俯身一拜,“安青愚钝,请婕妤明示。”
秦宁听着微微一笑,抿了抿嘴,说,“你不是愚钝,是太过聪明,又太过小心。”
安青沉默不语,仰起一直低着的头,直直的望着她,问,“婕妤可有在乎的人。”
秦宁望着她,沉顿一会,说,“有,很多。”说完便望向桌上点着的灯,不再看她,脸上有悲伤一闪过儿。伸手,挑了挑灯芯,“所以我了解你。”
安青有些意外她的直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来之前便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一场交易。用自己和安家全部人的性命做的一场交易,赢了,日后便能光耀门楣,安家就能重回祖父生前的繁荣盛况,输了,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从此再无安家。而此刻的安家已是这般落魄,再坏亦不过是丢了性命。再不放手一搏,只怕过不了几年,安家就只能是平常的贩夫走卒了。
所以自己愿意搭上整个家族人的性命去赌一赌,只是希望这场交易能由秦宁先开了口,毕竟自己手里的筹码寒碜的可怜,秦宁未必看得上眼。若是由她开了口,那便算是她有求于自己,那自己的要价变可高些,他日无论成败,她亦不得亏待了安家。
☆、059 安家复起6
秦宁自是了解她的想法的,倒是不在乎什么筹码不筹码,从始至终,安家亦不过是烨为自己寻了的后盾,也未觉得一个小小的安家,即便回了京,若失了林府的扶持,能承受得了陈家的反扑。只是,有点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子了,不屈的眼神,倔强的脸庞,有点像曾经的自己,望着她,仿佛望着年少时的自己。若有可能,日后,会与她走的近些,这冰冷的关雎宫也能多一位常客。不能算是朋友,多少是个同盟吧。即是同盟了,她便希望可以少些算计,少些猜疑,彼此间多些坦诚,平平淡淡的就好。
安青望着有些出神的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门外有声响传来,似有人走近,安青有些惊恐,却见秦宁回了神,冲她淡笑示意安心。
“主子,皇上来了。”兰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安青大惊,跪在地上,着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兰心刚说完,皇帝便推门而进,人还未进来,便说,“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柔和,安青愣愣的跪着,也忘了害怕,直直的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进屋。
皇帝亦看到了她,眼眸里平淡如水,没有恼怒,没有怜惜,甚至没有一丝惊讶,只微愣了一下,随后便转了颜色,如未见她般,从她身前走过,走到跟秦宁跟前,瞥见她有些微红的手,蹙眉执起她的手,不悦的问,“怎么回事?”
正欲唤门外的兰心,被秦宁拉住,柔声宽慰道,“不碍事了。”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微微仰着头,对他说,“去看看凌瑄吧,下午回来念叨你了。”
“好。”见她今日心情不错,他亦高兴,俯身在她额头轻吻下,便准备离开。刚走到房门口,却被人喊住,是安青。
“皇上。”安青心有不甘,自古君王皆薄情,果然如此,才不过几月未见,竟如陌人了,那秦宁呢,有这般纵容吗?即便亲眼看到她结党营私,也可以当作未看见,有这般宠爱她吗,那往日对宫里其他女人的那些甜蜜又算什么。不管不顾的开了口,“您未看见安儿吗?”
皇帝未回头,只淡淡了说了句,“若不想这辈子就在冷宫呆着,那便好好跟了婕妤。”说完,开了门准备出去。
安青心下悲凉,顿时跌坐在地,望着那人的背影,愤愤的说,“您就不怕有朝一日,我反咬了她?”
秦宁听了抿嘴轻笑,果然率真。皇帝顿时黑了脸,回头,冷冷的望着安青,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可以试试。”
话里的警告和冷冽让安青惊了心,亦死了心,若这一切只是秦宁的操纵,那自己尚有机会奋力一搏,只要重得皇上的宠爱,那即便是她秦婕妤日后也要让了自己三分。但是,若这一切,都是皇帝的默许,不敢在往下想了,俯身一拜,“我只求您二位的一句真话,这一切是否都是两位精心设计的。”
“与她无关,都是朕主意。”
☆、060 安家复起 7
安青心如死寂,含泪的双眸紧紧盯着眼前深爱的男子,讥讽道,“您就这么怕我记恨了她?”
皇帝听了冷笑,反问,“即便你记恨了她,你觉得,你能如何吗?”
如玉的脸上仍如往常般云淡风轻,眼里的狠厉,却让安青心下害怕,不觉得低下了头,暗自后悔自己的冲动。瞥了眼静坐在一旁的秦宁,那么恬静的女子真如她表面般的平淡似水吗?不言不语,不怒不喜。苦笑,早该知道这秦婕妤是与宫里众人不同的。早就听闻,这宫里除了宣室殿的几位皇上的亲信和昭阳宫的马荣华其他人是进不得这关雎宫的,也没人能召的秦宁出这宫,就连太后要召见,长乐宫的人也需经了宣室殿再进关雎宫。这宫里除了皇上还有谁能给她这般大的保护,而自己今日从冷宫出来,一路无阻,想必背后是有人清了路的。闭眼深吸了口气,忍了泪,认命吧,俯身下拜,行了个大礼,“请皇上放心,今后,安青必当为婕妤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皇帝望着伏跪在地上她,很是满意,“那就好,明年开春,朕会命人宣你父亲进京。”安青听了,叩谢,不再多言,本该欢喜,此刻更多的是觉得不是滋味。皇帝怕她还有别的心思,正欲再警告她几句,却别秦宁打断了,“好了。今儿本想与她聊聊的,倒被你打扰了。”
皇帝听了轻笑,眸里是一贯的宠溺,望着她说,“倒是我不好了?”却见秦宁笑盈盈的望着他,微微歪着脑袋说,“是的,还真是怪了你。”许久未见到她这般俏皮了,心下一阵悸动,眸里有些火热。
秦宁见状瞪了他一眼,起身,扶起安青,说,“今儿晚了,改日再与你聊。”又唤了兰心,命她先派人将安美人送回冷宫,好生照料着。兰心领命,带着安青下去,刚出门,又被秦宁叫住。秦宁拿着桌上先前的那个暖炉,塞在安青手中,说,“拿着吧,这冬日太冷,总要寻了样,暖暖身子才好。”安青不明她话里的意思,又听她低叹道,“人心亦是如此。”才明了,心下哽咽,不知该说什么。秦宁轻笑,松开了手,柔声说,“好了,去吧,与那冷宫告个别,天亮后,又是新的开始了。”
安青向她欠了欠身子,跟着兰心下去了,手里紧紧握着那暖炉,无论日后如何,手中的这丝丝的温暖,便是自己如今唯一的后盾,她说的对,今晚是要与那冷宫好好告个别,默默起誓,明日之后,再也不会让自己此般狼狈,此般任人欺辱。
秦宁待她走远才回了屋。刚阖上门,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低头闻着她的发香,身上一阵燥热,手抚上她胸前的柔软,胡乱揉着。秦宁任他在自己身上胡闹,轻拍了下他的手,“哎,你就不怕她日后得了势,真反噬了我。”
皇帝知她是玩笑,听了也不悦,一把扯了她的衣服,另一手重重的握了她的柔软,低头在她肩膀上重重咬着,闷闷的说了句,“除非我死。”秦宁吃痛,本有些恼怒他不知轻重,听了他说,心下一震,转头,主动寻了他的唇,厮磨了一番,嗔怪道,“胡说什么。”皇帝不让她离开,伸手按着她的头,动情的吻着,另一手一把将她转了身,扯掉衣服,搂在怀里,直到秦宁换不过气,才放了她,秦宁伏在他身上气喘连连,伸手恼怒的轻打了他。皇帝抓了她的手,抱起了她往床边走去,轻笑着说道,“不说,那就做吧。”
☆、061 重回储秀宫
一整晚安青静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天色渐渐发白,门外已有宫人连夜守着。毕竟今晚是最后一日了,谁都不想再生了事端。
安青紧紧握着那暖炉,炉内的炭火早已烧光,冰冷的炉子,反倒被她的手捂得有些温度。低头望着,安青轻笑,已不知是它暖了自己,还是自己暖了它了。这今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不甘在这度了余生,却又跳入了另一个漩涡?对于昨晚之事,想了一晚上,还是未想通。皇上既是这般宠爱了秦婕妤,那自然能保了她一生无忧,又何苦还要招惹了自己,即便是安家,已是这般落魄,还能起了多大的作用,何况还有太后,定会百般阻挠,只怕安家能否顺利回了京城都是个问题。实在想不通,那两位为何花了这般精力在自己身上。想了一夜,有些头疼,按了按眉,抬头望去,窗外微亮,卯时将过,过一会姑姑就要来送早膳了,罢了,罢了,不想了,如今的状况,已由不得自己了,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闭了眼,靠在床上,假寐了会,今日会有很多事,且好好歇息歇息吧。
一会,那老宫女便送来了早膳,安青忙起身,接下,“怎么还让姑姑来送。”
老人知她是何意,笑着说,“知美人今日要离去了,往后怕是就没机会见着了,是我央了门外的姑娘让我来的。您快坐下用吧,天冷,一会就该凉了。”说着扶了她坐下。
安青依言,用着早膳,突而想起,抱歉的问着老人,“您陪我这么久了,还未问过你的姓名。”
“无碍,美人太执着于自己的心境,自是不会太注意身边的人了,老奴姓文。”
“太过于执着自己的心境。”安青默念,望着老人,真诚道谢,“谢文姑姑教诲,安儿记住了。”曾经很愤恨这冷宫中唯一的温暖,竟然也是有目的的,而后,便想开了,她虽是受了他人的命令,却是真心待自己好的。望着她苍老的脸庞,心下有了帮她安度晚年的心思,想到便开了口,问,“姑姑可愿随安儿离开。”
老人听了,脸上笑意更浓了,难得她有心,也不枉自己真心待了她,这般知恩的人,日后怕是不会为难的婕妤的,笑着,摇了摇头,“谢美人厚爱,老奴在这边很好,就不劳美人操心了,美人好好照顾了自己就好。”
安青脸上划过一丝寂寥,“是我多事了,姑姑是婕妤的人,婕妤自当会厚待你。”
老人亦不多说,只道了句,美人多心了,便不再言语。而后又与安青聊了些别的,便下去了。
中午,巳时刚过,便有宣室殿的公公来宣旨,让安青搬回储秀宫。
用过午膳,便回了储秀宫。宫内已有人在打扫,坐在以前坐的主位上,望着跪着一地的人,心下冷漠,不知该说些什么,亦不知这底下可有能信之人,挥了挥手,让人都下去了。一路走来,对自己的“遭遇”已听了七八,说是今儿早上,皇上下朝后,路过储秀宫,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往日的恩爱,便下旨,让自己复了原位。心下好笑,有理有据,有因有果,不染关雎宫半分,皇上可真是煞费苦心。
☆、062
一下午除了皇后、马荣华和秦婕妤外其余人竟都来了储秀宫。宫里的人可真是千百变啊,想想那会才进冷宫,这些人也去探望了,极尽冷嘲热讽,那些污言秽语至今仍在耳边嗡嗡作响,转眼就能笑靥如花的在这与自己闲话家常。还有王美人,她竟也能堂而皇之的坐在这屋里,想着便一阵恶寒,伸手微微抱紧自己。王美人看见了拉了安青的手,一脸关切的问,“妹妹冷了?可是这屋里的丫鬟照顾不周。”说着又伸手掩了嘴,笑道,“妹妹这也不能全怪她们,你不在宫里的这几个月,她们倒乐得轻松,怕是都懒惰了。”众人听了皆抿嘴轻笑。
安青听出了她的讽刺,若是以前这会怕是已经坐不住了,指不定还要赶了她出去,她是了解自己的,所以才会故意激自己,今儿这么多人看着,才出了冷宫第一天若又与她起了纷争,怕是又离那冷宫不远了。想着,亦轻笑,似不经意般抽出了自己的手,说,“还真是,一时间没人管了,还真都不知道规矩了。”一旁的丫鬟听了,都下跪请罪,安青拂了拂手,“好了,都起吧,各个都仔细着了,若还有人这般疏忽,就要罚了。”众人听了忙叩谢,忙有人为她递上外衣,又有人斟茶倒水,来来往往,一时间屋里好不热闹。
这时,宣室殿的公公,送来了皇帝的赏赐,十几个宫人捧着进了屋,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奇珍异物,望的人眼花缭乱,又宣了今晚皇上会来储秀宫用晚膳,众美人看了自是嫉妒,满脸笑容的道喜,眼里皆是恶狠狠。安青自是不会在意,本就想打发了她们,却苦于想不到借口,这下好了,待宣室殿的人走了后,便笑盈盈的对着众人说,“谢谢各位姐姐来望了安儿了,本该好好招待的,可各位都看见了,我这宫里还乱的很,还要准备晚上的晚膳,就不留各位了,改日安儿去各个姐姐宫里道谢吧。”
众人听了,虽是愤恨,但也无法,都起身离去。安青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心下冷笑,想看我安青的笑话,以后怕是难了。王氏,我曾受过的,我定千百倍的还了你。
夜已黑,安青坐在桌边望着满满一桌的菜肴,已等了半个时辰了,呵呵,才第一日,明日这宫中又该如何说自己了,丫鬟小舞匆匆跑来,俯身愤愤的说,“听前头人说,半道上遇上了王美人,去她那了。”安青听了失笑,王美人,哼,没想到自己曾想真心相待的人会步步紧逼,“撤了吧。”起身,踱进卧室,躺在床上,好累,不来也好,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相对,知了真相,已没了爱恋,定不会如再往常般对了他,那些恩爱是不会再有了,亦不想让他再碰了自己,就让我独自一人过了残生吧。闭眼,渐渐入睡。
☆、063
半梦半醒间,听的门外有人说话,细听是说皇上来了,轻笑,不是在王美人那么,怎还会来的。直到听得有人进门,才惊醒,望得来人,忙起身跪下。
皇帝径自进屋坐下,望着她匆匆起身跪下,让她起身,“不是说了朕会来吗?”不是责怪,亦不是询问,只是淡淡的陈述,没有半分感情,如玉的脸上,如往常般和煦,眸中亦如往常般淡漠,若不是亲眼所见,无法想象关雎宫内那个柔声细语的人便是眼前这位高贵疏离的皇上。安青啊安青,不是已经想通了么,何必再乱了自己,闭了闭眼,睁开已如他般没了情愫,起身,为他斟了茶,说,“臣妾以为您不来了。”
皇帝轻笑,伸手抱了她,俯身欲吻上,安青望了他眼里没有半丝**,猛地推开,跪下,“请皇上赎罪。”
皇帝没有准备,被他推了个踉跄,微怒,冷哼,“怎么?脾气也见长了。”见她伏跪在地上不语,也不愿与她多言,径自躺在床上,闭了眼,冷冷的说,“自己寻了地方休息吧,只要不出这房就好。”
安青望着他拧着的眉,心下有些疼惜,那么淡漠的男子,是爱惨了关雎宫的那位吧,明明深爱她,却怕她受了嫉妒,只得偶尔去望了她,还要夜夜与不爱的女子欢愉,该是有多无奈。起身,坐到床边,伸手为他轻揉着太阳穴。
皇帝没阻了她,任她为自己按摩着,开口说道,“不要再花心思在朕身上,若你能安分的辅了秦宁,你要的朕定会都给了你。若你有了其他的心思,朕定会让你后悔终身。”
“皇上何必这般防范安青。”
“你是要放在她身边的人,朕岂会不防。”
安青听了苦笑,“皇上疑人不用,而且不必时时提醒您是如此爱婕妤,女人都是会妒忌的。”
皇帝听了,抓了她的手,冷哼道,“哼,你是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清楚。”说完,松开她,顿了顿又言,“你虽是我选的,但她却看上了,她喜欢身边的人都简简单单的,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掂量掂量清楚。朕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安青手被松开,继续为他轻轻按摩,听着喃喃道“看上了?”
皇帝轻笑,舒了眉头,无奈的说,“呵,我也没想到,许是你这性子吧。”
安青望着他,这句话他未用“朕”而是用了“我”,他自己知不知道,只有在提到秦宁的时候,他紧锁的眉才会舒开,冷冽的脸上才会又了温度。我的性子,就这般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性子,还会有人喜欢?伸手大胆的抚上他的眉头,说,“您这般爱她,日日夜宿她人之处,就不怕她恼怒了你。”
皇帝一顿,半响才说,“她不在乎。”
安青纳闷,不解的重复了他的话,“不在乎?”
皇帝自嘲的笑笑,“她永远是这样,不怒不喜,不争不闹,还时常劝了我,要雨露均沾。”
安青有些意外,脱口而出,“她可像个主母。”说完,才后悔自己的失言,忙道,“臣妾失言了。”
原以为会被呵斥,却见他淡淡笑着说,“无碍,后位,她怕朕为难,或者是真未想过,这么些年了,从来没跟朕提起过。”
☆、064 秦远
安青听了无语,想必婕妤也是太爱他的,不忍他为难,宁愿委屈了自己。也死了心,这般相爱的两个人,眼里心里是再也容不下她人的,“婕妤也是为您着想。”
皇帝听了,会心一笑,似想到了什么,说“小时候可不是这样,调皮捣蛋,没少给我添乱。”说着睁开了眼睛,眸里竟是笑意,道,“跟马雯两人带着她那妹妹没少干出格的事,林丞相极疼她,我又纵着她,还有她哥哥和马冽庇护着她们,那时候朝里都流传着,宁可惹着皇后公主,可别惹着丞相府的那三位小姐。”
安青望着他闪亮的眸里,亦感染了他的兴奋,荣华兄妹她是知道的,林丞相的那位千金亦又耳闻,哥哥?好似未听过,随口问道,“未曾听说婕妤还有哥哥。”
刚说完,便道不好,皇上眸里的笑意,暗暗敛去,脸上微微有了悲伤之色,轻叹气,“秦远,死了。”望着她暗自懊悔,轻摇了摇头,说,“不怪你,是朕先提起的。”说着,又正色提醒,“日后,万不可在婕妤面前提起。”安青连忙沉声答应。
皇帝似乎陷入了思绪,似自语般说道,“知道吗?那个人有多厉害。朕虽年长于他多岁,又生于皇家,却不得不承认是不如他的。风华绝代,讲的便是他吧,年纪轻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于文,尽得林丞相毕生之真传,于武,二十年华已是我朝骠骑将军,若还在世,那一战回来,便是大将军了。”
安青望着他脸上溢出的淡淡笑意,幻想着,那该是怎样的人啊,能让天子这般怀念了他。风华绝代,该是怎样的人能配得上这词。
皇帝望着出神的她,轻笑打趣道,“青儿听了,可别爱上他哦。”
安青微微红了脸,羞道,“皇上说笑了,青儿只是遗憾,未曾与这般美好的人见上一面。”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美好,他够的上这词,“你该庆幸未遇见,见上了,怕是就放不下了。那时京城名伶里面流传着一句话,叫一见秦远误终身。”
安青听了对他更是感兴趣,转而想到他的逝世,淡淡的低喃道,“那秦将军过世,要有很多人心伤了。”
皇帝听了,脸上僵住,回想起了那段痛苦的日子,“林丞相在病床上趟了大半年,若不是因为听到宁儿病危,强忍着熬了过去,怕是那会就跟着阿远去了。这么些年了,时好时坏,原本健朗的身体,怕是熬不了几天了。”
安青听了,有些惊讶,“婕妤病危?”
“刚生完凌瑄就闻此噩耗,受不了晕过去了几次,半年间精神恍恍惚惚的,后又听信了传言,悲愤交加,差点就走了。”皇帝紧紧锁了眉,似又回到那段担惊受怕的日子,空洞的眼神,怔怔的望着床顶。
安青不敢打扰,半响才挺他说,“好了,睡吧,我累了。”望着他脸上掩不住的忧伤,知他不愿再提,按下心中疑惑,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躺下。
☆、065
一连几日,皇帝皆在储秀宫过了夜,外人只道是安美人复得了宠。却不知这几夜两人都是在整夜的聊天。
大多时候是他讲,安青默默听着,听他讲他们第一次在林府的见面,那年他尚未封为太子,她亦不过是八岁的孩童,听他描述着阳光明媚的日子,她拉着妹妹,奔跑着撞上了前来寻太傅的他,明晃晃的笑容,机智的言语,如精灵般闯入他的视野,如那日的阳光般暖人心脾,让他那般的措手不及,那般的欣喜若狂。听他讲幼时的她是如何的调皮捣蛋,惹的他的东宫不能安生,又是如何的目中无人,惹得当时还是太子妃的陈皇后对她咬牙切齿。听了他是如何纵着她,宠着她,又如何算计了她让她也爱上自己。听了他讲述两人一路走来遇到的各种坎坷,各种算计。。。
望着他讲述时的神采飞扬,这般的感情该是多么的刻骨铭心啊,宫中的那些女子,再如何出彩,在他心中亦是不及她的半丝的,那便是爱吧,深入骨髓的爱恋。渐渐的对他的爱恋转为崇敬,这样的男子世间是少有的吧,这般的高高在上,又这般的用情至深。心下又对秦宁敬重了几分,能得了这样的男子的挚爱,应该亦是不同寻常的,那么娴静如水的女子,那般淡雅,为了挚爱,亦能跳入权利的漩涡,敢爱敢恨,值得敬重。
心下叹息,女人果然是很奇怪的生物,听着听着,没了嫉妒,反正生出了要为他们守护爱情的心思。如此这般刻骨铭心的爱情,此生自己怕是遇不上了吧,女人都是这样吧,不忍美好的东西被破坏了,就让自己来守护了这般美好的爱情,这般美好的两人吧。
这一日,午后,小憩片刻后,安青独自坐在房中,望着桌上前些天秦宁差人送来的广寒兰。秦宁是极爱兰花的,关雎宫里有个花房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兰花,什么季节的都有,她也是会侍弄的,冬日里,那些兰花都开的很好。回宫第一夜侍寝后,皇后、婕妤和马荣华,都遣人送来了贺礼,皇后送的是一对玉如意,马荣华送来的是金步摇,皆是贵重之物,唯秦宁送来了这广寒兰。宫人们那会还对此有些不满,她却甚喜,遣人搬进了卧室,尽心照料。这广寒兰长在南边,气候温和处,京都少有,这盆花自是珍贵,况且古人时常以兰会友,难不成她真如皇上所言是喜欢了自己的。
安青望着那广寒兰,想到了那两盆文殊兰,已没了当时的愤恨,慧心一笑,还真是巧啊,因为兰花对她生了记恨,又因为兰花欣喜连连。想着出了冷宫已有几日了,也该去探望探望她了吧。想着便起身,差人拿出了当日兰心送去的那套银饰,亲自戴上,披了风衣,出门去了。
☆、066
来到关雎宫,一路进门,畅通无阻,守门的公公见了她,竟未通报,就让她进了门,安青颇有些意外。直到主殿,门口兰心望见了她,向她行了礼,便带她进来内屋。秦宁正在屋里刺绣,望见她来,淡然一笑,未停下手中的活,问“坐吧,外头可冷?”
如老友般,没了客套,没了寒暄,虽淡淡的,却暖人心脾,安青寻了张靠近她的座位坐下,“还好,来的时候瞅见都开始融雪了。”
秦宁听着抬头望了望窗外,欣然一笑,“恩,快开春了。”说着又望向她,问道,“快过节了,屋里的东西都开始准备了么?”安青摇了摇头,秦宁望见她脸上有些不自在,心下了然,放下手中的针线,轻拧了拧眉心,唤了兰心进屋,问,“屋里谁在置办年节的事?”
兰心不知她何意,如实答道,“这会兰溪在置办呢。”
秦宁点了点头,吩咐到,“你去跟兰月说一声,让她等会跟安美人去了储秀宫。”转而又对安青说道,“我先让兰月去帮衬几日,我已让李明为你寻了几个伶俐的丫头,差不多该到了。屋里的那些人,你看着,该换的就都换了。”兰心听了知了她的意思,忙下去准备。安青眼眶一热,要起身叩谢,秦宁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别见外了,往后有事,就来讲与我听,若不想寻我,就差人去找李明。”
安青听着,低头浅笑,答,“哪会啊,只求您别嫌了我烦就好。”
秦宁望了她,呵呵一笑,说,“我这宫里啊,寂的很,巴不得寻两个人来烦烦我的。”
安青听了浅笑,静坐一旁打量她绣得锦帕,明黄色的,一看便知道是谁用的,难怪前两日见着皇上的帕子与别的有些许不同,且极为宝贝着,原来是出自这里啊。
秦宁见她望着锦帕,也不扭捏,拿着问她,“还能入眼吧。”又笑了笑说,“坐不住,一年也绣不了几样东西。进了宫,无聊了才学的,以前哪会这个啊。”
安青望着她脸上洋溢着得淡淡的笑容,道,“您绣的,再不好他也宝贝着的。”
秦宁听了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她,转而又明了,笑呵呵的说,“这都被你发现了。”
安青怕她误会,忙急解释,“这日我与皇上什么也没发生。”见秦宁蹙眉望了她,忙又说,“这几夜,皇上尽与我讲了你们以前的事。”
秦宁听了皱了皱眉,“我说怎么昨日来这莫名其妙讲了些以前的事。”说着,又拉了安青的手,问,“他是不是竟说我调皮捣蛋来着。”
安青觉得她这样甚是可爱,也才觉得像极了皇上所讲的那个顽劣骄纵的大小姐,不过忙摇了摇头,否认。
秦宁不信,斜睨着她冷哼道,“你尽帮着他。”
安青强忍着笑意,忙摇头,“我可不敢。”
秦宁自是不会信她,咬牙切齿的说,“等会我自己问他。”
“问谁?”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男子径自进屋,随手关了门。安青还未来得及行礼,瞥见一块帕子摔在皇上身上,是秦宁把绣了一半的锦帕甩了过去。皇帝一把接住,有些意外今儿个是怎么了,还跟自己发起了脾气,很是欣喜,偏头寻问一旁的安青,安青冲了他摇了摇头,无奈忙过来哄到,“怎么啦,谁惹着你了。”
安青从未见到他此般讨好的样子,憋了笑静站在一旁。秦宁瞪他,问,“你是不是跟青儿讲我幼时调皮的事?”
皇帝大惊,忙望向一旁的安青。安青忙摇头,被她的一声青儿叫的暖了心。皇帝安了心,哄着秦宁说,“哪能啊,你多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哪会调皮捣蛋啊。”见她仍不信,心下微急,正好凌瑄回来了,进了屋,他瞅见,忙换兰心准备晚膳,又唤了安青留下一起用膳。七言八语的才转了秦宁注意。
安青在一旁抿了抿嘴,使劲憋着笑。凌瑄望了望天,心下纳闷,今儿是怎么了,酉时还未到进要用完膳了?
☆、067 最后的宁静
日子就这般看似平静的过着,转眼便过了年。这个年过的很安心,安青会时常来关雎宫坐坐,陪陪秦宁,秦宁偶尔会被她逗得乐呵呵,笑容比往常多了很多,兰心她们望着都很开心。节间,宫里有各类宫宴,凌瑄不宜外出,只得呆在宫里,闲事会听安青讲些岭南的风土人情和一些民间的趣事。凌瑄性子虽冷淡,但对新奇的事却极感兴趣,谈吐亦不俗,见识又比一般皇子公主广,安青很是喜欢。加之安青也才十八岁,与墨家兄妹亦聊得来,知了他俩身世,愈发的疼惜了她俩,尤其墨秋,古灵精怪的,很是讨喜,渐渐地便把墨秋当成妹妹般疼爱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太后要在长乐宫设宴,秦宁自是不得不参加,本准备元宵那天去林府陪了舅父的,无奈只得提前十四那日便去了。午后准备出宫时,正巧安青来了关雎宫,见他们要出宫与家人团聚很是羡慕,寻常宫人进了宫,就难与家人再见面,更何况,她的家人都远离京都,触景生情,脸上亦发的悲伤。秦宁知她思念家人,亦不忍让她孤单一人,想把她亦带去林府,自是虽无人敢查她的马车,但被随行侍卫看见了总有不妥。墨秋献计将她打扮成宫人模样,混出宫去。安青听闻能出宫去,自是高兴,哪还在乎打扮成什么样,随了兰月怎么折腾,兴冲冲的跟着秦宁去了林府。
此行安青总算见着了听了千百遍的林老丞相和林淑,林相如想象般的那般睿智,儒雅,只是身子骨已不太硬朗了,与她们聊天,时常的讲着讲着便要闭目养神番,至于林淑,那便是真正的世家小姐吧,美丽,大方,贤惠,周到,更比秦宁多添了几许恬静。倒是那个小小姐令她很是意外,小小年纪,谈吐大方,待人接物皆不俗,极是聪慧,稚嫩的脸上依稀能看得出承袭了母亲的绝美倾城容颜,长大后定是个祸害。
晚膳时,皇上竟也来了,一家人如寻常百姓人家一样团团圆圆的用了晚膳,几位孩子的童言童语时常惹得大家开怀大笑,气氛祥和,很是温馨,安青心下想着,若是那位风华绝代的秦将军尚在,这一家子该是何等的欢乐啊,大概这便是人生吧,总会有缺憾,总不会十全十美了的。
正月一过,墨家兄妹便按照林丞相的意思,被送到了韶华山智宇老人那边。马冽本想亲自送了去,林丞相已不宜太过张扬阻了他,何况他亦知道师父只怕仍不愿原谅自己,去了亦只会徒惹他老人家不快,只得作罢,派了卫将军袁朗护送。众孩子虽不舍,但亦都明白其中缘由,只得忍了离别之苦,送走了两人。
三月皇帝下旨宣岭南梅县县令安阳回京养病,又为其父安廷尉翻了案,念其三代忠良,封其子安明廷尉丞,辅助廷尉岳大人主管刑狱以及审判案件。
廷尉丞廷尉司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职。
这一圣旨在朝内顿时起了轩然大波,太后自是反对,但后宫不得议政,只得与皇帝念叨几次,皇上只听着却不予理会,太后无奈,苦于陈家不在京都,朝内无嫡派,只得作罢。御史大夫刘大人乃陈家亲信,以恐廷尉司众人不服在朝上公然阻了几次,无奈廷尉岳大人并无异议,也只能作罢。
如此一来,朝中众人皆明了,安家怕是要复起了。
☆、068
这一日,马雯终于坐不住了,匆匆独自一人来了关雎宫。正巧安青在与秦宁讲安家父子后日便可到京都。
马雯不待人通传,径自推门而入,兰心未拦住,紧跟着进了屋。马雯望着洋溢着笑容的两位,脸色更难看了,不待安青向她行完礼,冷冽的打断,“出去。”
兰心望着她脸色不善,担忧的看了看秦宁,秦宁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心出去,转头对立在一旁的安青柔声说,“你先回去,安心歇着。”安青抑不住欢喜笑着向她行礼离开,经过马雯身边时,亦欠了欠身子。马雯冷哼,待她出了门,反正把门摔上。
秦宁不在意,伸手为她斟了杯茶,淡淡的说道,“这又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马雯不答她,在她对面坐下,抿了口茶说,“她来这来的很勤么。”
秦宁浅笑,“怎么又对我这关雎宫上了心。”
马雯见不得她这般疏离的样子,啪的一下放下茶杯,大声说道,“我何时对你不上心,倒是你,越发的瞒了我了。”顿了顿,深呼了一口气说,“听说正月那会都把她带到林府去了。”
秦宁冷了脸,冷笑着说,“怎么我这关雎宫都有你的人了。”
马雯吼道,“我没这能耐。”又自觉得口气不善,喝了口茶,放低了声音说,“出宫的时候那么多侍卫跟着,你以为都瞎了眼的,都捅到长乐宫的老婆子那里去了。”秦宁蹙眉,抬头轻拧了拧眉心,叹还是让人发现了。
马雯望着她累极的样子,也不忍再说她,又觉着现在的形势实在是乱,挪了个位置坐到她边上,说“那人正想着法,把陈家往京都拉呢,你这会把安家弄回来干吗,你嫌林府不够乱是不是。”见她似不再听,抓了她的胳膊,靠近了她说,“你想干嘛,你要干嘛你跟我说啊,何苦千里迢迢的去寻了这个安家。”
秦宁挣开她的手,起身,踱步,理了理思绪,说,“我能想干嘛。”
马雯嗔的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她边上,说,“你还要瞒我,哪儿都不放,就放在岳恪手下,这不是伯父的意思?”
“你都说了是舅父的意思,我又怎会知道。”
“你够了。”马雯高声打断,身子微微发抖,瞠目望着她,说“你有事瞒我?这么些年了,我哥从未回过韶华山,也很少去林府,这会子伯父都这样了,摆明了就是临终托孤了,不找我哥,却千里迢迢要扶安家。”
秦宁听了顿感无力,扶着桌子,跌坐在椅子上,撑着身子,闭了闭眼,压住心中的恨意,“你想太多了。”
马雯正欲再说,门被人用力推开,望去,竟是皇帝。皇帝见秦宁神色憔悴,心下大怒,赶忙走过去,轻搂入怀,紧紧拥着。
马雯望着他神色匆匆,朝服都未换下,冷笑,“您这速度可真是快。”
皇帝不悦,冷声呵斥道,“出去。”这么些年他从未这般冽声对她说过话,马雯愣住。秦宁轻拉了拉他,皇帝缓了声对她说道,“都是朕的意思,你要问就来问了朕好了,她累了,你先回去。”
马雯见他神色不悦,也知秦宁若不想说,任凭自己再问,亦问不出什么,愤恨的离开。
秦宁软了身子,快要跌下,皇帝忙抱起她,进了卧室,将它放在床上,抚着她苍白的脸庞,很是心痛,“若是不想见她,我下旨。”秦宁捂了他的嘴,轻摇了摇头,“算了。”望着他尙身着朝服,知他是下了朝就匆匆赶来,推了推他,说,“我休息下就好,你去忙吧。”
今日朝上刘御史仍极力阻扰安明回京,又借机重提了陈家回京之事,甚是头疼,沈易尚在宣室殿等待,实无时间陪她,小坐一会便匆匆离开。
☆、069
二日后。安家举家终到京城,岳恪亲迎,皇帝赐城南府邸,一时好不荣耀。
稍事整顿,隔日一早便由岳恪带着去了林府。安家父子深谙官场之事,去年才闻安青被打入冷宫,一家人着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料三个月未到,安青复位,安明高升,皇帝亲自下旨为祖父平冤,准举家迁回京都,任凭安青一人不会有如此大的荣耀,背后定又高人相助。安家虽远在岭南,但对京城之事,一直有所耳闻,马、薛两家皆与陈家结了亲,定不会出手相助,唯有林府,况且这几日安青在家书中多次提及宫内秦婕妤对她照顾有加,这“照顾有加”定不是单单的生活中的照顾吧。信中未直言定是怕落入他人之手,招致祸端。这秦婕妤是林丞相侄女,而林丞相又是岳恪的恩师,回京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岳恪派人精心照顾,严谨护送,甚至亲自相迎,若单单是奉了旨意,公事公办,定不会此般亲力亲为,这样一来便知今日安家复起,皆是林丞相之意。
听闻林丞相常年身体不适,甚至有传闻已时日不多,此时扶起安家怕是为了身后之事吧。官场之上,自是不会有无缘由的相助,况且京城不似岭南,单凭安明一人,能否保的家人周全都成问题,唯有依附了林府,相辅相成,安家才能真正荣耀,也才能保的安青在后宫再不会任人欺辱。如此一来,回京头一件大事,便是来探望了这位恩人。
几人来了林府,沈易亲自出门相迎,安阳恐恐不安正欲行礼,被沈易扶住,“伯父见外了,父亲身体不适,不能亲身相迎,请见谅。”
安阳听了更是受宠若惊,自己不过年长于沈易十多岁,他又是当朝丞相,兄弟相称已够是殊荣,而此时一声伯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子微微有些颤动,瞥了瞥身旁的儿子。
安明侧身扶稳了老父,示意他安心,又转身向沈易作揖,道“沈兄,请”,扶着父亲进府。
沈易望着他落落大方,有勇有谋,很是满意,与岳恪相视一笑,一道进了府。
林丞相在院内,躺在躺椅上暖暖的晒着太阳,闭眼小憩,林淑和若兮在一旁陪着,望见他们进来,若兮跑向岳恪,唤恪舅舅。林丞相听闻睁开眼睛,问,“恪儿来了?”林淑扶他坐起,低声言,“安家父子来了。”
岳恪放下若兮,唤了恩师,又问林淑,“外头风大,怎么不在房中休息。你身子也不好,别染了风寒。”
“哼,真当我是弱不禁风了。”林丞相不满的哼哼。
林淑好笑,这父亲愈发的跟个孩子一样了。岳恪亦笑,恩师这会话语清晰有力,还能与他们玩笑了,看样子这几天身子不错,也放了心,伏低了身子,指了安家父子说,“这是安家父子。”
安明见状忙下跪行礼,“安明拜见林老”
安阳亦要下跪,林丞相忙使了沈易扶住,“小辈们行个礼也就够了,你坐着吧。”又唤安明起身,道,“老了,这身子不行了,也不能远迎。这一路上可好。”
安明站在他身侧答,“谢林老挂念,路上有岳大人照料,都安好。”
林丞相听了笑着打趣道“别把我叫老了,唤世伯就好。”又对安阳说 道,“安廷尉之事我有耳闻,当年我也是力不从心啊。”
安阳闻言,黯然伤神,“此番多亏林丞相相助,父亲九泉之下也安了心。”
林丞相听闻,脸上也有了感伤之色,摆手说,“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这么年了,委屈了你们,这会都回来了就好。”对着安明说,“以后跟着岳恪好好学,你祖父可是百姓人人称颂的好廷尉,可不能给他蒙了羞。”
☆、070
安明沉声应下。林丞相望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他对安阳说,“一表人才,很有安廷尉当年的风采啊。”又问今年多大了,可有娶亲。安明一一答来。
林丞相听了,沉思片刻道“二十三了,可以娶亲了啊。”拉了他,问安阳,“可有中意的人家了。”
“没有,这刚到京城呢,让他先跟着岳大人好好学学,娶妻之事,不急。”安阳笑言道。
林丞相听了摇头,“哎,二十三了,不小了,你啊给他留意留意,看中我派人给你说去。”安阳听了笑呵呵的忙答谢。林丞相拉了安明说,“趁我还能走动的时候,赶快寻一个,也给我沾沾喜气。”
林淑听他又讲这些不吉利的话,埋怨的唤他,林丞相听了,忙说,“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当着你师哥的面可别数落了,一会他要讲不停的。”
岳恪听了轻笑,“是该说。”又哄道,“今儿喜庆,可不能讲了晦气的话。”林丞相听了连声答应,又对他说,“你跟沈易两个也给安明留意留意,看看朝中有谁家的女儿还在闺中的,寻个适合的。”岳恪应下,安阳听了,忙连声感谢。
林丞相望着安明,话不多很是沉稳,往后有他辅佐沈易和岳恪,也可以放心了,拍了拍他说,“往后有了空闲,来与我说说话。”又转头对安阳说道,“望着这些小辈啊,也觉着自己年轻了。”
安阳笑呵呵的附合。几人又聊了片刻,林丞相渐有倦意,岳恪望着怕他累着,扶他躺下,“您歇着吧,我再带他们四处看看。我午后再来望您。”
林丞相摆了摆手,说,“你忙你的,我这没事,别惦记着。过几日岳阳、岳婉回来了,让他们过来陪陪我就好,年纪大了,就惦记着这几个孩子了。”见岳恪听了点头应下,又对沈易说,“你去找皇上,准安美人与她父兄见上一面。”
安阳听了感激的答谢。
林丞相说无碍,“那孩子伶俐的很,正月那会宁儿还把她带到府里来的,我那侄女心气淡,往后在宫里,还要劳烦她多帮衬帮衬。”
安明听了颇感意外,妹妹已入宫近一年,竟还能出宫到了林府,到底何事,希望真能见上一面,好好问问。宁儿?就是那位秦婕妤吧?她能随时出宫?还带着青儿,真与青儿交好?还是有其他目的?听闻她膝下有一皇子,难道是为了皇储之争?林府势力遍布朝堂,林丞相又受众人敬仰,皇帝也极为敬重他,这么一个显赫的家族,怎会寻了这般落魄的安家,单是因为安家与陈家的宿怨?未听说林陈两家有何恩怨,此时扶了安家,不是摆明了得罪了陈太后一家么,实在想不通。
父亲年事已高,身体又不是很好,已再经不起任何风波了,倘若在岭南,亦能安享晚年,而此番回了京,虽还了祖父身前的夙愿,但不知老父能否经受得住这京城的险恶。为父为家自己唯有拼劲全力,眼前这些人,此番亦不知能否深信,这偌大的京城,唯有与妹妹商量了,真不知能否见上一面。
众人又寒暄片刻,安家父子跟着岳恪离了林府。
☆、071
这一日上午马雯又来寻了秦宁,兰心望了她来,蹙眉。马雯经过她跟前的时候特意停下,笑睨着她,说,“今儿我来寻你家婕妤去园子里晃晃的,可别又去把皇上找来了。”
兰心听着低头不语,秦宁在屋里听见了,踱步到门口,倚着门说,“你又来寻她不是了。”
马雯望着她今天气色不错,笑着说,“我哪敢啊。兰姑姑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我可得罪不起。”兰心知她是气那日匆匆去寻了皇上,亦知她也不会真怪了自己,只嘴上不饶人,不理她,对着秦宁说,“我去外头望望。”
秦宁看着抿嘴轻笑,马雯有丝错愕的指着兰心说,“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大了。”
“好了,人都被你气走了,进屋吧。”秦宁招呼她进屋坐,却被她喊住,“出去吧,今儿园子里有戏看。”
秦宁见她故作神秘的样子,笑问,“又怎么了?”
“今儿据说有外臣进宫啊。”马雯狡黠的冲她眨了眨眼睛说,“你该知道是谁。”望着她敛了笑容,靠近她低声说,“据说这会御花园里除了你我和储秀宫的那位,后宫人差不多聚齐了。”
“怎么回事?”秦宁蹙眉,思索片刻又问,“他们不会经过那条路。”
马雯望着她,心想她果然知晓,没好气的说,“李明派去领路的人被姓薛的拦住了,换了她的人。”
“她想干嘛?”
“不知,不过御花园的东边可就是长乐宫。”马雯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见秦宁要出去,忙拉着说,又急又恨,“你慢点,还跟我说没事,都这般急躁躁了。”望着她身上只随意穿了件外衣,头发也没绾,气狠狠的说,“你穿这样过去,你想宫里的人都全知道安家与你有关。”说着,大声喊了门外的兰心,“兰心,给你主子换衣服。”
兰心急忙进园,拉着秦宁回屋换衣服。马雯跟着进去,不紧不慢的跟秦宁说,“不必这么着急,老婆子晌午在佛堂,不出门。那两父子,也该让他们受点苦头,此般贸贸然就进了宫,以为这是岭南啊。”说着,又没好气的继续,“我不管你是什么缘由,我也不问了,但那人终究是外人,不能尽信。”见秦宁听进去了,才再开口,“以后定是要面对大风大浪的人,若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你也可以省点心力,不必把时间浪费在这一家身上。”
秦宁听了觉得有理,也不再急冲冲,任着兰心提她绾发,问“你又怎么知道的。”马雯冷哼一声,秦宁望着她满脸得意的样子,心中了然,笑骂道,“你也真有能耐。”
马雯听了洋洋得意的说,“那是,除了你这关雎宫我没放人,还有哪没我的人。”
秦宁笑,睨着她问,“皇上那也有。”
马雯也不瞒她点了点头,说,“我这是自保,没准哪一天就把咱们怎么了,我不为我着想,我等为我哥想着。”
秦宁轻笑,她倒实在,转了转眼眸说,“你不怕我跟他说了。”
马雯瞪了她一眼,瘪瘪嘴,不在意的说,“说好了。”说着又一脸痛心的样子说“我估摸着已经被他察觉了,前段时间被赶到外屋去了。”秦宁听了哈哈大笑。马雯伸手拧她,“你这丫头,就偏着他。”
秦宁笑呵呵的去挡了她,说,“你多心了。你还怕他能怎么着你们兄妹。”
马雯冷哼,搂着她说,“你长两个心眼,这会很多事都由不着他,瑄儿已经这么大了,也该为他谋算谋算了。伯父已这样了,说难听点,朝里多少人都眼巴巴的等着他走呢。”
秦宁脸上有悲伤划过,眸里含着泪水,点头道,“我知道。”
马雯伸手为她拭了眼中的泪,哄着说,“好了,走吧,去看看那安家父子究竟都多少能耐。”
☆、072 进宫拜见1
安明带着老父一早便在宫门外等候,宫门内外有很多禁卫军在把守,黑压压的一片,很是威严,两人常年在岭南,自是从未见过这般阵势,安阳略显得有些局促,安明倒还镇定,扶着老父轻声安慰。
远远看到一位内侍匆匆赶来,门口侍卫与之招呼,唤陈公公。“陈公公,怎会姓陈,岳大人路上再三说了接应的公公姓赵。”安明望着那位内侍走向自己,心下不禁起疑。
“安大人,赵公公临时有事,李总管让我来领二位去见安美人。”小公公低着头说道。安明望着他恭顺的样子,不再起疑,扶着父亲跟着他进了宫。那位陈公公低着头在前面带路,安明自然未看到,他转身时嘴角擎着的那抹讥笑。
安明跟着那位小公公后面,越走越觉得奇怪,外臣进宫探望宫人,一般都是避了宫内主道,走边上小道的,怎么这会这位公公竟往繁华的地方走。“陈公公。”安明出声唤他,无奈那位公公越走越急,怎么唤都不停,眼看着似乎就要到某个园子了,不远也传来阵阵女声,安明大急,放开老父上前一把抓住那陈公公,不料那陈公公竞有些身手,与他打斗起来,安明大叫不好,私闯禁宫,也是杀头之罪。想着不觉得下了重手,无论如何这会必须抓住这位陈公公,若让他跑了,没了对峙,这会怕是有来无回了。不想那小公公见自己越来越招架不住,转了方向一掌劈向安阳,推了他一个踉跄,安明大急忙过去扶老父,别那贼人钻了空子,往身后跑去,一会就没影了。
“谁在那里。”一声女声喝道,安明闭了闭眼,还是未躲过,扶着父亲起身,那女子望清他俩,放声大叫,引来宫人一片,宫中侍卫亦围了过来。安阳完全不知是何状况,吓得瑟瑟发抖,安明一把扶住了他,低声说,“父亲,镇定。”望着不远的人群里面有几位贵妇,一望这打扮便知是宫里的娘娘,刚刚尖叫的那位也应该是,望着她脸上虽有些惊恐之意,但嘴角噙着淡淡的讥笑,心下明了今儿怕是被人算计了。
“乱喊什么,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人群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安明忙拉着父亲低下头,宫里的人,都是皇帝的女人,做臣子的是不能窥视的,若不然再安上一条亵渎娘娘的罪,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安明眼角瞥见一身着红色衣服的女子被几人簇拥着走到前面,宫人们见着了,都下跪行礼,唤皇后娘娘。安明立马拉着亦下跪。
皇后走到他跟前,“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宫闱。”
安明心中冷笑,什么都不问,立马就定罪,这位皇后,便是刚与陈家联姻的薛太尉的妹妹吧,今儿这事是她授意的吗?为何?急于向陈太后邀功,还是为了对付林家,或是她与妹妹有何过节?妹妹年前无故被打入冷宫又是为何?
☆、073 进宫拜见2
望着渐渐走近的裙摆,不在犹豫,沉声道,“微臣安明参见皇后娘娘。臣与家父奉旨进宫探望安美人。”
“安明。”皇后念道,“抬起头来。”
安明按住身旁瑟瑟发抖的老父的手,“微臣不敢。”
“不敢?”皇后冷哼,“私闯宫闱都敢,怎么连来个头让本宫瞧瞧都不敢了。”
“皇后明鉴?”安明俯身叩首,说,“臣与家父跟着陈公公。”
“陈公公?”不待他说完,皇后便打断问下一旁的丫鬟,“敬事房里又有新人来了吗?”
“奴婢未听说。”
“去问下,顺便查下今儿是谁值勤。”皇后吩咐道,有提了声对众侍卫说,“既然是来探望安美人的,那就散了吧,待本宫问过后,再作定夺。”
众侍卫听命皆散去,宫女们也都退下。安阳以为无事,再加上已跪了一下,腿脚已有些麻烦,正欲起身,却被安明拉住,冲他摇了摇头。皇后见状冷哼,心道,还算个明白人,对周围众美人说,“今儿难得众位妹妹都在,去花园的凉亭坐坐吧。”众美人听了都道好,跟着皇后去了凉亭。
方才那位惊呼的便是戚美人,打从进宫就与安美人不合,又是薛皇后的远房表亲。且见她站在那冷冷的望着地上跪着的两人,嘴边噙着一丝讥笑,御花园的凉亭是太后从佛堂回长乐宫的必经之路,这会看那安美人再如何嚣张。想着,唤道,“来人,把这两私闯宫闱的人压过去,皇后娘娘要亲自审问。”说着便转身,去追了皇后,众美人见了忙闪身让她,都知她是皇后的表亲,可惹不得。戚美人扶着皇后,冲她笑了笑,皇后心中了然,抿嘴向凉亭走去。
皇后领着众位美人坐在凉亭闲话家常,亭外安明父子已了一会,春日的阳光虽非毒辣,但久跪着安明已微有些头晕,望了望身旁的老父,已满头大汗,跪着的身子已摇摇欲坠,撑着地的双手已在微微发抖。安明只得微微靠近了他,让他倚在自己身上,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猛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父亲。”是安青。
安青望着满头汗水的父亲,湿了眼睛,欲拉着父亲起身,安明一把握住她的手,对着她摇头。
“哥哥。”安青噙着泪望着他,感受到抓着手臂的手又紧了紧,望着那张坚毅的脸,渐渐松开了欲拉起父亲的手。敛去泪水,走近凉亭,跪下,“参见皇后娘娘,不知家父所犯何罪,惊扰了娘娘。”
皇后望着她满是不甘的脸,心下冷笑,“未曾惊扰本宫,不过是私闯宫闱,被侍卫逮住了而已。”
“私闯宫闱,家父奉旨进宫探望臣妾,何来私闯之说。”安青正跪着,不卑不亢的问道。
众美人见她来了,都不言语,皇后起身,走到安青面前,问道“妹妹进宫也有一年多了吧?”见她不支声,继续说道,“不短了,虽未恩准与家人见过面,可也应该知晓,外戚进宫不应走内宫吧。”
安青闭眼,已大约能猜到今日发生了何事了,周遭不见内侍,怕是无了对质了吧,“因有内侍带领,可讯问敬事房。”
皇后轻笑,“已派人去了。”
“已有近半个时辰,为何迟迟不见来人。”安青望着她慢悠悠的样子,想到父亲已跪了这么长时间,不禁怒问。
皇后动怒,冷了脸,问道,“你在质问本宫。”
安青知她是故意的,亦不敢多说,压了心中的怒火,伏下身子道,“安青不敢。”
皇后冷笑,知她不敢妄为,呵斥道,“那就跪着等着吧。”
安青跪着,迟迟不见有来人,见皇后仍在悠闲的与众美人闲聊,时不时的冷笑望了自己,站在她身边的戚美人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望了望天,辰时将过,此时皇上仍在早朝,李总管是断不会过来了的,赵公公怕是一时半会也寻不到,倒是太后,怕是快礼完佛,要回长乐宫了。心下大急,此亭是回长乐宫的必经之路,今天皇后是意在此吧,若太后看见父兄,真不知该如何收场。自从出了冷宫,承了盛宠,宫内众人早已把自己当成眼中钉,这会是指不上有谁可以帮自己了,唯有秦婕妤,只是她不理宫中世事,也甚少出关雎宫,怕是也指望不上了。闭了眼,渐渐有些绝望。
“今儿这园子里怎么这么热闹。”一道慵懒的女声传来,安青惊喜的回头,望了来人,掩不住的笑意爬上脸庞,是秦宁。秦宁冲她安心一笑,安青明了,敛了笑意,回过头安静的跪着。
“天气暖和了嘛,都赶着出来捏花惹草了啊。”马雯在秦宁身后摇摆着走了过来,指着跪在地上的安青,故作惊奇的说,“咦,那不是安美人么,怎么跪在地上。”又瞥见安明父子,再问,“这两位是。。。”
众位美人见识她两,纷纷起身行礼,“秦婕妤,马荣华。”
秦宁摆手示意众人起身,走向亭中,马雯跟在身后,向皇后微欠了欠身子便寻了座位径自坐下。皇后自是不敢多言惹了她,冷冷的望了她一眼,笑着走向秦宁,轻挽着她坐下,笑盈盈的问,“妹妹今儿怎么有空出来了。”
不待秦宁说话,马雯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众人皆不知她为何意,疑惑的望着她。“都说了,在关雎宫呆着吧,看吧,一出来就坏了别人的好事吧。”
“你胡说什么。”皇后脸上挂不住,呵斥道。
“她向来不饶人,您理她做什么。”秦宁笑着打岔。皇后这才缓了脸色,道,“是啊,妹妹就是这嘴不饶人。”马雯冷哼一声,不理她们,自顾自的品起了茶。
☆、074 进宫拜见3
安明跪着,听着几人的对话,已猜出是谁,马荣华,便是大将军马冽的妹妹了吧,这般刁钻,倒如传言一样。秦婕妤,秦宁,林丞相那声宁儿仍在心底,这般慵懒的声音,不似皇后那般咄咄逼人,亦不是妹妹那般柔和惹人怜,却别有另一番风味,想抬头望了望她,却深知此乃不敬,只望见紫色长裙裙摆处镶着的彩色蝴蝶从眼前掠过,淡淡的宁人的香气沁人心脾,似一根琴弦撩拨起心底淡淡的情愫。
王美人亲自替秦宁斟了杯茶,秦宁抿了口,问皇后,“安美人这是怎么了。”又蹙了眉问,“怎么还有外臣在。”
皇后知今日之计怕是要有变故了,心下也摸不准秦宁今儿是不是特意来为安青解围的,只得往实说,“那是安美人的父兄,说是来进宫探望安美人的,可不知怎么的,来了内宫,也没见领路的公公。”
“哦。”秦宁疑惑的问,“可是这样?”
安青听她问,忙回头唤了哥哥。安明了然,向她行了礼,道,“臣与家父跟着一位姓陈的公公进了宫,行至内宫,觉着不妥,正欲相问,不料那宫人与臣动起了手,推了家父,臣无暇顾忌,让那宫人钻了空,逃了去。”
“好了,好了。”皇后怕秦宁深究,打断了安明的话,不耐的说,“一路上都无人瞧见那姓陈的宫人,不知真假,今儿众人兴致都好,就不再追究了。”有对着安美人说,“还不与你父兄下去了。”
安美人知她这般轻易放过自己,定是因为秦宁深究,咽不下这口气,又怕再拖延了,真遇上太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且慢”秦宁出声制止,“竟有内侍敢带外臣入内宫,无论是谁的意思,都为大不敬,必要深究。”皇后笑着又要阻止,秦宁沉声唤了贴身的两个丫头,“兰心,去敬事房查了记录。兰溪,去宫门外把今儿值班的侍卫带来。”
众美人见她这般,亦有些坐不住,今儿这事,虽未明说,但大家都明了,是皇后要找安美人的茬,都以为秦婕妤不理世事,难得瞧见她这般严肃的追究,甚感意外。都在传言,安美人自打出了冷宫,就与她走了极近,原以为这秦婕妤性子淡,安美人再怎么巴结,怕是也不会多待见了她,可今儿这阵势,分明是要为她,讨了公正。
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无奈秦宁说的句句在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戚美人开口说话了。这戚美人仗着是皇后的远亲,在宫中自认为高人一等,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又从未与秦宁交过手,只以为她是个安顺的人,急于想办薛皇后出口气,笑道,“婕妤,可真是的,皇后都在这呢,还未发话,怎的您倒准备严查了。”
那意思摆明了是秦宁逾越了,安明怕秦宁为此惹了麻烦,有些担心。皇后听了大惊,忙向戚美人眨眼,无奈那戚美人根本看不见。
秦宁听了,淡笑着正眼望了她,却听马雯笑出了声,众人不知她又要如何,却见她突而又敛了笑。皇后见她冷了脸,忙出声呵斥戚美人,“跪下,掌嘴。”
戚美人不知何故,怔怔的望着皇后,见皇后冷了脸色,方慌忙跪下,道“臣妾该死。”
马雯冷冷望着两人,说道,“是该死。晓儿,掌嘴。”晓儿领命,扇了戚美人。戚美人大怒,尖叫道,“马雯,你是何身份,竟敢打我。”晓儿听了,本已停下的手,继续扇着。戚美人大叫,想起身,却被宫人死死按住。
皇后看着气白了脸色,却不敢发作,只能跟秦宁道,“难得碰见两位妹妹,别让她饶了咱们的兴致。这太后快礼完佛了,可别被她看见,惹了她的不快。”话中分明有警告的意思,安青听了大惊,秦宁不动声色,短期茶杯,品茶。马雯笑道,“太后?皇后不知,今儿无尘师太来了佛堂,太后这会正听她在讲经呢,今儿估计会在佛堂用斋。”
安青听了安了心,静跪着,再不多言语。皇后听了却惊了心,今儿个要弄巧成绌了。兰心匆匆赶了回来,李总管竟跟了来,皇后大惊失色,没想到他竟然来了。秦宁见李明来了,心知接下来已无自己何事,全权交给李明就好,坐着低声与马雯细语。
李明给众人行礼,“皇上听闻此事,觉得身为蹊跷,让奴才过来协助娘娘,皇上说了,若有人从中使乱,请皇后重罚。”
众人听了都大惊,此事竟然惊动的皇上,都自觉的闭了嘴不再言语。戚美人刚被掌完嘴,听了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拉了拉皇后的衣摆,皇后甩开了她,人是秦宁派去寻的,这会要下旨要她来重罚,这摆明了是故意的,心下叹了口气,这事若包不住。。。瞥了瞥脚下的戚美人,对李明说道,“本宫定当重罚。”
兰溪也领了禁卫军的卫尉丞过来,下跪行礼,“末将参见众位娘娘。”
待皇后唤他起身,李明上前指着安明父子问,“田尉丞,今日可在宫门外见到二人。”
“两位大人一早便在宫门外等候,后来是由兰林宫的陈公公领着进宫的。”
众人听了皆望向戚美人,戚美人大呼,“你胡说。”
“末将句句属实,请总管明察,宫门外众侍卫皆可作证。”
李明示意他无需再多言,换了侍卫,命令道,“去将兰林宫的陈公公寻来。”又问身旁跟着的一位公公,“今日为何没去宫门接两位安大人。”
小公公急忙跪下,“奴才该死,今日本准备去宫外,却被戚美人拉住,说皇后屋里丢了东西,让奴才去查。”
李明听了呵道,“大胆的东西,皇后屋里失了东西,可轮到你去查。”
小公公听了连连磕头道,“奴才该死。”
皇后听了知这会自己时说不上话了,掌了戚美人的嘴,骂道,“还不如实说了。”
戚美人愣住,低喃了声表姐,又招来了一个耳光,望着皇后恶狠狠的脸,知今日这事要摊在自己身上了,低眉不语,伏跪在地,道,“臣妾知错了,请娘娘开恩。”
那边两个侍卫压着一公公正向这边走来,那公公嘴里仍不时的高喊着,“美人救我,美人救我。”安明抬头望去,正是那位陈公公。
☆、075 进宫拜见4
“闭嘴。”皇后惨白了脸色,大声呵道,“来啊,把这贱奴拖下去仗毙。”
陈公公仍高喊着,戚美人救我,被侍卫拉了下去。众人都苍白了脸色,戚美人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秦宁蹙眉,马雯乐得看好戏,笑盈盈的望着皇后,看着她准备如何处置戚美人。
李明也沉默的站在一旁不语,单为这等事就仗毙了一个下人,这惩罚似乎太过了。不过既是她自己的人,他也不用为那奴才唏嘘了,只看她怎么罚了安美人,今儿这事也就了结了。
戚美人拉着皇后的裙摆,不停的道,“臣妾该死,请皇后赎罪。”皇后望着伏在地上的她,迟迟不言语,她在等,等有谁能开口为戚美人求情,那样自己能顺势轻罚了她,只是望了众人,那帮没用的东西早已吓得苍白了脸色,李明又在,自是不敢多言的,马雯,那不加掩饰的一脸窃笑,不添油加醋,已要万谢了,唯有秦宁,不喜惩罚,又能在李明前面说得上话的。望了望她,一派悠闲的样子,似周遭无人一般,心底有丝绝望,那安青与她走的极近,戚儿方才又出言顶撞了她,她亦非是表面般良善,怎还会为戚儿求情。这会唯有放手一搏了,闭了闭眼,道,“来人,将戚美人打入冷宫。”戚美人顿时跌坐在地。
马雯挑眉,这么重,望向秦宁,秦宁轻轻一笑。李明诧异,这也太重了吧,望着放下茶杯,就要起身的秦宁,心下了然,皇后是在赌,赌秦婕妤定会出声制止,此番若打入了冷宫,于她只失了一个可使唤的人,而戚家会认为是因安美人才被打入冷宫,那薛、戚两家更不会让安家安稳了的。
秦宁心中明了她这是苦肉计,只是亦清楚皇后赌得起,她赌得起,安青却赌不起,冲着跪在地上的安青无奈一笑,悠悠起身,踱步道皇后面前,望着皇后已缓了的脸色,心下叹息,开口道,“这也太重了。”笑着扶起了戚美人,“都是自家姐妹,往后若有个不快的,吵闹两句就好,可不能再连累了娘家人。”说着松开了她,唤人将安家三人皆扶起,敛了笑意,道,“咱宫里的女人,哪个没有顾忌的家人,将心比心,若是你的父兄平白的遭人陷害,跪了一上午,你可受得了。”
戚美人在一旁低泣不语,皇后自是听出了她言语中浓浓的警告之意,陪笑着说,“是啊,所以本宫觉着这会该重罚。”
秦宁淡笑道,“是得重罚,不过念她初犯,不若就罚她禁足三个月,不得出了兰林宫,可好?”
禁足三个月?皇后顿住,脸上的笑容僵住,这也不轻啊,不过已无法,原以为秦宁会顺势做个人情饶了她,没想到,只得附和着说好。心下却满是恨意,差了人把戚美人压回兰林宫,不顾李总管还在,便借口有些不适回宫了。
李明待她离开,对众人说道,“好了,众位美人也都散了吧。”又转身对安青说道,“安美人,好好与父兄叙叙吧。”
安青自是欢喜,跑到父亲身边,望着父亲满是大汗,心中甚感委屈,搂着父亲泣诉,一旁丫鬟见状,忙提醒她回宫再叙。安青这才止了泪,回头冲秦宁感激的笑了笑,欲开口与她道谢,却苦于马雯、李明皆在不能与她言语了。
秦宁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微笑示意她先回宫,安青了然,扶着父亲回了储秀宫。那淡然的一笑,晃晃的印在安明心里、脑里,久久挥之不去。
马雯见李明迟迟不离去,便知他有话要去秦宁讲,起身,说道,“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先回昭阳宫了。”
秦宁轻笑,瞟了她,嗔骂道,“阴阳怪气的。”
李明俯了身子道,“荣华多虑了,皇上下旨要在关雎宫用午膳,让奴才先去候着。”
马雯瘪嘴道,“那更没我什么事了,先走了,明日再去寻你。”说罢转身离开。
秦宁也不再与她多言,亦回了关雎宫,李明在身后跟着。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秦宁开口问。
李明知她是问自己,沉默了番道,“如娘娘所料,若不是无尘师太留住了太后,这会怕是要闹翻了。”
秦宁知晓,若是太后看见了安家父子,不管有谁作证,今儿安家父子私闯宫闱这罪名是坐定了,幸亏无尘师太留住了她,幸亏烨考虑周到,就怕今日之事会生变故,早就邀了无尘师太今日入宫授经,心下暖暖的,嘴角微微扬起,又问,“今儿皇上有事?”
“无事,只过来与您一起用膳。”
秦宁点头,差人先下去准备。
储秀宫。安青扶着父亲坐下,为他拭了满脸的汗水,蹲下轻揉他久跪的膝盖,眼里噙满泪水,丫鬟竹心替他们上了茶,上了餐点,说,“美人与大人们好好聊聊吧,我去门外守着,有事唤我。”说罢,离开并替他们掩了门。
安明见她离开,方问,“她可信?”
安青伏在父亲怀中泣诉,抬了头答他,“可信,都是秦婕妤下令让李总管亲自挑的。”
安明听了有些诧异,想到那抹紫色的身影,临别时那淡雅的一笑,明晃晃的,似乎还在眼前晃悠,一时没了言语。安青只当他在沉思,也不顾他,腻歪在父亲怀里。
安阳笑呵呵的轻拍她,说,“好了,好了,怎还跟个孩子一样,起来与你哥哥好好讲讲。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的这么大的圣恩。还有怎么会被打入冷宫的。可有事?”
安明听到也回了神,心里大骂自己,她是皇帝的女人,又是这般尊贵,不是自己可以遐想的,当务之急,应该先顾了安家,要先在京城站稳了才好。
☆、076 进宫拜见5
安青将进宫后的事,挑了些一一与他们讲来。安明听了对秦宁又好奇了几分,问道,“那是说我们进京是皇上的意思。”
安青摇头,道,“也有可能是林丞相,是谁提议的我不清楚,但此事皇上是一早就做了打算的。”望了眼父亲,再开口说,“皇上与我明说了,这都是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安明惊呼。
“是。”安青沉声答道,“皇上已言明,让我们助了婕妤。”
“助婕妤。”安明默念,“她有林家,又与马家交好,何苦要找了我们。”
“我亦不知。”安青摇头道,“她与马家兄妹自幼一起长大,却不知为何,愈发的疏远了,可能是因为顾忌马夫人是陈家人,抑或又有其他,我始终琢磨不明白,为何皇上要舍近求远,找了我们。”沉默片刻,似想到什么拉着哥哥说,“可能与秦远有关。”
“秦远?”安明纳闷,不知是谁?
“是他哥哥,秦将军的儿子,林府的舅少爷?”安阳不确定的问道。
安青点头,沉声答道,“是,忌讳的很,皇上与我说过他一次后,几次严令不得宫中提起他。”
“这般忌讳。”安明诧异,正想着出宫后去查询一番,却被安青打断,“哥哥不可妄动,听闻整个林家,都忌讳的很,尤其是现在,林丞相身子越来越差,切不可在林家人面前提起。”
安明明了,林丞相的身子,已受不了什么打击了,是万万不可在惹了心伤的,默念,“秦婕妤。”
安青明白他的意思,露了淡淡的笑意道,“哥哥放心,秦婕妤是真心待我,她性子淡,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的,若看不上,便直接不搭理的,断不会做这些口蜜腹剑的事。”
安阳听着便放了心,“那就好,林丞相教出来的孩子,定不屑做那些阴暗的事的。”
安青附和道,“秦婕妤带我极真,皇上说了,她性子淡,既认定了我们,就不会再怀疑,他亦希望我们真心待了她。”安阳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安明有一瞬间的恍惚,喃喃道,“皇上这般宠她?”
安青低头轻笑道,“不是宠,那应该是爱了吧。”抿嘴笑,“皇上是看着她长大的,自幼就与她走的极近,他们之间是早就认定了的。”
安明寂寥的笑了笑,那般美好的女子,应当配得上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安阳焦了心,问,“那你怎么办。”
安青不想瞒了他们,直说,“我被他们打动了,我愿意尽我最大的心力,去守护这份感情。”望见安阳一脸不忍,微微靠在他怀里,握着他的手说,“他们这般,我是无论如何都插不进的,与其惹人生嫌,不若与他们处好关系,亦能助安家。”
安阳轻搂住她,叹息道,“那岂不是要委屈了我的丫头。”
安青微微仰了头笑着道,“他二人定不会亏待了我们的。”
安阳微微叹息,眼下这情况亦只能这样了,世家女子亦不会各个幸福的,表面虽风光,为家为父为兄,自己的幸福,只能卑微的排在最后头。自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歩了那些世家小姐的后尘,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若是她嫁入了寻常人家,凭着安明倒也能为她争了一些光彩,亦能成为她牢固的后盾。只是这皇家,各个尊贵无比,实非安家能比的,况且圣心难测啊。
望着他俩,安青不忍他俩担心,笑盈盈的说,“好了,难得见一面,用完午膳再回吧。”说着换了门外竹心,准备午膳。
父子儿人陪她用完膳后,又聊了许久,在念念不舍的与她道了别。
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京城险恶,宫内宫外都让人忧心,安青心烦,送走他们后,将自己关在屋里,一下午都未出门。
关雎宫。
午膳时,皇上来陪了秦宁用午膳。进屋只见秦宁在等,便问,“瑄儿怎不在?”
秦宁起身迎了他,吩咐兰心布膳,才答,“穆念陪着去袁朗那边了。”
皇帝点头,扶她坐下,“墨家那两孩子不在,他要觉得冷清了吧。”
秦宁听了笑着点头,道,“是的,没人陪他了怪无聊的。”
皇帝伸手为她理额边碎发,低柔的说,“不止他没人陪,你这也冷清了很多。”
秦宁握了他的手,轻靠在自己脸上,说,“是的,少了墨秋那丫头吵吵嚷嚷,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皇帝顺手将她搂在怀里,这关雎宫本就冷清,被他围得严严实实的,甚少有人能进来,这再少了两个孩子,她要更觉着无趣了,不忍她太寂寞,“你要想他们了,我派人接他们回来就是。”
秦宁靠在他怀着,微微摇了摇仰着的头,“不要了,都长大了,也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也能帮衬帮衬瑄儿。”
皇帝也不再坚持,沉声说好,轻啄了她明眸,笑道,“那我以后多来陪陪你。”见秦宁点了头,才扶了她,说,“先用膳,这般晚了该饿了吧。跟你说了几次,不用等我,就是不听。”
秦宁听着他的絮叨,轻笑不语,曾几何时,这个凛冽的男子变得这般患得患失,絮絮叨叨了,有丝幸福感在心底划过,一时想起了一句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若能一直这般平平静静的,该有多好。只是这宫中的宁静,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吧,想到今儿上午之事,李明还未来得及跟他细讲吧,觉得该与他言语了一声,“今儿上午。。。”
才开了口,却被他打断,“这些事你想怎么处理,跟李明言语一声就好,若不想管,就扔给他。”请拧了拧她的鼻尖道,“现在陪我用膳,不要讲这些扫兴的事。”
秦宁了然,放下端着的碗筷,搂了他,轻啄了下他的嘴唇。皇帝微微有些诧异,难得再见她这般俏皮的样子,抓着就要离开了的她,一阵急吻,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松了她,含着她的耳垂,低语,“你在点火。”
秦宁趁他不备,一把推开了他,正坐道,“我要吃饭。”说着不理他,端了碗,径自用起了膳。
皇帝无奈瞪了她一眼,恶狠狠的说,“吃完饭再收拾你。”
☆、077
几日后,皇帝便正式下旨任命安明为廷尉丞,事已至此,众人再反对亦无义了。
陈家的动作愈来愈频繁了,汝南王陈铭进宫探望了姑姑陈太后,声泪俱下的哭诉了,父亲生前为不能回京的遗憾。太后动容,想起幼弟惨死,兄长也已归西,只剩自己孤独一人独存于世,唯一的儿子又因为早年的那些事愈发的不搭理自己了,心下悲凉,几次寻了皇帝,暗示了想念陈家之人,皇帝明了她的意思,也不明言,只说了,若想念可宣他们进宫探望。太后不忍才缓和了的母子关系再僵着了,不敢多讲,秘密派人去见了刘御史。
刘御史早年是陈太尉的家臣,自然了解太后的意思,且陈铭与他见面,也讲明了,陈家是必定要回了京城的。刘御史对这位少主自然是言听计从,纠结了陈家的几位旧臣,几次在朝堂上明言了此事,无奈沈易、岳恪皆不表明态度,马冽却大力反对,薛太尉也只跟着打哈哈,皇上以陈家这几年虽无过亦无功,提携入京,怕朝中众人不服为由驳了,以后再议。
春末林丞相生了场大病,请了无数名医,皆束手无策,太医都明了已病入膏肓,却无人敢直言,只道是受了风寒,要好生养着。马冽派人连夜上了韶华山,去请了智宇老人。智宇本闭门不见,直到来人言明了林丞相病危,才匆匆跟了下山,亲自为他号了脉,施了针,林丞相虽醒了,但智宇老人却明言,若好生养着,可过今年冬天。众人听了皆大哀,无奈生老病死,就素是他们手握通天权利的人亦无法改变了的。
消息不胫而走,满京城都是林丞相即将归西的消息,陈、薛两家听了皆蠢蠢欲动。宫内皇后趁皇上不在,寻了安青的不是,虽只罚了安青,矛头却直指秦宁,太后的默许下,竟要搜查关雎宫,若不是马雯赶到,皇后就要拿着太后的懿旨闯了这关雎宫。皇帝回来后大怒,若不是秦宁拦着,怕是要翻了她的椒房殿。
朝堂上,薛太尉驳了沈易整治河工的提议,这提案是皇帝与沈易亲自讨论制定的,却无由的被薛太尉驳了,皇上本是气愤,哪知刘御史又提了陈家之事,皇上大怒,仍了折子,怒喊,“陈家想回京,除非朕死。”说罢气冲冲的下了朝。朝上众人皆愣住,薛、陈两人面面向觎,不知该说何是好。
消息传到后宫,太后忙唤人来寻了皇上,皇上明言,若再提陈家之事,今后便不再踏入长乐宫。太后听了大惊,怒火攻心晕了过去,皇帝只派了太医好生看着,亦重申了,“在朕有生之年,是断不会让陈家再回了京的。”
至此陈家之事才告一段落,秦宁这几日担忧林丞相之病,已累倒在床上,又为这些烦心事扰的不得平静,皇帝见她这般憔悴,心下大痛,紧搂着她静静陪着。
秦宁抚着,他搂着自己的手臂,喃喃的道,“烨,若你不是皇帝,那该多好。”
皇帝知她心中难受,纵有再多的话,也不愿再与她多说,只道“能遇见你,是什么都好。”
秦宁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溢出,伸手抱住了他。两人紧紧相拥,静坐,一夜无语。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林丞相的身子时好时坏,庆幸的神智尚清晰,初醒过来的时候便为凌瑄亲点了几位少傅,秦宁知晓,已是这般情形了,更不能怠了凌瑄的课业,又列了一个名单,让秦宁一起给了皇上。
皇帝看过名单后,亦明了,这些人是丞相惊心挑选的,都是些后起之秀,虽非身处要职,却各个才华横溢,胸怀抱负,只是因为没有显赫的家世又不阿谀奉承,不被人重用。今后万一发生皇储之争,这些人将是凌瑄最有力的后盾。想着心下大痛,林丞相这一生都在为自己出谋划策,倾尽全力,从自己还是皇子起,而现在都这般了,还在为凌瑄殚精竭虑。有了这份名单上的人,再加上沈易、岳恪和林丞相的那群门生,只要不出意外,皇位便可安心传给凌瑄。蹲下,唤了凌瑄到跟前,抚着他粉嫩的小手,将这份沉甸甸的名单交与他,说,“拿好,这是你外公留给你的。”
凌瑄紧握着这份名单,稚嫩的脸上有些坚毅,坚定的看着他,沉声道,“父皇,外公说您是二十岁即的位。等我二十岁的时候,您便可以带母亲去云游。”
“好,记着,这是你答应我的。是你给我和你母亲的承诺。”
望着父子俩对话,秦宁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凌瑄,痛哭。皇帝伸手将他两人都搂在怀里,心下虽痛,但能这般紧紧拥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真好。
盛夏,午睡后,太阳不那般毒辣,林淑遣人将躺椅摆下浓密的树荫底下,扶着老父在树荫底下微微晒着太阳。太医说,不能长时间关在屋里,要带他出来晒晒太阳。林淑在一旁为他扇着扇子,若兮跑来腻歪在他身边。
林丞相抬手轻拧了下他的鼻尖,“我的小若兮,没人陪你,你无聊了。”
若兮半趴在他身上,嘟着嘴说,“墨言和墨秋不来了,瑄哥哥来了,也匆匆就走,都没人陪我了。”
林丞相望着她委屈的小脸,笑呵呵的道,“瑄哥哥课业很重,不是还有若琦陪你么。”
若兮听了瘪了瘪嘴,“哥哥愈发的老成了,比瑄哥哥还老成,管东管西的,兮儿不喜欢他了。”
林丞相听了哈哈大笑,林淑也好笑,轻轻给他拭了头上的细汗,道,“那日她跟新来的师傅调皮,被若琦逮住,好生的教育了一通。”
若兮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趴在林丞相怀中,林丞相轻抚了抚她的头,又问,“那若涵跟小初呢。”
若兮抬头一脸委屈的说,“青姨跟琴姨带她俩出去了,都不带我。”
林丞相轻拧了她的耳朵说,“她们出去的时候,你还在课堂吧。”说着又想起什么,跟若兮说道,“去吧,去寻你哥哥玩,我与你娘有话要说。”
☆、078
林淑望着她一蹦一跳远去的身影,心下好笑,这丫头鬼灵精的,家里众人又纵着她,唯有若琦敢出言训了她,难得她还能服气。
林丞相唤了她,“好了,别扇了,坐下陪我讲讲话。”
林淑伸手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可别晒着了,嫌热我们就进屋。”
“无碍,屋里闷,这边舒坦。”
林淑这才放了心,在他身旁坐下,将他的手靠在自己脸上,问“怎么了。”
林丞相抚了抚她的脸,笑了笑说,“我的丫头愈发的好看了。”
林淑轻笑,握了她的手道,“爹啊,若兮都5岁了,我亦老了。”
“才多大啊,就说老了,我的丫头是最好看的。”林丞相听了,不依的道,又叹了口气说,“爹爹是看不到你老喽。”
林淑听了眸中有泪溢出,林丞相指腹拭了她的泪,道,“傻丫头,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我可不想看着我这漂亮的闺女脸上挂满忧伤。”林淑含泪点头,林丞相抚着她的脸颊叹息道,“宁儿我不担心,瑄儿我给他留足了后盾,兮儿那丫头鬼灵精的,我也不用操心,唯有你,我放心不下。我的丫头,爹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林淑将脸埋在他手掌中,哭泣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陪着我。”
林丞相望着她这样心下大痛,轻抚着她的背,道,“我也想啊,可我这身子。哎。。。好了,不哭了,好好与我讲会话,可好?”
林淑知他定是有事要交待,擦干了脸上的泪,点了点头。林丞相握了她的手,默念道一个人,王琴。林淑明了他要讲何事,道,“我跟沈易提了几次,他不答应。”
林丞相点了点头,道,“他怕你委屈了,她又是两个孩子的亲娘,指不定别人要怎么议论。”见她仍在拭泪,叹了口气,“我走后,你俩必要面对太多,有很多事都要你亲力亲为,你这身子,我不放心。”
“我亦是跟他这么讲的,可他就是不同意。”
“怎么他怕我有意见。”林丞相问道,见林淑摇了摇头,再道,“去将他寻来,我来与他讲。选个日子就将她纳了,就当是为我冲冲喜。”
林淑知他意思,心想着冲冲喜也好,省的这屋里满是愁容,让他高兴高兴也好,正要去唤了沈易,却见岳恪一脸铁青的站在不远处。
自年初林丞相生病后,岳恪三天两头来府里陪他说说话,没想到今日才来,却听到沈易要纳妾的事,猜都猜的到,肯定是那王琴。
他是林丞相最得意的门生,他亦最尊重这位恩师,自秦远走后,更把他当成父亲般敬爱,自然也把林淑当自己的妹妹,很是疼爱。他本就对若琦之事,大为恼火,无端多出个儿子,还比若兮大,还跟了个小女儿,知情的人知道是沈易的侄女,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他亲生女儿,这一大一小的,把淑儿当什么了,对此他对沈易特有意见,无奈林丞相父女都坦然接受了,他自是不能再多言了,此番听到要沈易纳王琴为妾,当然不会答应了,大声嚷道,“此事不可。”
林丞相望见是他,蹙眉道,“又惹着你什么事了。”
“当然惹着我了。”岳恪气冲冲的走了过去,噌的一下坐下,指着林淑说,“她是我妹,她夫君要纳妾,怎么不惹着我了。”岳恪生性豪迈,又在自家人面前,更是不拘小节,大声嚷嚷着,说着又数落起了林丞相,“哪有你这样的父亲的,帮着女婿纳妾。”
林丞相知他性格,平素与他讲话就大大咧咧的,更别说正生气真的,故意冷哼一声,道,“愈发的不得了了,还教训起我来了。”岳恪嘟嘴,小声嘀咕着,“本来就是。”
林丞相见不得他这般,轻笑,“你还怕她委屈了不成,有你在,能让她委屈了。”
岳恪听了,又嚷嚷,“她在家里受了委屈我哪能知道,又不会一直来这么勤。”岳恪是想说,待他走后,就没机会这般频繁的来丞相府了。又嫌晦气,未明说。
林丞相知他的意思,高了嗓门道,“怎么我死了,你还要跟他们断了交情不成。”
岳恪怕气着他,低了嗓门喃道,“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淑儿的身子,你不知道啊?这一大家子人,她能照料的来吗。”
岳恪听了不以为意的说道,“府里又不是没下人。”
“你回去问你夫人,就关你那两个孩子她要操多少心,还有那些七七八八的杂事。”林丞相骂道,“愈发的没脑子了,她是丞相夫人了,往后要面对多少事,哪还能像以前这般清闲的呆在府里。”
岳恪听了这才明了他的用意,想想觉着有理,不做声,又听着他骂咧咧的声音,中气很足,知晓他今日很好,也放了心,笑嘻嘻的承认是自己考虑不周。
林丞相冷哼,又问他,“安明怎样?”
岳恪喝了口林淑斟的茶,靠近了他说,“很好,做事很有条理,懂的也不少,思绪明了,是个断案的好手。”
林丞相听了,明了,点了点头道,“好好用,他的能耐不止在断案上。”轻闭了闭眼,岳恪拿过林淑的扇子,为他扇着。林丞相又问,“上次让你为他留意的人家,有没有去办。”
岳恪听了轻声嘀咕,“怎么愈发的喜欢做媒人了。”
林淑听了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岳恪见状忙像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林丞相亦听到了,也不搭理他,只问你说什么。
岳恪立马敛了脸上玩笑之意,道,“寻了几家,问他,他说让您帮着看看。”
林丞相点了点头,道,“你仔细考量考量,要先问了他的意思。”说着又让林淑去备晚膳,要留岳恪在府里陪他用膳。
林淑依言下去准备。岳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玩笑道,“早知道有这么多事,当初我就娶了淑儿了,也省您操心。”
林丞相听了起身要打他,“你这小子,儿子都这么大了,嘴巴越发越没个遮拦了。”
☆、079
几日之后,沈易便依了林丞相纳王琴为妾,并未铺张,只一家人一起吃了个饭。往后府里众人都要唤王琴为琴夫人了。
王琴虽嘴上不说,但亦是高兴的,年轻的时候就爱慕沈易,出于无奈才嫁给了他哥哥。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能有个好的归宿的,林家虽给她一个安生之所,但总觉的自己是外人,在这府里也不伦不类的。现在沈易能给自己一个名分,虽知他心不在自己身上,但总算有了个归宿,况且林淑待人温和,更不会为难了自己的。若兮早已把她当成家人了,只觉得是称谓变了下而已,并为觉得有什么不妥,既然娘和外公都答应了,她亦欣然接受了。倒是若琦越发的觉得林淑大度的有些过了。
岳恪来了,只陪着林丞相不多言,那日被他教训一通过,便回家问了夫人,才晓得一家主母不若看似那帮清闲,才明了恩师的用意,也不在纠结,有婕妤和自己,想那沈易也不敢委屈了淑儿。秦宁人未到,却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赏赐,给足了王琴面子,并有言往后的日子,请王琴照顾好林家。嫁给沈易,却让她照顾好林家,林丞相心下讪笑,恩威并济,像那丫头的作风。
马冽独自坐在凉亭中饮酒,今儿丞相府的喜事他知晓,却未收到请帖。心下苦闷,更痛心他的淑儿已下嫁给了那沈易,这会还要跟别的女人共识一夫,若那王琴存了歹心,那伯父走后,那般柔弱的淑儿该如何是好。千错万错,皆是那陈家之过,若不是他们阿远不会死,伯父不会跟自己这般疏离,师傅不会避而不见,就连那曾经生死与共的师兄弟亦不会放言与自己恩断义绝,更不会生生的拆散了他和淑儿。想着大是气愤,砸了手中的酒壶,却听到一声惊呼,是云氏。
已好久不曾见她了,月下望着声影似乎有些憔悴,又是穿的粉色连裙,心下大怒,一把扯过她,撕了她身上衣裙。云氏大惊,不知该如何是好,将军已有大半年,不曾正眼望过自己了,府里众人也越来越轻待她母女了。今儿远远的瞧见他在亭中饮酒,想走近看看他,却没想到被他发现了,还这般对自己,这是凉亭,虽是深夜,却也有下人来往,身上衣衫已被他扯净,只剩下亵衣,见他一手扯了自己的亵衣,更是羞愤,哭诉的唤道,将军。
马冽望着她雪白的dong体,小腹一热,也不管她的泣诉,扯了自己的底裤,低吼一声,进入她的身体。云氏久不经人事,承受不住他的巨大,惊叫出来,马冽不理会她的哀求,一口咬在她的柔软上,压住她的身体,不住的在她体内驰骋。
远处陈菲冷冷的望着这一幕,嘴角讥笑,看了一会,便转身离开。
丫鬟小玉很是担心,问,“夫人,可不能让那云氏再得了宠。”
陈菲冷笑,“这般羞辱,再宠了她,亦不过是发泄对象而已,碰她会比不碰她,更让她生不如死。”
小玉不解,却也不再言语,跟着她回了房。
马冽发泄过后,云氏已晕了过去,马冽冷眼望着趴在地上的她,唤了人将她送了回去,自己整了整衣服,回了东院。
云氏早上想来,望了自己满身的伤痕,想起了昨夜之事,问了丫鬟,才知道昨日是府内侍卫将她送回来的,很是羞愤,抱紧自己默默流泪。
夏末,岳恪派人给安明物色了几个女子,安明自己说无所谓,选谁都可以。岳恪无奈只得拉着他去找了林丞相。
“看,您给我找的好事,我都快成媒婆了。”人还未进屋,先冲着林丞相嚷嚷了起来。
林丞相见他带着安明来,大约知道了是何事,遣了林淑去为他们上茶,问安明,“总要找个自己合心意的。”
安明与岳恪他们处久了,也没了刚开始的那般拘束,且也知晓林丞相为人和善,道,“各种利益,我不是太知晓,烦请世伯帮忙定夺。”
“你看他就是这样。”岳恪嚷嚷着,又冲着安明说道,“这是你选老婆,当然要你看。”
林丞相皱了眉,道,“好了,好了,别老冲他嚷嚷,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火爆脾气。”又问,“找了那几个人家,让我看看。”
岳恪见他要定夺很是满意,连忙把画册给了他,“找了好几个,我与安伯父删选了下,看中两个让你给选选,一个是王少府的小妹,还有一个是魏宗正的小女。”
林丞相仔细的看着,对着安明说,“都很好,配的上你啊。少府之妹虽尊贵,不过是庶女,咱啊,也不必去硬攀了这份亲,就魏宗正的女儿吧,家世学识都与你相当,往后你俩亦能好好相处。”
岳恪见安明点头,大手一拍说“好就她了。”看看了名册道,“叫魏凝。”
安明有一瞬间的恍惚,其实选谁都无所谓,开始还以为岳恪会为他选了大富大贵的人家,还在担心往后可能会受了翁家的气,后来发现选的都是与安家家世想当的人,也放了心。
只是刚刚听到那女孩的名字叫魏凝时,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林丞相亲自派人说媒,魏家自然不敢懈怠,欣然同意。因为顾忌林丞相的身子,婚礼办的很仓促,不出一个月便办了礼。
大婚当夜安明喝了很多酒,被送入新房后,满屋的红色刺的他眼有些不舒服,掀开新娘的盖头,望见了那张娇羞的脸,很是惹人,心下却苦笑,长叹,此凝非彼宁。心下烦闷,想要离去,却知万不可做出此事,闭了闭眼,许久,似下定决心吧,睁开,将这满屋的红色幻想成那撩人的紫色,一把将新娘推到在床上,撕了衣裳,在新娘的惊呼中,从脖颈处一路吻下来,扯了衣服,一声闷哼,沉入她体内,耳边传来新娘的抽气声,随手抓了个帕子,似不经意般盖住新娘的双眸,才抬起了头,身下开始律动,满眼皆是那紫色的身影在娇笑,似着了魔般,身下不停抽动,口中只喃喃的低唤着,“宁儿,宁儿。”
新娘见他俊美,已倾了心,又见他这般生猛,更是欢喜,听他不住的低喃凝儿,以为是唤了自己,心下高兴,想伸手搂了他。安明怕她破了自己的美梦,压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动弹,猛抽了几下,释放了自己后。觉得仍未尽兴,一把扯了她,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从她身后进入,大力的进出。新娘娇喘连连,却又十分欢喜,很是配合了他,一夜索求无度。
☆、080
入秋,林丞相已不能起床了,偶尔好了,可靠坐着与小辈们玩笑着,平素只能躺在床上了。皇帝时常会跟着秦宁来探望他,每次都被他催促着快回宫处理国事,知他是怕朝中众人对自己有非议,只得依了他小坐片刻就离开。
这一日,他与秦宁又来了林府,碰巧遇上林丞相已昏睡了两天。秦宁惊心,质问沈易,为何不与她讲。
沈易叹气,林淑拉了秦宁讲,“时好时坏的,已有过几次了,哪能每次都惊动你们。”
秦宁不忍说她,却止不住埋怨沈易,已这般了,若真醒不来,岂不是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搂着林淑不住的流泪。
若兮站在一旁,小小的脸上也挂满了忧伤,她年纪虽小,却知外公怕是熬不了多久了,一想到就要与他永别了,泪就止都止不住。边上凌瑄伸手替她拭泪,亲身安慰了她。
皇帝望着这满屋子的妇幼,哭哭凄凄的,很是烦心,走进林丞相床榻边,望着那苍老的脸庞,深陷的双眸,心下大痛,向身后众人挥手,示意他们出去,“都出去,让朕与丞相好好说说话。”
众人依言都出了去,秦宁怕他乱想,伸手扶在他肩膀上,紧握了握,皇帝轻拍她的手,道无碍,秦宁这才留了他一人,出了门。
皇帝坐在林丞相塌边,握着他枯瘦的手,心下大痛,这双扶着他长大,带着他成长的手何时变的这般削瘦。仿佛还在昨天在上林苑撞见了他,怎一晃眼,他已这般苍老了。
回想着与他在一起的点滴,眸里渐渐溢出了泪水。想着幼时初遇到他的情形,从那时开始他便陪着他,习字,练武,到后来助他夺位,出谋划策,殚精竭虑,再为他定江山,伐奸逆,尽心尽力。这一生,恐是自己的父皇、母后都不及他这般尽心待了自己。
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林丞相的手上,仿佛有了感应般,林丞相微微睁开紧闭了两天的双眼。皇帝见状,紧握住他的手,破涕而笑。
林丞相吃力的抬高了手,皇帝明了,连忙将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脸颊上,林丞相微弱的笑着,替她拭干脸颊上的泪珠,虚弱的说道,“已是这般大了,怎么越过越发的小了,若被那两个丫头看到了,还以为我死了的。”
虽是责怪,却满是宠溺,皇帝心下动容,流泪唤了声,“太傅。”
林丞相亦湿了眼眶,吃力的紧了紧被他握住的双手,“好久没听您这般唤我了。”微微笑着,仔细的看着他,“哎,我的小皇子啊,已这般大了,成家立业了,还娶了我的丫头。”
皇帝听了亦笑了笑,却又听他长叹一口气,道“不能陪你喽。”心下大痛,“太傅怎么忍心撇下我。”
林丞相轻笑,宠溺的看着他道,“怎还是这般霸道,陪了你三十余年,也该让我去陪陪远儿了。”
秦远本就是这个家的禁忌,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避讳着,生怕再惹他伤心,现在却听他自己提起,心下顿时如刀绞般疼痛,“是我无用,不能为他复了仇。”说着紧握了他的手,含着泪说道,“幼时常说要为您尽孝,却连您最爱的孩子都保不住,还不能为你手刃仇人。”
林丞相不忍他这般自责,微微道,“你虽与我亲近,但你我亦只是师徒关系,难道我要望着你去做那等逆天之事。”
皇帝听了泪流满面,伏在他手臂上,坚定的说,“我答应您,等她走后,我定不会放过他们。”
林丞相吃力的抽出手,抚着他的头道,“好好照顾自己,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再不希望你们整日活在仇恨之中,只要你们能平平安安的,就好。”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交代道,“好好照顾宁儿,亦要好好对了雯儿,你们都是我心上的肉,剜了谁我都痛。”望着他沉默不语,叹息道,“你这孩子,就是这般死心眼啊。”
皇帝为让他安心,只得应下,抬了头,望着他说,“我答应您,只要她不招惹宁儿,我定善待了她。”
林丞相笑着点了点头,仔细望着他,一字一句沉声道,“烨儿,若说远儿是我最大的寄托,那你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好好照顾了自己,要做个明君。”
皇帝听了含着泪笑开了颜,“我答应您,定不负您所望。”
门外秦宁紧搂着凌瑄站着,听着屋内两人的谈话,泪流满面。
又与林丞相说了些许话,方离开。秦宁再三叮嘱沈易,一有事,无论多晚,必得派人进宫知晓了他们。
众人皆了解他们的心情,就怕错过了最后一面,已是这般样子了,谁都想一直陪着他,无奈宫里不比宫外,没了那般自由。
万幸的是,自那日醒来之后,便再不曾发生过这种情况,望着他神智尚清晰,众人甚是高兴。只是月底宫里传来的一条喜讯惊了众人的心。
马雯怀孕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后很是高兴,急忙瑄了马冽夫妇进宫,探望马荣华,又请了术士,算了是男是女。听闻术士算出来是龙子,更是高兴,先不说皇帝子嗣不多,光凭马雯与她陈家的关系,就更让她欢喜。马夫人陈菲是陈家仅剩的嫡女,是现在汝南王陈铭的亲妹妹,是陈家在京城最牢固的依靠。皇上虽言明了,在他有生之年,断不会让陈家回了京,但是今后若马雯之子登了皇位,那陈家自是有希望了。
皇后虽笑盈盈的跟了太后去祝贺,心中很是愤恨,一个秦宁,已让她这般烦心,再来一个马雯,那自己的儿子,岂不是更没了希望,嘴上说了要让她注意饮食,心中却巴不得她出点意外。
马雯听了她们那些阿谀的话,也就那般,能再做了母亲,自是高兴的,若再能生个男孩,那更好了,往后的日子亦不会那般孤单,若是皇子,那今后必会扯到皇储之争,做母亲的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坐上最高的位置,那秦宁。。。望了望前来贺喜的人,宫中众人都来了,唯独却了她。。。
☆、081
皇帝听到了消息,立马放下手中之事,飞奔到了关雎宫,见秦宁正在花房侍弄那些兰花,走了过去,一把从身后搂住了她,“术士之言,不可尽信,不一定就是皇子。”
秦宁放下正在浇水的水壶,低眸道,“是男是女,都是你的孩子。”
皇帝闻言,顿住,松开了紧搂着她的手,“你在怪我。”
秦宁轻轻挣脱了他,摆弄起了那边的花,“没有,你多心了。”
皇帝见不得她这般淡漠,猛的将她转了身,对着自己,“你要我雨露均沾,我去了,你要我善待她,我亦善待了,我已经很小心的错开了,每次去了之后,也会派人将药送进去,我已经很小心了,我不曾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秦宁望着他这般自责的语无伦次的样子,很是心痛,知这事怨不得他,只是心中仍有些疙瘩,又是马雯,若真是皇子,今后该怎么办。舅父千般准备,万般筹划,都没算到若她跟马雯俩要争那位置,该怎么办。况且那日舅父亦说了,都是他心上的肉,剜了谁他都痛,若今后她俩真要互相伤害了,那怎么对得起舅父。
沐小蝶说的对,马雯是哥哥认定的另一半,哥哥心中是有她的,所以那事之后,都不忍让她自责心伤,都瞒了她实情,希望她能好好活着,若真是皇子,凭了烨的性子,段是不会留下的,那该如何是好。却见他仍在不住的解释,听不见他在讲什么,只见的他的嘴在不停的动着,心中烦闷,头很痛,很想让他闭嘴,却又怕他多想了。伸手拉低了他的身子,吻上了他的唇,终于清静了。
皇帝一时间愣住,任她咬着自己,半响才回过神来,伸手扶住她的脑袋,发客为主,激烈的吻了起来,大手不住的在她身上游走。一时撩起了秦宁的情愫,沙哑了声音在他耳边低诉,“抱我回房。”皇帝自是乐意,一把将她打横抱住,快步的回了房,扔在床上,扯了衣服,便欺身压下。两人均很是热烈,不住的相互索取着,似要末日般尽情的折磨着对方,不想停歇。
酣畅以后,两人紧紧相拥。秦宁靠在他怀里,止不住的碎碎念,“烨,放过她吧。”
“烨,她是哥哥心底的牵挂。看在哥哥的份上放过她吧。”
“烨,你能放过凌瑶,那就再放了她这一次吧。”
“烨,舅父才说,希望你能善待了她。”
“烨,舅父说了,剜了谁,他都疼。”
。。。 。。。
皇帝一直沉默不语,感受到怀中女子的颤抖,紧紧拥了她,半响才开口说话,“我只答应过他,她不招惹你,我会放了她。我给了她凌瑶了,她应该知足了。”闭了闭微有些疼痛的眼眶,道,“我答应你,在林相走之前,不动她就是。”
秦宁听了泪流满脸,哭诉,“烨,她不会对付我的,假使最终她登上高位,她亦会善待凌瑄的。我不忍,我不忍。。。”
皇帝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打断了她的话,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那位置是我留给瑄儿的,谁要抢, 我便要让谁死。”
秦宁从不晓得他对这事这般执着,一时愣住,有些茫然。
皇帝望着她眼中的茫然,才缓了声道,“她现在亦是陈家的筹码,我不会留任何希望给他们的。”
秦宁再不言语了,闭了眼反手抱住了他,伏在他胸前,任泪水浸湿脸庞,亦湿了他的胸膛,烨,你的爱这般炽烈,我该如何是好。
一整天,皇帝都陪在关雎宫,直到第二日早朝,才离开。待他走过,安青来了,望着秦宁满脸愁容,不知她是因为林相的身体,还是因为昭阳宫的事情。昨天她听到消息过,便想来寻了她,到了门口,却被兰心拦住,说是皇上在。两人在心伤吗,这般时候还传来这种讽刺的喜讯,若真是个皇子,凭了马家的兵权,还有陈家的错综复杂,那定会对三皇子造成危险。一个薛家的大皇子,已让皇上头疼不已,若再来一个马家的,那该如何是好。凭了皇上对三皇子的疼爱,定不会让这复杂的局面发生的,只是秦宁,那是她一同长大的姊妹啊。
“姐姐。”
秦宁望了是她,嘴角微微扯了点笑容,“青儿来了。”
安青受不了她这般模样,面前这女子向来是雍容的,何时这般变的这般模样了,脑子一热,不自觉的拥她入怀,脱口而出,“姐姐,你还有我。”说完便别自己的言行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宁叹息,伸手抱了抱她,叹道,“青儿啊,这几日我的泪都快流尽了,可别再来招惹我了。”
安青放了她,在她身边坐下,握了她的手道,“那我今日陪陪你。”
秦宁点头默许。
消息传到林府,林丞相正在用药,听沈易讲了,愣住,一个恍惚把药碗都打翻了,闭眼,无力的靠在床上,叹“最担心的事终还是发生了。”
沈易怕他有事,轻唤了他,他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半响,吩咐道,“去把马冽找来。”
马冽亦担心他的身体,时常来望了他,不过怕与岳恪碰上,没他来的勤,而且都尽量与岳恪错开时间,一般都晚膳过后来。林丞相知晓岳恪因秦远之事,很是恨他,若不是自己拦着,怕早就要寻他不是泄恨了。也怕了他俩一见面,就天雷地火的吵的不可开交,默许了他与岳恪错开时间来林府。这个时候,沈易派人去寻了马冽,到十足的把他吓了一大跳,以为快不行了,还来不及换下朝服,立刻骑马飞奔了过来,进屋发现他好好的躺在床上,这才放了心,忍不住埋怨起来,“您要吓死我啊。”
☆、082
林丞相见他气喘嘘嘘的样子,身上还穿着朝服,知他定是匆匆赶来,微微露了笑,道“也快了,就这几天了。”
马冽忙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嗔怪道,“胡说什么呢。”
林丞相向他摇了摇手说道,“我这身体,我自己清楚,怕是要拖不过秋天了。”
“您别乱说,要让那几个丫头听到了又要哭了。”
林丞相示意他安静,微弱的扯了扯嘴角道,“我有事要交待,先让我说了,在听你埋怨。”马冽明了他是要交待后事了,握着他的手,靠近了他听他交待。
“雯儿之事,我听说了。”只听林丞相讲了这一句,马冽瞬间僵住,脸色漠然,一时没了言语,马雯之事,他尚在云里雾里,不知该高兴好,还是着急好,这会又听伯父提请,自然明了他的意思,但那是自己的亲妹妹,那孩子是自己马家的亲侄子,难道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对他下手,他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林丞相见他愣住,反握住他的手到,“答应我,无论发生何事,无论皇上他怎么对待你和雯儿,切不可助了陈家。”
马冽点头,这一点他尚是明了的,陈家,他是绝对不会去帮衬的。又听林丞相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瑄儿今后之事,我不会勉强你们,现在还是这句话,今后若她们俩姊妹起了冲突,我不指着你去帮了宁儿,亦不希望你帮雯儿去算计了她。”马冽听了心中苦笑,他终还是要逼了自己,皇帝的整个心都在秦宁母子身上,雯儿性子又烈,争强好胜的,若以后真要有个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林丞相见他沉默不语,握紧了他的手,拼尽全力想要起身,欺身靠近他,用尽力气说道,“记着她是秦远的妹妹,你最对不住的人,不是我,是她。”
马冽愣住,怔怔的望着他,何苦在这些时候再提起这些事。林丞相说完,耗尽全身的力气,跌落在床上,大口喘着气。马冽仍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门口岳恪是跟马冽一前一后的进了府,本要进屋却被沈易拦住,站在门外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时愣住,马雯有孕,这该如何是好,虽恨马雯,但却心知她是秦远的意中人,这么些年亦听了恩师的话,瞒着事情的真相,多少还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的。可这会,在这关头,却怀孕了,若是龙女还好,若是皇子,那可怎么办。恩师这番话,是存了私心的,他亦是存了私心的,自是希望三皇子能登上高位,可马、陈两家若是联手,那会翻了天的,恩师想必已料到那般的严重性,甚至不惜逼起了马冽。望着他躺在床上,气喘连连,很是想进屋,替他顺顺气,可脚下却一步都不敢挪动,他亦在等,在等马冽的答复。
林丞相大口的喘着气,一会才缓了过来,望着一脸苍白的马冽,微弱的道,“若不是这会雯儿有了生孕,这些话,到死我也不会跟你说了,别怪我逼你,这两个孩子是我秦林两家唯一的骨血,说我自私也好,不近人情也好,我已没有几天了,不得不为他们打算了。”马冽听了眼眶一热,他哪能不了解了他,一生磊落,何时这般逼迫过别人,况且还是他从小养大的自己,微微有些动容,他们两兄妹是要伤他多深啊。
林丞相望着他缓了脸色,紧闭了双眼,心如刀剜般疼痛。他有什么办法,秦宁对远儿的死,至今耿耿于怀,又是因为这事落了病根,不能再生育,凌烨当年为这事差点要对马冽痛下杀手,从那以后为了不让秦宁触景伤情,宫里很少再有人能怀上子嗣,唯一的例外也还是凌瑶,那会怜惜是马雯的第一胎,又有太医诊出是女儿,才放过了她。可这会,以凌烨的性子定是不会让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的,马雯性子烈,又经不起人挑拨。自己这副身子已是这般模样,怕是挺不了几天了,难道要让他死后看着这般孩子自相残杀吗?复握紧了马冽的手,半是哀求的道,“答应我,今后若有事,我要你两不相帮。”
马冽心下大痛何事见到他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了人,忍着泪水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两不相帮。”
林丞相听着湿了眼眶,微颤颤的伸了手,抚着他的脸,“这么些孩子,我不能一一顾了周全,你比他们都年长,从小你就懂事,不像远儿那般调皮捣蛋,这会我只能为难为难你了。”
马冽听着,强忍着的泪水,终于绝了堤,握紧他抚着自己脸的手,痛哭,“伯父,您别说了,是我不好,当年若不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您不会这样,宁儿也不会这样,雯儿更不会进宫,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她们三个的,等我为他报了仇,我就去找你们,我去找他谢罪。”
林丞相听了,止不住泪,伸手想打了他,无奈已没了气力,边流泪边虚弱的说,“你在说什么,在说什么胡话,既是知道错了,就要替他好好照顾她们几个,好好的活着。”骂了一番,无力的躺在床上自摇着头,嘴里不停的念着,“不怪你,不怪你,都是命,都是命。”渐渐的没了声音,昏睡了过去。
马冽只趴在他身边痛哭,一时没察觉。门外岳恪听了对话亦是心伤,渐渐觉了没了声响,急忙推门而进,见他昏了过去,忙去唤了他,无论他怎般大声就是唤不醒,马冽在边上惊住,不知该如何是好。岳恪一把抓了他吼道,“还不快去找太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奔了出去唤人。
☆、083
一时惊了府内众人,太医号了脉,施了针,过了许久才出来,摇了摇头,对众人说道,“累了,昏睡过去了。”
沈易见太医脸色不好,知怕不是这般简单,直问,“还能脱多久。”
林淑听了大惊,不置信的望着他。
太医听了面露难色,岳恪吼道,“还不如实说了,都什么时候了。”
太医微微颤颤的这才说了实话,“心脉俱竭,怕是拖不了几个时辰了,快去宫里找婕妤吧,晚了怕是要见不上了。”
林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边上王琴赶忙扶住,“夫人,先万要挺住,这会你可不能再有事了。”
林淑一把推开了她,奔至床榻边,伏在他身上痛哭,大声唤他,若兮守在床边,亦哭着唤外公。
马冽无力的倚在门柱上,听着屋内阵阵的哭声,脑子一片空白,跌落在地上。
沈易、岳恪亦是一脸悲伤之色,虽早有准备,但仍是无法接受,缓过神来,连忙派人进宫。岳恪望着跌坐在地上的马冽,又恨又怜,蹲下身子,拍了拍他,六年来第一次与他好好讲了一句话,“去屋里守着吧。”马冽似未听见般,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不言不语,目光呆滞。岳恪摇了摇头,不再说他,进了内屋。
宫里,一时炸开了锅。关雎宫内,秦宁正与凌瑄在用晚膳,闻得消息,惊的摔碎了碗筷,噙着泪唤兰心去找皇上。兰心看看时辰,这会该是在陪哪个娘娘用膳,怕是不易见着,唤了两个侍卫跟着,以防万一。
秦宁愣住,呆呆的坐在那边,仍由兰溪为她换了便服。兰溪怕她有个万一,忍不住唤了她。
秦宁回过神,愣愣的望着她,问,“皇上到了吗?”
“兰心姐去了,马上就要到了。”兰溪答道,知她心伤,这会再多宽慰的话亦是徒劳。又闻婕妤唤了她。
“兰溪。去昭阳宫,跟马荣华说一声,去不去,由她。”秦宁闭着眼,忍着泪吩咐道,无论如何,她亦是舅父看着长大的,若可以还是见上最后一面吧。
兰心带着侍卫先去了敬事房查了皇上今儿在兰林宫用晚膳,没了言语,冤家路窄,那戚美人因禁足之事对婕妤恨的牙痒痒的,这会不闹一番,怕是见不着皇上的,幸好带了两侍卫。
来到兰林宫前,先和气的请人通传,却一直不见人来答复,忍着怒火等着,半响才有人答复,皇上和戚美人去长乐宫了。心下冷哼,怎么可能,刚瞅见戚美人的贴身丫鬟,鬼鬼祟祟的望了自己,去长乐宫骗谁呢?大声的嚷嚷了起来,门口侍卫上前想堵住她的嘴,被身后两个侍卫缠住。今儿带来的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对付那些侍卫,搓搓有余,寻了个空隙,闪入院内,与那些上前拦自己的宫女拉扯起来,扯着喉咙喊着皇上。兰心是皇上却秦宁轻自挑的贴身内侍,自是有一番功夫,只是平常不用,不着痕迹的推开那些丫鬟,来到殿外。
里面人自然已听见动静,皇帝和戚美人出了来,不待戚美人出声呵斥,兰心跪下只道了四个字,“皇上,丞相。”
皇帝一把推开缠着自己的戚美人,疾步走了出去,向地上兰心唤道,“快走。”兰心依言起身跟了出去,独留戚美人一人在殿前气得跺脚。
昭阳宫内,马雯望着前来知会的兰溪,心伤大悲,要不要去,却犹豫了。这么些天了,未见过秦宁,知她甚少出关雎宫,但她有生孕这事已满朝都知晓了,她竟然不来探望一眼,她不来,她亦犟着不去。皇上除了隔日送来的赏赐后,也再没了音信,愈发的宠起了几度与自己冲突了的戚美人。这孩子还未生下来呢,这二人就这样了,生下来还得了。皇帝宠谁自是无所谓,自是秦宁,好歹快三十年的姊妹情了,竟这般决绝。
望着窗外如血的残阳,不知为何,思绪竟飘到六年前,那时秦远被哥哥送了回来,盖棺之前,她拼劲全力从床上爬起,不顾自己昏睡三天,刚醒了了身子,不顾哥哥阻扰,从马府跑到林府,想见了他最后一面,却被林府众人死死拦住,她撕心裂肺的求着林府众人,却无人答她,眼睁睁的望着棺木在自己眼前盖上。事后,任她伏在棺木上痛哭,如何的拍打,却见不着他最后的容颜。抬头却发现沐小蝶穿着孝服站在一旁。怒火攻心,沐小蝶,她不过是一个名妓而已,凭什么可以为他着孝服,而自己这个光明正大与他有着婚约的人,竟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见,不服,想去质问伯父,却见那张慈爱的脸上满是对自己的厌恶,看都不愿看她一眼,憋了她,独自进了内屋。
打那以后,他也不见自己,半年后,迫于无奈她进了宫。时至今日,除了去年,寿宴上见过他一面,便再也没见过面,而那回还让自己知晓了,他竟让沐小蝶在北苑住了六年。北苑,秦远身前的别院,他葬在皇陵,北苑有他一座衣冠冢,他让沐小蝶日日夜夜的陪了他六年,临别还把他的龙吟剑给了她。
今儿他就要走了,这位自己敬爱了一辈子,怨恨了这么些年的伯父就要离开了。马雯自然悲伤,任泪水浸湿脸庞,想着想着她竟然笑了起来,他这么疼爱的沐小蝶在远游,怕是回不来了吧,这会终于没谁可以跟自己抢了,去,当然要去,她要代秦远去见他最后一面,这回终于轮到自己代他尽孝了。
兰溪见她一直不言,本有些急,主子还在等着答复呢,耽搁了可不好,低着头,正在干着急,却突然听见荣华笑出了声,心下惊奇,不顾的抬头望了她,却见她脸上满是泪水,虽在笑着,可这笑竟比哭还凄惨,一时愣住,却听她吩咐晓儿要唤衣服出宫。
夕阳下,一辆马车匆匆从宫内驶出。车内无人皆沉默不语,皇帝搂着已有些哆嗦的秦宁,紧握着她的双手,无言的宽慰着。马雯冷冷的望着他们,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何处。凌瑄和凌瑶两人紧靠着不语。
☆、084
众人来到林府,望见坐在门边的马冽,秦宁再也顾上谁,冷言道,“你就不怕他死不瞑目吗?”
马冽抬起头,呆滞的望着她,不言语。
马雯不知她为何意,憋了这些年的委屈,吼了出来,“你什么意思。”
皇帝怒斥道,“好了,吵什么吵,要吵都滚出去。”
众人一时没了言语,进了屋都守在床榻前。
林淑和秦宁一前一后的坐在床边上,握着林丞相的手,等他醒来。
半个时辰后,林丞相缓缓睁开眼睛,林淑、秦宁都展了笑颜,唤他,众人皆围了过来。
林丞相望了望众人,微微张开口轻声道,“都来啦。”又寻了寻人道,“就差远儿了。”众人没了言语,林淑低头拭泪,林相见状,停顿片刻,反应过来,“我糊涂了,他已经先我而去了。”说着又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没事,我马上要与他见面了。”
“舅父。”秦宁握着他的手,嗔怪的唤了他。
“没事,扶我起来吧,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沈易闻言,忙上前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秦宁怕他不适,要拦着,却见他脸色好转了起来,心下大悲,这是回光返照了,忍着泪,在他身后塞了几个软枕,让他靠着舒服些。
林淑端了杯水给他,他抿了抿口,摆手示意不用了,“我没多长时间了。”见林淑又要落泪,拍着她道,“都别打岔,我有事要交待。”
从床里面掏出了三封信,取了两封,唤马冽,给了他,见他也红着眼眶,道,“小时候,我就跟你俩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愈大愈倒回去了。”见马冽伸手拭了泪,再道,“下午我跟你讲了这么多,你答应我的,我记得住,我讲的,希望你也听得进。”
马冽猛点了点头,呜咽着不发出声,林丞相将两封信递给了他,道,“这两封信是给你师傅和南宫傲的,帮我交与他们。”马冽知他用意,那两人与自己已断了往来,让自己交与他们,给自己一个机会,与他们重修关系,点头含着唤了伯父。
林丞相伸手示意他靠近,为他抚了脸上的泪,轻声叹道,“真跟孩子一样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家,恪儿和宁儿两人脾气都不好,说话难免没轻没重的,你要理解,不要跟他们一般计较。多与你师傅走动走动,他亦是这般年纪了,人老了,心都软了,你常去望望他。”
马冽听了恸哭,“伯父,我对不住您,下辈子我做牛做马在还你。”
林丞相听了轻拍着他的肩膀,哄道,“好了,好了,这辈子还没与我还清呢,别拖到下辈子去,好好照顾他们几个,就算是还我了。”抬头瞥见马雯也在,说,“雯儿也在。”
马雯闻言,上前唤了他。林丞相望了望她,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缓了缓才道,“雯儿啊,宁儿性子乖张,这些年,在宫里多亏你帮衬着,不然她那性子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往后她若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多担待些,你本就该是她的嫂子,长嫂如母,你多让让她。”
马雯听了,苍白了脸庞,眸中的泪水凝注,最后他竟与自己讲了这些话,这位在生命中如父般的人,最后时刻竟然这般残忍的讲了这番话。手抚上小腹,他是知道了吧,所以才会让自己让着秦宁。心仿佛在滴血,长嫂如母,好一个长嫂如母,这是在谁的伤疤上剜肉,不让我见秦远最后一面的时候,怎么想不到我是她长嫂,让沐小蝶进北苑的时候,怎么想不到我是她长嫂,何苦在这个时刻用着长嫂来逼自己放手。尚不知是男是女,就这般苦苦相逼,瞥见一旁的哥哥,与他谈了一下午?他答应了他什么,是否也逼了他?马雯落泪,终究不是自家人。趁秦宁与他讲话时冷冷走开,岳恪在一旁冷眼望着她,心中将这一幕谨记。
秦宁握紧了他的手,哭诉道,“舅父,我能照顾自己,您放心,我能照顾自己。”
林丞相轻搂了她,“我的丫头啊,有烨儿在,我还能不放心你。”
皇帝走进,唤了他。林丞相微笑,示意他坐下,拿出另一封信给了他,慈爱的望着他道,“最后能留给你的。不要太执着,不要执念着几个人,你是皇帝,要心怀天下,要想着众人。”又唤了岳恪,道,“你们三个答应我,我死之后,要让马冽为我伏棺。”
边上马冽惊住,抬头忘了他们,下跪,大呼一声伯父。马雯冷眼望着这一件,心下纳闷,哥哥从小亦是由他养大,伏棺是属应当,为何要他们三个答应。
秦宁和皇帝不忍再让他担心,点头答应,唯岳恪不语。
林丞相叹道,“这么些门生,唯你与我最亲,甚至及于沈易,子亦不过如此了。我亦最担心你,太过去固执于我,我走之后,凡事要多想想,遇事多与沈易和皇上多商量商量,于万事,皆不可太过偏执。”见他低头,答谨记,才道到,“我要马冽为我伏棺,你可答应。”
岳恪虽不情愿,亦只能答,“恩师已言,弟子自当遵循。”
“那好。”林丞相轻拍了拍伏在身上的秦宁,道,“去吧,让我与淑儿讲两句话。”
秦宁依言起身与皇帝退到一边。林淑搂着他,哭着唤爹。
林丞相搂着她,哄她,“我的丫头啊,让爹再瞧瞧。”伸手替她拭了泪,“不哭,不哭,别让我带着你的泪走,好吗?我的丫头啊,我最放心不下你啊。”
林淑伏在他胸膛上,哭诉道,“您走了,我还怎么活下去,您若不放心,就带我去吧,省的咱们两地牵挂。”
林丞相轻拍着她,“说什么傻话,临了临了,还要为父训了你不成。”唤了沈易跟他说道, “这些人里面,你跟我的日子最短,我却将我最生命中重要的人交给了你,好好待她。”
沈易沉声答应,林丞相望着他道,“我最放心你,沉默谨慎,唯独不放心的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似想到什么,笑道,“就想起第一次见你,拖拖踏踏的,不像个学子。淑儿身子不好,难免不能顾得太周全,家人固然重要,你亦要好好的顾了自己。”又与两人讲了些话,一个没忍住,猛的咳嗽起来,沈易要将他扶着躺下,便他拦住,气息微弱的说,“快,快将两个孩子给我寻来。”
众人明了,忙将若兮和凌瑄推到他跟前。若兮大哭,唤道,“外公,外公,你不要我们了吗?”
众人听了都不禁流泪。林丞相望着他俩,亦湿了眼眶,微微搂着他俩道,“哪能不要你们啊,还想着要看着你俩长大呢,无奈你们的远舅舅想我了,要我去陪他了。”林丞相已快没了力气,微弱的说,“你俩要答应我,要好好照顾你们的母亲,平平安安的长大。”两人流着泪,止不住呜咽,连连点头。林丞相抚着凌瑄稚嫩的脸庞,流着泪道,“你跟你舅舅长的真相,活脱脱的一个小秦远。”若兮低泣着,伸手为他拭了泪,林丞相轻啄她的小手,用尽全部力气搂着他俩,轻声道,“瑄儿,答应我,不要太执着于仇恨,这是上两代的恩怨,到你们这代,早就该了了。”
凌瑄点头沉声答应,“外公,我答应你,定不会让这仇恨在延续下去。”
林丞相笑着点头,低喃道,“那就好,那就好。”手无力的搭下,松开他俩,发出微弱的声音,“好了,好了,都交待好了,我也该去找阿远了。”
林淑和秦宁见状,忙伏在跟前,大声的唤了他,无奈林丞相似未听见般,望着前方,用尽全身力气,伸直了手,喃喃自语道,“我看见阿远了。远儿,等等我。远儿,远儿。”手无力的落下,缓缓的闭上眼睛。
☆、085
元和十五年十月。林丞相殁。
皇帝下旨发国丧,太后本极力反对,任着秦宁和凌瑄为他戴孝,已时极大的恩准,一介臣子怎能发国丧。皇帝只说了,“朕为天子,丞相养育之恩如同父母,天子之父理应国丧。”太后愕然,想起了皇帝幼时林相的尽心尽力,一时也没了言语,任着皇帝赐予他的各种殊荣,发国丧,葬皇陵,举国同哀。
出殡的那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一整夜,天亮时,地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若兮身着孝服,望着窗外飘零的飞雪,道,“今年的雪下的真早。”
凌瑄从她背后走了过来,握着她有些发凉的小手,蹙眉道,“去用些早膳吧,等会就要出门了,今天一天会很累。”
若兮不答他,一动也不动的望着窗外,“你记得去年下初雪的时候,外公带我们去了北郊,今儿说是要路过北郊,也算是他带我们重游了吧。”
凌瑄亦抬头望着窗外的飞雪,想着去年的情形,嘴角微微有些扬起,“兮儿,外公并没有离开我们,他只是换一种方式来守候我们。今儿这雪怕是他变的,他在跟我们一起怀念去年的欢乐。”见若兮往门外走去,忙问,“去哪?”
“我想去拥抱一下外公。”若兮走到院中,仰头,闭眼,扬起嘴角,伸开双手,任着飞雪洒落在自己身上。
凌瑄跟了上去,静静的守候在她边上。
两人站了许久,直到小青来找,身上衣裳已湿透,时辰已到,匆匆换了衣服,跟着出殡的队伍出发了。
皇帝带着沈易、岳恪、马冽亲自为林丞相伏棺,让这场隆重的葬礼更令人唏嘘。朝内大小官员,众门生皆出席。林淑、秦宁领着孩子跟在身后,马雯怀有身孕,不便前往,除了那夜来了府内,便再也没有出宫。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绵延了几里,场面甚是壮观。葬于皇陵西侧,邻着护国将军秦远。下葬,入墓,封石门,直到下午才结束,众人散去,只留着几个至亲还在墓园。林淑心神俱竭,沈易怕她累着,再发了宿疾,遣人将她先送上马车休息会,自己带着那几人在最后陪了陪林相。
秦宁望着比邻而葬的两座墓碑,心下大悲,刚止住的泪又绝了堤。皇帝轻搂着她,道,“圆了他的愿,可以一直陪着他了。”众人又静静陪了会,天色已晚,便准备离开。岳恪趁众人走远,挥手给了马冽一拳,将他摔倒在地,俯身,眸中含着泪,扯了扯嘴角道,“从今以后,我要揍你,再也不会有人拦着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马冽躺在地上,强忍了几天的悲伤终于宣泄而出,蜷着身体,低声嘶吼着,恸哭。
回宫后,秦宁精神一直不是很好,太医诊断,伤了心神,需静养,在床上躺了几天,安青时常来陪着与她说说话。偶尔秦宁不愿搭理人,她亦静静的坐在一旁,无声的陪着。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个月,原以为,林相逝世,薛、陈两家必要有所动作,不料竟此番平静。秦宁推算着,陈家因上次一闹后,只能迂回的等着马雯肚子里的消息。而薛家,薛清尚未娶了那个陈家的庶女,与陈家连纵之事尚未有端倪,也不敢轻举妄动,皇储之事,本只要应付凌瑄即可,这会马雯怀了孕,林、马两家怕是一时不能同时对付了,亦在等,等一个机会联合马家,或是先扼马雯。
秦宁去昭阳宫探望过马雯几次,舅父已经走了,她只希望活着的都能过的好好的,而她腹中的孩子又是众人的眼中钉,皇后那怕是不易放过她,至于凌烨,她央了几次,凌烨念她尚在病榻上躺着,唯恐她再伤了心,只得答应了她等太医诊出是男是女在定夺。秦宁伏在马雯身上轻泣,马雯只当她是因为林丞相过世心伤,搂着她轻声安慰着,而她止不住呜咽,不语,而后躺在躺椅上,如幼时般,头枕在她腿上,轻靠着她的小腹。马雯了然,抚着她的头发,笑了笑,轻声问,“怕他保不住。”
秦宁不言,眸中又复而积满了泪水,“我记得太医院里有你的人。”马雯微微点头,秦宁继续道,“这事凌烨他不知,你去找太后,让他负责你的平安脉。”紧紧拽着她的衣袖,沉声道,“复诊的几个太医,有些承过我的恩,还有几个让马冽去想法子,无论是男是女,对外只得宣称是女儿。”
马雯有一瞬间的恍惚,复而欣慰的笑笑,拭了她眼角的泪水,“为何要帮我?你总是这般优柔,若是皇子,他将是瑄儿最大的威胁。”
秦宁紧搂着她,闷闷的道,“舅父说过,你我都是他的心头肉,剜了谁,他都疼。”
马雯愣住,苦笑了下,“他跟你讲的?”
“凌烨。”秦宁摇头道,沉顿一会,继而再讲,“临终跟你讲的那番话,实非他本意,他不想我们自相残杀。”
积郁了一个多月的怨恨,在这一瞬间,散的无了踪迹,扬了扬嘴角。似又想起什么,僵了笑容,问,“秦远的死跟我哥哥有关。”顿了顿,又言,“亦或说是跟我有关?”
秦宁顿住,面无表情的起身,踱至窗前,“你想太多了,他是在敌人突袭时遇害的。”
马雯起身,愤愤的问,“那为何当年死都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走到她跟前,抓着她问,“你在骗我,若不是对我恨极,他会这般对了我。让沐小蝶在北苑陪了他六年,却不许我见他最后一面。”
秦宁闭了闭眼,任她摇晃着自己,“小蝶她只是哥哥的红颜,当年你亦知道,舅父念她无依,才收留了她。”
“够了。”马雯沉声打断,想到沐小蝶,就气的没了理智,赌气的说道,“你若不想说,定是你答应过伯父。我不再逼你,省的再惹来了谁,本就对我起了杀机,再惹了你,还不把我五马分尸了。”
“你。”秦宁被她气得没了言语,气冲冲的回了关雎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般吵吵闹闹的,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086
宫内看似风平浪静,朝堂之上却是风起云涌,皇帝因先前陈家之事,愈发的觉得留不得刘御史,几次在朝堂上驳了他的提议。薛太尉巧言观色,趁势对刘御史多加打击,预提携京兆尹许达取而代之。沈易极力阻挠,如今形势对林家不利,提携父亲的门生,怕是较为艰难,亦不能让薛家扩了势力,唯有维持原状,寻找合适人选,伺机再动。
廷尉司里,先前岳恪忙去林相之事,将司里事务全权交给了安青。众人本对安青不服,只是碍于廷尉之言,对他稍有恭敬,此番廷尉不在,自是要寻了他的麻烦。不想安青铁腕的断了几个压了许久的案子,废了几个买办进来在司内作威作福的下臣,平易待人,处事公正,众人皆服了他,俨然成了廷尉司内的二把手。岳恪望着他做事越来越上手,很是宽心,恩师看中的人果然不赖。
林淑还是病倒了,伤了心神,出殡那天惹了风寒,回来又太过心伤未好生养着,引发了宿疾,时好时坏的,很是令人忧心。秦宁派了几个太医过来,万幸太医诊后,开了些药,说是好生养着,开了春,天气转暖了就好。沈易朝内众事缠身,无暇太顾及她,亏了王琴不眠不休的照顾着,府内几个老人看了很是欣慰,愈发的尊敬了她,秦宁听闻又赐了许多赏赐。
若兮时常陪在母亲身旁,府内只剩下她们三兄妹,冷清了很多,很是怀念,凌瑄他们都在的时候,午后听闻爹跟娘商量着,明年开春要将哥哥送进上林苑学习,很是心动,央着爹自己也要去,无奈她年纪未到,林淑只等应了她,明年开春等身子好了,带她进宫去找凌瑄。
今儿又下雪了,若兮坐在长廊上,仰头望着纷纷落落的飘雪。
若琦从西院走来,望着她闭着眼,一脸陶醉的样子,“你在干嘛?”
若兮回头望了是他,浅浅一笑,道,“我在听外公絮叨。”若琦不解的望着她,她扬了扬嘴角,指了指空中的飞雪。
若琦了然,伸手了给她,“回屋吧,今儿腊八,娘熬了粥,大伙都在等我们呢。”
若兮点头,拉着他的手,跟他进了屋。
宫内,安青一早来了关雎宫,见了秦宁,就问兰心屋里可有小厨房。兰心不解她用意,如实答了在后院。安青抿嘴一笑,只对了秦宁说,今儿她下厨。秦宁嗔笑她神神叨叨的,遣了兰心去帮忙,由着她去折腾。
过了一个时辰,才见她端了碗过来,秦宁一看是腊八粥,微微拧了眉,“早上才喝过,怎么弄了这个,甜腻腻的。”
安青知她不喜甜腻,将粥放在她面前说,“宫里熬的,都是早膳现做的。民间的做法是前头晚上熬一夜的,这是我昨晚熬了一夜的,放了我们家乡特有几个干果,尝尝,知你不喜甜食,
特意少放了糖。”
安青哄着她,让她尝尝。秦宁无奈只得浅尝了口,还嗔怪道,“一晚上就熬个粥,真不知你怎么想到。”舀了一口,不似那么甜腻,有股清香,笑容渐渐爬上眼角,称赞道,“不错哎。”
安青见她喜欢,笑开了颜,半响后,正色与她讲到,“去年你赠了我一碗粥,今儿我还礼来来了。”
秦宁听了,才晓得她的用意,微微一笑,放下勺子,“就一碗粥,还算得这么清楚。”
安青望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去年那碗粥对我而言是重生。”见秦宁欣慰的笑了笑,才再说道,“而这碗粥是我的忠诚,我想告诉你,无论何时,无论你在不在意我都将追随了你,竞安家最大的努力去互你与三皇子的周全。”说完,顿了顿又再言,“这也是我哥哥的意思。”
秦宁动容,前段时间躺在病榻上时她已明了眼前这位女子是真正值得可信的了,没有了虚情假意的问候,有的只是默默的陪伴,该是真心对了自己的,总算不枉了自己的一番苦心了。笑了笑道,“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大冬天的,怪酸的。”
安青咧了嘴,轻靠在她身上,打趣的说道,“我又没对皇上怎么招,你怎么就酸了。”
秦宁轻戳了戳她的脑袋,笑骂道,“愈发愈没个正行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怎么他对你不好。”
“怎么会。”安青嘟了嘴说道,“他知我这番对了你,不知道对我多好。”
秦宁轻笑,顿了顿,半响轻声问了她,“听说你不让他碰你?”
安青微微红了脸,望着她一脸探究的眼神,抚了抚发烫的脸颊,怪道,“真是的,他就不怕你酸着了,怎么什么都跟你说。”见她笑睨着自己,大为恼火,不满的说道,“我安青要的自是一心一意待了我的男子,他再好,我最高只能排第二,我才不要第二。”又冲她眨了眨眼,搂了她,在她身上趁了趁,道,“而且我发现,相比她,我更喜欢了你。”
秦宁难得见她一脸小女人的害羞之色,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轻打了她,道,“愈发的没个正行了。”转而又敛了笑,跟她讲道,“我和他什么都能给了你,可你要的这种唯一,要我们怎么去寻来。”
安青了然,宫里的女人,一旦进了宫,除了死,再想出宫便是妄想了,冲她笑着安慰道,“三皇子不是答应了你们,等他十八岁便放了你们去云游么。那你们也答应我,等那时放我自由不就好了。”
“那要成老姑娘了。”秦宁听着觉得是个办法,笑开了颜,见她一脸窃笑的样子,又忍不住打趣了她。
安青不满的哼了哼,“到时我看上谁,直接让三皇子给我下旨,还有哪个男的还嫌我老了。”
秦宁望着她一脸嚣张的样子,很是搞笑,“这般霸道,真不知随了谁的兴致,我看你父兄都是忠厚之人。。。”
不待她说完,便被安青打断,“我哥忠厚,他那是在你面前装的,他不知有多奸诈。”
秦宁望着她说道哥哥时的一脸得意很是羡慕,曾几何时自己亦是跟她一样,心下苦涩,望了眼前那张明媚笑脸,心下道到,罢了,罢了,这般时刻就别去想了那般伤心的往事,惹了大家都不快吧。
☆、087
过完腊八之后,就要准备春节了。
马雯已有了四个多月了,小腹已微微有些隆起,太医已证实了是个小公主,太后微有些失望,不再像以前那般嘘寒问暖整日念叨着了,马雯道无所谓,本就不想见到她,这般还落了清静。皇帝倒赐了很多赏赐,甚至有言,宫里好久没添子嗣了,要太医院的人好好照顾着,不得有个闪失,也时常去昭阳宫看望了她。皇后那边亦没了动作,想必也是因为是个皇女,没了威胁。这样一来秦宁也宽心了很多,也没问她到底是男是女,只望着能顺顺利利的母女平安。
这一日,秦宁又来望了她,正好吴太医刚号过脉,扶了她靠在软榻上,在她身边坐下。
马雯望了她发间有几片飘雪,蹙了眉,“这大冬天好好在屋里呆了就是,跑来跑去嘛。”
秦宁笑了笑,接了晓儿递过来的手炉,道,“今儿外头还好,不是很冷,老呆在屋子里也闷。你怎么样,身子爽不爽。”
马雯点头,道,“现在肚子还不大,过几个月就有的受了,还好最近没烦人整天在我耳边唠叨,清静了不少。”
秦宁知道她讲的是太后,轻笑了嗔怪了她,“你啊,还跟她一般见识。”
马雯冷哼,“我哪会跟她一般见识,我看她死后,那陈家还能搅出什么乱来。”
秦宁轻拍了她,轻骂道,“快年关了,又怀着孩子,别没个边际,乱说什么。”
马雯轻拂了她的手,“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忌讳多,跟个老太太似的了。”说完又神神秘秘的冲她眨了眨眼,道,“要不我告诉你,到是男是女。”
秦宁立马撇了她,起身,“你可别跟我说,别给我找事。”
马雯知她怕为难,也是逗她,哪能告诉了她,万一有个事,反还累及了她,那就不好了,拉了她坐下,笑着道,“好了,好了,逗你呢,还当真了,我可不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秦宁这才坐下,瞪了她,嗔怪道,“知道,还逗我。”
马雯轻笑,轻靠着一会,道,“都说这第二胎很是轻松,我怎么感觉比我生凌瑶时还难受。”
秦宁望着她一脸憋屈的样子,不觉得好笑,“我哪知道,我又没生过二胎。”讲完,便愣住了。
马雯知她提及了伤心事,轻搂了她,低声安慰道,“再让太医看看,都这么些年了,也养得差不多了。”复而又想起了什么道,“刚刚为我号脉的吴太医,说坊间有个方子,是治这个的,改日让他给你看看。”
秦宁摇头,这病凌烨已请了不少名医高人看过了,均无起色,也不抱什么希望了,瘪了瘪嘴道,“看什么,我可不想再受那般罪。”
马雯知她嘴硬,也不再说她了。两人又聊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秦宁才回了关雎宫。
转眼就过年了,节间,秦宁照例带着凌瑄回了趟丞相府,只是没了舅父,只匆匆去望了望林淑,没留那用膳。
若兮与凌瑄也知匆匆打了个照面。凌瑄笑盈盈的望着又长高了些的若兮。她却伸了手,向他讨了红包,晓他为准备,本就是为难为难他的,谁叫他好久都未来找自己。哪知他却从怀里掏出了个帕子,轻轻打开,取了一支金簪给了她。
拿过细看,竟是金步摇,不过这般大,不像是给小女孩的,倒像是为成年女子准备的,想及,不满便爬上 脸庞。
凌瑄怕她误会,忙解释道,“特意找师傅为你打造的。”
若兮这才笑开颜,仔细打量着,这般精美,很是喜欢,只是,嘟了嘟嘴,道,“这般大,我怎么戴。”
凌瑄低了头,脸上飘过一丝微红,低声道,“长大带就好啊。”
若兮想着也好,也未多想其他,不过还是嘟了嘴道,“哪有人提前准备以后的礼物的,这个不算,我要现在能用的,改日你在给我准备。”
凌瑄笑了笑点头,心道,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
秦宁和林淑望着这两小无猜的两人,心下心领神会的相似一笑。
回宫的路上,秦宁望着一脸面无表情的凌瑄很是愤恨,极度怀疑刚刚那个对着若兮笑盈盈的人是不是面前的冰窟窿,故意打趣逗他,“这春天还没到呢,我这儿子,小小年纪的怎么情窦初开了呢。”
边上兰心听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凌瑄转头,冷冷的望着自己,连忙正了颜色,目不斜视,正经危坐。
秦宁望着他,不满的瘪了瘪嘴,“怎么这么霸道,笑都不让人笑了。”凌瑄狠狠瞪了她一眼,就是不搭理她。
秦宁见状,亦狠了心跟他死磕,“哼,还跟我摆起谱了,别说你亲娘没提醒过你啊,就凭若兮将来定是很多人追求的,你可小心点啊,别老摆了这脸色,把她给吓跑了。”见他小小的脸蛋又冷了几分,玩心大起,压低了身子,靠近他说,“要不你现在开始贿赂贿赂我,我是姨娘,她定会听了我的,到时候,我给你讲两句好话。”
秦宁满心欢喜的等着他或愤怒,或讨饶,却没想到,他冷了冷脸色,幽幽的开口道,“您就别操心我了,还是关心关心您自己吧,听说父皇最近很是宠幸那王美人和戚美人,您都这般年纪了,早就人老珠黄了,宫里的那帮美人各个比你年轻貌美,您就不怕他变了心,要真到那时候,您哭都没地方哭了。”
秦宁愣住,半响,才反应过来,伸手拧了他耳朵,怒骂道,“你这死小子,到底是不是我生的。人老珠黄?你见过几个女人啊,知道什么叫人老珠黄,你见过这般貌美如花的人老珠黄吗?”
边上兰心望着这母子俩的恶战,强忍着肚子痛,不敢笑,只求着赶快回宫,她要找个见不到他俩的地方,狠狠的笑一笑。
☆、088 惊心
过了正月,天已开始微微转暖,路上的积雪已开始融化,湖面的冰层也已经融的差不多了。今年春天来的比较晚,若是往年,早已是一片春色了。
二月十二那天,是花朝节,宫人让按往年的习俗是相约赏花的。可今年天冷,花开的不多,只剩几许腊梅还没败去。秦宁闲冷,躲在屋内未出去,守着暖炉,赐起了绣,好不悠闲,兰心在屋里伺候着,与她闲聊着。
突然,门被重重摔来,秦宁惊了一跳,一看是安青,轻怪道,“怎么这般冒冒失失。”
不待她说完,就被安青打断,“出事了。”
秦宁一惊,针扎了手。兰心看她被扎的出血了,赶忙上前看了她,却被她拦住,沉声问安青,“你不是在赏花么,谁出事了。”复而苍白了脸色,不置信的说,“马雯?”
安青点头,扶着她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说,“好好的赏着花的,等太后走后,众人也准备散了,我见着戚美人和王美人拉着马荣华要邀她去拜神求子”
“好好的花神节求什么子。”秦宁怒骂道,“她也跟着她们去。”起身要出去。兰心忙拉住了她,回卧室带外衣。
“戚美人说的,江浙一带有传说花王管人间生育,说要带着她这孕妇去,讨个彩头,皇后也说要去,荣华本不愿意,却被她们激了几句不得不去,丫鬟都没让带一个,说人多怕扰了花王。我本要跟着,却被皇后呵斥不让去。”
秦宁闭了闭眼,“晓儿竟然没跟着。”
“晓姑姑,被另外几个丫鬟缠着,怕是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秦宁匆匆穿了兰心递来的衣服,“不是已经说是个女儿了么。怎么还没个收敛了。”
安青白了脸色,欲说还休,见秦宁脸色越来越差,才如实道,“我被皇后打发后,不放心悄悄跟着,不想躲在假山后,听皇后的贴身丫鬟说了,太医测的难免会有疏忽,皇后说了无论是男是女,都不能留。”
秦宁大惊,摇摇欲坠,快要跌倒,幸而别兰心扶住,一把推开了她,匆匆向外走去。安青忙跟在身后。此事尚不知到底如何,亦不可太多张扬,兰心只叫了几个丫鬟跟在身后。
秦宁一路小跑着赶到御花园,花园里哪还有人,只看见晓儿被几个丫鬟围着,怒斥晓儿,“你怎么不在你主子身边。”
晓儿从未见过她这般动怒,一时惊了心,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不快去找。”秦宁见她吱唔着说不出话,怒吼道,“你主子今儿若出了什么事,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晓儿这才反应了过来,匆匆去找,众人在御花园里找寻了一会,均不见人影。秦宁大急,就差下令让侍卫搜宫了,被兰心拦住,“此事尚不知是真是假,万一是陷阱,可不是上了皇后的道。”
安青亦言,“兰姑姑所言甚是,你先别乱了阵脚,也没多长时间,荣华身子又不便,走不了多远,我们再找找。”
秦宁只得强按了心头的焦急,思索真她们最有可能去的地方,眼角瞥见御花园中的小池塘,惊道,“镜湖。”
安青了然,扶着她连忙敢了过去,后面丫鬟皆跟着。
镜湖在御花园的南面,背阴处,一路过去地面还有尚未化去的冰层,很是难走,秦宁一路小跑过去,安青怕她摔倒,一路紧紧扶着,后面的几个丫鬟赶不及她们,渐渐拉开了些距离。
远远的看见马雯和几位美人跪在镜湖边上在拜岸边的那棵老槐树,心下放了心,走了过去。走近却看见,戚美人扶马雯起身时,似乎脚下一软,顺势推了她一把。地上尙积着厚厚的冰层,马雯被推了下,笨重的身子在冰面上站不稳,摇摇晃晃的,眼见着就要摔入湖中。
秦宁大惊,顾不得地上的冰层,飞奔了过去,脚下一个踉跄,眼见着自己也跟要摔倒,拼劲全力把马雯往岸边上一推,向身后的安青唤道,“青儿,扶住她。”自己却跌落了湖中。
马雯刚起身便觉得不妥,被戚美人轻推一下,心下惊道完了,只想着尽力互好肚子,摇摇欲坠时却见秦宁冲了过来,推了她一把,将她顺势推到赶来的安青怀里,耳边却听见扑通一声入水的声音,缓过神,撕心裂肺的吼道,“宁儿。”
边上安青顿时惊了心,顺势的接了马雯,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秦宁落入水中,大叫一声,“婕妤。”赶忙将马雯交给赶来的晓儿,纵身跃入冰凉的湖水中。
匆匆赶来的兰心望着水中挣扎的两人,惊得瞠目结舌,对身后兰溪吼道,“快去找皇上。”亦纵身跃入水中。
边上的皇后和众美人一时苍白了脸色。戚美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本只想推马雯一下,哪知会惹来秦宁,耳边只听见马雯的嘶吼声,“来人,来人,快去救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若秦宁有个闪失,那她必死无疑了。望着亦是一脸苍白的皇后,挪着沉重的脚步,到她身边,拽了她的衣角,低声唤道,“表姐。”
马雯被晓儿搂着已泣不成声,不停的低喃,“她不会水,她不会水,快去救她,快去救她。”晓儿紧抱着她轻声安慰。春日里的水冰冷刺骨,闻声赶来的侍卫,又陆续跳入水声,惊起的水声,惊醒了马雯,望着湖面上哪还能见到秦宁的身影,镜湖水深不见底,湖面上还飘着尚未完全化去的冰块,定时冰冷刺骨的,焦急的心如刀绞般疼痛,不敢再往下想,抬头恶狠狠的望着皇后和她边上的戚美人。
戚美人望着她怨毒的眼神,惊了心,紧紧搂着皇后,嘴里不停的念叨,“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没站稳,是你自己没站稳。”
马雯狠狠的瞪着她,想上前撕了她,却被边上晓儿死死摁住,在她耳边低声道,“荣华,忍住,你若这时过去,不是让婕妤白白遭了罪。”
马雯这才缓过神,强按住心中怒气,红了眼眶,心中默念,先救秦宁,先救秦宁。
☆、089
那边皇帝正与马冽在商议防御之事,听得兰溪匆匆来报,婕妤落水了,大惊,这镜湖水深,不知有多少人在那丧命,她不会水,扔下折子,飞奔了过来。马冽亦是惊了心,忙跟了过去。
远远跑来望见岸边站着众人,马雯被丫鬟搀扶着,很是虚弱的样子,铁色怒气匆匆的朝人群走去。
众人见他来了,皆下跪行礼,不敢多言,瞧见他脸色不善,更是头都不敢抬,唯恐他看见自己。皇后望着他铁青的脸色,已知坏了事,可这会总要有个人来交待,自己身为后宫之主,是脱不了干系的,与其在这等他问了,马雯乱说,还不如自己先下手,迎向他,跪下,一脸悲戚的开口道,“秦妹妹为了就马荣华。。。”
没想到不待她说完,皇帝一脚踹开她,冷冷的望着对着的众人,恶狠狠的冲脚下的皇后说道,“她若有个闪失,你们全都等着陪葬。”
众美人听了皆苍白了脸色,低头跪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饶是皇后,都被皇上这般对待,更何况她们呢,只默默求着秦婕妤可千万不能有事。
皇后被他一脚踹在胸口处,生疼生疼的,泪水不自觉的往外涌,听了他的话又凉了心,这么多侍卫、宫人,又有外戚在,他竟然丝毫不留颜面给自己,很是愤恨,却又不敢发出声响,明了他说到做到,若这会再惹了他不痛快,那自己必死无疑,只得安安分分的低头跪着,忍着呜咽不发出声来,心下却恶毒的希望秦宁就葬身这湖底。
马雯望见他来,紧绷的心,有了丝毫放松,他定不会让秦宁有事的,有他在,定会救上秦宁的,身子软软的趴了下来,被边上晓儿稳稳支住。马雯望见跟皇上一起过来的哥哥,想出声唤了他,却被哥哥摇头打断。心下明了,只安静的靠在晓儿身上等着秦宁的消息。
皇帝踹开皇后后,望着湖面,眼里愤怒的都快冒出火来,这么长时间了,仍见不着人,很是心急,准备纵身跳下去,却被边上马冽拦住,“水深不见底,这会你在下去,他们先救了谁好。”马冽深知他水性亦不是很好,这会下去,只能添乱。
皇帝明了,不住的岸边踱步,对着边上的侍卫吼道,“都给朕下去找,救不上婕妤,都不准上岸。”
众侍卫只得一个个跳入水中。
马冽紧紧的盯着着湖面,伯父刚走,也不能再让宁儿出什么事了,远远的看见有两个女子拽着一人,奋力的向岸边划来,定睛一看是安青跟兰心抱着秦宁,拉住了皇帝道,指向那兴奋的道,“找到了。”又对身后丫鬟喊道,“快拿披风来。”
皇帝忙奔了过去,抱起了秦宁,捧着她冻得煞白的脸,气息微弱,心下大痛,大声唤着她。安青和兰心亦被人拉上了岸,都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安青来了丫鬟递来的风衣,平铺在地上,拉着皇上道,“快将她平躺,快给她渡气。”
皇帝这才反应了过来,将她平躺,按着她的小腹,又不住的为她渡气,半响过后,秦宁轻咳了一声,吐了口水出来,众人这才放了心,却又见她晕了过去。马冽顾不上忌讳,握了她的手,为她把了脉,对皇帝说道,“已无大碍,怕是冻着了,快送回宫吧。”
皇帝总算安了心,抱起了秦宁,对跪在地上的皇后和那些美人说,“今儿这事没完,朕晚些时候再来收拾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说完抱着秦宁转身离开。
戚美人听了他的话顿时跌坐在地上,连哭泣都忘记了,茫然的望着也是一脸惊恐的皇后。
关雎宫里一片混乱,几个丫鬟为秦宁换了衣裳,泡了热水澡,可仍是昏迷不醒,硬灌了姜汤,反而冻得瑟瑟发抖起来。太医号过脉,也不知原因,只说是冻着了,惊着了,捂热了就好,可盖了多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任不见醒来,还是不停的哆嗦着。
皇帝望着她这副样子,心如刀绞般疼痛,怒骂太医无用。
凌瑄站在一旁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母亲,稚嫩的小脸上挂满担忧,,眼神中却有着浓浓的愤怒。怎么早上还跟自己嬉笑怒骂的人,这会就这么安静的趟在床上呢,那般热闹的一个人,怎么这会这么安静。父皇不是将她保护的好好的么,怎么会容许这种事发生。为什么要去救马雯,她不知道自己不会水吗,若有个万一,她是要抛下自己一人吗,她怎么能这么残忍。。。
马冽望一脸担忧他,以为他被吓坏了,这么些年了,皇上把这二人保护的很少,甚少会让他们接触到这些危险、算计,这怕是第一次吧,轻轻搂了他,安慰道,“放心吧,没事的。”却被他推开了,马冽望着有些空空的怀抱,苦笑了下,秦宁是因为雯儿才遭了这番罪,他定是恨自己的吧。
边上皇帝又冲着太医怒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望着太医们瑟瑟抖抖的跪了一地,又骂道,“一群废物,朕要你们有何用。”望着仍在发抖的秦宁,心中焦急,指着太医吼道,“若在不醒来,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为首最为年长钱太医这才微颤颤的说,“婕妤误服过大量红花,本就体质过寒,今儿又落入雪水中,寒气入体,怕是。。。”钱太医不敢在往下讲。
“红花。”马冽听了猛然回首,不置信的望着皇帝,红花?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服用过大量红花。
换好衣服匆匆赶来的安青亦听到了这句,惊得一个踉跄,握紧了门框,才勉强让自己不摔倒,竟有这事,难怪这么些年了,除了三皇子,她竟无所出。渐渐红了眼眶,有泪要溢出,竟因为这样,竟是因为这样。
☆、090
“怕是什么。”皇帝听闻他讲起旧事,铁青了脸色,怒问道。
钱太医跪在地上,瑟瑟抖抖的说道,“两股寒气在婕妤体内相遇,若不将这寒毒逼出,恐有生命危险。”
凌瑄听了踉跄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稚嫩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惊恐之色,奔到秦宁床前,轻唤着她,眸中竟含了泪。安青不忍见他,将他搂在怀中轻声安慰着,“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用附子。”一直跪着不语的吴太医沉声说道。
“放肆。”不料却被钱太医打断,“附子大毒,怎可用于婕妤身上。”
吴太医径自向皇帝行了个礼,道,“附子大热,有毒性,但若好生配着,实为驱寒良药。臣愿一试。”
马冽望着这位自己举荐的太医,若他能救了秦宁自然好,可这附子,万一配错,反害了秦宁性命,那该如何是好。
皇帝一时下不了主意,不忍见她这般晕迷不醒,又不敢冒了那个险,若有万一,不能,不能有这种万一,他承受不了这种痛,他承受不了。
凌瑄见父皇迟迟不下决定,心知父皇怕失去母亲,不敢轻易下决定,轻轻推开搂着自己的安青,冲她安心一笑,一步一步走到吴太医面前,问道,“我如何能信你。”
众人惊奇的看向他,吴太医望着眼前这个只七八岁大的孩子,脸上露出的不同于同龄孩子的坚毅和老成,沉声答道,“臣愿意用性命担保。”
“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我母亲醒来。”凌瑄打断了他的话。
吴太医定睛望着他,一字一顿道,“那就请三皇子与我一起赌一把。”众太医听了都抽了气,他竟敢用婕妤之命下赌,真不知天高地厚。却见三皇子向皇帝下跪,请求道,“父皇,请让他试了试。”
皇帝望着跪在脚下的儿子,一脸悲伤,扶着桌子,硬撑着自己不倒下,喃喃道,“瑄儿,你赌的起,父皇赌不起。”
安青也跪下道,“皇上,请让他一试吧,难道你忍心看着婕妤这般受苦。”
皇帝望着昏迷中仍在不停哆嗦的秦宁,心下不忍,又听边上马冽亦劝自己,不如试试吧,紧闭了闭眼,微红的眼睛,望着吴太医,问,“你有多大把握。”
吴太医如实的摇了摇头,用药之事,纵使有百分百的把握,不到最后,亦不能见了分晓,直视了皇帝,道,“臣曾为婕妤号过平安脉,知她体寒,附子大热,若这次能配好,臣不敢说能治好婕妤的不孕之症,但可趋尽她体内的寒气。让她再也不用受体寒之苦。”
皇帝听了黯淡的眼神亮了起来,若能除了寒气,那可太好了,不能不承认这一点很是诱人,见她这般受罪,亦是实在不忍,问,“药要多久才能熬好。”
吴太医知他已答应了大半,微微扬了嘴角道,“两个时辰。”
“好,你且去配药,若两个时辰内,未有好转,就试一试。”
吴太医领命下去熬药,马冽和太医都退到了门外,皇帝守在秦宁身边,望着她仍不停的哆嗦,很是懊悔,若一开始就小心着,没让马雯怀上孩子,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握着她纤细的事,惹了眼眶,身子骨才好了没多久,又遭这般的罪,他是怎么照顾她的,怎能让她这么的不得安生。
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起色,吴太医已端了药碗进来了。钱太医望着摇了摇头,心叹不知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好,还是说他不知天高地厚,万一有个闪失,吴家一门,岂不都要为他陪了葬。
吴太医对他的唉声叹气视而不见,端着药碗,由兰溪将他带进屋里。
皇帝见他进来,看着他手上端着的药碗,心下明了那便是附子,还是要用它,还是要赌。安青欲上前递过碗,却被他拦着,声音有丝沙哑,“朕来。”递过药碗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对众宫女道,“都出去吧, 吴太医留下伺候就好。”
安青明了,领着众人下去了。
凌瑄走到皇帝跟前道,“我要留下。”没有询问,是肯定。
皇帝望着他稚嫩的脸上,满是沉着,会心一笑,道好。望着秦宁惨白的脸庞,狠下心来,舀了药,一小勺,一小勺的往她嘴里送,无奈她已咽不下,浓黑的药汁顺着下巴全流了下来。
边上吴太医看了忧了心,俯下身子道,“请皇上务必让婕妤全服下。”
见她不咽,本就忧心,又听吴太医这般讲了更是着急,无奈也顾忌不了其他,含了一口,俯身吻住她的嘴唇慢慢渡给了她,见她喉咙动了动,才舒了眉,还好能咽,这般往复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了。紧紧握着她的手,守在她身边,静静等着她醒来。片刻后,皇帝唤着吴太医,“出汗了。身子很烫。”
吴太医看了,赶忙给她号了脉,叫了门外的兰溪,“快把被子都拿走,让热都散出来。”
门外众人听了都十分欢喜,忙为她减去被子,又打了水替她擦拭身子。不一会热度已渐渐退去,脸上亦有了血色,忙唤了门外候着的众太医复诊,钱太医啧啧称奇,向皇帝行礼道,“恭喜皇上寒毒已尽除,只要再好生疗养几日,即可痊愈。”
皇帝听了长叹一口气,终于安了心,望着边上的凌瑄亦是一脸欢喜之色,伸了手,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复而又问吴太医,“怎么还未醒来。”
吴太医号了号脉,笑着答道,“却实已无碍了,还未醒,恐是累着了。等婕妤睡醒了,自会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不住的说道,赐了赏,就命众人下去了。自己和凌瑄两人呆在她身边,守着她醒来。
马冽望见秦宁好了,亦放了心,走进皇上,俯身说道,“薛太尉和戚都尉来了。沈易也来了。”
皇帝听了冷了脸色,道,“跟沈易说已无碍了,让他放心,其余人不见。”
马冽明了,应声下去了。
☆、091
夕阳西下,秦宁才醒了来,睁眼便看见皇帝深情的望着自己,幽幽一笑,“怎么了。”
已不知等了多长时间,仿佛过了经年,见她缓缓睁开眼睛,才彻底安了心,轻吻着她的手心,将额头轻轻靠在她的手上,从没像今日这般感谢了上苍,她还活着,真好,还能对自己笑,真好,还能这般温柔的与自己讲话,真好。
秦宁望着他微红的眼睛,撇头望见窗外的斜阳,才恍惚的忆起上午的情形,忙问,“马雯可有事。”
皇帝顿住,抬头狠狠瞪了她,“你知不知道你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我跟瑄儿在这守了一天,你好不容易醒来,开口就问她。”
望着边上的儿子也是一脸不满的瞪着自己,想着自己昏睡时一直绕在耳边的低唤声,又落水又昏迷的,该是把他爷俩吓坏了吧,心下有些愧疚,嘟着嘴,一脸抱歉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唤道,“烨啊。”
皇帝望着她一脸讨好的神情,才缓了脸色,没好气的说,“她好的很,死不了。”瞥见她听了满脸的笑容,又凑近她恶狠狠的说道,“再敢有下一次,我饶不了你。”
不待秦宁说话,凌瑄冷冷的开口,“父皇,你罚他没用,若再有下次,她就谁,就找谁的麻烦。”
秦宁一脸诧异的望着面无表情的儿子,这小子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狠。皇帝一脸赞许的望着儿子,点头称道,“还是瑄儿这个办法好。”
“你够啦。”秦宁打断道,“看他被你教成什么样了,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这般狠厉。”
“哪狠了。”皇帝伸手搂了儿子反驳道,“我看我教的蛮好的,倒是你这个娘,不管不顾的,为了些不相干的,就把我们爷俩扔着不管了,你比他狠多了。”
秦宁气急,但今日之事是她欠妥当,这会也只能由着这两父子抱怨了,“好了拉,我答应你们以后小心就是。”
“还以后?”不待皇帝发飙,凌瑄已先叫起来了,“今儿要不是安姨和兰心,你这会还在镜湖底下呢,有你这种当娘的吗?”
秦宁望着往日里遇事处变不惊,整天冷着一张脸的儿子,这会又叫又跳的,知这会是真把他吓着了,起身搂了他安慰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伸手做起誓状道,“今后定不再犯。”
凌瑄望着她幼稚的动作,一脸鄙视,眸里却有着淡淡的笑容。
秦宁见他前一刻还满脸的担忧,这会又变成一脸的漠然,心下悔恨啊,太心软了,太心软了,早知道应该多跟他耗一会,难得见到他那般多彩的脸啊,伸手拧着他的脸,轻骂道,“我才醒来,你这冰窟窿的脸就不怕冻着为娘。”
凌瑄知她睡了一下午,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拂开她拧着自己的脸,伸手挠她的痒,秦宁自然反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皇帝笑呵呵望着笑着扭在一起的两人,心下很是高兴,若往后的日子都能如这般欢乐那该多好。
“皇上。”李明在门外轻唤,秦宁听到了止了玩闹。
皇帝一脸不快,难得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又被打断了,冲着门口,沉声喝道,“何事。”
门外李明微微擦了头上的细汗,心中叫苦,我也不愿意啊,无奈。。。“薛太尉和戚都尉已在宣室殿等候多时。”紧闭了眼,等待屋里人的呵斥。
果然不出李明所料,皇帝怒喝道,“不是说了不见吗?打发了回去。”
“奴才也是这么说的,可戚都尉已在殿外跪了好三个时辰了,说今日见着皇上。”
砰的一声,房门打开,皇帝站在他前面,呵道,“他说见,朕就得见他?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去跟他说了,戚美人天性善妒,心肠恶毒,谋害皇子,朕定不会轻饶。他若在这般胡闹了,朕连着皇后一起罚。”
“谋害皇子?”李明心下默念,顿时明了,领了旨下去。
秦宁蹙了眉,望着他,不解的问,“此时动她,会不会不妥。”戚家与薛家一脉相连,动了戚美人,定会让薛太尉心生不满。今日之事,恐是皇后授意,但众目睽睽之下都知是戚美人所为,要罚也只会罚了戚美人,而这会薛太尉陪着戚都尉来面圣,摆明了是想让烨顾忌了他,不敢重罚。而烨刚刚那句“谋害皇子”亦是给了薛太尉一个下马威,若单是害她落水,但是寻常嫔妃之间的争风吃醋,最多罚个禁足,而谋害皇子,无论是谁,定是死罪。
皇帝遣了凌瑄回房休息,做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叹气道,“她此番害你遭了这般罪,我定不会轻饶了她,但此刻不是动她之时,我还要留着她有用,日后我定会为你报今日之仇。”边说边伸手理了她脸颊边得碎发。
秦宁伸手握他在脸颊边的手,警觉的问道,“有用,你要干嘛。”
皇帝轻笑,不答她,若有所指的说道,“你亦有事瞒我,为何却要我对你坦诚相告。”
秦宁心下一惊,难道他知道了,复而又想不可能,定不是说的那事,故作生气道,“不说就算了,懒得理你。”
皇帝不动声色将她的神情都望在眼里,轻咬着她的手指,警告味十足的低喃道,“你试试。”
秦宁缩手想要躲他,却被他一个用力搂在自己怀里,挑~逗~性的含着她的手指吮~吸~着。秦宁窝在他怀中,微仰着头,媚眼直勾勾的望着他,感受着他呼吸越来越重,环着自己的怀抱越来越热,搂着自己的一只手,已在身上到处点火,身子软软靠着他,任他予取予求,突然感觉他轻咬了自己的指尖,一阵酥麻的感觉从手指窜到全身。
皇帝望着慵懒的样子,心下一阵悸动,放了她的手,寻上她的嘴唇,正欲吻下,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心下大怒,低咒了一声,冲着门外嚷道,“何事?”
“皇上,马荣华来了。”
☆、092
秦宁望着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本在嘲笑了他,听到门外的兰溪说马雯来了,忙拉着他的衣袖,一脸央求的晃着他的手。
皇帝心下一阵悸动,覆上她的嘴,惩罚性的重重吻了她,复又移到她耳边,含着她的耳垂,低喃道,“晚上再收拾你。”直到秦宁一脸娇羞的轻推了他,才放开她,起身整理了衣服,扶她靠在床头,掖好被子,冲门外唤道,“进来吧。”
马雯推门而进,望见皇帝也在,欠了身子,行礼。
“行了,你身子不便,就不要行礼了。”皇帝淡淡的说道,安坐在秦宁身边,并不准备离去。直到秦宁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起身,踱步走到窗台边,坐下饮茶。
马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若是往常她来寻秦宁,他必然会离开留二人独处,说些悄悄话。刚见他起身,本以为他今日亦回如此,没想到他只给自己挪了个位置,并未离开。心下明了,今日让宁儿受了这般罪,想必是极恨自己的吧,只是碍于宁儿在场,自己又挺了个肚子,不好开口怪罪吧。心下叹了一口气,撑着肚子走到秦宁跟前。
秦宁忙扶她坐下,“这么晚了,还出来干嘛。天快黑了,路上不好走。”
不待她说完,马雯拉着她的手就骂道,“你想吓死我啊。”有顾忌皇帝还在忙止了声,眼角撇了撇窗台前的身影,缓了口气道,“你要吓死我。”说完又不自觉的撇了身后一眼。
秦宁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她定是顾忌皇帝在场,也明了那个别扭的人是故意的,冲着坐在窗台下的那人,软软的埋怨道,“你就不能出去一下嘛。”
皇帝听出她话语里浓浓的撒娇味,瞪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秦宁轻笑,直到他走出房门,才伸了手,抚了抚马雯的肚子,感慨道,“还好,我赶到了,真不敢想。”
“还说。就这般急冲冲的冲了过去,今儿幸而吴太医胆大下了猛药,不然的话,你要我怎么去面对瑄儿和淑儿。”马雯忙握着她的手,红着眼眶说道,今儿她虽未在这关雎宫,却派了人在这守着,也知她差点就未醒过来,想想就后怕,若万一真怎么了,要她如何去面对林淑。想着终于忍不住,泪珠一颗颗的往下掉。
秦宁为她拭了泪,轻声安慰道,“好了拉,不是没事了么。可不能哭,要不然生下的小公主不可爱了。”
马雯听了这才笑了出来,伸手擦开眼泪,复而又奇怪,问,“话说回来,你怎么会赶去了。”
“是安青”,秦宁如实答道,见她疑惑,将上午之事细细与她说来。
马雯侧头沉思,“难道她怀疑了?”
“你可有和谁说过?”秦宁担忧的问道,“还是太医那边。”
马雯摇头,“我连你都未说,太医那也不会,只吴太医负责为我号脉,我尽量都避开其他太医。”
秦宁也纳闷,这般周密,断不会再出纰漏的,除非是。。。试探的问道,“那吴太医?”
“不会。”马雯果断摇头,“他与我哥是旧识。”
“旧识?”秦宁疑惑,“我似乎从未见过他。你以前见过吗?”
马雯摇了摇头,满脸肯定的道,“你可放心,定与他无关。我估摸着皇后并不知情,她这人残忍的很,自是宁可错杀,也不想留下一丁点隐患。”
秦宁点点头,这像是她的作风,自是总感觉有哪不对,再问,“吴太医似乎进宫才一年。”
“好像是的,我听我哥提起,说他之前在南方,有好几年都失了联系,前年冬天在京城偶然遇见他,见他落魄,才举荐入宫的。”马雯见她还是怀疑,笑着说道,“放心,他是我哥举荐的,难不成你还担心我哥会害我。”
“那怎么会。”秦宁听她这么说,也放了心,怕是自己多虑了。忽而又说到,“那你以后要小心皇后。今日败落,她定不会死心。”
“这我知道。”马雯明了,又说,“此番皇上定会重罚了戚氏。短时之内,她怕是不敢再激起什么风浪来,过几月我就请旨提前去承德避暑,离她远了,她也就招惹不到我了。”
门外又有敲门声响起,兰溪隔着门道,“主子,皇上催您用膳了。”
秦宁恼,又再闹什么别扭,这还没讲两句话呢,正欲出声,却被马雯拉住,讪笑着说,“得了。这会是真怨上我了,我可不再留这途生人厌了。”说着准备起身。
秦宁知她打趣自己,嗔道,“说什么呢?”
马雯唤了门外晓儿进来搀扶自己,对着秦宁说“好了,好好照顾自己,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等我好了,我去找你吧,你身子不便,别走来走去。”秦宁亦准备起身,复而又再嘱咐道,“万事小心。”
马雯明了,笑着与她告了别,示意她安心。
秦宁待她走后,恼怒的瞪着正在等她用膳的皇帝,也不管下人都在,冲着他嚷道,“你在闹什么别扭?这么早就用晚膳。”
皇帝不以为意,一脸无辜道,“我哪有。”拉着身边的儿子道,“我跟瑄儿从早到现在滴水未进,你不饿,难道我们还不饿。”
秦宁气急,但又不忍他俩真挨了饿,噌的一声,坐在他边上不吱声。
皇帝见她坐下,忙叫人上膳,见她似真生气了,忙为她舀了汤,哄道,“快喝吧,你也饿了一整天了。乖。”
秦宁望着他一脸讨好的表情,也软了心,递过碗,低头喝汤,又觉着他一直忘着自己,也未动膳,轻声问道,“不是饿坏了么,怎么不吃。”
“吃啊,肯定得吃。”皇帝望着她低头喝汤,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心下一阵悸动,憋了眼一旁的凌瑄在低头用膳,凑到她耳边轻呼一口气,低声说道,“吃饱了,晚上才又力气。”
秦宁猛的一阵咳嗽,口中含着的汤差点要喷了出来。
“娘,你怎么了?”凌瑄关心的问道。
秦宁望了望边上一脸无害的正在替她顺气的皇帝,冲着凌瑄一笑,“无碍。”手却伸到桌下,重重的拧了边上之人。
☆、093
第二日,皇帝上朝,薛太尉想在朝上为戚美人求情,却被皇帝以后宫之事不足以重至朝上议论而打断了。
薛太尉这下倒有些胆战心惊了,此刻陈家态度不明,沈易至今仍在谨慎维护林相留下的旧臣。他必须趁着两家都调养生息时,极力扩大手中权力,眼下虽小有成效,但仍不足畏惧。薛家底子薄,只从父亲那辈才有了实权,不似林、马两家,已几代传承,早已错综复杂,亦不如陈家有太后撑着。薛家要想长久,唯有助妹妹薛琳之子大皇子凌玮得了皇位。而眼下皇上子嗣甚少,除了大皇子凌玮和已故的二皇子,就只剩三皇子了。
三皇子凌瑄虽子凭母贵,如今很是得宠,但林丞相已不再,那秦宁已失了最大的靠山。单靠着沈易,哼,人心隔肚皮,终不是姓林的,又不姓秦,只要沈易一有了私心,那失了林家的秦婕妤,不过就是一后宫中的普通女子罢了。不,怕是连普通女子都不如了,后宫女子,哪个不是有娘家在背后撑着的,她一失了外戚的女子,纵然皇上再宠了她,亦不过是任人鱼肉而已。倒是马雯不得不防,马冽手握兵权,那马夫人又是陈家嫡女,自是比自己为薛清定的那个庶女尊贵的多,若让她得了皇子,那陈家定会中意于她,太子之位非他莫属,那头来薛家岂不是一场空。唯今之计,唯有断了马家的念想,维持住大皇子与三皇子的对立,再寻的陈家出手相助,那太子之位定是大皇子的囊中之物了。
其中利害关系,想必薛琳也是知晓的,所以才会有昨日上午花朝节上的那一幕,只是不知那秦宁怎会出现,扰了妹妹的计划,惹怒了皇帝。小小戚氏他自是不放在眼里,可若戚美人此时真被处死,那妹妹在宫中失了最得力帮手。马雯之事迫在眉睫,拖不得,可短时间内去哪再寻另一个戚美人。唉,心下重重叹息,唯今之计,只能靠妹妹去求了太后,看能否网开一面,饶她不死了。
关雎宫内,秦宁今儿起得极晚,看着时辰瑄儿快下学了。秦宁倚在门上,若有所思的望着院中那几株盆栽上还闪着的剔透的水珠,清晨飘了点细雨了,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湿润的泥土的芳香,沁人心脾。
“娘,姨丈来了。”院外传来凌瑄的唤声。沈易?秦宁拉回了思绪,怕是因为昨日之事吧。抬头便望见沈易抱着凌瑄进了院子。笑着迎了过去,对凌瑄伸了手,道,“怎么愈发的小了,还要抱了。”
沈易将凌瑄放在地上,行礼,“微臣拜见秦婕妤。”
“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秦宁道,遣了凌瑄自个去玩,进了屋,赐了坐,待兰心为他上了茶再问,“淑儿身子可好。”
“好。”沈易低头恭顺的答道,“听闻昨日之事,很是担心,本来吵着要进宫来探望你的,今儿上午下了细雨,我怕她淋着再受了寒,没让她来。”
“叫她好生养着,别折腾。我这好着呢,已不碍事了。”
“是。”沈易应下,抬头看了秦宁一眼,沉默片刻后,似鼓足勇气般起身,俯首说道,“臣斗胆请婕妤好好保重身子,今后万不可再行鲁莽之事了。”说着又顿了顿,再说,“岳父才走,您若再出点事,要臣等情何以堪。”
秦宁轻笑,他这性子温和的很,中规中矩,饶是平时,是断不会说这等不敬的话,这会怕是真把他们给吓着了吧,笑了道,“好了,好了,各个都教训起我来了。”
沈易俯着身子忙到,“臣不敢。”
“行了坐下吧。难得进宫别尽耗在这些虚礼上。”秦宁打发他坐下,问了些家里的事情,知一切安好,也放了心,沉默片刻又交待道,“岳恪心直口快,且脾气暴躁,认死理,若他言语上有些冒犯,你不要理他。”
“臣明白,岳兄生性豪爽,不拘小节,也唯与亲近之人才口无遮拦,直来直去。若他要跟我客客气气的,反倒坏事了。”
秦宁笑,这倒是真的,于外人,岳恪还是客客气气的,又问,“与马冽走的可进?”
沈易一时不知她为何意,不知该如何说好。秦宁见他不吱声,晓他是顾忌,打趣道,“怎么跟我还不能实说了。”
沈易笑着道不敢,失言相告,“与马将军关系尚好,恐是因岳父,朝堂之上,他亦给我诸多帮助。”
秦宁点头,轻叹道,“他亦是半个可信之人,你在宫外若有急事亦可去寻了他。如今局势尚不明朗,朝内势力暗波汹涌的,切记要谨防有心之人对府中下手,淑儿和若兮那些人自是不敢动,你要多注意若琦母子的安危。”
沈易明了,此般时刻,自会有人巴不得他后院起火,沉声应下会多加防护,敬请宽心。片刻又突然想到,说,“我还有一事不明。”见秦宁望了他再道,“前年若兮刚回来的时候,马冽送给她一颗夜明珠,当时岳父并未说什么,可年前弥留之际突然跟我说道,若有万一,这颗珠子可救全家。事后我查了,那只是先皇赠予马老将军的一颗夜明珠。”
秦宁点了点又沉默不语,半响才答道,“那是璀珀,是瑄儿跟若兮最后的依靠。”
沈易微微有些愣住,而后疑惑的问道,“马冽为何会给了若兮。”
秦宁有些讽刺的轻笑,“这颗珠子在马冽手上只是个讽刺,起不了一点用,而在若兮手上,那就大不一样了。”
沈易了然,试探的问,“南边?”见秦宁点头,明了,不再多问。
秦宁听他讲起璀珀,也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吴太医,自己也觉得奇怪,不禁问他,“对了,我有一事问 你,可曾见过宫里的吴太医?”
“岳父弥留之时,皇上派去了众多太医,曾有过一面之缘。”
秦宁惊,忙问道,“可曾见过舅父与他单独说话。”
☆、094
沈易思索片刻,摇头道,“并无特别注意,父亲的病都是宫里资历较深的太医负责,似乎并未见过他与父亲深谈。”见秦宁一脸沉思状,又问,“婕妤觉得有何不妥。”
秦宁一脸茫然,有些苦恼的道,“我也说不上来有何不妥,总觉着有事要发生。昨日之事太过蹊跷。”
沈易了然,笑着安慰道,“皇后做事向来狠辣,昨日之事,臣倒不觉意外,饶是婕妤把这宫中之人想得太过和善了。”
秦宁听了他的话,苦笑了笑,“宫中这几年子嗣虽少,但亦有一两个公主降生。皇上对残害龙嗣这事是深恶痛绝的,我总觉得宫里这些人多少还有些顾忌,却没想到利字当头,那帮人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沈易默然不语,片刻后再安慰道,“昨日之事,皇后已失了手,短时间之内,必定有会所收敛。且荣华亦不是软弱之人,此事过后,定当有所防备,皇后要再下手,怕是不易了。”
秦宁听了笑了笑,这倒是实话,那丫头估计顾忌着自己大个肚子,不然的话非得将这后宫搅得天翻地覆不可。
两人又谈了片刻,沈易便起身告辞了。
午膳时刻,安青来了。
兰溪见她来了,打趣道“美人又来趁饭了。”这安美人与自家主子走的很近,时常能逗得主子开怀大笑,前段时间主子生病的时候,更是整日整日的陪着,昨儿之事更是多亏了她,这些她们做下人的都看在眼里,自是对她十分感激,一来一去的也跟她混熟了,时常没大没小的吆喝着。
安青笑睨着她,“哟,这就烦啦。改明儿我把储秀宫搬来,我就住这了。”
兰心听见她的声音,出了来,见她俩在胡诌着,笑骂着兰溪,“你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等会主子听到了,看怎么收拾你。”
兰溪听了缩着脑袋,吐了吐舌头,赶忙跑了下去。
安青望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捧腹大笑。兰心亦笑,这丫头大大咧咧的,谁都不怕就怕婕妤,给安青行了礼道,“美人快进去吧,主子在等着你用膳呢。”
“好。”安青答应,笑着进屋,见秦宁坐那等她,忙过去坐下,问,“今儿可好一点。”
“好多了。”秦宁笑言,“昨儿多亏你了。”
安青瘪了瘪嘴道,“也就你说多亏了我了。”
秦宁见她一脸委屈样,疑惑的问,“怎么了?”复而又想到什么,笑着问,“皇上怪罪你了。”
安青点了点头,夸张的道,“您没见他那眼神,恨不得把我活剐了。”
秦宁知她胡诌,“尽胡言。”
“真的。”安青使劲的点点头,正巧看尽进屋摆膳的兰心,指着她说,“不信你问兰心。”
兰心一脸无辜道,“我可不知啊,可别拉我下水。”
秦宁轻笑,招手示意她用膳。安青未见到凌瑄,问,“三皇子呢?”
“早上沈易来了,把他带到孙少傅那去了。”
“那人才十八,你还真放心把皇子交给他。”安青有些不满秦宁的草率,时下局势不明,由着三皇子随意出入少傅府,万一遇上歹人,那人自己亦不过才十八岁,可能否护的皇子周全。
秦宁知她是真心待了凌瑄,也不瞒她,实话道,“无碍,皇上派人跟着的。况且,此人是舅父选的。”
安青明了,林丞相亲自选的,那定有过人之处,又问,“皇上没来?”昨儿才遭了这事,如是寻常这会得寸步不离的守着的啊。
秦宁淡笑道,“据说被长乐宫的人请去了。”
安青了然,“怕是为昨日之事吧。”见秦宁点头,不解的道,“太后会为她求情?”
秦宁无奈的笑了笑,“戚氏与薛家有牵连,怕是薛太尉去寻了她,她往后怕是有用得着薛府的地方,这会又未出人命,必定还是会卖个人情给薛太尉的。”
安青听了瘪瘪嘴,嘀咕道,“皇上还由着她。”
秦宁轻扯了扯嘴角也不答她,当中牵扯甚广,且不说他本就有留戚美人一命之意,就是他想杀她,这会怕是也不是时候,各有各的顾忌,各有各的苦恼。
安青瞥眼望着她不自然的神情,知她心烦,试探的说道,“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吧,马家亦不会这般忍气吞声的。”
秦宁无奈的冷哼,一脸茫然,眸里隐隐含着泪水,叹道,“怎会善罢甘休。”苦笑着对她说道,“我终于知道他为何能答应我不动马雯了,他一早就料到了,无需他动手,会有人要赶尽杀绝。”
“这您也怪不了他吧。”安青低声的为皇帝辩解道。
秦宁轻笑,这丫头还真是拥护了她。
安青见她轻笑不语,强辩道,“本来就是,这事太突然了,谁都没个准备。再说,你也说了,这般时候,顾忌太多也不宜重罚了她。”
“好了,好了。”秦宁怕了她的碎碎念,忙打断示意她用膳。
安青嘟嘴扒了几口饭道,不满的嘟囔道,“这次第也就是您还不知道为三皇子打算。”见秦宁斜睨着她,放下碗筷,直视了她道,“瞪我,我也要说,外面形势薛家已在到处走动了,若非荣华突然怀孕,陈家起了私心,这会怕是两家早就联合了。沈丞相和岳大人这会在宫外早就忙开了,皇上自是不用说了,也就您这会还在担心别人。”
秦宁本不愿理她,见她越说越带劲,冷声道,“够了啊,说两句好了,我早上已经听人念叨了一遍了。”
安青本来见她冷了脸,欲有所收敛,却听她这么讲,来了劲,“看吧,看吧,连沈丞相都这么说您了。”见她冷眼望了自己,低下头,默默扒饭,还止不住的低喃了一句,“我说的实话。”
秦宁望着她低头猛扒饭的样子,心下又好气又好笑,她又何尝不知这形势对瑄儿不利,只是终不忍眼睁睁的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受人迫害。
☆、095
午膳过后,小憩片刻,吴太医奉旨来为秦宁号脉。其实上午已人有来号了平安脉,只是皇帝不放心,怕附子热毒未散尽,在遣了吴太医来看看。
吴太医为她号过脉后,俯身行礼道,“热毒已散尽了,只要再稍加调养,便可痊愈。”
附子大热,性毒,又有多数药材相冲,安青有些不放心,再问,“可有口忌?平素调养可有要特别注意的?”
吴太医行礼道,“春日风寒,这几日可在屋内养着,切忌淋雨。这月内切忌服用人参之类热性的滋补药。其他诸类小事,臣待会列个单子给兰姑姑。”
“有劳。”安青笑着向他致谢。
秦宁从他进屋一直沉默不语,思索片刻,已确定自己未曾见过此人,直到见他准备起身要走,才开口道,“听口音你是南方人?”
吴太医心下明了她是在试探自己,这么些年到处奔波的,光听口音怕是已听不出他是何处人士了吧,况秦宁自幼长在京城,养在深闺,成年后又被早早的接入东宫,这会又在深宫。纵然林相与皇帝骄纵了她,允她随意出行,可所见之人皆是达官显赫,京城名流。南北口音,她怕是听都听全吧,又怎能辨得清呢。心下好笑,这丫头果然如他所讲的敏锐机智。俯首正色道,“微臣祖上为闽南人士。”
闽南?秦宁心中默念,不是,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低头抿了口茶,又问,“听闻你与马将军是旧识。”
“算是。”吴太医恭敬的答道,眼角似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
“算是?”秦宁反问,见他不语,探究的望了他,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相清秀,神情淡漠,嘴角似挂着淡淡的笑意,不似寻常太医那般谦逊,倒有股神秘之意。虽非精壮之人,但一看便知武功修为怕是不浅,隐隐的竟有一股世外高人的感觉,这般谪仙的人会入宫为官?直视了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那你可认识秦远。”
吴太医感受到了她探究的目光,她果然起了疑,俯身低头,谦卑的道,“秦将军少年得志,骁勇善战,王朝内怕是无人不知。”
哼,秦宁冷笑,这话答的不着痕迹,亦不承认,亦不否认,便有意曲解了他的意思道,“这么说来你亦与我哥相识?”
吴太医低着头,扬了扬嘴角,果然狡黠,“微臣与马将军是元和六年才结识的,并未与秦将军见过面。在江湖上漂泊了几年,前年来到京城,有了安定之意,遂求了马将军给臣在宫里讨个差事。”不再等她细问,他一股脑的将她想知之事,全部告诉了她。
“元和六年?”秦宁有丝不确定,怎会是元和六年,他所讲之事,皆附合清理,但真如这般简单吗?
“是,马将军南征途中,机缘巧合之下才结识的。”
秦宁默,不再言语,元和六年哥哥早已回朝,只偶尔才回南方,而那一年马冽的确有南征,途中是受了重伤,也是有传闻,多亏一江湖郎中鼎力相助,伤口才不至于恶化。
吴太医见秦宁不语,知她怕是信了自己所言,起身欲离去,行了礼道,“婕妤若无其他是,那微臣便告退了。”
秦宁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许真是自己多心了,示意他可以下去了,转身却见安青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异样,瞥见自己望了她,又忙不自在的地下了头。
秦宁待吴太医离去后,抿了抿兰心刚换上的热茶,似不经意般说道,“青儿,你有事瞒我。”不是疑问,是肯定。
安青本就心神恍惚的在喝茶,被她疑问,一个哆嗦,竞烫了嘴,呀的一声叫了出来,使劲为自己扇着风,口齿不清的道,“您乱讲什么,我哪有事能瞒你啊。”
秦宁望着她冒冒失失的样子,更加确定,她与那吴太医必定有所牵连。
兰心为安青送来凉茶,安青抿了口为烫着的嘴唇降了降温,望着秦宁一脸探究的望着自己,转了眼神,装作埋怨道,“您说什么呢,怎么好好的,突然来了这一句,把我吓了一大跳,怎么还不信我了。”
秦宁没理她的埋怨,直问,“那我怎么觉得你刚看吴太医的眼神有些怪异。”
安青心下咯噔一响,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望着边上秦宁紧盯着自己,知这定逃不过她的眼睛,正叫遭了,忽而心头一转,笑着神秘兮兮道,“您就当我春心荡漾了好了。”复见秦宁眸中划过一丝惊讶,认真的望着自己,大叫,“您不会当真了吧?”
秦宁真当了真,这丫头心不在皇上身上,这年岁,遇上个男人,有些想法也属正常,况且刚刚那男人的确清秀,也是有才,年纪尚不大,能有这番作为也属不易,这般男人,女子看了定会心动过。安青上次提的那个瑄儿二十岁就放她自由的提议,她一直记在心里,本以为在这深宫,她是寻不到上心的了,若贸贸然为了她指了又怕她不喜,也怕宗正那里不好交代,毕竟她是皇上的妃子,也与皇上有过夫妻之实,若是一般臣子,即使碍于旨意娶了回家,也非真心,婚后若家中族人怠慢了她可如何是好。正发愁着难不成真要把她留到瑄儿二十岁的时候。她知晓这个妹妹是真心待她的,这般可人之人,哪能让她将这大好的年华蹉跎在这深宫之中。这吴太医似家中无老,又非京城之人,且看上去人也忠厚,不似狡猾之人,若他俩能好上了,亦能还了确她和皇上的一个心愿。
望着她一脸的羞恼,只当她是害羞了,轻笑反问,“不能当真吗?我已经以为是真的了。”见她急得要辩解,挣脱了要捂她嘴的安青,起身闪躲她,边躲边说“改日我去问下马冽他可有娶妻,我看你俩年纪也配,若娶亲了也无妨,我给你做主,你做大她做小。啊。。。”
☆、096
秦宁越讲越起劲,挣脱了安青边躲边说,一时没注意来人,一头撞在硬硬的胸膛上。大呼痛,揉着额头,恼怒的瞪着来人。
安青被她说的红了脸,拦又拦不住,捂又捂不得,起了身追她,却见她硬生生的撞在皇上身上,忙行礼。
皇帝顺势抱住了秦宁,伸手替她揉着有些红的额头,憋了一眼安青,有些微怒,“冒冒失失的。”安青知他生气了,沉默的站在一旁不语。皇帝低头望着怀中有些许恼怒的秦宁,眼底慢慢蕴起淡淡笑意,柔着声道,“不在屋里歇着,乱跑什么?”
秦宁打了他轻揉着自己额头的手,嘟囔道,“屋里闷。”
“吴太医怎么说。”皇帝笑着搂她进了屋,坐下,看着一旁的安青问道。
“要好生休息,切忌淋雨,少吹风。”安青一一答道。
“听到了?”皇帝轻笑着反问秦宁,“这几日不准出去,安生的呆着,哪都不许去。”见她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很是俏皮。心下一阵柔软,仿佛回到少年时,两人吵了架,他把她硬生生的禁在东宫,不准她回林府的情形,咧了嘴,笑呵呵的问,“刚在讲什么?什么大什么小?”
秦宁一听他问,眸中亮了亮道,“青儿啊。”瞥见一旁安青冲着自己使劲摇头,冷哼一声,甩过头去,“不告诉你。”
扬起的发丝甩在他脸上有丝丝的痒意,一手搂了她,紧紧的按在怀里,笑骂道,“哼,你这丫头,愈发的骄纵了。”惹的秦宁用力推他,怕憋着她,轻轻送开,低头在她耳边轻呵一口气,低喃道,“不过我喜欢。”秦宁微红了脸,低头拧了他。皇帝知她何意,抬头瞥了眼一旁的安青。
安青顿时了然,大骂自己太没眼力,欠了欠身子道,“臣妾先回储秀宫了。”却听皇上讲道,“不必了,朕一会就走。”心下明了,低头道,“是,那臣妾先去寻了兰姑姑。”见皇帝颔首,安青才转身离去,又细心的替他们阖上门。
“怎么了。”秦宁待安青出门后,反手搂了他问道,见他一脸倦意,有些心疼,伸了手抚上他微微皱着的眉头,柔声问道,“又有什么烦心事?”
皇帝冲她笑着轻摇了摇头,紧紧搂了她,叹道,“有点累,让我抱会。”
秦宁明了定是去长乐宫,太后又与他讲了什么,这会问了怕是也不肯说,反手紧紧的抱着他,似给他安慰,又似给他力量,皇帝闭眼嘴角轻扬。
两人就这般静坐了半个多时辰,直到秦宁有些昏昏欲睡,皇帝才放开了她,见她睡眼惺忪的,笑着轻啄了她的双眸,微有些歉意的道,“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你好好照顾了自己,我明日再来看你。”
明日,那今晚你要去哪里,秦宁心中默问,不知为何,越发的不想放他离去,怎么年岁越大反而没以前豁达了,心下有些隐隐作痛,这一刻竟有了就想不管不顾的独占着他的念头,只是抬头望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扬了扬嘴角,淡漠的道,“好。”
皇帝心下苦笑,还是这般大方,该欣慰她的贤惠,还是该恼她的不在乎。又暗骂自己,这么些年都这样,难不成现在还指望着她跟自己闹了不成,只是不知为何,每每见她这般大方的放自己走的时候,心下总是那般隐隐作痛。低头,重重吻了她,似有些怨气,只是不知是怨她还是怨自己,直到她微有些喘不过气,才放了她,轻抵着她的额头,闭眼微叹口气,起身,离开。
行至门外,见安青在院中候着,走到她跟前,道,“好好照顾着。”不待她回答,径自离开。
安青望着他背影沉声应道,待他远去,才转身,进了屋里。却大惊秦宁跌坐在椅子上,泪眼朦胧。惊了心,这好好的,也未听见争吵,刚刚皇上出门,神情虽严肃,但亦无发怒之势,怎么就哭的这般心伤,忙过去,扶着她担忧的问,“这是怎么了?”
秦宁不语,只摇着头,伏在她身上,无声哭泣着。
未时刚过,兰心进屋看见主子靠在安美人身上,微微有些错愕。安青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望着倒在自己身上的秦宁,许是哭累了,竟好似睡着了。
“何事?”兰心正欲出去,却听秦宁问自己,起身,坐起。兰心望着她哭红的眼睛,有些担忧,忙问,“婕妤怎么了?”
秦宁摇了摇手示意无碍,拿了安青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问兰心,“什么事?”
兰心按下心中疑惑道,“宣室殿刚刚有人来报,说皇上下旨了。戚美人心肠恶毒,残害龙嗣,罪大恶极,本欲处死。太后仁慈,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免除死罪,打入冷宫。皇后管教不严,任后宫众人结党营私,为非作歹,罚俸禄半年。其余宫中众人皆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若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安青与秦宁相视一眼,微微有些傻眼,不确定的问,“全罚了?”
“是。”兰心憋了一眼秦宁,面露难色,弱弱的答道,“连主子也罚了。”
安青愕然不解的望着秦宁,秦宁苦笑,道,“我也不知。”
子时。万籁俱寂,整个皇宫被夜色笼罩着,黑压压的一片,禁卫军也已休息了,只剩着远处几个值班的三三两两的在巡视着。
宣室殿内还闪着一盏孤灯,照着明黄色的身影,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浩瀚的夜空。一道黑影闪过,在他身后站定。皇帝未回头,只问,“如何?”
默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胎儿脉象混乱,荣华今日已感不适,恐以为昨日受了惊吓才未起疑,不出半月必定胎死腹中。”
微微点了点头,脑中闪过那张哭泣的脸,心下隐隐有些作痛,苦笑一声道,“设法留她一命。”
“是。”身后之人沉声答道,沉顿一会又言,“若兮小姐曾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
皇帝明了他是何意,点头,挥手示意他离去。身后之人,转身跃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097
翌日,早朝后,李明拉着沈易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沈易听后点头离开。
岳恪追上正欲出宫的沈易,有些担忧的问,“李总管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沈易长叹一口气,颇为无力的道,“不要让淑儿带若兮进宫。”
岳恪似意识到什么,脸色凝重,“还是要动手了。”
沈易望了望四周无人,苦笑一声,“依皇上的性格,怕是早就动手了吧。”
岳恪了然,“如今形势也怪不得他心狠。”
沈易打断了他,惋惜的道,“可终究是他的孩子啊。”
“孩子?”岳恪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若孩子的母亲害死了他最好的兄弟,害得他最爱的女人整天半死不活的,害得他的恩师心枯早逝,这样的孩子不如不要。”
沈易望着他激动的样子,无奈的道,“你又要激动了,这些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担心。”说着顿了顿,惆怅的望着远方道,“若有一天,万一败露,那婕妤该怎么办,以马雯的性子,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又要闹成什么样。”
岳恪听了也皱了眉,知他说的在理,却又不满的埋怨他道,“你总要想这么多干嘛,走一步算一步,到时木已成舟,她马雯能有多大能耐,只要稳住马冽,任她也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宁小姐。”说着微微叹口气,有些心疼的道,“宁小姐心善,又记挂着她是远少爷未过门的妻子,总不忍下手,若让她知了真相,定要内疚伤心了。”
“就怕这个。”沈易沉声说道,“皇上现在已经急了,已顾不了那么多了。若万一事后,他俩为这事起了冲突,两人性子又都这么烈,那可该如何是好。”
岳恪想到了早年两人还没成亲时,吵架吵得那般天翻地覆的,心下有些后怕,转眼又想,早已为人父母这么年了,性子怕都有所收敛了,又都是为了三皇子,都能理解的吧。微有些心虚的安慰道,“此事做的极为隐秘,宁小姐也不一定能猜得到。”
沈易听了,亦知他是安慰自己,叹气道,“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把这眼前的危机度过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是啊。”岳恪听他也这么说,顿时放宽了心,爽朗道,“想这么多干嘛,别整天愁眉苦脸的。跟个老头似地。”说着手搭在他肩膀上,猛的拍了两下,也不顾还在宫内,就笑呵呵的讲着。
沈易对他这般无拘无束甚是无语,摇了摇头,也不管他,径自走着。
“对了,若兮那丫头,最近可好,有好一阵没见着她了。”岳恪突然说道,想着那鬼灵精的丫头,心下欢喜,咧了嘴,笑呵呵的。
沈易想到那丫头颇为头疼,笑了笑,满脸幸福的埋怨道,“那丫头整日闹得要出去,吵得人不得安生。”
“那是你不好。”岳恪听不得谁说若兮不好,嚷嚷道,“哪个孩子不好动,哪有整天把孩子关在家里的说法。”
沈易知他疼爱若兮,也不与他多说,只道,“我看婉儿就恬静的很。”
岳恪听闻他夸奖自己女儿很是高兴,想着家里那个粘人的宝贝女儿,提议道,“这几日天气转暖,趁着空闲,带着几个孩子出去踏踏青吧。”
“好提议。”沈易正愁着怎么跟她说不能带她进宫了的,这会好了,带她出去玩玩,也能转了心思,不要老想着进宫找三皇子。
“那就定在后日,我把袁逸也带上,这小子最近跟我家阳儿走的很近。”岳恪说是风就是雨,定了出行的日子,又对沈易说,“你去把三皇子也接来吧。”又对他埋怨起了秦宁,“别整日关在那几个少傅那里,这么小的孩子,课业压的这么重,宁小姐也舍得。”
“好。”沈易想着也是,以后都是要辅佐他的人,也该多走动走动,便应下了。
沈易回了府,便回屋找了林淑,跟她讲了这几日先不要进宫。
林淑听了却有些担忧,“她没事吧,为何不让我进宫去看看。”
“她无事,用了副猛药,不能吹风,也不能累着,出了月便好,你下月再去。”沈易轻声安慰着,怕她不信又说,“后日三皇子会来,你若不信我,那你问他可好?”
“瑄哥哥要来。”若兮推门而进,兴奋的问着。
沈易起身,一把抱起了她,“是,后日爹和恪舅舅带你们出去踏青可好?”
“真的吗?”若兮满脸高兴的问着,“哥哥去吗?岳婉会去吗?”
“去,去,去,都去。”沈易笑呵呵的答着,止了她的喋喋不休。
“好哎,爹爹真好。”若兮搂着沈易,吧唧,一声亲在他脸上,“哥哥快回来了,我要去跟他讲。我要让他带我去放风筝。”说着挣脱了他,跳了下来,往外面跑去。
“慢点,不要这么急急躁躁的。”沈易望着她跑去背景,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见林淑仍蹙着眉,心下叹息,走近,坐在她边上,轻轻拥她入怀,柔声问,“怎么了,还在担心?还怕我骗了你不成?”
林淑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担忧的道,“不是,只是这几日,眼皮老掉,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你呀。”沈易望着她满脸的愁容,心下大痛,搂紧了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捋了捋她的背,轻叹道,“放宽心,不要想太多,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
林淑听着心下一软,反手抱住了他,在他胸口,闷闷的说道,“我又让你忧心了。”
沈易轻笑,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啄一口,微微抬头她的头,望着那双迷人的双眸,满脸柔情,一字一顿似誓言般道,“能为你忧心,是我的福分。”
☆、098 捡柴火。。。
那日,沈易、岳恪两人下朝后,便各自回府带了家人前往南郊景山。
若兮早早就起来准备了,跟着娘和琴姨准备了中午用的食盒,又拉着若涵去找府里的老人扎了几个风筝,忙得不亦乐乎。林淑望着她欢腾的样子,很是高兴。
王琴本不想去,那岳大人每次见到自己总是脸色不善,这本无可厚非,他是林家家臣,带林淑比亲妹妹还甚,看着自己妹夫纳的妾室,自然生气。本欲不去,省的惹得大家都不快,无奈小青今日在忙府内之事,无暇陪着林淑,自己又唯恐林淑一人照顾不来这么多孩子,只能跟了去。
沈易领着凌瑄和若琦回来的时候,若兮正坐在门外眼巴巴的等着,一见他们回来,嗔的一下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凌瑄。
凌瑄只感觉一个肉肉身子冲自己冲了过来,知定时若兮,顺势抱住,不忍责怪她,宠溺的说,“小心摔着。”
“知道你会接着我。”若兮歪着脑袋,不假思索的说。
凌瑄轻笑,无奈的捏了捏她的鼻尖。
林淑望着两人,走近俯身说,“好了。上车吧,恪舅舅要在等了。”
几人依言上了马车,一家人都挤在马车里,带了几个随从,浩浩荡荡的往南郊赶去。
沈易未见着小初,不解的问,“若兮,你的小跟班呢。”
“初儿啊?”,若兮懒懒的靠在凌瑄身上委屈的道,“初儿她把我抛弃了。”
沈易听了纳闷,凌瑄也不解的望着她。
“别听她胡说。”林淑伸指戳了戳她的脑袋,骂道,“林安他媳妇又有了,快5个多月了,大夫说她胎位不正,怕是有危险。一家人都在操心她呢,没空管林东,小青让初儿跟他做个伴。”
“那不就是把我抛弃了么。”若兮不以为意的说着。
众人望着她故作委屈的样子,皆被逗得哈哈大笑。
林淑望着凌瑄,不放心秦宁的身子,担忧的问道,“你娘身子可好了?”
“淑姨放心,娘已经好了,只是太医吩咐尽量不要吹风,父皇让她在宫里养着,最近不要出来。”
不待林淑答话,若兮坐起,拉着凌瑄问,“听说那个吴太医很是了得,就一副药,就把宁姨的宿疾也治好了?”见他微笑,又说,“我娘她这几日夜里老是咳嗽,改日让他来娘看看吧。”
“你胡说什么。”林淑呵斥,怕瑄儿回去跟秦宁讲了,惹她担心,转眼又问若兮,“你是不是又跑出去了,哪听来的消息。”
“我没有。”若兮忙摇头否认,“我听岳婉跟我说的,神乎其神的,不信你等会去问岳婉。”
凌瑄笑,心知肯定不是这鬼丫头讲的这般简单,也不拆穿她,道,“那吴太医去年来给外公看过病,你应该认得。”
若兮歪着脑袋,回想了一遍,似无印象,道,“是吗,我怎么没印象,我记得给来府里的太医都是些老头。”
“宫里太医这么多,哪能让你每个都认识。”沈易怕他们几个起疑,忙岔开话题,“好了,坐好,上山了。”
“是不是快到了?”若兮兴奋的撩开车帘问道,已经远远的看见岳婉他们的马车了,高兴的挥了手向他们打招呼。
两家人汇合,选了个平地席地而坐,若兮拉着几个孩子放弃了风筝。难得出来岳恪也高兴的跟个孩子一样,拉着沈易到边上的小溪里去捉鱼,几个男孩子被他们引了过来,脱了鞋袜,光着脚,下了水。夫人们笑着在空地上铺了毯子,边说着边准备中午用的食膳。一群人笑着,叫着不亦乐乎。
午膳过后,小憩了会,沈易和岳恪坐在一旁闲聊。几位夫人上了马车小憩片刻。
若琦望着上午捉到的鱼还未来得及处理,灵光一动,对边上凌瑄说,“我们去山上找些野味吧。”
“据说这个山上有野兔。”岳阳来了兴致,不待凌瑄回答就说到,又不怀好意的唤了袁逸。
“我不去。”袁逸吼道,望见众人都不解的看着他,又道,“才用完膳,当然要踩几个野果润润喉拉,打什么野兔啊,我去踩野果。”
岳婉起疑,问,“有野果吗?”
“有当然有。”
“耶,你就懒吧,现在才二月,哪有什么野果,少偷懒不想去打猎,就明说么。”若兮嘟囔道。
袁逸跳了起来,大声嚷着,“你胡说什么。”
边上岳阳却哈哈大笑,对着若兮说,“你放过他吧,前几天跟小厮偷跑出来打野兔被他爹发现了,狠狠的揍了一顿,他现在对打猎这事有阴影。”
“哦,我说呢,揍怕了啊。”若兮了然,仍不放过他,打趣道,“行了吧,我看你也别去摘什么野果了,去捡柴火吧。”
“哼,你少小看人。”袁逸红着脸,愤愤的往一边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岳婉见他欲走,忙拉着他起身。
“我要去打野兔。”若兮兴奋的叫着,又问若涵,“你也去吧。”
若涵摇头,“我去陪淑姨和娘吧。”
“你不许去,跟若涵一起陪淑姨。”若琦见若兮要跟着去忙阻止。
“我不要。我要去打野兔。”若兮不依大声叫唤着,见若琦不肯,只能央凌瑄,软软的唤着,“瑄哥哥。”总以为凌瑄会带她去,没想着凌瑄却说,“不行,山上还有积雪未融化,你不能去。”见她满脸的不快,又哄到,“乖,跟袁逸去踩些野果,可好。”
若兮一听要她跟着袁逸更不依了,拽着他衣服,叫着,“不要,我不要去捡柴火。”
袁逸听她又说自己捡柴火,气急,伸了手指了她,“你。”又不能说她,骂更骂不得,甩手就要转身离开。
岳婉忙拉住他,转身央着若兮,“你就帮帮我吧,袁逸他要找野果,我一个人捡柴火,捡不来。”
若兮见凌瑄态度坚决,知再求也无用,冷哼着瞪了他一眼,走到袁逸跟前,抬着头,趾高气昂的说,“走吧,去捡柴火吧。”说完甩了甩头,往前走去。
袁逸气结,无奈碍于凌瑄在场,只得按下怒火,愤愤的跟在她身后,岳婉抿嘴轻笑,拉着他跑去追若兮。
☆、099
林淑下马车望着几个孩子远去的背影,蹙眉问沈易,“不要叫人跟着吗?”
“无碍吧。”岳恪抬头望着几个男孩子拿了些简易的工具往山里跑去,宽慰道,“就在附近,男孩子是要锻炼下的,不要太担心。”
“瑄儿在。”若是自家孩子摔着、碰着是无碍,可瑄儿到底是皇子,寄予了多少人的希望,皇上又这般宝贝着,若有个闪失,岂不是罪过了。
沈易听着觉着在理,派了几个小厮跟着他们上山,又要派人去跟着若兮和岳婉,却被岳恪打断。
林淑有些担忧,“那边是密林,不要迷路了。”若兮那孩子不安分,万一调皮走失了怎么办。
岳恪却满不在意的道,“就捡个柴火,不会走远。以后都是要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要这么宠着,让她们锻炼锻炼。”
林淑亦觉得他说的在理,也不再担心,席地坐下与他们闲聊起。
若兮嘟囔个嘴跟在袁逸身后,望见地上的树枝,叫道,“袁逸,捡树枝拉。”
袁逸听了大火,冲他嚷着,“我不捡,我是来摘野果的,不是来捡柴火的。”
“哼,你得了吧,胆小鬼。”若兮心中不快,见想找着他撒气,故意气他。
“你,你,你。”袁逸气着伸了手指指着她。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就是胆小鬼,还是个笨死的胆小鬼,现在才二月,有什么野果。”
“好了,别吵了。”岳婉拉着他两解和道,“捡些柴火就回去吧,那边是迷林,进去了出不来。”
袁逸不服,跟着若兮较劲,“哼,我就要去,看我找到了野果,你怎么说。”望着若兮一脸不信的样子,转身进入树林。
“袁逸。”岳婉拉不住他,回头埋怨若兮“若兮啊。”
“放心拉,他走不远的。”若兮宽慰她道,“深处才是迷林,这边都有记号,能回来的,咱们远远的跟在他后面就是。”
两人跟在他身后,却跟他越走越远,走了好一会都看不见他人了,走了几圈也没找到人,却又好像回到原地了。
呼呼的风吹着林子沙沙的响,岳婉胆小,别吓着快哭出来了,突然听到一声喊着。心嗖的一声,惊了起来,拽着若兮道,“若兮,怎么办,我好像听到袁逸的叫声了。要不回头去找人吧。”
“来不及了。”若兮沉声到,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围着四周望了一圈,发现有两条比较明晰的山路,路边的树木上还有些明显的标记,应该是山里人做的路标,“婉儿,你镇定点听我说。”抓着岳婉紧盯着她满是泪水的双眸,待她镇定后指着一条路说,“婉儿,你沿着这条路走,直走,走到尽头,无论有没有找到人都按原路返回,不要走到边上林子里去,就按原路返回,若没找到人,就在这边等我。”说着用力撕了身上的外衣,系在边上的树木上,“千万记住,不要走岔道。”
“那你呢。”岳婉不放心的问。
“我往这边走。”若兮指着反方向的一条道说。
“恩。”岳婉应道,“你也是,按原路返回,实在不行就去找爹。”
袁逸跟若兮吵完后,就赌气的进了树林,也未注意自己越走越远,只想着一定要找到几个野果,回去气气她。心下愤愤的想着,那个沈若兮仗着三皇子和她哥哥疼她,整天对自己颐指气使的,讨厌死了,疯疯癫癫的都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还是岳婉好,和和气气的,人家也有哥哥,从来不像沈若兮那般刁蛮。越想越气,还说自己是胆小鬼,她肯定没被她爹揍过,不知道爹揍人多恐怖。袁逸拿了跟树枝,低头边走边嘟囔,“哪天一定要趁三皇子不在的时候,好好吓吓你,看你还敢不敢说我是胆小鬼。”
“啊。。。”低着头走,未看路,撞到了一棵树上,“哼,连树都欺负我。”袁逸揉着额头,边抬头边骂树。
“咦,杏子。”抬头却看见树梢上熙熙攘攘挂着几个杏子,可兴奋了,手叉着腰,愤愤的说,“哼,沈若兮,看你还敢说我找不到果子。”
飞快的爬上树,摘了几个杏子,可惜都是些青的,定是不能吃的,心下想着这要拿回去,肯定又要被沈若兮笑了,树梢上倒有些熟透了的,只是,低头望了望树下,这么高有些惊心。趴在树上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想着若兮那鄙视的眼神,咬了咬牙,狠下心往前走去,小心翼翼的爬了过去,眼看就要够着了。
“啪”的一声,脚下树枝断裂,伴着自己的叫声,身子重重的摔在底下,手臂被树枝划到,生疼生疼的。噌~~~脑门撞到了边上的石头,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感觉有个女孩子跑到自己身边,拽着自己不停的摇晃着,哭着喊着自己的名字,是 熟悉的声音,却辨不出是谁,“是若兮,还是岳婉,哭的这么伤心,肯定不是沈若兮,她要看到我摔成这样,肯定要幸灾乐祸了。”
迷迷糊糊的,睁不开双眼,只感觉到一颗颗泪水滴落在自己脸上,有一双软软的小手按着自己头上的伤口,又提自己包扎了手上的伤口。片刻却似感觉到她要走开,心下无力的喊着,“喂,别走啊,别仍下我,是沈若兮的那丫头吧,见死不救,她要扔下我了。”手无力的伸着想抓住她,却够不着。
而后却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又有树枝碰撞的声音,半响后,觉得自己被吃力的拽起,耳边是女孩气喘嘘嘘的声音,身下有些搁人,是树条,她做了个架子?“不是岳婉吧,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那能这么大胆的来密林找我,哪还会这么沉着冷静的扎架子救自己,只有那个沈若兮会这么大胆。”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怎么都睁不开,恍恍惚惚中只觉得女孩吃力的拉着自己往前走去。迷迷糊糊的快要昏睡过去,身子却重重的摔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喊痛,耳边却传来“好痛的。”低呼声。是她摔倒了吗?想跟她说,“你快走,别管我。”却又感觉她拉着自己在慢慢前行,耳边还传来她低低的哭泣声,“袁逸,你不要睡,袁逸,你撑住。”
伴着她的哭泣声,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传来女孩的惊呼声,“你醒了,你没事吧。”恍惚中睁开双眼,望见面前那个漂亮的沈若兮满脸污泥,双眼却满是惊喜,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见她两片嘴唇不停的动着,瞥见她身上的撕破的衣服,艰难的扬了扬嘴角。抬眼望着她仍在不停说的嘴唇,满是担忧的眼睛,心下暖暖的,骂了句,“好吵,死丫头。”又昏了过去。
☆、100
事后袁逸被岳婉去喊来的大人们送去医治。若兮免不了又被众人数落一般,她亦知道若不是自己激袁逸,他也不会犟着一定要去找野果的,心下也有些后怕,万幸的是袁逸并无大碍,只需安心休息几日就好。
袁逸受了伤,还免不了被爹教训了一顿,还老念叨着若不是若兮和岳婉两位小姐,他怕就要死在那片迷林里面了。等他伤好后,袁朗亲自带他去了答谢了她俩的救命之情,当然这是后话。
袁逸需静养几天,自然不能去上林苑了。
马皓望着他空空的座位,兴致怏怏的,上课都提不起劲,提着笔心不在焉的画着,而思绪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上林苑里薛豪和大皇子凌玮走的极近,除此之外岳阳、沈若琦还有袁逸几个都和三皇子凌瑄走的近,他跟若琦他们关系都不错,不过唯有和袁逸最谈得来,可能是因为父亲都是武将的原因吧。而自己和凌瑄也曾在林府相处过一段日子,照理说也应该跟他关系不错,不过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冷冰冰的,好似有些疏离,不怎么爱搭理自己。哼,想着抬头瞥了瞥前头那个身着墨色衣服的声影,心下冷哼,我也不愿搭理你呢。不知为何看见他,脑子里总会不自觉的想到,那年林丞相过寿时,他和若兮在林府门外相拥的情景,心下总有些不痛快。
还有他那个老是跟自己恶言恶语的小跟班,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了,去年林爷爷走的时候也未见着她,去哪了呢,好久没看到她龇牙咧嘴的样子了,怪是想念的。马皓想着瘪了一天嘴的咧了开来,好想去问问凌瑄她去哪了,可是他肯定不会理我,又瘪了瘪嘴,还是下次见到若兮的时候,问问若兮吧。想到若兮,心里更不痛快了,马皓一手撑着脑袋,轻叹了口气,好久没见着若兮,听说袁逸就是跟她们一起出游的时候摔伤的,岳阳也去了,昨儿个肯定是很热闹吧,袁逸怎么就没叫上我呢,马皓心下闷闷的,竟埋怨起了袁逸。
浑浑噩噩的,一上午就在他胡思乱想下度过了,下了课,跟着小厮来了校场等父亲,昨天爹答应带他去天香阁用午膳的,很是想念那里的松鼠鲑鱼。
美美的饱餐一顿后,拉着爹慢悠悠的踱步回府,远处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拉了拉爹的衣袖,指着前面那个神色匆匆的女子到,“爹,那个不是淑姨身边的丫鬟么。”
马冽顺势望了过去,见是小青,高声唤了她,拉着马皓跑了过去。
小青望见是他,欠了欠身子,唤,“冽少爷,小公子。”
马冽望着她手上拎了两服药,不免有些担心的问,“谁生病了吗?”
“是小姐。”小青有些忧心的说道,“夜里咳的厉害,请了大夫看了,我来取药。”
马冽听着,揪了心,“怎么不请太医看看。”
“小姐怕婕妤担心,没让请太医。”
马冽了然,那丫头就是这样,什么都喜欢藏着掖着,不想让人操心,心下有些微微作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响才问,“丞相对她可好,那个王夫人。。。”又似觉得问了不该问的,转了话语,只问,“府里都好吧?”
小青明了他是何意,将他的担忧全都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惋惜,只道了,“府里都安好,府内的事由王夫人帮忙打理,小姐省了不少心。”
马冽听她这么说了,才安了心,想必那王琴没有为难她。见小青急匆匆的,知她急着回去熬药,忙让她先行回去。
马冽带着马皓回到府中,却看见云氏母子跪在前院里,陈菲冷笑着站在一旁,蹙眉,有些不悦。
陈菲望见他回来了大惊,随即忙跑到跟前,镇定的行礼,“将军回来了。”
“何事。”马冽指着院中跪着的两人冷冷的问道,心中狐疑,难道这陈菲不似面上的那般和善,却见,陈菲含着泪水哭泣道,“妍儿今儿早上去找了柔儿,不想柔儿无故却将妍儿推到在地,手上的趁伤了。我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她还跟我顶嘴,云妹妹还帮了她。我想着这丫头也是马家的小姐,若长大后还跟现在这般刁蛮,那可怎么办,终究是要许配给大户人家的,可不能让他人笑了咱马家的家教的啊。”
马冽皱了眉头,这个女儿泼辣成性,他是有所耳闻的,往日里就听说她跟下人吵架闹事的,还以为是讹传,竟然对家里主母也敢出言不逊,走到云氏跟前,大怒道,“你是怎么做娘的,怎么教出来这么个逆子。”
云氏吓得瑟瑟发抖,不发一言。马柔不服气,明明是马妍找自己麻烦,却还被她娘反咬一口,爹什么都不问,就来呵斥娘,平素里从来不会管她们娘俩的死活,任着府内众人欺负她们,现在却来怪娘怎么教的,心中气急,抬起头,愤怒的瞪着他,“那你又是怎么做爹的呢?”
“啪。”的一声,马冽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对自己说话,做错了,还不知悔改,对着他都这样无礼,平素里还了得,怒骂,“逆子。”
“爹。”马皓似被吓到,弱弱的唤了他一句,马冽忙把他搂在身边。
陈菲忍住笑,俯身轻声安慰着马皓,有对马冽说道,“将军别生气了,也怪我,罚了她,估计不服气,才会顶撞了你。”
“主母罚她,还有不服气的道理。”马冽呵斥道。
马柔被他一巴掌打得耳朵嗡嗡作响,再也不敢顶嘴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眼里有泪水不自觉的溢出,却死死的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云氏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抱着她瑟瑟发抖。
陈菲望着地上的母女俩,满脸不屑,却又计上心头,柔着声对马冽说道,“柔儿的脾气是要好好管管了,云妹妹又太溺爱她,如果将军放心,不若将她交接妾身来管吧。”
“不。”马柔忍不住叫了出来。
马皓被她突然的一叫吓了一跳,望着地上那个狼狈的人,狠厉的眼神,看了竟然让人有些惊心。马冽忙俯身抱起了他,看了看马柔,骂道,“还由不得你说不。”转身对陈菲说道,“就这么办,好好管教管教。”说完,看也不看马柔母女一眼,抱着马皓回了东院。
☆、101
马柔愤恨的望着父亲远去的身影,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哥哥,该是何等幸福啊,双手拽着自己的衣服,紧握成拳,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他的孩子差别却那么大,马妍的吃穿用度自己自是不能比的,那是因为她娘是家里的主母,那马皓呢,他娘早死了,却被他小心翼翼的呵护在手心里,而自己呢,这些年,他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望了望跪在身边瑟瑟发抖的娘,心下愤恨,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娘出声贫寒,懦弱胆小,所以连带着自己都任人欺负。
陈菲看着她眼中的愤恨,心下得意,待马冽走远后,才低下身子,捏了她的下颚,笑着说道,“要怪就怪你娘出声下贱,所以你就只是个贱种。”
马柔听着不怒发笑,稚嫩的脸上,挂着嗜血的笑容,双眸紧紧地盯着陈菲。陈菲竞被她看的有些害怕,只不过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她竟然在她脸上看到残忍。马柔冲着她柔柔一笑,软软的道,“你放心,你给我的痛苦,我都会在你女儿身上讨回来。”
“啪。”陈菲怒急,亦甩了她一个耳光,低声咒着,“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正欲再打,却被小玉拉着,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前院人多,别让人看见,嚼了舌头。”
陈菲听言,望了望四周,起身整理了衣服,冷笑一声,对马柔说道,“咱们有的就是时间,从今天起我会好好的管教管教你。”吩咐小玉,“把她拉到柴房去,今儿晚上在那面壁思过。”
云氏想要为马柔求情,却被她瞪了一眼,笑着说,“妹妹,这是将军说的,让我来管教她,若你不服,可以去找将军。”说完,不再理她们,转身,径自回了西院。
马柔瞥了眼低着头的母亲,任着下人把自己拖到柴房,默然的望着那个只会哭泣的女人,娘她生性柔弱,平日里对着下人都不敢多说一句,还能指望着她来救自己吗,脸上火辣辣的疼着,心下叫嚣着,今日这两个耳光,她要铭记一生。
陈菲回到房里,被马柔恶毒的眼神吓得惊了心,“妍儿,妍儿呢?”急急的拉着小玉问马妍在哪?
“小姐在午睡呢,那奶娘屋里午睡。”小玉扶着她,轻声宽慰着。
陈菲依旧不安,跌跌撞撞的赶到奶娘屋里,望见马妍好好的躺在床上,连忙奔了过去。
奶娘被突然冲进来的夫人吓了一跳,小玉向她使了个眼色,奶娘会意立马退出了屋。
陈菲抚着马妍安静的睡颜,才终于安了心,温柔的望着她,满眼宠溺,脸上是小玉不曾见过的柔和。低头,亲吻了马妍的额头,似自言自语般低喃道,“妍儿,我的妍儿,娘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娘决不允许任何伤害你。”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谁要敢伤害你,娘定让她身不如死。”
马妍被她的低喃声吵醒,揉了揉眼,迷迷糊糊的唤,“娘,你怎么来了。”
陈菲见她仍睡眼朦胧的,怕是还未睡醒,上了床,拥着她低声道,“娘陪你睡午觉,可好。”
马妍笑着点了点头,抱着她,闭眼继续睡。
边上小玉见状,赶忙轻声离去,这妍小姐是夫人心尖上的肉疙瘩,可不能吵了她,那马柔今日敢这么讲,那以后的日子定要多灾多难了。
陈菲拥着女人,轻柔拍着她,低哼着摇篮曲,不一会便把她哄睡着了,望着她熟睡的脸,安心的小憩一会,便起身。
出了房门,问候在门口的小玉,“什么时辰了。”
“快申时了。”小玉低头恭敬的答道,抬了眼帘,望见她脸色尚好,试探的问,“要不要去柴房。”
却听她冷哼一声,“一个贱种还够不上让我这般操心的。去让厨房熬完莲子羹。”
莲子羹?小玉心下纳闷,莲子羹不是少爷爱吃的么,也不敢多问,匆匆去了厨房。
陈菲端着莲子羹进东院的时候,马冽正带着马皓在练剑,马皓望见了她,默然的放下了一直握着剑的手。
马冽不解他前一刻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转眼就耷拉个脸,竖着他的目光望去,蹙眉,不悦的问,“你怎么来了。”
陈菲心知东院是禁地,没有他的召唤,府内众人是不得私自进院的,就连她这个主母也是。据说自打老太爷过世后,能自由出入东院的人除了如今住这的马皓,就只有他那短命的娘了,心下自是愤恨的,也不敢多言。幸好自己有准备,笑盈盈的上前,将盛满莲子羹的碗放在石桌上,道,“听下人说,皓儿在练剑,怕他饿着,送了点点心过来。”
马冽望了桌上的莲子羹,是皓儿的最爱,脸上露了满意的笑容,点头道,“你有心了。”
陈菲心下得意,赌赢了,笑着道,“这是应该的。”伸手招了招马皓,柔和的说,“来,皓儿,先用了,再练。”
马皓也不多说,收了剑,默然的走了过来,道了声,“谢谢姨娘。”落座低头用膳。
姨娘?陈菲极其不满他的称呼,却也不敢多言,装作满脸慈爱的望着他。沉顿片刻,又拉着马冽坐下,为他轻敲着背,问,“将军今日可有去看望雯妹妹?”感觉着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忙又说,“听说那日受了惊,妾身很是担心。妹妹这会大着肚子,正是会胡思乱想的时候,将军可得时常去宽慰宽慰她。”
马冽听了怪自己不免太多心了,笑着说好,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日后,若有空,也常去探望探望她。”
陈菲得意的微微扬起嘴角,今日她就是为这句话来的,温顺的说道,“那好,过几日我去看姑姑的时候,也去看看她。”
☆、102
小玉在东院门口等陈菲。待回屋后,不解的,“夫人,奴婢愚钝,若夫人想寻得马家相助,那夫人大可直接与将军说了,何必饶了远路,去找那马荣华。”
陈菲轻笑,一脸算计的道,“将军与林家至亲,又与那林淑有着不清不白的感情,他自是不会帮了陈家去对付林家的。”说着脸上有些愤恨,顿了顿再开口道,“而马雯不同,若她生了皇子,必定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登的皇位,那秦宁母子便为是她最大的障碍,到时候为了对付秦宁和林家,她自然会依附陈家。将军虽愚忠,但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亲外甥,虽不至于会帮着马雯对付林家,但定是不会看着自己的妹妹任人鱼肉的,到时候马、陈两家联手。。。”
小玉望着她一脸得意,阿谀道,“那最大的赢家便是夫人您了。”
陈菲听了高兴,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若有所指的说,“我说过我要给妍儿最好的。”
小玉诧异,难道夫人是想让马妍嫁给荣华生的小皇子,又觉得不对,纳闷的问,“可是太医不是说了,荣华怀的是女儿啊。”
陈菲一脸不屑的道,“太医之言,岂可尽信,听闻那吴太医是将军的旧识,保不准是马雯为了避其锋芒故意说是女儿。”
小玉大惊打断了她惊呼,“那可是欺君之罪。”说完又觉着自己不妥,忙低下头。
陈菲有些不满的瞥了她一眼,见她自己之错,加之今日心情不错,也不罚她,只说,“男女之事岂会把的这么准,再说到时候诞下龙嗣,太后赏赐都来不及,哪会去责怪了她。”
小玉这才明了,又想到前几日戚美人欲害荣华之事,道,“想必皇后也是想到了,所以才会不择手段。”
陈菲冷冷一笑道,“薛家人是急了,万一马雯诞下龙嗣,那大皇子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小玉望着她满脸的不屑,本欲奉承几句道,“还是大少爷英明,两手准备,方保万无一失。”却不想惹的陈菲不满,冷哼一声道,“我怎可能让薛家之子得了大统。”
小玉不解,联合薛家是老爷生前的意思,是陈家回京最有保障的捷径,试探的问,“夫人的意思是。”
陈菲一脸的不满,似埋怨道,“哥哥是有私心的,所以才会任着薛琳胡作非为。”
“私心?”小玉更不解了,要说私心,最大的私心也不过是想让陈家再返京都而已啊。
陈菲白了她一脸,似在怪罪她的愚昧,直到小玉冲她讨饶的笑了笑,才说,“陈悦与凌玮年纪相仿,倘若凌玮登得皇位,那陈家不是又要出一个皇后了。”
哦,原来如此,小玉这才明了,陈晓是大少爷的最疼爱的女儿,又想到之前的陈大小姐,“可是皇上有言,陈家之女,不可入宫。”
“这是这位皇上说的,以后的事还由得了他。”陈菲不在意的道,思索片刻后,又蹙了眉,有些担忧的道,“我就怕姑姑也和哥哥想法一样,所以我得尽快进宫一趟。”
小玉明了,忙说,“那明日?我去准备。”
“不。”陈菲打断,心下叹息,她也急啊,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无奈的道,“过几日吧,马雯才发生了这事,秦宁救了她一命,正式感激之时,我若这时去,必定会惹她反感。不如再等等。”
半夜,漆黑的柴房。马柔拥着自己,好冷,好黑,好饿。
窗外风吹着树叶,沙沙的响,清冷的月光将树木倒影在窗台之上,似有黑影窜过,马柔吓的瑟瑟发抖,拥紧自己,默念着,“不要怕,不要怕。”忍了一天的泪水,却再也憋不住,涌出眼眶,止都止不住。
寂静的夜里,只有窗外树木的沙沙声,和自己肚子的咕咕响,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好饿。不敢哭出声,低泣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更是吓人。她好恨,恨大娘的残酷,恨爹的无情,恨下人们的嘲笑,恨马妍的集宠,恨,恨娘的软弱。。。
门外似乎有响动,马柔吓得缩到角落,门有轻轻撞击的声音,谁?谁?马柔无力的哭着,用力捂紧自己的嘴,不然溢出一丝声响。
“柔儿,柔儿。”传来断断续续的唤声。
是娘?马柔大惊,笑容爬上满是泪水的脸上,是娘,娘她没有不管自己,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娘,娘。”
门被人反锁着,进不去出不来,只能从门缝里依稀看着月光下那的哭的红肿的双眼,马柔心下大痛,抹了脸上的泪水,从门缝里伸出自己的小手,握着娘的手,宽慰道,“娘,你怎么来了,我很好,就被关一晚上而已,不碍事的。”
云氏握着她冰冷的小手,为她呵着气,哽咽着说不出话,止不住的低念着,“是娘不好,是娘不好。”
马柔怕她的哭泣惹来他人,忙说,“娘,你快回去,若被她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云氏被她说的惊了心,自己是绕过守卫的下人才进来的,若被人发现了,不但害了自己,还要连累柔儿,那该如何是好。连忙拿出怀里热乎的馒头,递给马柔,“快,快吃,我是偷偷进来的,要走了,你。”哽咽着说不出话,半响才道,“你乖一点,不要再跟你大娘顶嘴了。”说完不待她答话,捂着嘴离开。
马柔握着馒头,望着母亲瘦弱的背影,满脸泪水,心下叫嚣着,她还是疼我的,她疼我的,只是太过软弱,保护不了自己。缩回了手,擦开眼泪,不再哭泣,似誓言般道,“既然您保护不了我,那从今以后,换我来保护您。”
。。。 。。。
翌日,关雎宫。
秦宁正在教安青刺绣,这丫头心浮气躁的,要好好磨磨,“啊”低唤了一声,针刺了手指,有血溢出。暗想,今儿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安青见她被刺了,念叨着,“看吧,看吧,我就说不要弄这玩意了,刺了自己了吧。”
不待她说完,兰心推门而入,一脸惨白,“主子,荣华小产了。”
☆、103
兰心推门而入,一脸惨白,“主子,荣华小产了。”
秦宁愣住,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眼神涣散,久久不言。
安青担忧,轻轻推了她,轻唤,“姐姐。”
秦宁回了神,转头望了她,眸里凝满泪水,闭了闭眼,泪水划过脸庞,终是没保住,跌跌撞撞的起身,撞翻绣架,一个踉跄,几欲摔倒。安青赶忙去扶她,却被她推开,无力的道,“去看看。”
安青望着被推开的手,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不该拦,直到秦宁出了门,才缓过神来,赶忙跟着。
昭阳宫里一片死寂,主卧门外,皇帝沉着脸站着,吴太医俯身在他面前答话,亦是一脸沉重。闻讯而来的太后坐在边上,低泣着,皇后一脸悲切的在安慰着太后,嘴角却似凝着淡淡的笑意,很是刺眼。
秦宁径自走了进去,不说话,也不行礼,欲进卧室,却被皇帝抱住,“不要进去。”
秦宁不言语,奋力的挣脱了他,直直的进了卧室。皇帝无奈,看着她满脸悲戚,心下大痛。
产房之内血腥之味久久散不去,马雯躺在凌乱床上,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着望着上方,床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血迹,望见她进来,早已干涸的眼睛又有泪不断涌出。
秦宁踉踉跄跄的走到床前,握了她的手,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马雯空洞的望着她,扯了扯嘴角,动了动干涸的嘴皮,嘶哑的道,“是男孩。”惨淡淡的笑了笑,一脸嘲讽,“太医说以后不能再生了。”
秦宁望着她绝望的样子,心下大痛,紧握住她的双手,哀求道,“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我求你不要说了。”
“是不是我太贪心了,所以老天要惩罚我。”马雯似未听见她的哀求,仍不住的说着,断断续续,夹杂着哽咽之声。直到感受到了手上凉凉的泪水,才转眼望了她,“你哭什么?”又想到了她也是跟自己一样,痛彻心扉,抱着她嚎啕大哭。半响,又晕了过去,秦宁大惊,疾呼太医。
吴太医忙进来把了脉,道,“伤了心神,昏睡了过去,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皇帝怕她伤心,扶着她轻叹,“你先回宫,可好?”
“是谁?”秦宁漠然的望着他,冷冷的问道,眼里满是质疑。
皇帝被她的冷漠惊了心,沉顿片刻后道,“不是我。”见她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有些扭曲,握紧了她的手,咬牙切齿道,“你不信我。”
安青见状,怕他俩在这边就吵了起来,忙走了进来,抓着皇帝紧握着秦宁手臂的手,轻声说,“太后和皇后都在呢。”
秦宁了然,马雯还昏睡在床上,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低了眉,不再看他。
皇帝知她仍不信自己,又顾忌外面的人,松开了她,对着安青吩咐道,“待她回宫。”
秦宁不依,皇帝又要发怒,安青无法只得劝道,“您这会在这,也是干着急,不若先回宫等着,待荣华醒了,我们在来。”
兰心走了进来,欠了欠身子,向秦宁说道,“主子,太后说了,产房不干净,别伤了自己,让主子们出去说话。”
她身子刚好,这般折腾的,早就失了力气,皇帝望着她憔悴的样子,甚是心疼,怕她再染了晦气,软了声,哄道,“先出去好不好,我定会严查。”
秦宁这才依言,出了卧室。皇后看到皇上扶着她出来,自然眼红,酸唧唧的说,“婕妤跟荣华妹妹可真是姐妹情深啊,这么急匆匆的赶过来,连太后在这都未看到。”皇上冷眸扫向她,皇后微微有些后怕,向太后边上缩了缩。
太后亦冷冷看了她一眼,心中骂道蠢货,转眼满脸悲伤的说,“皇后,这般时候,就不必在拘泥于这些小节了。”
秦宁有些头疼,不想再听她们吵,走到太后跟前,欠了欠身子,唤了声,“太后。”
太后心知她是皇帝心尖的肉疙瘩,在皇上面前可不敢为难了她,握着她的手,满脸慈爱的劝慰道,“你可不要太忧心了,雯儿已经这样了,你要再倒下,那可如何是好。”
皇帝上前扶她,不着痕迹的将她的手从太后手中抽离。
太后望着空空的手,脸上有一时的错愕,笑了笑掩饰脸上的尴尬,心中满是愤恨,连碰都不让我碰她,是有多恨我啊。恶狠狠的望了秦宁一眼,秦宁,你让我们母子隔阂成这样,我定不能容你。
皇帝轻声问她,“要不要先回去休息?”秦宁不语,低着眉不去看他。皇帝无奈,心下叹息,扶她坐下,问,“吴太医,荣华为何会小产?”
秦宁一直漠然的脸上有了些神情,抬头直视着面前的吴太医。
吴太医伏身行礼,道,“近日误服了大量的薏仁,今日上午又服了过量红花,子宫急剧收缩,造成小产。”
“怎会有红花?”红花,又是红花,秦宁大怒,起身呵道。
一屋子的下人见她发怒,皆急忙下跪。皇后冷哼,道,“妹妹何故这般激动,皇上和太后还在这呢?”在座之人身份皆在她身上,凭什么自己这个皇后还站着,她却能坐着。最可恶的是皇上竟然还亲自扶她落座。
“你闭嘴。”皇上怒斥,不再给太后脸面,大声呵道,“嫌这还不够乱,回宫去等着,等朕查出来是何人所为,朕定不会轻饶她。”
皇后脸色惨白,这话里明摆着就是说今日之事是她所为,无凭无据的,他凭什么这么说,正欲开口辩解,却被太后狠狠剜了一眼。
蠢货,蠢货,太后心中大骂,要不是为了陈家,她何苦一把年纪了,还一次次来为着蠢货收拾残局。
安青见几人剑拔弩张的,急忙缓和气氛,向众人欠了欠身子,不解的问吴太医,“薏仁?”
☆、104
吴太医行礼答道,“薏仁性味甘淡微寒,有利水消肿、健脾去湿、舒筋除痹、清热排脓等功效,但亦有行气活血之效,孕妇食用对子宫呈兴奋作用,会造成小产。故孕妇不宜食用。”
秦宁不待他说完,便打断怒问,“此种禁忌食物,怎会在荣华膳食中出现。”望着吴太医淡定的神情,很是怀疑,斥道,“已服用大量,那你每日平安脉时怎会没有察觉。”
吴太医低眸不去看她,下跪道,“婕妤息怒,薏仁与平常五谷相似,荣华食用的又是薏仁粉,若非单日服用大量,平常号脉时是不宜察觉的,臣今日也是从荣华呕吐物中才发现的。”
答得滴水不漏,实无破绽可寻,秦宁无奈只得问跪在边上的晓儿,“晓儿,荣华平日里的膳食是谁负责。”
“婕妤息怒。”跪在晓儿边上的一个丫鬟出声道,“奴婢翠屏,平素里,荣华膳食皆有奴婢负责。奴婢甘用性命担保荣华日常膳食绝无问题。何况那薏仁粉是在昭阳宫的小厨房里寻到的。”
小厨房?秦宁震惊,怎么回事,一脸错愕的望着晓儿,“晓儿。”
太后望着她错愕的表情,一时明了,眼底划过一丝精明,重重的拍了桌子,怒问,“小厨房是谁负责的,还有今日晨时的药是谁熬的?”
秦宁无力的闭了闭眼睛,在她开口之前早已明了,中计了,这药肯定是晓儿亲自熬的,这么一来,所有的罪过全部推倒晓儿身上了。
晓儿亦明了今日下药之人,定是要让自己做这个替死鬼了,俯身叩首道,“是由奴婢负责的。”不待他人说话,立马再道,“但这薏仁粉是前些日子太后派人送来的。”
众人听了皆倒抽了一口气,没了言语。
太后大怒,重重的拍了桌子,起身呵道,“放肆,哀家知雯儿爱吃杂粮饼,特意派人去寻得上等五谷,磨成粉送来的,你却说薏仁粉,你有何居心。”
晓儿伏在地上,哽咽着说道,“奴婢该死,奴婢并无他意,只是如实回答,若太后不信,可问吴太医,是在太后所赠的五谷面中寻得的薏仁粉。”
“即使是在那里寻得的,也有可能是你掺进去的呢。” 皇后见吴太医点头,忙说,又问,“今日上午的药,总是你熬的吧。”
“是。”
皇后听她承认,嘴角微微上扬,呵道,“看你还能狡辩什么,荣华待你不薄,你却如此待她,你是何居心。”
太后本就气她将这事染道她身上,见她供认不讳,唤人道,“来人,将这贱婢压下去,给哀家乱棍打死。”
晓儿一时没了主意,只拉着秦宁的裙角,哭喊道,“婕妤救我。”
“且慢。”侍卫们进门欲拉走晓儿,却被秦宁制止,她心知晓儿定是被人陷害的,她是马雯自小的贴身丫鬟,怎会去害她。
皇后见她竟然出言制止,唯恐她坏了事,满脸不高兴,怪声怪气的道,“怎么妹妹是想包庇了她,也对,这贱婢平素里时常去关雎宫,难不成。。。”
安青听她又开口说话,心里冷笑,这皇后还真不是一般的蠢,怎么就这么的记吃不记打,今日被呵斥了两次,还不长记性。又听她话里的意思,摆明了是误导众人今日之事是婕妤指使晓儿做的,不免有些同情太后和陈家,竟然将家族回京之事,压在了这种蠢女人身上。
果不其然,还未待皇后讲完,皇上就冲她骂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皇后一时委屈,只得软了声唤太后。却又被太后剜了一眼,骂道,“闭嘴。”
秦宁不去管他们说什么,沉顿片刻,理了思绪,问,“晓儿,上午的药除了你还有谁动过,熬药时你可有离开。”
晓儿细想一下,如实道,“没有,奴婢从太医院陈公公那取得药后,就一直未离开那副药,直到荣华喝了后。。。”说着想着主子遭的罪,哽咽的说不下去。
秦宁惊,忙问,“陈公公,哪个陈公公?”
“可是陈安?”吴太医出声问道。
秦宁见晓儿点头,转头望向皇帝,皇帝明了,对身边李明吩咐道,“去把陈安给朕押来。”
李明领命下去,半响后,独自一人回来复命,“陈安已自尽。服了鹤顶红,奴才赶到时已没了气息。” 众人震惊,秦宁无力的靠在椅子上,死无对证,却见李明承上一副耳环道,“奴才在他屋里寻到了这个。”
“金玉环。”皇帝拿起仔细看了一便,说道,回头怒视皇后。
皇后大惊,忙跪下,“皇上明察,这金玉环,臣妾去年就将它赠予戚儿了。敬事房应有记录。”又冲着李明大吼,“李总管,你快去寻了记录,你快去,快去啊。”
“报。。。”这是门外传来通报之声,一名侍卫匆匆跑了进来,下跪说道,“启禀皇上,冷宫来报,戚美人昨儿晚上在冷宫自尽。”
秦宁听了心中冷哼,又是死无对证了,就下根本就不用去查什么金玉环了吧,今日之事,怎么都是那戚美人所为了为。
皇帝望见她满脸的嘲讽,知她心中定是有疑,吩咐道,“李明,你去查记录。”秦宁听了抬头望了他一眼,却见他正望着自己,撇过头,不去看他。
皇帝黑了脸问来报的侍卫,“怎么死的。”
“上吊死的,送早膳姑姑发现的。墙上还留着血书,写着,写着。。。”侍卫似有些不敢言。
皇帝心中本就不快,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呵道,“写着什么。”
侍卫见他发怒,只得如实答道,“写着:马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105
秦宁叹息,今日之事,无论是谁,这戏都做足了,戚美人因马雯之事入了冷宫,定是对马雯怨恨极深,买通了太医,害了她的孩子,说出去,有理有据,有因有果。真是可笑,她一个冷宫的人竟有通天本领能出了冷宫去收买太医院的公公,还用皇后赠予她的金玉环。望着面前众人,头好痛,好闷,胸口痛的好像要窒息,这偌大的皇宫,就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视线有些模糊,是泪,我还能流泪吗,真好,那个孩子,才五个多月大,连哭都还不会哭,就这么没了,胸口好痛,好似被人紧紧勒住,透不过气来。
安青察觉了她的不对劲,忙喊,“婕妤,婕妤你怎么了。”一边捋着她的胸口,为她顺着气。
皇帝大惊,忙唤了吴太医,扶着她焦急的问她怎么了。她却转过头去,似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皇帝顿时黑了脸。安青怕他发怒,忙拉了拉吴太医的衣角。吴太医明了,沉声说道,“伤了心神,本就没养好,可不能再生气了。要好好静养。”
安青在心中猛夸吴太医,果然厉害,果然厉害,一针见血啊。
皇帝不疑有他,低了声哄道,“先回去,可好。我定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秦宁本就不想在这呆下去了,听他开口这么说了,也乐得她不用再去寻借口,起身向太后行了礼,便离开了,至始至终,都未看过皇帝一眼。
皇帝心中自然不高兴,不过碍于吴太医刚说的,可不敢再气了她。
安青扶着秦宁往回走着,秦宁拂开她道,“不碍事了。”她本是怕安青操心,却不料安青却说,“我知道,要不是吴太医说你不能气着,还不知道这会怎么了的。”
秦宁苦笑,还真是,刚刚自己这般对了他,他怕是又急又恨了吧,憋了一眼安青,似无意的问道,“你跟吴太医走的很近。”
安青不知她何意,细细的看了她一眼,夸张的道,“你不会还记得我那天的话吧。”秦宁思索一遍,才忆起她讲的是她那日的玩笑话。安青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了心道,“我那日只是说说玩的,您可别当真啊。”
“我知道。”秦宁见她脸色如常,并无异样,漠然的说道,边走边问,“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安青见她不在拘泥于吴太医之事,才微微放了心,答道,“明眼人都看的出啊,戚美人怀恨在心,报复了马荣华。”
秦宁冷哼,不看她,道,“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安青明了,环了环四周,道,“我知道您在怀疑皇上。”沉顿片刻,走进了她道,“你不觉得对他很不公平吗?”
秦宁望着她满脸不平的样子,有些好笑,公平,什么是公平,怎么自己又对他不公平了。
安青见她不语,明了自己语气太冲,放缓了声说,“戚美人是皇后的人,这事怎么说都对皇后最有利,你却去怀疑皇上。”
“不该怀疑吗?”秦宁反问。
安青没好气的憋了她一眼,“皇上知她怀的是女儿,何苦在去动手,惹你俩生了隔阂。”
“可那是个儿子。”秦宁停下对她吼道。
安青见她这般激动,握了她的手,直视着她,“我知道您怀疑吴太医,可若他早知是儿子,何苦一直不动手,直到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才动手。”见她目光闪躲着想走,知她已经动摇,松开了她,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您总是为了其他人去怀疑他,您不觉得有时候您挺残忍的吗?”
秦宁顿住,停下闭了闭眼,又有泪水划过脸庞,片刻后,似逃离般的匆匆回了关雎宫。
安青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亦是泪流满脸,这情爱之事,爱的太深,也是伤害。伸了手,擦了擦脸,转身,向储秀宫方向走去。
秦宁用过午膳后,一直坐在软榻上,不言不语,她在等,在等他来,等他来跟她说不是他。安青的话久久的在耳边环绕着,散不去,她不管了,只要他说,她就信。
等了好久,等来的却是李明。只说,那金玉环,是皇后去年赠给戚美人的,敬事房有记录。又说,去寻陈安的,不是戚美人本人,是她贴身的丫鬟。戚美人被打入冷宫后,那丫鬟念旧情,偷偷去冷宫看望戚美人,却没想戚美人求她为自己复仇,求她去买通太医院负责配药公公在马荣华药里下毒,丫鬟起初不答应,直到戚美人告诉了她自己偷偷藏下珠宝的地方,又允了她事成之后,会放她出宫,这才鬼迷了心窍,答应帮她去害马荣华。可那丫鬟不识金玉环是御赐之物,只当是戚美人平时的饰品,匆匆拿了去给了陈安,这才露了破绽。那戚美人早知此事定会败露,昨日晚上听那丫鬟回报说已经办妥后,就自尽了。
秦宁已听不清李明说的什么了,泪眼婆娑的哭泣着,心中只在哭喊着,为什么他不来,为什么他不亲自来与自己说,为什么只派了李明过来。
李明望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下叹息,这边不见来人,哭着这般伤心,那边那位明明担心的很,却硬着心肠就是不来。苦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一趟趟的跑,一趟趟的回复,这累着了倒还好说,见他俩这般彼此折磨着,他们心里也跟着难受。思索再三不得不言啊,“主子,有些话,奴才本不该说,可是。。。”沉顿了会见这般伤心,也不忍在怪了她,看了看边上兰心,说,“奴才们几个是从小跟着您们长大的,皇上的心思,奴才可看着眼里。”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哎,您这会可真是伤了他了。”
☆、106
秦宁心情很低落,从昨日李明离开时,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已整整一天了,兰心很是担心,又不敢多问。那安美人也是,往日里一早就来了,可今儿个太阳都快下山还未出现,昨儿个在路上还冲自己大声嚷着,真是越发的不像话了。兰心望着桌上仍未用的膳食,蹙了眉,心中埋怨起了安青,这可如何是好,昨儿晚上到现在,只进了一点食,这身子本来就才好,在不吃东西,万一又病着了,怎么办。
兰溪望着她端了丝毫未动的膳食出来,担忧的问,“还没吃啊。”见她也是一脸愁容,有些着急的问,“怎么办啊?这事怎么了,今儿一天,安美人也没来,皇上也没来,昨儿哭成这样,李总管没有回去跟皇上讲吗?”
兰心轻轻叹气,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兰溪,道,“不行,我得去趟宣室殿,这样闷在屋子里,非闷出病不可。”说着不待兰溪说话,匆匆往宣室殿方向走去。
皇帝阴沉着脸坐在宣室殿书房里,从早朝到现在发了好几通火,下人们各个胆战心惊的,唯恐不一小心,惹了皇帝不顺眼,将气全撒在自己身上。李明轻轻拭了额头的汗珠,心中叫苦,这才二月里呢,今儿怎么感觉跟七八月一样,热的满头大汗。眼尖看见兰心匆匆跑过来,坏了,这会来还不是撞炮口上,忙跑过去拦住,“我的姑奶奶哎,你不在关雎宫好生伺候着,跑这来干嘛?”
兰心不理,一心只想进去找皇上。外人当他是个总管,对他和颜悦色、卑躬屈膝的,她可不当他是总管,伸了手就推他。他们几个都是从小跟在爷身边的,这会纵然都是主子跟前的红人,却也不分彼此,这呵不能呵的,骂更不能骂了,只能拦着和颜悦色的劝着让她回去。
兰心被他拦了几次,烦了,甩了他的手,骂道,“我要见皇上,你拉着我干嘛?”又瞥见他额头上尚未擦干净的汗渍,伸了手碰了一下,问,“你怎么了,生病了。”
李明摇了摇头,抬手用衣袖胡乱的擦了擦头。
兰心不解,疑惑的问,“那怎么了,这么满头大汗的。主子罚你了。”
李明听了,转眼哭丧了脸,“比罚还惨。”拽了拽兰心的衣袖,可怜巴巴的说,“要不咱两换换吧,你还宣室殿,我去跟着宁主子。”
“出息。”兰心一脸鄙视的看着他,又想起了还有正事,推了他,说,“没空跟你耍嘴皮子,我找皇上。”
李明一听,大急忙抱住了她,“我的姑奶奶,你可别给自己找罪受。”
兰心被他一抱,大窘,伸了手就拍他,骂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没脸没皮了。”
李明听了忙松开她,陪着笑说,“我这不是着急么。你可千万别去,从晌午到现在已经发了三通火了。”
兰心明了,暗骂道,“这算个什么事?”望了边上李明一脸的没心没肺的样子,恨恨的剜了他一眼,骂,“昨儿回来,你就没跟皇上说些什么。”
“说了。”李明知她所言何事,忙转了颜色,一脸认真的说,“这事我怎么会不说。”
“那皇上怎么没去关雎宫。”兰心不解的问。
李明摇了摇头,他也想不明白,何苦这么折磨着彼此,一脸担忧的说,“昨儿听了一言不发,在书房里坐了一宿,今儿清晨一脸憔悴,早朝时都心不在焉的。”
兰心听了更是担忧,这两主子也真是,瑄皇子都这般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这么闹腾,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道,“不行,我得去见皇上。”
李明听了,心中暗骂,这么这个也是个死脑筋,紧紧拽了她,拖着,“都说了不让你去了,你去了能说什么。这两个都是犟脾气,宁主子你都说不通,你还能指望着说通皇上。”
“我就说婕妤病危。”兰心一时口快脱口而出。
“呸呸呸。”李明冲着地上大呸三声,骂道,“你可别乱说。”
兰心却不以为意道,挣脱了他,往宣室殿门口走去,“都一天一夜没进食了,这身子,跟病危差不多了。”
“哎,你别乱说。”李明听她还这般口不择言的,就怕她倒皇上面前瞎说了。
“别拦着我。”两人拉拉扯扯的到了宣室殿门口,进门见皇帝阴森着脸坐在大殿上,兰心推开李明,下跪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李明暗道完了,拦不住,亦下跪行礼,“皇上。”
皇上望着底下跪着的两人,一早就听到他俩在门外吵吵扰扰的,该不是宁儿有事吧,蹙眉,微有些不悦的问,“怎么了。”
“婕妤。。。”兰心正欲开口说,却见李明跪在地上狠狠瞪了她,心中明了他是在担心自己。
“宁儿怎么了。”皇帝听了揪了心,忙问。
兰心闭眼,心中暗道一声,死就死吧,开口道,“主子昨儿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到这会滴水未进。”
“怎么现在才来报。”皇帝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疾步走到她跟前,怒问道,终究是从小在自己身边的,不忍下手,要是寻常人,早一脚踹出去了。却听她道,“主子不让。”大气,骂道,“她不让来,你就不来,兰心,你愈发的倒回去了。”
“奴婢该死。”兰心嘴上虽说着该死,心里却是高兴的,不住的念叨着,快去吧,快去吧,您去了就什么都解决了。
李明低头瞥见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又狠狠瞪了她,这会还能笑出来,这死丫头真是愈发的大胆了,又怕她再挨骂,忙劝皇帝道,“皇上息怒,这会先去看看婕妤吧。”
皇帝听了,回过神来,冲着兰心骂了句,“朕等会再收拾你。”匆匆赶了出去。
☆、107
兰心望着他着急的样子,一阵窃喜,咧了嘴就笑。李明赶忙扶起跪着的兰心,低骂了一声,“还笑。”忙匆匆赶去追了皇帝。兰心一脸不以为意,瘪瘪嘴,赶忙跟上,往关雎宫赶去。
兰溪见皇上来了,满心欢喜,急忙进屋通报,却被皇帝拦住。皇帝独自推门而进,进了卧室,望见秦宁半靠在床上,低着眉,一动不动的望着盖在身上的辈子,似哭了很久,双眼肿的跟个核桃一样,脸上还有未擦开的泪渍,心下大痛,不免开始自责,跟她置什么气。
秦宁以为是兰心,头都未抬头,仍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肯出来,也未发现他越走越近,直到被来人拥在怀里,才缓过神来。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低头轻吻了她的脸颊,感觉到脸上冰凉的泪水,一阵叹息,紧紧拥了她,似怪罪道,“你何苦跟自己置气。”
秦宁不知他为何意,还沉浸在昨日之事中,知他定是故意只派了李明过来的,心下恼怒,推了他,直冲他嚷着,“你不是不来么,你来我这干嘛,你走,你走。”
皇帝一时没注意,被她推倒在床上,起身黑了脸道,“我何时说的我不来。”望着她满脸的泪迹,又心疼,软了声,低唤道,“宁儿。”见她仍无动于衷,只低头看着自个的手,就是不望自己,微微有些生气,起身便离开。
秦宁愣住,错愕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头捂着脸,委屈的低泣,这么些年了果真是厌了,两句话不对,就扔下自己走了。他答应过舅父的要好好照顾自己的,怎么舅父才走了没多久,他就敢一言不发的扔下自己,这会就这样,以后是不是就准备不闻不问了,心下胡乱想着,哭的头也有些微微作痛。想着自己这会这般狼狈,他竟然仍下自己就走了,还指不定今晚去哪个女人那呢,越想越憋屈,脑子一热,下了床,就往外冲去,只想着今日定要他给个说法,是不是就不管他们娘俩了。噌的一下,与来人撞个满怀,是他。
皇帝一手端了一碗,似被烫着了,稳了稳换了个手,望着她这么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以为她有事,正欲开口问,却瞥见她赤了个脚,大怒,“下床干什么。鞋都不穿。”
秦宁见他凶自己,怒目瞪了他,仍不解恨,抬起他空着的一手,撸起衣袖,狠狠的咬了下去,耳边传来他的抽气声,直到他低唤了“疼”,才放开他,质问道,“你去哪了。”
皇帝无奈的望着她,心下叹息,今儿是怎么了,撒这么大的泼。看了看手臂上的牙齿印,有点头疼她的不讲理,又有点欢喜,好久没跟自己这般闹了,整日安安静静的都快没了生气,还是这般好,偶尔跟自己吵吵闹闹耍点小脾气,真好。冲着手上的粥努了努嘴道,“我叫兰溪去熬了些粥,想着快好了,出去端了进来。”说着将粥放在桌子上,又转身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掖好被子,伸手替她理了耳鬓的碎发,叹了口气,柔声问,“今儿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秦宁不言语,只低着头,把玩着他的手指,总不能告诉他,她恼他不来看望自己吧,这么些年了,年轻时都没腻歪过,这么一把年纪肯定要被他笑话了的,再说是昨儿自己先跟他闹的。想到昨儿他明知自己在等他答复,竟然只让李明过来,心下一狠,指甲狠狠掐了他的手指。
皇帝吃痛,却不缩回手,任她掐着,这小野猫,偶尔露个爪子,挠了人还挺疼的,望着她嘟着嘴,心下痒痒的,低头凑了过去,狠狠的吻着,“说。”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我又怎么碍着你了。”
秦宁伸手抱住他,紧紧拥着,静静的靠在他胸口,仍不言语。
皇帝叹息,轻啄了她的额头,道,“昨儿我没来,是怕你见着我,又动怒。吴太医不是说了么,你不能在生气了,我怕你见着我,又气着自己。雯儿之事,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说,不是我。但终究因我对她照顾不周,才造成了这种伤害,于她,我是无义,于你,我是失信,终无法坦然面对你的质疑。。。”
秦宁听出了他话语中淡淡的自责,心中不免怪罪起了自己,竟然这般不相信他,青儿说的对,他一心一意待自己,自己却屡次三番怀疑他,真的好残忍,伸了手捂了他的嘴,泪眼婆娑的低喃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皇帝反手握住了她,轻啄了她的指尖,替她拭干眼泪,“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也不哭了。越过越小,跟个孩子一样,要是让儿子看见了,指不定怎么笑话你。”
秦宁听了低了眉,有些羞恼的笑了,含着泪的双眸,顾盼生辉,撩人心怀。皇帝若有所思的将她拥入怀中,渐渐陷入思绪中,直到秦宁不适的动了动,才缓过神来,想起兰心说的从昨儿晚上开始她就滴水未进,很是心疼,又不忍怪罪她,只柔声道,“先喝点粥,等会陪我用膳。”
这一整天的都没好好吃东西,刚刚又这么一闹腾,她还真有点饿了,点了点头,说好。任着他一口一口喂着粥。
是夜,激情过后,秦宁已经沉沉睡去,皇帝轻拥着她,半靠在床头,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嘴角微微扬起,轻轻抚上她如新月般的娥眉,长叹了一口气,低喃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瞥见窗台上洒落的点点月光,虽亮却冰凉清冷,亦如此刻自己的心境,虽拥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却仍驱不走周遭的寒冷。闭了闭眼,想着这几日的事情,心下越来越没了底。
☆、108 改
翌日,皇帝下旨晋升马荣华为马昭仪。
兰心匆匆来报时,秦宁正与安青在院子里懒懒的晒着太阳。安青估摸着过了一天,这两人都什么话都该说开了,今儿上午一早便来了,用过午膳,见阳光暖人,就挪了躺椅,在院子里小憩。秦宁听了只淡然笑一笑,于品衔她看得很淡,不然也不会进宫近十年,只安于婕妤之位,一动未动。况且她自相信,皇帝此番破格,定有他的考量,无论如何也算是对马雯的一种补偿。
安青倒有些意外,皇上会补偿马雯,她是一早就猜到了的,不过也只想着要荣封最多也是升到经娥,却没想着会连升三级,凌驾于秦宁之上,地位仅次于皇后之下。看秦宁没说什么,自个当然也不能多说,她本就与马雯情分甚深,这几日又为她的事诸多操心,还为此事与皇上闹了别扭。可见,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马雯在她心中也还是占着极重的分量的。
秦宁憋了她一眼,知她定在心中徘腹着,只是有所顾忌,不敢说而已,嘴角微微上扬,故意问,“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啊。”,安青耸耸肩,摊了摊手道,又问,“你今儿怎么没去看她。”
秦宁微微的笑容骤然凝注,扯了扯嘴角,道,“她哥来了,人多着呢,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马冽?安青了然,这人还真是少见为好。不过她不见他,并不表示他不会来找她啊,宫中发生了这么大事,他难得进宫,自会顺便来看看曾经的妹妹的啊。
果不其然,片刻,兰心来报,马将军在宫门外求见。
秦宁似未想到他会来求见自己,有些愣住,而后就是沉默,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方,似在考虑要不要见。安青望见她这般犹豫,有股想抽自己的冲动,还真是乌鸦嘴了。
秦宁沉顿片刻后,说了声“宣吧。”起身进了客厅。安青见状忙跟着,上回落水的时候只匆匆见了一面,还未仔细看呢。
马冽进屋,下跪行礼,“臣参见秦婕妤、安美人。”
安青心中惊呼,哇,行这么大礼,又有点诧异,他竟然会认得自己。
秦宁坐着面无表情的饮了口茶,才出声,“起吧。”瞥见站在身旁微微有些兴奋的安青,心中好笑,这丫头。又对马冽说道,“坐吧。”待他坐下,安青连忙给他奉茶,继而又站在秦宁身边。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直到秦宁转头有些不悦的望着安青,安青才兴怏怏的行礼,嘟着嘴道,“臣妾先行告退。”
秦宁望着她故作委屈的样子,不由得轻笑。
马冽见了,不免有些感慨,好久没在自己跟前笑过了,出声打破了平静,问,“她就是安明的妹妹。”
秦宁回过神来,淡淡的答道,“是。”
又是沉默。“雯姐姐,今儿还好吗?”这会打破沉默的是秦宁。
“呃。”马冽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正寻思着怎么找话说的,不想到是她先开口了,“气色好多了,精神也好了些。”
秦宁听了才安了心,她已有两日没见着她了,其实还挺担心她的,“我这几日不便,过几日在去看她。”
马冽明了,刚从吴矛那得知她身子也不是很好,忙说,“你照顾好自己就好,她那太医,你不要太操心。”
秦宁了然,默默点了点头。屋子里又陷入寂静,马冽心下有丝疼痛,何时他们之间竟变得这么无话可说了。若不是那事,她还是那个喜欢腻歪在阿远身边的时常能与自己没大没小的妹妹,雯儿也不会遭那么大的罪。闭了闭眼,似鼓起勇气般,对她说道,“雯儿已经这样子了,你以后要更加小心。”
秦宁抬头望了他,知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点头应下。
马冽深深叹了口气,道,“陈家人已经疯了,薛家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你往后在宫中,能避就避开皇后吧,她虽不敢动你,但保不准有太后撑着,会给你难堪。”
秦宁望见他脸色凝重,知定是发生大事了,不然他不会这么说,忙问,“朝上发生什么事了。”
马冽怕她乱想,实说,“朝上尚好,天子脚下,他们亦不敢无作乱为。只是平舆那。”
“平舆?”
“恩。”马冽见她疑惑,沉声说道,“平舆,汝南郡守吕佑重罚了陈夫人的表亲,惹得汝南王大怒,联合太守给他冠了通敌的大罪,满门抄斩。甚至连了薛太尉要将吕佑一家压到京城斩首,以儆效尤,岳恪未拦住,这几日就要起程压到京城来了。”
“以儆效尤。”秦宁满脸讽刺的讥笑,“还真是以儆效尤了。”
马冽亦苦笑,陈家这一招,不过是给京城众人看看,他陈家的势力还在,得罪了陈家的下场便是满门抄斩,客死他乡。望见秦宁眉宇间的担忧,又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操心,朝堂之上,只有我们在周旋,你们照顾好自己就好。”
秦宁轻叹,冲他笑了笑,道谢,又嘱咐他也千万谨慎小心,两人又谈了会,马冽才起身离开。
待他离开才一会,安青又来了。秦宁望着鬼鬼祟祟的样子,没好气的说,“你今儿殷勤过头了吧。”
“不会啊。”安青一脸不在乎,夸张的说,“大将军哎,好大的官的,他可是我见过的品级最高的武将了。”瞥见秦宁一脸不信的样子,顿时泄气,翻了翻眼,无奈的说,“好了拉,我只是好奇,他为何会突然来找你。”
秦宁冷哼,就知道她定在寻思什么,反问,“他与我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算是我哥哥,顺带来看看我,有何不妥。”
安青瘪了瘪嘴道,“我才不信。”
秦宁懒得搭理她,她还沉浸在吕家之事中,微微叹了口气,陈家,陈家,何时才是个头。
☆、109
又过去了小半个月,马雯已恢复的差不多了,精神也好了很多,也想开了,终是命里没这个福分。只是对薛家的恨,越积越多。皇上重罚了戚家,又赐了昭仪之位,给足了她面子,外面人会以为她因祸得福,她心里可跟明镜似地,那小小的一个戚美人给她十个胆也不敢对自己下手,明摆着是做了替死鬼,这宫里除了那个整日里假惺惺的来嘘寒问暖的薛皇后,还有谁要对自己下这般狠手。薛琳,终有一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秦宁这几日常来看了她,每每安青都会跟着,马雯打趣安青就是她的小跟班了。这让秦宁想到了林淑,幼时她也如安青般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好久没见着她了,怪是想念的,不知她身体可好,前几日听瑄儿说她咳嗽,不知有没有好。
安青看在眼里,偷偷跟皇帝说了,皇帝为了让她宽心,宣了林淑进宫看望她们。
这一日,午后,林淑带着若兮进宫,马雯糟了这么大的变故,自会先去昭阳宫。秦宁和安青也来了,三人好久没聚了,也省的林淑奔波,皇帝也陪着她一起来了。几人在屋子里说说笑笑,好不欢乐。
凌瑄这几日在跟着安明学刑法,去了廷尉司,若兮只好找了凌瑶玩。
凌瑶突然问一句,“怎么若琦哥哥没来。”
若兮没放在心上,说,“小老头跟着爹爹在丞相府里忙呢。”突然又想起什么,拉着凌瑶进了屋。
众人见她两进来,忙招呼了起来。
若兮轻轻靠在林淑怀里,马雯望见她这般乖巧可爱,很是羡慕,望着自己的女儿,满脸汗水,蹙眉问,“又去哪疯了。”
凌瑶不理她,跑到皇帝面前,冲着她腻腻的唤了父皇。皇帝高兴抱起她,亲吻了她的脸颊。
若兮探出脑袋,双眼狐疑的在房里转了一圈,跑到马雯床前问,“雯姨,今儿怎么没有太医在。”
秦宁听了惊心,忙抱起她问,“太医,你找太医做什么。哪不舒服吗?”
林淑亦不解的望着她,这丫头又想干嘛。
若兮笑着摇了摇头,甜甜的道,“我想找吴太医。”
皇帝抱着凌瑶的手一顿,瞥了眼秦宁怀中的若兮,眼里划过一丝不自在。安青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望见他抱着凌瑶公主的手越来越紧,凌瑶在怀中有些不适的动着,忙过去将凌瑶皆了过来,递给晓儿,让她带去梳洗。
马雯不解问,“你找吴太医做什么?”
若兮歪着脑袋,稚嫩的说道,“我听人说吴太医可神了,只一剂药就只好了宁姨的旧疾,我娘她夜夜咳嗽,我想找她给我看看。”
林淑顿时明了她是何意,沉声呵道,“若兮。”
秦宁听了揪了心,担忧的道,“怎么还咳?”放下若兮,握了她的手道,“等会找太医给你看看。”
林淑怕她担心,忙说“不碍事了,你别听她瞎说。”
若兮不依,嚷道,“我哪有瞎说。”就拉着皇帝的衣角哀求道,“皇姨夫,可否让吴太医来给我娘看看吗?”
皇帝似乎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对她讲。坐在床上的马雯开了口,“可是吴太医最近去江西了啊。”
“江西?”这么突然,秦宁心中起了疑惑。
皇帝敛了眼里探究,解释道,“江西疫情严重,我派了他去防控。”
马雯亦说,“我听我哥说几年前湖州的疫情便是他控制的。”
湖州,这么巧。秦宁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皇帝一听马雯提起湖州,惊了心,脸上划过一丝惨白。
安青心中了然,怕众人还纠结在这个话题上,来到若兮身边,望着她满脸的失望,问,“若兮小姐听说过,术业有专攻这句话吗?”
若兮不知她何意,如是答道,“听说过啊,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安青冲着她宠溺的笑了笑,说,“对啊,你娘的咳嗽和婕妤的旧疾不是一个症结,吴太医能医好婕妤,不一定也擅长治咳啊。宫里有擅长治咳的太医,不若早他们看看。”
“哦,我懂了。”若兮听了明了,委屈的小脸上,顿时笑开了颜。
众人见她笑了也都跟着笑了。安青心有戚戚焉的望了皇帝一样,皇帝冲了她点了点头。众人皆被若兮吸引住,也未见他两的神情。
秦宁轻笑着搂着若兮,对林淑说,“那等会让钱世伯给你看看。”说完,转过头去,望了皇帝,似在询问。
安青心中不由得苦笑,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皇帝衣袖下的手握的很紧,心下叹息怎么能一时心软,就让林淑带着若兮进宫了呢,脸上却如常的冲秦宁柔柔一笑,说,“太医院现主事是何太医,让他来看看吧。”
秦宁挑眉问,“钱世伯呢?”
“钱太医前段时间身子不好,前几天跟我辞了官回家养病去了。”
秦宁终感觉到不对劲,笑倪着问他,“竟这么巧。”
笑里的淡漠、疏离让皇帝惊了心,却只能故作镇定的问,“巧?”
林淑狐疑的看着她,不解的问,“钱世伯年事已高,早就可以回家享福了,你怎么啦?”
秦宁沉默不语,只直直的望着皇帝,似要再他脸上寻到些异常,却见他焦急的问自己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边上安青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想到了她之前说的话,唯恐自己又错怪了他,笑着微微摇头,对他说道,“没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世伯走前怎么没来跟我说一声。”
皇帝听了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宽慰她说,“你前段日子身体不好,他也就没去打扰你,你若想见他,等他身体好了,我召他进宫。”
“哎呀,我说你俩够了啊。”马雯为钱太医叫屈,“钱世伯好不容易可以回家安享晚年了,你俩就别折腾人了啊。”
秦宁听了噗嗤一笑,说,“我就问问,哪还会真去扰了他的清净。”
几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会,皇帝望见她似不在拘泥于钱太医之事,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110
“啪---”屋里传来碗筷摔碎的声音。是陈菲拂了桌上的午膳,饭菜撒了一定。边上小玉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推搡了一下站在她身边的马柔,骂道,“杵在这干嘛,还不快收拾了。”
自那日马冽同意将她交给陈菲教导后,她每日便在陈菲屋中干活,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还经常要挨受陈菲非人的折磨。马柔乖乖的蹲下身子,收拾起了地上的残骸,陈菲的恶毒她是见识过了,那些细小的针总是会落在身上不易看见的地方。即使她去找了父亲,父亲也会认为她是无理取闹,她也不敢让娘知道,父亲的冷漠和陈菲的毒骂已让她整日精神恍惚。想到每日越来越安静的母亲,心下有些担忧,不知她独自在院中,午膳可有用,下人有没有欺负她,一个恍惚,手被碎片扎到。
“废物。”陈菲瞥见那抹刺眼的红色,本就烦闷的心情,更是不爽,一脚将她踢到在地,骂道,“滚出去。”
马柔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爬起,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去。背后传来陈菲的咒骂声,她已不会再反抗,不会再顶嘴,只默默承受着。手握着紧紧的,逼着自己不去听那些刺耳的咒骂,眸里噙满泪水,一步步走出院子。府里的下人都用完午膳了,有些已经午睡了,她没有休息,还没有吃饭,她还要去后院厨房洗完碗,才有饭吃,若晚了就要饿肚子。
今日陈菲用膳用的特别晚,又发了一通脾气,只怕今儿中午她又没饭吃了,马柔苦笑一声,有些任命的往后院走去。
小玉待她走远,才走近陈菲问,“夫人,怎么了。”夫人刚看了少爷捎来的书信,就气成这样,难道陈家出了什么事。
陈菲示意她将房门关上。啪的一声,手重重的拍在桌上,狰狞了脸色,骂道,“哥哥竟然叫我劝将军助那薛家。”
小玉听了不敢多言,朝堂之事,她知晓的不多,但马昭仪刚刚被那戚美人害的小产,戚美人又是薛家近亲,明眼人都知道此事肯定是薛家人指使。将军此刻定时恨极了那薛家,不挑了事端,教训薛家,已是对他的仁慈。此时还叫夫人去劝将军与薛家修好,不是火上焦油吗。
陈菲气得瑟瑟发抖,哥哥一声不吭的,允了薛家动了马雯的孩子,不止断了妍儿今后的后路,还陷她于不义,这几日将军来这来的更少了,定是以为这事自己也掺和了。现在竟还让自己去劝将军,他可有想过自己的处境,脸上划过一丝愤恨,说,“哥哥自会自己打算,只想着他自己的孩子,从未考虑过我们母女。我为何要帮了他,白白便宜了陈悦。”
小玉顿时明了,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今后的后位。可这两位小姐都还小,现在就想着这事是不是太早了。小玉有些不明白主子们的想法,也不敢在陈菲面前多说,只静静的站在一旁。
陈菲静静的坐着,半响之后,脸上划过一丝诡异的神情,幽幽的说道,“哥哥不仁,也不能怪做妹妹的不义了。”
小玉看着她诡异的神情有些惊心,愣愣望着她。
陈菲嗤笑着撇了她一眼,叹气道,“他不是想助凌玮得了王位么,我偏偏不让他如意。”
小玉有些明了了她的意思,弱弱的问,“夫人的意思是。”
陈菲咧着嘴,笑开颜道,“将军是林丞相养育成人的,要助皇子夺位,自然也是助林家之子啊。”
“那是三皇子?”小玉明了,又不解的问,“可是林家素来与陈家不和,怎会帮了陈家。”
陈菲听了,冷冷瞥了她一眼,满脸不高兴的说,“我何时说过要林家助陈府的。”
小玉顿时愣住,夫人终归是陈家的女儿,怎么会?瞥见她冷了脸,忙转了颜色,说,“可那三皇子与沈府大小姐交好,据说秦婕妤早就看准了沈大小姐。”
“哼。。。”陈菲冷哼,一脸不在乎的说,“到时候,哪还由得了她。”沉默片刻后,又道,“再说,那沈若兮不过是仗着她娘姓林,等她那病秧子的娘死了,单凭她那父亲,她能尊贵的过我的妍儿。”
小玉了然,沈夫人身体柔弱,常年卧病在床,沈丞相早亦纳了小妾,据说还是沈家大少爷的亲娘,还有个妹妹。若那沈夫人真走了,那沈大小姐没了亲娘孤苦无依的,还不是任那后娘拿捏的。想着府里的那位二小姐,亲娘还在呢,就被这般折磨,那没娘的还指不定怎样呢,心下不禁为那沈大小姐捏了把汗。
后院马柔刷好碗后,饿的两眼发慌,想去厨房找些剩饭剩菜,却被那里的厨娘讥笑了番。马柔愤恨,她不敢惹了陈菲,却不表示她会怕了任何人,与厨娘恨恨的吵了起来。那厨娘知晓她不过是府里一个不受宠的小姐,说好听点是小姐,其实她比一般下人还不如,自不会把她放在眼里,羞辱了她一番后,将赶出了厨房。
马柔跌倒在地,又饿又痛,忍着不让泪落下来,起身一瘸一拐的向厨房后面走去,瞥见陈菲屋里的丫鬟将那剩饭倒在泔水桶里,是刚刚陈菲打翻的饭菜。马柔忙躲在柱子后面,待那丫头走开,才走了过去。泔水桶里的饭菜尚是干净的,只是掺和着破碎的碗渣。马柔已饿的饥肠辘辘,那桶里虽散发出阵阵异味,但那菜却是她好久未吃过的上等菜肴。顾不了那么多,蹲下抓了,就往嘴里塞。
还未吃几口,却被一声刺耳的童声打断。“呀,你真恶心。”是马妍。
马柔回过头,想要骂了那个娇滴滴的所谓的妹妹,却发现她边上还站着马皓。见马皓正诧异的望着自己,而自己嘴里还塞着满满的剩菜,满脸羞愤,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111
马皓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女孩,蹙眉问,“你是马柔?”
他对这个妹妹的印象不是很深,似不曾见过几面。以前他跟着老管家住,很少会到西院去,后来搬到东院,每日跟着父亲,除了过年过节吃团圆饭的时候能看见她们母女,平常似压根见不着她们。只依稀记得这个女孩跟若兮竟长得有几分相似,是因为她的母亲吗,那个印象中总是柔柔弱弱的女子据说是淑姨的表亲。去年他跟父亲在院中练剑的时候,曾见过她一面,穿着粉色的长裙,远远望去竟像极了淑姨。那一眼印象极深,除了因为她与淑姨有几分神似,还因为父亲望见她的那一刻眼中的温柔和待她走近之后莫名其妙的愤怒。
他不知道,父亲迷恋的望着她的时候,看到的是她,还是淑姨。姨娘曾说过,这个女人故意打扮淑姨的样子来迷惑父亲,希望得到父亲的专宠,甚至想谋得马家主母的位置。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并不是因为姨娘所说的她的野心,只是因为他深知淑姨是父亲心中永远的痛,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每日打扮成淑姨的样子,在父亲面前,日日提醒着父亲他永生的遗憾。
马柔被他怔怔的望着,有些羞愧,又听他问自己,心下有些惊奇,他还认得自己,这个只见过几面的,每回都会冲着自己温暖的笑着的哥哥竟然还记得自己,有些欢喜,又有些不堪。却又听到马妍说,“哥哥,就是她,上次还差点把我推入湖中。”急忙辩解,“你胡说。”
“我哪有胡说,我娘说了就是你推我的。”马妍不服,像个高傲的公主一样低睨着她。瞥见她身前的泔水桶,捏着鼻子,满脸鄙视的说,“你竟然在这吃这些,这是猪吃的,真恶心。”
又是恶心?马柔受不了她的羞辱,羞愧的低下了头,只求她能安静下来,赶快走,赶快离开。却听她仍不依不休的叫唤着,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下人围了过来,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满脸鄙夷,马柔羞的无处可躲,恨不得此刻能有个地缝让她钻了。耳边还传来马妍尖细的声音,“来人啊,把这拿走。臭死了。”
马柔眼睁睁的望着下人将装满剩菜的桶拿开,那些虽是泔水,却是她的午餐,如果没有这个,她今天就要挨饿。陈菲每日给她的食物是又馊又硬的馒头,比这泔水还不如。望着马妍那一脸得意的笑容,心中充满羞愤,若不是她,自己怎会像个小丑一样,被人围观,若不是她娘,她何苦要受这种罪。
她恨不得上去狠狠撕烂她的脸,只是。。。只是马皓在,那个偶尔能冲自己淡淡一笑的哥哥,是她在这个府里唯一的温暖。已经被他看到自己如此不堪了,若再在他面前撒了泼,那他是不是也会跟父亲一样,认为自己是个刁钻蛮狠的人了,他是不是也会跟父亲一样,再也不会理会了自己。眸里含满泪水,不敢去看他,怕看见他也是一脸的鄙夷,怕看见他失望的眼神,羞愧的低着头,忍不住的低泣了起来。
马皓望着那个跪在地上低泣的女孩,心里有一丝疼痛。望着那张脸,他无法想象若一天若兮也遭受了这番羞辱,那她该怎么办。想到这,也不管可能与否,心下竟慌乱了起来,只有一个信念,要救她,要救她。冷着眸狠狠的扫向站着围观的下人,道,“都没有事做了吗?”
下人们听他问话,忙散开,空空的院子里只留下他们三人。
“真不要脸。”马妍仍她喋喋不休的数落着,“娘说你是个贱种,还真是。”
马皓蹙眉,这等伤人的话,怎会从一个四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拉了拉马妍,说,“好了,我们回屋吧,你该午睡了。”
“不嘛。你难得在家,陪我在玩一会嘛。”马妍一听他要回屋,便不高兴了,央着他在陪自己一会。
马柔听着甜腻腻的声音,很是羡慕,何时自己才能和她一样,能肆无忌惮的与他撒了娇。心下有些苦楚,他是马府最尊贵的大少爷,而她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妾生的孩子,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吧。
马皓宠溺的揉了揉马妍的头发,终是自己的妹妹,再怎么娇蛮,也不忍多责怪她。平时父亲总将自己带着身边,没时间陪了她,今儿难得有时间,他也想多陪陪她。柔声说道,“你先去午睡,等你醒了,我再陪你。”
马妍听了,这才乖巧的回了房。马皓望了眼跌坐在地上的马柔,往厨房走去,“吴妈。我饿了,给我一碗饭好吗?”
厨娘见是她,堆了笑脸,问道,“小少爷不是才用过饭吗?”又恐他真饿真,忙再说,“要饿了,吴妈给你做点点心,可好。”
马皓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就给我一碗饭菜吧。”
厨娘见他执着,只能答应,连声说,“好,好,好,你去屋里等着,吴妈给你送来。”
“不用,我在这等着吧。”
厨娘不知他有何用意,也不敢怠慢忙去盛了碗饭,又寻了些热菜,“好,来,再夹个鸡腿。”这才递给了他,望着满满的一碗饭,又怕他吃撑了,忙说道,“吃不下就剩,可不要撑着了啊。”
马皓接过碗筷,淡笑着向厨娘致谢,出了厨房,转到后院,瞥见那个仍坐在地上的女孩。走到她跟前,在她诧异的目光下,蹲下,讲碗筷递了她。望着她满是污渍的脸上,睁得大大的眼睛,满脸惊呀的望着自己,很是滑稽,扬了扬嘴角,低头笑了笑,又怕她多想,抬眸望着她说,“快吃吧,以后若是在饿着了,就来东院找我。我叫马皓,我是你的哥哥。”说完不待她答话,便起身离开。
马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泪流满面,心下有些欢喜,又有一些疼痛,他说我的哥哥,是哥哥。。。伸手拂了拂脸上的泪水,望着他远去的方向,默念道,我不会去找你的,不会去找你的,这般不堪的我,让你遇见一次就够了。
☆、112
宫中。皇帝借着马雯之事将戚家全族流放,一来给马家一个交代,二来也是警告薛家不要太过于冲动,认清到底谁是主子。果不其然,这几日薛家安分多了,甚至在朝堂之上,主动向沈易示好。只是吕家之事,牵扯甚广,已成定局,没了转机,皇帝只能将当众示斩改成狱中自尽,算是给吕家一门留个颜面。
秦宁自那日从马雯处回来,总隐隐觉着有哪儿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有问题。如此纠结了几日终于下定决心,定要去见钱太医一面。到不是不相信凌烨,只是太过于蹊跷。此番时刻,吴太医离了京城,尚有江西疫情严重之由可说。但钱世伯,他与舅父交好,几番有机会离京养老,皆因舅父身体不适推辞了,对自己与淑儿更是视如己出。如今竞不辞而别,还是在自己身体未痊愈的时候,实在不合常理。
定要去钱府一趟,只是不能告知凌烨,总觉得他还是有事瞒着自己,也不能带人,若真有事带了人去,反而连累了钱家。寻思一上午,瞥见凌瑄从上林苑下学回来,心生一计,问,“你今儿要去哪里?”
凌瑄有些疑惑的望着她,自己每日的行程她不是都会亲自过目的么,“去廷尉司啊,娘,你脸色不是很好,不舒服吗?”
秦宁摇头示意他安心,说“我今儿想去趟北苑。”
“哦。”凌瑄了然,难怪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要叫侍卫跟着吗?”
秦宁忙拉着要去唤侍卫的他,说,“不要,就我跟兰心两人去,你带我们出去就好。”
凌瑄疑惑,有些担忧的问,“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宁宽慰他说到,“没有,就想去看看。你带我们出宫门,我们自己去雇马车。”
凌瑄仍不是很放心,再问,“不用跟父皇讲一声吗?”
“不用,就去北苑,况且有兰心陪着,不必担心。”
兰心虽是女子,但是是父皇为娘精心培养的,武功修为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有她陪着娘,凌瑄大可放心。
秦宁见不再执拗,才唤了兰心低声吩咐道,“寻两套平常人家的衣服带着,我要去北苑。”说着又示意她不必声张,道“就我们俩去。”
兰心虽担忧怕她身子不适,但知她心意已定,怎么劝也没用,况且往常也曾就两人出去过,这会又是去北苑,也没觉得奇怪,按照她的吩咐,去寻了两套便服换上。
凌瑄一直将她送至北苑门口,临行时,又问,“娘,你要呆多久,我等会来接您”
秦宁有些欣慰,这孩子平常冷冰冰的,若要有事,考虑的倒也周全,摇了摇,“不用了,我呆一会就走,我自己雇车回去就好。”
凌瑄望着时间不早了,今儿约了若兮一起去,再晚了安师傅怕是要着急了,况且北苑里有留守的下人,又有兰心陪着,也放了心。命车夫转了方向,匆匆离去。
秦宁待他离去,站在北苑门口,望着这座精致的府邸,眼底有丝悲伤。兰心知她想起了伤心事,正欲上前敲门,却被她拦住,“去雇辆马车。”
兰心诧异,不进去,那今日是要去哪?却也不敢多问,依言去顾了辆马车。扶着秦宁上了车。
“城南。”秦宁向车夫吩咐道。兰心听了顿时明了她要去哪,心中不免有些懊恼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秦宁瞥见她有些闪躲的眼神,心下更加认定,其中定有事情瞒了自己的。也不与她多说,这几个人她是了解的,嘴还是很紧的,不要最后关头,问是不会说的。
兰心见她一路沉默,愈发的有些后怕了,试探的问,“主子去城南做什么?”
“你说呢?”秦宁不答,撩起帘子,往外望去,见已到钱府临街,唤了马夫停车,去兰心命令道,“在车上等着,不许跟着来。”
“主子。”兰心一下子拉住了她,眼里有了哀求,想着开口叫她不要去,却始终没能说出口,望着秦宁越来越冷的眼神,终于放开了手,眼睁睁的望着她往钱府走去。
秦宁来到钱府门口,望着大门紧闭,门上竟挂了白绫,一时间愣住,心下不禁有些后怕,是不是真的不该来,眸里有些气雾。半响才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上前敲门,对着应门说,“我找钱俊。”
钱俊匆匆赶来,果然是她,忙引进厅内,行礼,“草民叩见秦婕妤。”
秦宁望着他身着孝衣,身子不免有些微微发抖,问,“何时的事?”
钱俊脸露悲切之色,答“已有五日了。”
“为何不报。”秦宁微微有些发怒,大门紧闭,门庭冷落,丝毫看不见有人来吊念。却听他答道,“这是父亲的意思。”大惊,忙问,“为何。”
钱俊下跪叩首,说,“父亲有言,走后等婕妤五日,五日之后,无论婕妤有没有来,举家迁回河北老乡。”
秦宁眸里噙满泪水,有些哽咽的问,“他是怎么死的。”
“吞金。”
秦宁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悲愤交加,究竟何事,逼得他要如此惨烈的离去,咬了牙,一字一顿道,“说,到底何事?”
钱俊眸里亦含满泪水,“草民亦不知,父亲生前只说了,他的死不怪任何人,只是想去陪林丞相了。还请婕妤不必太过伤心。”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奉给秦宁道,“父亲生前说等婕妤五日,五日之内若来便将此信奉上,如不来,那便会陪着他入土为安。”
秦宁有些颤抖的接过信,打开,脸色僵住,片刻,将信扔进火盆里。
钱俊见状,不知她为何意,“父亲亦有言,请婕妤一定要相信皇上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您。”
秦宁愣愣的看着被燃着信,直到它燃为灰烬,才缓过神,问,“迁回河北之事,料理的如何。”
钱俊似乎明白了她是何意,正了脸色,严肃的道,“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出发。”
“三日。”秦宁紧闭了闭眼,“我给你三天时间,全家迁走,不要回河北,随便寻个地方,从此以后,隐姓埋名。”
☆、113
钱俊亦料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沉声应下,“明日便启程。”
秦宁骤然跪下,惊得钱俊忙要拉她,秦宁摆手,说,“这是我欠你的。”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钱俊虽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但估摸着总与后宫之人有关,能让父亲这般忧心的,最近又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也只有马昭仪小产之事了,“若没有林丞相,钱家一门早就饿死荒野了,哪还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不过是再寻个地方,重新扎根而已,哪来欠不欠一说,况且,等今后稳定了,您再派人寻我们回来不就好了。”
秦宁听了含着泪点了点头,说“好,日后,我定再去寻你回来。”
马车之上,兰心看着秦宁阴沉个脸,有了不好的预感。秦宁知她定在探究自己,看了她一眼,“回宫之后,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把你撇在北苑独自出去了,你没有跟着出来。”
兰心有些逃避她的眼神,低了眸,只唤一声,“主子。”
秦宁知她定不会这般容易的答应,冷冷的说道,“兰心,我知你是他的心腹,这么些年了,我自认待你不薄。”
兰心明了她定是知道了,只是不知她为何不让皇上知道,听她这么讲又有些急,“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就算是心腹,也是皇上为您精心培养的您的心腹。只要您说,我自当为您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秦宁笑,这丫头,还真直,“没叫你生啊死的,只叫你为我瞒了今日的行程。”又怕她为难道,“过断日子,我会亲口与他讲,定不会瞒他太久。”见她还犹豫,冷了脸道,“你若不依,那你以后就去宣室殿吧。”
兰心无法,只能说,“主子,我依您就是。”若被赶出关雎宫,先不说自己舍不得,就是皇上那,自个肯定是死路一条了,又怕她太过恨了皇上,低声说,“主子,无论皇上做了什么,也都是为了您。”
又是这句,秦宁闭了闭眼,靠在马车上,有些头疼,都说是为了我,可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此番瞒的定不会只有他一人,恐怕自己周遭,人人都参与的,“你都知道。”
兰心不知该如何回答,亦不知她到底猜到了多少,只能答,“奴婢不知。”
“呵呵。”秦宁轻笑,意料之中,他选出来的死士,哪会轻易开口,“我也不逼你了。”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了皇宫。
刚回到关雎宫,便被告知,等了快一个时辰了。一进屋就看到他坐在屋里,看见她来,伸了手笑盈盈的望着她,“去哪了。”
秦宁望见他的笑颜,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钱俊,笑着握了他的手,道,“去了北苑。”
皇帝顺势将她搂在怀中,按在腿上,望了一眼跟着的兰心,有些嗔怪的说,“身子还没好利索,去那做什么,好没让人跟着,要有个事怎么才好?”
秦宁靠在他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指,一脸不在意的说,“无碍,就去看看。”
皇帝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这丫头老是折腾他的手指,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轻啄了她的手,宠溺的说道,“以后要去,我陪你去。”
秦宁不言语,半响才问,“烨,马雯之事,你都没有瞒我。”
皇帝有些愣住,探究的望去,却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关切的问,“怎么了。怎么又问这事。”却见她仰着头,眸里的清澈让人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见他不语,又似撒娇的问“有没有嘛?”
皇帝搂紧了她,紧盯着她的双眸,沉声说道,“没有。”发现的她的嘴角有丝僵住,心下一揪,小心翼翼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秦宁冲他暖暖一笑,摇头道,“我有些累了,让我靠一会。”温顺的靠在他怀里,眸里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楚,紧闭着双眼不让眼泪流下。皇帝感受到了她浓重的无力,心下大痛,紧紧搂着她,厉眸狠狠扫向一旁站着的兰心。
这边凌瑄辞了母亲,就匆匆赶往廷尉司,若兮和岳阳已经在等了。安明见他来了,将若兮和岳阳抱上他车,自个也上了车,对马夫说了天牢,又转头抱歉的凌瑄说道,“今儿不能陪您了,你们自己玩吧。”
“好哎。”若兮高兴的跳了起来,难得出来一趟,她才不要听那些无聊的刑法呢。
凌瑄知道她天性活泼,让她听那些枯燥的刑狱案件是挺难为她的,拉了她坐在身边,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坐好,在车上呢,不要乱蹦。”又望向安明,正色问道,“吕家到京城了?”
安明脸色有些凝重的点了点头,“前日已经到了,今晚亥时行刑。”
“亥时?”凌瑄有些疑惑,怎会在深夜行刑,前日才到,今日就行刑,不显得太匆促吗?
安明长叹一口气,脸上划过一丝讥讽,冷哼道,“汝南王说吕家在平舆与武林人士牵扯甚广,刘御史上奏为防草寇来劫狱,毁我朝天威,尽快行刑。”
若兮歪着脑袋在听着,吕家之事她只是有所耳闻,并不深知。只是望见凌瑄越来越冷的双眸才事情的严重,不再打岔,静静的坐在一旁,感受着他的愤怒。
凌瑄听了脸色有些沉重,低垂着双眸不语,沉默片刻后,抬眸眼里划过一丝狠厉,冷声道,“我父皇也依了。”
安明清楚的望见了他眼中的愤怒,和脸上的平静,从眼前这张稍显稚嫩的脸上他依稀能看见今后那个可以成就伟业的明君,值得让人崇敬,臣服。
岳阳望见他不语,似以为他有难言,宽慰凌瑄道,“瑄皇子,皇上亦有皇上的难处。”
☆、114
“难处?”凌瑄冷哼,脸上微微有些讽刺之意,心里第一次对父皇有些埋怨。吕家之事他特意与父皇提过几次,已有不少无辜性命在此事中丧身,他希望王朝之上,这些冤死的灵魂可以少一些,极力与父皇要求过定要保的吕家人的性命,只是每每谈起,父皇总会说他还小,还不懂得取舍之道,取舍,有些东西能比得上自己臣民的性命更难以取舍。“若我为王,定不会为了外戚,罔顾了自己臣民的性命。”
岳阳听了大惊,这等话,岂可乱说,若被有心人听见,做了文章,必定后患无穷,“瑄皇子,小心隔墙有耳。”
若兮也拉了拉他的衣袖。
安明却不以为意,朝臣皆知他是皇上中意的接班人,看皇上对他的培养、教诲,那是那大皇子能比的。只是望着他那张不羁的脸,知他心中愤恨,心下感慨年少时总会将性命、公平看的比什么都重,莽撞、激进、热血、不懂得收敛锋芒。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只是过了几年的打磨,早已变得圆滑世故。微微叹息,有些羡慕他的直率,亦有些担忧,他是皇子,他不该如此轻易外泄他的情绪,亦不该将个别的性命看的如此之重,更不该误会他父皇的良苦用心。望着他沉声说道,“江西疫情,淮南水灾,黔南饥荒,为王者,有太多的身不由已,唯有做出取舍,才能牺牲少数人的性命,换取更多人的安定。”
凌瑄听了微微有些愣住,不解的望着他,疫情、水灾、饥荒又怎会与吕家的案件有关联呢。
安明笑,再稳重老练,也终究是个孩子,不会看得这么透彻,“有些灾难三分天灾七分人为,若上下通明,及早救治,那便成不了灾,若有人从中阻挠,妨碍救治或者蒙蔽圣听那便为祸。”
凌瑄似有些明了了,难怪父皇会几次三番跟自己说了要学会取舍,又问安青,“师傅的意思是。”
安明知他已想到了大概,冲他点了点头,说“淮南水灾为漕运不通,朝中漕运皆在刘御史手中,黔南饥荒需及时救济,方能保的黎民饱腹,若等京城下发皇粮,最快需两月才能到达,唯有在民间筹粮,江南世家皆与汝南王交好。”沉顿片刻,反问道,“这样说来,您觉得吕家一门三十二条性命与千千万万的灾民相比孰轻孰重?”
凌瑄听了陷入了沉思。安明见他不语,知他定是已经明了了,只是一时还想不通,自家的江山怎么会处处受人辖制。
马车已到了刑部,安明起身道,“臣还有事,先行告退。”说完,便下了马车,留着三个孩子留在车里,各怀寻思着他的话语。
半响,若兮见凌瑄一直不语,知他定是还在纠结吕家之事,怕他不快,摇着他的手臂,央道,“陪我下去走走吧。”
凌瑄缓过神来,才发觉已经坐了好久,对面的岳阳都无聊的在撩着车帘望着外面的,这丫头怕更是憋坏了吧,点了点头,跳下马车,又扶了她下车,出来散散步。
牢房之周,杂草丛生,很是阴森,三人胡乱走着,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天牢后面。岳阳低着头走在前面,转弯一不小心跟来人撞倒在地。
凌瑄忙上前扶起他,望着来人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披头散发,满脸污渍,还穿着囚衣。
若兮扶她起身,打量着她,身上满是伤痕,似被人毒打过,蹙眉问,“你是谁?”
凌瑄见她目光似有些闪躲,不言语,望着她满身的血渍,试探着问,“你是吕家人。”
那人听了露出惊吓之色,忙一把拉过边上的若兮,手里握着匕首抵在若兮的脖子处。
若兮被她挟持在身前,受了惊,忙向凌瑄呼救,“啊,瑄哥哥救我。”
岳阳大惊,喊,“你快放开她。”
那人讲匕首又靠近若兮脖子半分,故作凶狠的说,“若你再喊,我便拉着她给我陪葬。”
“你敢。”岳阳怕她真伤了若兮,出声呵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岳阳。”凌瑄制止了岳阳,打量了那女孩,望见她握着匕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身上的伤口还有血渍溢出,知她早已体力不济,凭着自己救下若兮,当没问题。可眼下他不止想救下若兮。瞥见她颤颤抖抖的刀,蹙眉对她说道,“你若想活,就仔细拿稳了手中的刀,伤了她,死的就不是你吕家一门,我灭你九族。”
女孩望见了他眼中的狠厉,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匕首。
凌瑄望了她一眼,转头吩咐岳阳道,“去把你父亲和安师傅找来。”
女孩大惊,呵道,“你敢去喊人。”颤抖的手又讲匕首逼近若兮两分。
凌瑄不理她,只紧盯着她手中的匕首,冲着愣住的岳阳喊道,“快去,不要让外人看见。”
若兮感到勒着她的手越来越紧,那把匕首又在自己颈间晃来晃去,冰冷的金属时不时的会碰到自己,哭着唤道,“瑄哥哥,救我。”
凌瑄紧紧的盯着那人的手,镇定的说,“若兮别怕。”心下却早已慌了手脚。又听她说,“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望着她越来越颤抖的手,心下大急,岳阳还不来,他等不了了,对着女孩沉声说道,“我是三皇子凌瑄,你要想活命挟持我比挟持她管用,放了她,换我。”
那女孩听闻愣住,一时没了反应。
“瑄哥哥,不要。”若兮哭着摇着头。
凌瑄怕她摇着头,自己碰到匕首,惊了心,伸了手就要去拉她,喊着,“若兮,不要动。”
愣住的女孩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将若兮推在凌瑄身上,恶狠狠的骂着,“你们皇家的人都该死。”说着握了匕首,向两人刺了过来。
☆、115
“若兮,小心。”凌瑄想去接住若兮,却被她撞到,眼看着两人就要倒在地上,怕伤了她,紧紧抱住她护在胸前,不让她着地。才缓了口气,又见那女孩,握了匕首像他们刺来,大惊,抱紧了若兮,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又抬脚狠狠踢向那女孩。
女孩本就无力,腿上在被他重重一踢,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岳阳带着父亲和安青匆匆赶来。岳恪望见他俩跌倒在地上大惊,“瑄儿,若兮。”忙跑过来扶起两人,细细的检查,“可有伤着。”
“无碍。”凌瑄冲他淡笑,示意他安心,又冲着安明说道,“师傅,去看看她。”
安青将那女孩扶起,检查了下她的伤口,又把了脉,才道,“都是些皮肉伤。”望了望女孩,对着岳恪道,“她是吕佑的独女。”
女孩大惊,望见他们身着的朝服,已猜出他们是谁,想挣脱着逃开,却被安青紧紧扣住。
“吕芷嫣?”岳恪蹙眉,诧异的问道,“她怎么会跑出来的。”
凌瑄望着那个慌乱的女孩,转身对着岳恪说道,“恪舅舅,我要救她。”脸上的坚定让安明不由得对他侧目。
那女孩睁的大大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说要救我,他竟然说要救他,吕家之事,他父皇都左右不得,他一个孩子又能如何,想着脸上有些讥讽之色。
岳恪沉默片刻,对着凌瑄摇头,道“瑄儿,此事牵扯甚广,万万不可。”不是他不愿意救,若可以救,他早就救了。
“恪舅舅,我要她活着。”凌瑄又重复了一遍,不是请求,不是询问,是命令。
女孩愣住,“我要她活着”这一句话似魔咒般一直在她耳边作响,握紧了手,指甲深深陷入手心,极力撑着不让自己早就脱力的摇摇欲坠的身子倒下去,细细的看了眼前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男孩,脸色淡漠,神情严肃,年纪虽幼,却有几分威严之色。
岳阳望着父亲与三皇子僵持着,有些着急,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深知父亲的为难,这几日父亲整日与沈丞相在为吕家之事发愁,若能救,怕是早救了吧。只是瑄皇子,一脸坚定,他认准的事,怕是谁也改变不了吧。慢着,或许,还有一人。趁着凌瑄背对着若兮的时候,拉了拉若兮的衣袖,冲着凌瑄的方向努努嘴。他本意是想让若兮劝劝凌瑄的,不料。。。
若兮试着挣脱开被凌瑄握着的手。凌瑄回头冲她柔柔一笑,想让她先安静会,不料却被她推开。蹙眉望着她,拉着岳恪的手央道,“恪舅舅,你就救救她吧,我看她好可怜,再说,她也只是个孩子啊,罪不及妻儿啊。”
岳阳见到心中低骂一声,大小姐,我是叫你去劝三皇子的,不是去给我父亲添乱的。
岳恪蹲下身子,无奈的对若兮说,“兮儿,这事不是舅舅说了算的,皇上都爱莫能助啊。”
若兮望着他一脸的为难,双眸转了转又说,“可是她已经逃出来了啊,若不是被我们看到,此刻她已经逃走了啊。”
岳恪愣住,又苦笑着说,“天牢之大,她一个女孩怎会逃脱出去,况且,今夜刘御史要亲自来监刑,若被他发现少了一个犯人,那狱中之人皆要因她丢了性命。”无论如何,他不能为了救一个女孩,就置牢中众衙役的生死不顾啊。
若兮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又问他,“刘御史也曾认识她呢?”
岳恪摇头不解的说,“这倒没有。”片刻,脑中灵光一现,这鬼丫头难道是想…试探的问,“若兮你的意思是。”
边上安明也一副了然的样子,这是个好办法。
若兮仰着头,笑着对他说,“舅舅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岳阳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语,一头雾水,却听凌瑄说道,“偷天换日”,顿时明了。
女孩愣愣的望着若兮,这个刚刚被自己挟持的女孩,此刻却想到了救自己的法子。
安明望着扣住的吕芷嫣,说,“昨儿二号牢里面正好死了个女孩,跟她一般岁数大,身形也差不多。”
岳阳已差不多明了,望着那个满身血渍的女孩,问“可是怎么把她送出去。”
安明脸上微微露了笑,自有办法,问女孩,“怕不怕死人。”
女孩一脸镇静,“死都不怕,还怕死人。”
“好。”安明赞赏她的勇气,又对岳恪说道,“昨晚地牢里死了几个人,戌时之后,会有衙役将尸体运到乱葬岗去,可让她混在里面。不过。。。”说着脸露难色,“可怎么跟刘御史交待。”
岳恪却不担心这个,不在乎的说,“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女孩,从平舆一路颠簸过来,死在路上也属正常。”望着那女孩,心下总算舒了口气,不能救下吕佑,能救下他唯一的血脉,也算是对他的藉慰吧。叹了口气,望向凌瑄,问,“这样你可满意。”
凌瑄又如往日般温文尔雅的说,“谢谢舅舅。”脸上早已没了此前的凛冽。
岳恪笑着摇了摇头,心中骂道这小子还真不是省事的主,又俯身行了个礼,故意恭敬说道,“那臣现在就去办。”
凌瑄知他跟自己玩笑,也不多说,只淡淡笑笑。
岳恪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叫人先送你们离开可好。”
凌瑄沉思片刻摇头道,“不用了,我要回宫一趟。”又转头吩咐岳阳道,“岳阳,你送若兮回府。”
“瑄哥哥。”若兮见他神色匆匆,怕他有事。
凌瑄冲她柔柔一笑安慰道,“不必担心,我过几日再去找你。”又转身对着那个女孩,沉声说道,“今夜子时,我会在乱葬岗前的山头等你。你有两个时辰从里面爬出来。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了。”
☆、116
凌瑄说完,不顾女孩错愕的表情,便转身离开。
若兮深深的望了眼那个女孩,在岳阳的陪同下,也离开了。
岳恪明了,凌瑄当然不会只救下这个女孩就不管,只是这会回宫,是想把她安置在哪里呢?对安明说道,“带她过去吧。”又看了眼那个女孩,说,“生死天命,从今晚后,换个名字,好好活下去。”
岳恪沉着脸来到了天牢,后面跟着几个侍卫,拖着一个小女孩。
“牢头。”副官扯了嗓子叫嚷着,见牢头匆匆赶来,数落着,“怎么看人的,让个小孩子跑了出去,幸好晕死在了门口,若是走丢了,可要你的命。”
牢头听了唯唯诺诺的认着错,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副官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命他开门,对后面人吩咐道,“扔进去。”
几个侍卫一用力,将已经没了生气的女孩,仍回了牢房中。
在他们进门时,吕家夫妻早就苍白了脸色,终是没有跑出去。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吕夫人,哭着唤道,“芷嫣,芷嫣。” 赶忙接住女孩,仔细看清后,却没了声响,愣愣的望着怀中的女孩。
众人只以为她看到没了生气的女儿,吓傻了,不以为意。吕佑也看清了女孩的面部,伸手用力握了握夫人的手。吕夫人望了他一眼,明了,顿时哭了起来,不住的唤道,“芷嫣,芷嫣,你醒醒啊。”
岳恪看见这情形,微微放了心,挥挥手让侍卫们都退后,扯了嗓子对牢中的吕佑说道,“吕佑,你勾结外邦,叛国通敌,死有余辜,圣上已网开一面,赐你体面的死去,你就安心去吧。”说着停顿一下,再言,“身后之事,本官自会为你打点好的。”
外人听来是在正常不过的,对死刑犯的客套之词,那吕佑听来却大不一样,心下已明了是谁救了女儿,也放了心,有岳恪在,自己的女儿定能平安长大,下跪行了大礼,说道,“罪臣多谢大人。”
岳恪深深的望了眼吕佑夫妇,叹了口气,出了天牢。
凌瑄匆匆回到宫,望着娘靠着父皇在小憩,才放了心,就怕她还没回来。不顾父皇的阻挠,忙将秦宁摇醒。
皇帝蹙眉,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冒冒失失的。
秦宁幽幽醒来,睡眼惺忪的望着他,“怎么了。”
凌瑄在他俩疑惑的目光中,关上上门房门,下跪,“请父皇赎罪。”
秦宁猛的被惊醒,了无睡意,忙起身问,“你做了什么?”瑄儿他向来有分寸,今日这般肯定是做了自己觉得荒唐的事。皇帝也有些诧异,能有什么事,会让他明知故犯,拥着秦宁让她坐下,说,“好了,依你的性子怕是先斩后奏了,赎不赎罪也没用了,说吧。”
“我今日在天牢,偷天换日,把吕家的女儿换了出来。”
“瑄儿你。”秦宁大惊,复要站起,却被皇帝紧紧拥着,耳边传来他的冷哼,“哼,还好你没带着人去劫狱。”
凌瑄知父皇已气急,忙俯身道,“儿臣不敢。”
皇帝微微皱了眉,吕家之事瑄儿与自己谈了几次,真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执着,这般大胆。轻轻揉着太阳穴,心下叹息,这儿子倒真是有主有谋,不让人省心。哎。。。怕是不仅如此,他还有一帮能为他赴汤蹈火的重臣,想着嘴角微微扬起,不错!
凌瑄见父皇迟迟不开口,心里没了底,却听父皇出声问道,“除了岳恪,还有谁知道。”微微蹙眉,怕父皇怪罪了舅舅,忙说,“是我要求的,与他无关。”
秦宁再也坐不住了,挣脱了皇帝,俯身扶起凌瑄,“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从头讲来。”凌瑄这才讲事情经过一一与他们讲了,只是省去了吕芷嫣挟持若兮,企图伤害自己的事,也将安明省去。尚不知父皇意下如何,还是不要将他也牵扯进来的好,恪舅舅与父皇尚有情份,断不会罚了他,安明就不同了。
皇帝看看了空空的怀抱,微微有些不爽,听他讲了,知事情定不若这般简单,也不多问。也知他匆匆回宫,定有事相求,故意道,“你们都计划好了,人现在也换了出来了,还来跟我讲,做何?”
凌瑄瘪瘪嘴,对秦宁说,“我想要娘为儿臣修书一封。”望着她有些疑惑,再道,“无尘师太。”
皇帝了然,心下有些欣慰,考虑周道,不错,只是让宁儿修书,似有不妥,说,“传我口谕,不要让你娘卷入此事。”望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凌瑄,做任何事都要想清后果,我希望你无论何事,都不要让你娘卷入其中。”
秦宁知他是怕事后若被人查出,牵扯到自己,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保护,她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有些事情,她不想染上太多无辜的性命,想到今日钱府之事,微微有些心痛。
皇帝望着她脸色一阵的惨白,忙起身扶着她,担忧的问,“怎么了。”
凌瑄这才想起来娘这几日身体未大好,今日又出了宫,刚刚进屋的时候,她似有些不适的靠着父皇,心下悔恨自己竟然没注意到,还净惹事给她贴乱。
秦宁望着他愧疚的小脸,微微一笑,安慰道,“好了啦,我没事。”又转头,对拥着自己的皇帝说道,“怎么说他也救人一条性命了。吕家一门忠烈,此事本就是我们皇家有愧于他,他这么做,也算是为吕家留点血脉了吧。”见他微微点头,也知他并无怪罪瑄儿的意思,才说,“我去给师太写封信吧。”发现皇帝微微蹙眉,似有些不愿,握了他的手,开解到,“往后那女孩在那不是一年两年,有些事不是冷冰冰的口谕可以顾及周全的。”又说,“自幼师太就待我极好,我也该给她修封家书了。”
☆、117
月夜,城郊乱葬岗。凌瑄站在高高的山头,待衙役们远去,才驾着车下了山。马车里坐着凌瑄和岳阳,四周围都有侍卫护着。今儿凌瑄带出来的都是可以以一敌百的死士,是只听命于皇帝的亲卫。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着,凌瑄从出城到现在一直没说话,突然问道,“什么时辰了。”
岳阳撩起车帘,望了望天,“亥时已过。”又怕着急,忙说,“快到了。”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了山道上,下面的山坳就是乱葬岗。侍卫长撩开车帘,凌瑄和岳阳纵身跃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山坳里到处都是尸体。四周依稀有几处无碑的坟头,尸身随处可见,好一点的草草的卷了个席子,大多数就是这般空空的抛在旷野中。熙熙攘攘的,有几只野狗在啃食尸体,不远处还有几只冒着绿光的野狼在走近。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和腐肉的味道。
岳阳没忍住,转身,扶着马车吐了出来。
凌瑄阴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想象世间竟还有这种地方,这是京城,全王朝最繁华的地方。冷着脸就要下去,被身边的亲卫拦住,“此地阴气重,三皇子还是在上面等着吧。”
凌瑄怒目,冷冽的道,“难道要我看着她被野狼吃掉嘛。”
终是养尊处优的皇子,没有经历惨烈的生死,全体亲卫都下跪,领头的面无表情的说道,“请少主不要为难属下,我们是奉命来保护你的,你若有个闪失,我们无法向主上交待。”沉顿片刻又说,“少主不能永远护住那姑娘,若连这点考验都过不了,那不如不救。”
“放肆。”凌瑄冷声呵道。
亲卫们似未听见,仍动也不动的跪着。
岳阳吐够了,怕凌瑄执着,真下去了,忙拉着他,劝道,“再等等吧,他说的对,我们终不能永远护着她,往后的路要她自己走。”
凌瑄拗不过他们,只能在站在山坳边等着,目不转睛的望着下面。过了好久,岳阳拍着他,喊道“快看。”顺着他的手望去,是一个身着单薄的女孩,在使劲的往上爬,凌瑄疾呼,“救人。”
侍卫也被女孩的坚韧打动,一跃而下,抱着女孩又飞了上来。
女孩站定,急急的喘着气,看清眼前的凌瑄,似还在梦中。半响,缓过神来,拉着凌瑄的手,哀求道,“三皇子,你能救出我,是不是也能救出我爹娘。我求求你救救我爹娘。”
岳阳愣住,纳闷的问,“你爹娘。”
凌瑄也蹙眉望着她,怎么回事?
吕芷嫣不知他俩何意,也未在意,一心只想着救父母,拉着凌瑄急急的说,“我爹说了,只要我出来,寻的救援,他们就能出来了。”
岳阳与凌瑄相视一眼,问,“你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今日上午啊,我逃出来之前。”
凌瑄大概明了了是何故,又不解她一女孩是怎么逃出来的,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狱中的一个牢头是平舆人,不忍见我们全死在牢里,偷偷放我出来的。”吕芷嫣已知他们是现在唯一的依靠,如实的说道,“三皇子,你救救我爹娘吧。”
岳阳听了一头雾水,脱口而出,“那牢头没跟你讲,今晚亥时,你爹娘就要行刑了吗。”
凌瑄忙出声喝止岳阳,却已来不及。
“什么。”吕芷嫣撑着双眸不信的看着他,又转头望向凌瑄,似在求证,见凌瑄不语,顿时明了,哭着向回城方向冲去,“我不信,我不信,爹说了,只要我能出来就有机会救他们的。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我爹娘。”
岳阳忙抱住她,这般时刻怎能让她回了城,“我们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你要回去送死吗?”
吕芷嫣哭着要挣脱了他,嘶喊道,“不要,如果我爹娘不能活着,那留我一人又有什么意思,我要跟他们一起去死。”
亲卫怕她坏事,正要劈手打晕她,却被凌瑄拦住。沉声呵道,“亥时已过,你爹娘已经死了。”
“不。。。”吕芷嫣哭喊着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道,“我不信,我要回去,我要我爹,我要我爹。”
凌瑄望着她呆呆的样子,两眼无神,心下不忍,俯身蹲在她跟前,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吕芷嫣推了凌瑄,起身,指着他骂,“都是你,都是你们凌家无能,才会让外臣把持朝政,才会害的我爹枉死,我爹不过是依法办事而已,他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
岳阳忙扶起凌瑄,对着吕芷嫣说道,“你不要蛮不讲理了,这事也不能怪三皇子啊。他冒了多大的风险把你救了出来,你还怪他。”
“我不要他救,我不要他救,我宁愿跟我爹娘一起去死。”吕芷嫣冲着他俩嘶喊道,满眼愤怒的望着凌瑄,“他救我只不过想减轻他的罪恶,想让他凌家皇位上少一缕冤魂。”
岳阳被她眼中的愤怒惊了心,他犹豫了,不知究竟该不该救她。却见凌瑄一步一步走向她,开口道,
“是,是我凌家无能,才害得你爹枉死。”试着执起她的手,一字一顿,沉声道,“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了杀父灭族之仇。相信我。”
吕芷嫣望着眼睛,似着了魔,又着他执起手,任着他对自己许下这誓言,眼里蓄满了泪水。今日的恐惧、无助,和对日后的渺茫,一下子都涌了出来。此刻的她对未来一无所知,只清晰的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眼下自己唯一的可信,不由自主的扑到他怀中,用力的抱着他,哭着嘶喊道,“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爹,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扔下我。”
凌瑄愣住,回过神来,轻轻拍着她安慰道,“你爹骗你逃出天牢,无非也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
身后传来岳阳的惊呼,“若兮。”
☆、118
凌瑄僵硬的回头,望见月下穆念抱着若兮坐在马背上,冰冷的月光,怎会如此刺眼,似看不清她的脸。
清冷月光下,若兮坐在马背上望着不远处相拥着的两人,听着女孩无助的嘶喊,和凌瑄不住的低语,心下有些异样,似被人揪得透不过起来。若兮苦恼,我这是怎么了,瑄哥哥不过是安慰那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啊,我怎么觉得心口闷闷的。直到多年以后,也是春末的月夜,她再次望见眼前的两人相拥在银色的月光下,那时她才明白此刻心中的异样是为什么。
吕芷嫣亦望着若兮,看清了她脸上淡淡的痛,她知道她是谁,白日里自己挟持了她,而她又出谋救出了自己。想着白天的情形,三皇子不顾危险,奋力救她的情形。这个女孩对三皇子怕是不一样的吧。感觉到了被自己抱着的三皇子想推开自己,不知怎么的,越发的搂紧了拥着他的手,敛起探究的眼神,装作无助的望着马背上的人。
凌瑄想推开怀中的女孩,无奈那女孩死死的抱着自己,低头望去,发现她不安的看着自己,心下以为她是害怕,也不再坚持推开她。冲着穆念说道,“穆师傅回来了。”
穆念轻踢着马腹,踱到他们跟前,跃身下马,又将若兮抱下,笑着说,“晚上才到,刚到丞相府,就被她央着过来了。”
凌瑄望向若兮,月光下,发现她的脸上竟有几分寂寥,心下亦有些异样,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瞥见她发上沾了些露珠,问“来多久了。”
若兮淡淡的望了眼他仍抱在怀中的女孩,微微扬着笑,“有一会了。”
凌瑄望着她故意扬起的小脸,一时没了言语。
一时寂静,让岳阳感到很是诡异,此刻他有个冲动,很想把抱着凌瑄的那两个爪子剁了下来,狠狠的瞪了眼那个毫不自知的女孩。走到若兮跟前,说,“这里阴气重,不是不让你来么。”
若兮对他笑了笑,不语。凌瑄蹙眉,握了她的小手,有些嗔怪道,“马上风大,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若兮望着他一手拥着那个女孩,一手握着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想要挣脱开他的手,“无碍,穆师傅抱着的。”无奈却被他握的紧紧的,望见他探究的眼神,赶忙岔开话题,“不是说要送她走么,你快去吧,天亮前要赶回宫的。”
凌瑄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怕她多想了,问“你要不要去。”她最爱凑热闹了,不如就带着她跑一遭吧。却见她摇了头,道,“不了,我娘还在等我。”顿时冷了脸。
若兮怕他路上没个照应,本就准备让穆念陪自己跟他一起去的,而此刻,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再看见这个女孩,“让穆师傅送你去吧,让侍卫送我回府就好。”
凌瑄冷着脸,沉声道,“不用。”又转身对穆念吩咐道,“穆师傅,你送若兮回府吧。”
若兮听了,感觉到了他微微有些生气,也不去看他,只靠着穆师傅不语。
穆念望着别扭的两个小孩,心中好笑,“好,你路上小心。我把小小姐送回府后,再来寻你。”
凌瑄摇了摇头,说“不用了,都是父皇的亲卫,不会有事的。”
穆念听了这才放了心,说着,“我明儿再去宫里你。”抱着若兮,跃上马,离去。
凌瑄沉着脸望着远去的声影。
岳阳真不知这两人闹什么别扭,本来还指望着若兮与他们一起同行,还有些欢乐,这下好了,要自己独自对着这个冷冰冰的凌瑄了。心下对那个仍窝在凌瑄怀中的女孩气急,扯开那女孩,狠狠骂道,“真不知道你一直抱着三皇子干嘛。”
凌瑄蹙眉,呵道,“岳阳。”芷嫣才缓过悲伤,怎能这么跟她说话。
岳阳是不敢跟他顶嘴的,忙求饶,“好了啦,我不说就是了。”转眼又狠狠的剜了吕芷嫣一眼,道,“幸好墨秋不在,若被墨秋看到了,她才不管你是谁,肯定要狠狠揍你。”
墨秋?是谁?吕芷嫣心中默问,她才不管她是谁?此时她心中只知道,她定要好好抓住眼前这个三皇子,才能为父报仇,为吕家一门三十余条人命报仇雪恨。
韶华山上的墨秋猛的打了个喷嚏,怒喊道,“谁在说我。”
边上墨言狠狠瞪了她一眼,“谁会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后山来乱逛,你脑子进水了。”
墨秋见哥哥生气了,忙瘪了嘴,嘟囔道,“我无聊吗,整天被关在山上,还不知道要关多久。”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好不容易山上来了几个人,没住几天就走了,哥我们什么时候能下山啊。我想若兮了。”
墨言听了一时没了言语,他也想回去,只是。。。哎,心下叹息,又狠狠瞪了她一眼,骂道,“前几天跟那玄风玩的时候,没见着你想若兮小姐呢。”
“哥啊。”墨秋上前拽着墨言的胳膊,嘟着嘴说,“你肯定不是我亲哥,我这么活泼开朗,哪会有你这么冷冰冰的哥。”看墨言不理她,又觉得无趣,突而又想起了什么事,问,“对了,哥,你说沐姨带着的那个女孩,是她的孩子吗?那年我们在丞相府见她的时候,好像没见着那女孩。”
墨言蹙眉,半响才道,“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事干嘛。”
墨秋放开了他的胳膊,一蹦一跳的跑在前面,不在意的说,“我好奇嘛。”
墨言对这个妹妹很是头疼,已是深夜了,得赶快拖她回去,不然明日早课又要瞌睡了,可是这会她哪肯回去,想着只能掏出杀手锏,说,“好奇,先想想等会师傅罚你的时候怎么办吧。”
墨秋本一脸的不在乎,这么晚了,山上的人都睡了,还有谁会注意到他俩,只是一抬头看见前方站着的人,愣住,哭丧个脸,回头对墨言埋怨道,“哥,你真是乌鸦嘴。”
☆、119
凌瑄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回了宫,倒头就睡。这都晌午了,还没醒来,秦宁知他累着了,也不催他,平素里他课业就重,难得有休息,今儿索性就放他一天假。
下午穆念来给她请安。一袭青衫,风尘仆仆,许是在外奔波的长了,比以前黑了不少。秦宁望着许久不见的他,很是高兴,笑着问,“回来了。”
一身淡墨色的长裙,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玉簪固定着,淡雅,娴静,又一年了,岁月似乎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穆念走到她跟前,下跪,“昨儿晚上到的。上午去了趟皇陵,这会才来给您请安。”沉顿一会,脸上有哀伤溢出,“老爷走了这么久,这时才回来,穆念不孝。”
秦宁脸上亦有一丝忧伤划过,又怕他自责,赶快敛了去,起身扶了他,“好了,起来吧,他不会怪你的。”赐了坐,再问他,“可找着了。”
穆念低头轻笑,嘴角微微上扬,“找着了,前几日在韶华山碰到的。”
韶华山?秦宁有一瞬间的诧异,继而又似明了,哥哥在那里整整呆了五年,他两自然会去那里。看他孤身一人进宫请安,心知怕是又没带回来吧,“怎么没带回来。”
穆念脸上一阵寂寥,苦笑着说,“她想再出去走走,拖我回来给老爷磕个头。”
秦宁明白他的心意,这些年了,为了过去,都在互相折磨着,谁都不肯放下。眼里一阵朦胧,望着他额边已爬上几条细纹,长叹一口气,何必呢,各个都这般执着,“那你还去找她吗?”
穆念不忍她再这般忧心自己,游晃了一年了,也该回来守着家了,敛去寂寥,砌起笑容,又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穆公子。“暂时不了,这会她有人陪着。”
秦宁想到了前段时间收到的她的书信,慧心一笑 ,也放了心。只是眼前这个人,多少是因为她们母子,才肯被束缚在京城里吧,淡淡一笑,有些抱歉的说,“你是为了瑄儿吧。”
穆念释怀一笑,他们之间已不需要太多的客套了,直说,“三皇子身边要有人照应。”
秦宁了然,他说的是实话,凌瑄不可能永远被关在宫里,进进出出的交给别人她不放心,岳恪他们又不方便,唯有穆念,自己家臣,照顾少主,对谁都说得过去。两人静坐一会,秦宁又问他,“那两个孩子可好。”
穆念知她问的是墨家两兄妹,想着墨秋那丫头就好笑,“好,长高了许多,也结实了许多。就是墨秋老吵着要回来。”
秦宁亦笑,那丫头不喜闹,原就准备送她去山上关关收收性子的,“这丫头怎么关了两年了,还不安分。”
穆念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道,“怕是安分不下来了,整日给师尊捣乱,时常被她师傅责罚。”
秦宁蹙眉,这性子不知道跟了谁的,往日在宫里还有自己照看着,惹出什么乱子,也无妨。可这回,山上清规严律的,就不知道收敛下。
穆念怕她担心,宽慰道,“师尊疼得紧,也就做做样子。”
秦宁听了这才放了心,两人又聊了许久,穆念跟她讲了这一路的风土人情,奇珍异世,惹得秦宁惊喜连连,很是羡慕。
聊了好久,秦宁终将徘腹了一下午的话,问出了口,“穆念,当年给小蝶治病的那个神医,你可还认得。”
穆念不知她为何意,如实道,“我与他在北苑呆了两年多,当然认得。”
秦宁心顿时揪了起来,忙问,“他叫什么名字。”
“名字?”穆念想了会,道,“从未听起谁唤他名字,认识的人都叫他五爷。”
“五爷?”
穆念望着她脸上淡淡的担忧,很是不解,这次在韶华山的时候,问南宫少主,说是在云游呢。小姐这会怎么会突然问起他,“小姐,怎么了。”
秦宁见他不解的望着自己,笑了笑,示意他安心,“无碍,随便问问。去看看瑄儿吧,也快起来了。”
穆念也未多想,便起身离开了。
秦宁坐在屋中饮着茶,看着这几日从太医院借来的医术,时不时的望了望院中,午膳过后没见着兰心。轻扯了扯嘴角,他果然不信自己的托词,心下微微叹息,也不知兰心能否为自己守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兰心匆匆从门前走过,看见坐在正屋中的秦宁,有些愣住,片刻后明了,主子在等她。硬着头皮进了屋。
秦宁抬起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翻起了书,好一会没说话,半响觉得她快沉不住了,才幽幽问道,“去哪了。”
兰心被她撂在一边都快哭了,听她终于开口忙答道,“主子,我什么都没说。”望见她就这么无声的望着自己,弱弱的低下头去,再说,“不过,皇上不信我,派李明去查了。”
秦宁已经料到了,兰心定瞒不过他,幸好昨天为做宫里的马车去。只是还是有点后怕,若真被他寻了去,那该如何是好,不知钱俊有无离开京城。蹙着眉,有些担忧,钱世伯这般惨烈的离开,就是为了能保全钱府,不掺和皇家之事,如若烨知道了她是从钱府那得到的消息,那世伯不是白死了么。冷着脸对兰心说道,“兰心,若让他知了实情,我不管是谁说的,你就不要在关雎宫待下去了。”
兰心愣住,怔怔的望着她,不敢相信,脸上有泪滑过,“主子,兰心十三岁就跟了您,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了。”
秦宁知晓她心中苦楚,只是事关钱府一门的性命,硬着心肠说,“是啊,快二十年了,我的性子,你也应该清楚。”
“您又何必为难自己呢。”兰心不懂,事已至此,她又何必在追究这么多。
“够了!”秦宁闭了闭眼,沉思打断,“我也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不想我查,那你就告诉我。”
兰心俯身磕了个响头,一脸死寂,“恕兰心万万不敢。”
☆、120
穆念回来,最高兴就属凌瑄了,终于出宫不用再跟着一群侍卫了,今儿跟娘告了假,等会上完课就跟着穆师傅回北苑,当然和若兮一起去。
今儿师傅讲的好慢,怎么这会还没下学。凌瑄百无聊赖的翻着书本,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那日过后,就一直未跟她见面,不知道还在不在生气。想着微微皱了眉,枕着手臂,伏在书桌上,真想不通,那日她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也怪自己不好,多哄她一会就好了,干嘛就让她离开了。。。
若琦推了推正在跟自己下棋的岳阳,努了努前面趴在桌上的凌瑄,轻声问,“怎么了,这两天都闷闷不乐的。”
岳阳顺着看去,瘪瘪嘴,没好气的说,“还不是因为你那妹妹。”
“若兮?”若琦有些惊奇,难得他俩能闹别扭啊。
边上袁逸听到若兮两个字,本晕晕欲睡的脑袋,一个激灵,凑耳过来,想听听他俩讲什么。
岳阳啪的一下敲了袁逸凑过来的脑袋,扔下棋子,不顾正在前面讲课的魏师傅,若无旁人般走到前面,坐在凌瑄边上。袁逸见他过去了,也跟在身后,寻了个靠他俩最近的空位坐下。若琦摇了摇头有点惋惜没人陪自己下棋,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收拾起了棋盘。
魏师傅看着底下的这般人,只能干生气,一群天子骄子,今后各个都是朝中的栋梁,他可不敢得罪了,叹了口气,视若无睹般继续讲他的课。
凌瑄感觉身边有人坐下,回头看看是岳阳,也不理他,继续趴着。
岳阳瘪瘪嘴,难得啊,连凌瑄都不认真听魏师傅唠叨了,可以考虑为上林苑换个少傅了,推了推他,问,“你今天要去孙少傅那吗?”
凌瑄晃了晃头,也不转头看他,说,“不去,穆师傅回来了,我等会跟他回府。”
岳阳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窗外没什么特别的景象啊,老盯着看干嘛,“北苑?”听他轻声恩了声,说,“我也去。”
“北苑在哪?”后面的袁逸听到了,凑了过来,问道。
岳阳白了他一眼,什么时都能扯上他,“林府的别院,在城北。”
林府别院。袁逸脑中一亮,若兮肯定也会去,忙问,“若兮去吗?”不待他俩回答,再说,“那我也去。”
凌瑄被他们吵着有些心烦,坐起,问了还在前面喋喋不休的魏师傅,“魏师傅,可以下课了吗?”
“好。那就下课吧。”魏师傅满脸慈祥的说道,整个课堂没一个人在听,大皇子一上课就呼呼大睡,薛大少在后面纠集了几个少爷在斗蛐蛐,剩下几个要么自己看书,要么下棋,连三皇子都心不在焉。这般孩子,他真不想伺候了。
岳阳望着一脸讨好的袁逸,问,“你去干吗?”
袁逸瞪他,又没问你,凌瑄都没答话,你讲什么,转头又冲凌瑄笑着说,“上次若兮说要吃栗子糕,我给她送栗子糕去。”
若琦收拾好棋子,走到他们边上,故意道,“袁逸,你的意思是我丞相府,连栗子糕都没有。”
“哪有。”袁逸忙狡辩,可不能得罪沈若琦。得罪了岳阳和马皓最多被他俩揍一顿,打一架就好,得罪了沈若琦,那可得了,坏的跟个狐狸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阴你一招,至于凌瑄,他是皇子,若兮又想着他,是万不可敢去得罪的。堆着笑,“我下午正好没事。”
“你刚刚才说了,下午要和我去校场。”马皓收了兵书,也准备回去,还不忘招惹下袁逸,这傻子不知怎么了,最近一直念叨若兮,话说自己也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了,想着要不要下午跟他们一起去,只是怎么开口呢。
“哈哈。”岳阳见他被拆穿了,朗声大笑。
袁逸瞪了马皓一眼,真是的,关键时候,来拆我抬,冲他嚷着,“我以为三皇子下午去校场啊。”又怕他们不信,再说,“我爹说了要我跟着你。”
岳阳知道他肯定是瞎扯,想着再逗逗她,与若琦相视一眼,道,“是嘛?明儿看见袁将军的时候问问。”
若琦明了,故作思考状,说,“对哦,明儿刚好马术课。”
袁逸一听,被他俩唬住了,真以为明儿有马术课,急了,“喂。岳阳,就够了啊。”又转身央着凌瑄到,“三皇子,你就带我去吧。”
凌瑄冷冷看了他一眼,这小子那点小心思,他还是知道的,去肯定得答应他去,就算这会儿自己不答应,他也能想到法子跟着去。不过呢,你肚子里那点鬼心思,还是趁早给我收着吧。想着冲他笑了笑,说,“行。”
岳阳蹙眉,袁逸那点心思,他们几个都心知肚明,凌瑄这会怎么这么大方。却又听凌瑄跟自己说道,“岳阳回去把岳婉带上。若兮前几天吵着要见她的。”顿时明了,却又有些不甘,干嘛把自己妹妹卷进去。无奈皇子就是皇子,没人敢不从,瞪了一眼凌瑄,应下了。
若琦摇了摇头,心下叹息,袁逸老是说他是狐狸,可真是冤枉了自己啊,这会被真正的狐狸拐了,还乐滋滋的在跟他笑呢。瞥见边上站着的马皓独自一人,想着他也平常孤孤单单的,也没人陪着。随口说了,“一起去吧。”
马皓以为自已一时幻听,知道抬头看见若琦笑着望着自己,才缓过神,带着点试探的问,“可以吗?”
若琦知道,他定不是问自己,淡笑着不语。
袁逸心思简单,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几家人间的隔阂,只想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热闹。
岳阳心中有些埋怨起了若琦,好好的叫他干嘛,明知三皇子不怎么喜欢他,还要带上他干嘛,回头憋了憋凌瑄,拉住了就要去吵凌瑄的袁逸。
凌瑄皱了皱眉,若琦的用意他明了,马家的关系在那,今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这么老僵着也不是办法,只是还是有点放不下。罢了,罢了,别显得自己小气了,起身道,“好啊,一起去吧。”
☆、121
丞相府。若兮上完早课后,来到林淑屋里给娘请安,林淑望着她满脸的欢喜,问,“今天要出去吗,一大早就听你在外面闹腾。”
若兮腻歪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脖子,点了点头,道,“下午跟穆师傅去北苑。”
“夫人。”王琴端着药碗推门而进,一袭红裙,已有了大家夫人的气息,望见若兮,满是宠溺的问“下课了?”
若兮点了点头,指着她手里端着的,问,“琴姨,这是什么。”又皱着眉问娘,“太医不是说好了,为什么还要喝药。”
林淑轻笑,这丫头对自己还真上心。王琴见她坐在林淑身上,怕累着她,忙将若兮抱起,笑着答道,“太医让再喝一个疗程,巩固,巩固。”
若兮听了,才放了心,小脸上挂满笑颜,对王琴说,“琴姨,下午我要去北苑,让若涵跟我一起去吧。”
王琴笑着答好,若涵性子淡喜静,不似若兮那么活泼,除了若兮也就和小初走的近些。她有点担心,她这个女儿在这么闪耀的姐姐身边会失了光彩。
若兮见她答应,很是高兴,挣脱了下来,辞了娘就去找若涵了。
沈府的马车晃悠悠的往城北行驶着。若兮和若涵俩姊妹在里面说说笑笑好不欢乐。哥哥今儿在宫里用了膳,待会会和凌瑄他们一起去北苑。
若涵见今儿小初没跟着,疑惑的问她,“初儿呢。”
若兮叹口气,歪着脑袋,闷闷的说,“小忠的娘难产走了,她在陪小忠呢。”
“好可怜。”若涵听了惋惜的道,小孩子对生老病死总会看的比较重。若兮亦沉默着点了点头,小忠还才六岁,这会有扔下一个不足月的婴儿,福伯伯要愁怀了吧。
若涵望着她沉默的样子,不知她又在想什么,撩开车帘,望着车外的景象。她不似姐姐那般自由,难得出府,对街上的情形还是很好奇。渐渐的车驶向了郊外,若涵估摸着快到了,终于将徘腹了很久的话问出了口,“我昨儿听你跟穆师傅说道墨秋了,他见着墨秋了吗?”
“见着了,穆师傅回来之前在韶华山住了一段时间。”若兮小手撑着脑袋,心不在焉的答道。
“韶华山?”若涵听了一喜,绞了绞手中的手帕,低着头问,“那墨言也在那吗?”
“墨言?”若兮终觉得她今儿个怪怪的,回头望了她,不解的说,“他当然跟墨秋在一起。你怎么啦。”
若涵望着姐姐一脸探究的样子,忙敛了脸上的情绪,若无其事的说,“没事,我就问问,他俩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若兮不见她有异样,想着那个总护着自己的墨秋,瘪瘪嘴,寂寥的说,“不知道,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墨秋了。”
“那你去跟瑄皇子说让他们回来啊。”若涵脱口而出,半响又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坐好,慢悠悠的说,“瑄皇子这么疼你,你说了,他肯定会去求秦婕妤让他们回来的啊。”
若兮也未发现她的不自在,听她讲凌瑄,就想起那晚的事,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我才不理他。”
“不理谁?”马车慢悠悠的停下,穆念撩开车帘,抱若兮下车,好奇的问她。
若兮一看是他,张开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腻歪道,“穆师傅,我好想你。”
若琦扶着若涵下了马车,望见她这般撒娇,冷冷的道,“你好像昨儿还跟穆师傅见面的。”
若兮看他竟敢拆自己的台,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而又趴在穆念肩上,甜甜的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一句话把穆念逗的哈哈大笑,若琦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妹妹啊,总归有理。若兮不理他们,只趴在穆念肩上,露着一双眼望着前方背着自己的身影,哼,竟敢故意不回头。
穆念将她放了下来,让他们自个在院中玩。中午刚收到了南边来的飞鸽传书,他要去处理一下。
袁逸见若兮来了,赶忙跑过来,献宝似的拿出食盒,是中午回府叫厨娘赶着做出来的栗子糕,殷勤的说,“若兮,若兮,这是我叫我家厨娘做的栗子糕,还热乎的呢,给你。”
若兮本就心情不佳,一看到他拿出来的栗子糕,蹙了眉头,大叫,“丑死了,这是什么栗子糕。我最讨厌吃这个。”说完就往后院跑去。凌瑄见着,忙跟了上去。
马皓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俩离去的方向,想跟上去,却发现岳阳在紧盯着自己,遂放弃了跟去的念头。
袁逸愣住,一时没回过神,直到她吼完,才弱弱的说,“你上次说的。。。”人早已不在跟前。
若琦摇晃着扇子,走到他跟前,在他眼前晃了晃,忍着笑,一脸抱歉的说,“我忘了跟你说,若兮小时候被栗子噎到过,她最讨厌栗子。”
岳阳回头望着他愣愣的样子,心中好笑,笑骂道,“呆子。”
袁逸回过神,怒视着他俩,“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讲。”
岳阳不理他,摆了摆头,若琦儒雅的笑着,一脸无辜的说,“你也没问啊。”
袁逸恨的牙痒痒的,知他俩定是故意的,又不能发作。
岳婉望着他脸气得通红,忙出声打圆场,“不如给我吧,我爱吃。”
袁逸正在气头上,又觉着她竟也来嘲笑自己,冲着她嚷道,“我才不给你吃。”
岳阳这下不依了,冲了上来就要揍他,骂道,“你这傻子,别不识抬举啊。我妹还不乐意吃你那破糕呢。”
马皓赶忙上去拦住,这两人要打起来,铁定袁逸吃亏,不管谁对谁错,回家肯定得挨袁叔的揍。
岳婉知袁逸是气糊涂了,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忙拉着岳阳劝道,“好啦,他这会心情不好呢,哥哥就别拿他开刷了。”
这边凌瑄追上了若兮,拦下了她,望着她嘟着的嘴,不由的觉得可爱,戳了戳她的脑袋,问,“去哪?
☆、122
若兮望着眼前含着笑的他,心下叹息,好吧,看在你先跟我说话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耸了耸肩,“随便走走。”
凌瑄轻笑,这丫头还真会装傻,明明跟自己置气呢,这会说什么随便走走,随便走走能走到后院厨房了。伸了手指,指了指厨房,问,“你饿了吗?”瞥见她微微有些羞红的脸,玩心大起,“这会厨房里估计没什么吃的了,你要真饿了,袁逸那有栗子糕。
若兮立马拉下脸,狠狠的瞪了他,转身就走。
凌瑄憋着笑,忙拉过她的手,“好了,好了,开个玩笑。”拉到跟前轻声哄着,好一会见她仍拉着个脸,不与自己讲话,柔着声问,“怎么还在生气。”
若兮见他低着声哄着自己,心下一软,只是还对那晚上的事,有些别扭,扭过头去,嘟囔道,“我哪敢生你的气啊。”
凌瑄伸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于她,自己总有充足的耐心,笑着道,“这嘴都翘的比鼻子高了,还不敢生我的气。”
若兮白了他一眼,低头噗嗤一笑。
只一瞬间,凌瑄感觉到积了几天的阴霾顿时消散了,眼前似乎豁然开朗,轻轻拥她入怀,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道,“我把她送到了无尘师太那里。”见她不吱声,微微叹了口气,再言,“她终是因我凌家才弄的家破人亡,我总不能将她救下就不管吧。”
若兮听出了他话语中淡淡的自责和歉意。救人之事,本就没怪了他,只是那晚两人相拥的画面有些刺眼而已,在他胸口闷闷的说,“我知道啊。”
凌瑄多少有些明了她介意的事,心中有些欢喜,至少这份感情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嘴角微微扬起,解释道,“那晚被乱葬岗的景象吓着了,看着她一步步从尸体上爬上来,被震撼到了,又觉着她一个女孩挺不容易的。”
若兮听他终于开口跟自己解释了那晚的是,心下是欢喜的,只是想着他的讲的画面,终觉不忍,打断道,“好了啦,我又没说什么。”说着又小声嘟囔道,“我哪有这么小气。”
凌瑄搂着她轻笑,心中却嘀咕这都几天不见自己了,还不小气啊。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轻轻松开她,低头道,“陪我走走。”
若兮笑靥如花,仰着头,问他,“去哪?”
“后面有片林子。”
若兮由他牵着往后院走去,望着他轻车熟路的,问,“你常来北苑吗?”
“以前娘每年会带我来两次,后来能时常出宫,穆师傅常带我来。”
“那你以前是不是常见着沐姨。”若兮听他这么讲很是兴奋的问着,她对那个匆匆见了一面的倾城女子非常好奇。
凌瑄见她一脸兴奋,心下沉了沉,想跟她讲了,她不若你想得那般简单。只是望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终没有说出口,淡淡笑了笑,说,“娘带我来的时候,会去看看她,平素里她就住在竹林深处的竹屋里,不常出来。”
“竹屋?在哪里?”
“就在前面。”凌瑄望着她一脸的好奇,淡淡的说着忙岔开话题,“边上是舅舅的衣冠冢,你要去看看吗?”
若兮的笑凝在脸上,舅舅是林家的禁忌,她从未听谁好好谈起过他,只是偶尔从下人们惋惜的碎语和母亲的眼泪中明了他是何等的优秀,从外公临走前仍对他的念念不忘中知晓了他凝聚了外公毕生心血,是林秦两家唯一的传承,只是这种传承在那一场并不算很危险的战役中被硬生生拗断了,这般惨烈。木然的点了点头,任着他牵着自己往竹林深处走去。
两人踩在满地的落叶之上,嘎吱嘎吱想着,在寂静的竹林之中,分外悦耳,也消散了两人凝重的心情。北苑是林丞相为秦家兄妹修的别院,秦远喜竹,林丞相特意从江南寻来干旱奈冷的品种,种了满满一个林子。秦远走后,这片竹林曾经一度荒废,谁也不忍进来,是穆念和沐小蝶下了江南寻来竹苗,精心修葺,让它恢复了往日的郁郁葱葱。
与皇陵里的宏伟不同,这座衣冠冢简简单大的,墓碑只写了个名字,没有落款,没有墓志铭。但若兮一眼就能认得,“秦远”这两个字是出于外公之手。透过那两个苍劲的字,她仿佛看见当年外公忍着悲痛,为自己最心爱的外甥写下墓碑铭的情形,那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墓的不远处是一座竹屋,掩着门,似很久没有人住过,那便是沐姨的住处吧,陪着他的衣冠冢,陪了整整六年。
若兮有一瞬间的恍惚,瑄哥哥的脸上除了悲痛之间,竟有着浓浓的不甘,那种愤怒,她似乎曾在脸上见到过,是那一晚,外公过寿那一晚,他曾这么愤怒的看着马冽。
凌瑄终于察觉了她探究的目光,低了低头,敛去脸上情绪,俯身在墓前斟了一杯酒。
若兮望着了他闪躲的眼神,问“你见过他吗?”
凌瑄扯了扯嘴角,“没有,我刚出生三天,他还来不及见我一面就走了。走了那么惨烈。”娘说过,出征之前,他就说了,要用一场完胜,来迎接他的小外甥降生,为他献礼。
若兮望着他眸中渐渐积起的泪水,拉着他安慰道,“他是为国捐躯的,你该为他骄傲。”
凌瑄回过头,冲着她惨淡的笑了笑。这样的笑让若兮惊了心,只是下一句又让跌入冰冷的深渊,“是吗,如果他是死于阴谋呢。”若兮愣住,撑着大大的眼睛,不敢相信。
“谁?”凌瑄沉声呵道,顺着声音望去,是马皓。
若兮见是他,敛了情绪,拉了拉沉着脸的凌瑄,“马皓哥哥,你怎么来了。”
马皓望着脸色不善的凌瑄,心下发悚,故作镇定的对若兮说,“穆师傅备了点心,让我来寻你们。”
若兮拉住正要出声的凌瑄,笑着道,“好,我们一会就去。”
☆、123
那日回来之后,若兮整日的呆在外公原来的书房里。林淑望着她老是在里面翻箱倒柜的,很是不解,问她,“你在找什么。”
若兮回头望见是她,敛了脸上的惊讶,笑着说,“这几天无事,我来寻两本书看看。”
林淑见她难得好学,能想着看书,是好事,也不再管她,转身离开。
若兮见娘走远,跌坐在椅子上,好吓人,幸好娘没进来看自己。她在找外公的手札,她记得听岳恪舅舅讲过,外公有记手札的习惯。那日瑄哥哥的那句话实是太惊心。她可以肯定娘并不知情,至始至终娘都认为舅舅是中了敌人的埋伏。爹知不知道她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就算爹知道事情的始末也不会跟自己的讲的。而瑄哥哥,总是说自己还小,再等两年,等两年再跟自己讲。两年,两年,两年前的寿宴他也是这么讲的,两年后他还要再等两年,她等不了了,她现在迫切的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苦苦在房里寻了几天都没有收获,若兮很是苦恼,坐在软榻上发着呆,叹息着外公究竟将手札藏哪了。眼角瞥见书架顶层的那个紫木匣子似乎很眼熟,遣了下人寻来梯子,爬了上去,匣子上面堆了厚厚的灰尘,竟还用锁锁着,手慢慢凑过去将要碰到却被一声厉声喝住“你在干什么。”
若兮吓了一大跳,收回手来,见是父亲和若琦,弱弱的说,“我来寻几本书。”
“下来。”沈易脸色不善,抱了她下了木梯,“这里的书,你哪能看得懂,要看书,去我书房寻。”
若兮忙应下,对着若琦吐了吐舌头,忙转身要离开。
沈易望着她这般鬼鬼祟祟的,又望了望书架顶端的那个匣子,沉声说道,“若兮,我知你心思玲珑,但是有些不该你去探究的事情,就不要去探究。”
若兮愣住,缓缓回过头,望着父亲脸上是不曾见过的严肃,不禁的脱口而出,“所以说您是知情的。您知道远舅舅是死于非命。”
若琦骤然转头,撑着双眼不置信得望着她,怎么可能。
“若兮。”沈易怒喝,高高扬起的手,终不忍落下,望着她含着泪的双眸,一字一顿冷冷的说道,“你若不想你娘随了你外公去,就收好你的好奇心。”
若兮终想起了娘,想起了,若她知道了,该是何等的绝望,眸里的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沈易望着她挂满泪水的小脸,终是不忍,就怕她不知轻重惹了淑儿那可如何是好,狠了狠心呵斥,“下去。”
父亲从未跟自己兄过,这事是自己欠妥当,但也不能全怪自己啊,若兮愤愤的转身离去。若琦见状忙跟着。
若兮坐在长廊深处,蜷起腿,额头抵在膝盖上低泣着。若琦静静的陪在边上。
若兮哭了一会,吸了吸鼻子,含着泪望着若琦,问“你是不是也知道。”
“我不知道。”
若兮望着他清澈的眼睛,明了他没有骗自己,苦痛着将心中的猜疑说出了口,“能让外公与宁姨苦心瞒着娘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件事与马家有关。”
“够了。”若琦不敢在听下去,第一次大声的打断了她,握着她的肩膀,“若兮,为了淑姨,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
娘,若兮心仿佛被揪了起来,抚上胸口,碰到怀中的那颗珠子,马冽送的,瑄哥哥让自己好好收着的,他知道是事情的真相,为何还要自己好好收着他送的珠子,握着珠子狠狠的往地上砸去。
璀珀在草地上滚了两圈,安好的躺在那。若兮冷冷望着那颗珠子,身后传来了沈易的呵斥声,“捡起来。”
若兮不依。若琦不知何事,怕父亲责罚了妹妹,忙想出声劝道,“父亲。”
沈易示意他安静,沉着脸又喝了一声,“捡起来。”见若兮仍不依,闭了闭眼,说,“如果不想你的瑄哥哥有一天跟你舅舅一样,就好好收好这颗珠子。”
若兮和若琦两人都震惊的望着他,什么叫凌瑄跟舅舅一样,若兮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沈易望着她满脸的震惊,转身离去,知她以后定会收好这个珠子的,就好了。原本不想让她太早对面这些的,看来是自己错了,她不是淑儿,有秦宁和秦远挡着,又有岳父精心庇护着,可以无忧的长大。她没有任何人的庇护,甚至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眼里她就是林家,没了她,林家就没了传承,那些拥护者就会散掉。在某些程度上,她甚至比凌瑄更危险,若再这般冲动,没个收敛的。他不敢再想,仰了仰头,忍住眸中的泪水,若兮啊,我的若兮,爹该如何保护了你啊。
关雎宫。
四月里天已经有些暖人。阳光洒在身上,很是舒服。
秦宁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闲的翻着那本医术。安青坐在一边嗑着瓜子,见她看着饶有兴致,嘟囔道,“这本书你翻来翻去,都翻了快一个月了,还没看完。”见她耸耸肩不语,又问,“怎么突然对医书又感兴趣了。”
秦宁抬起头,懒懒的道,“久病成医啊。学些常识,省的以后一点小事就去找太医”指着书上的一页突然说,“青儿,我看这本书上说你们南方有一味草叫琅亚珠,你有没有听说过。”嘶,安青咬到了舌头,赶忙喝了两口水,试探着望了望她,“没有,我又不懂这些草药,你问我做什么。”
秦宁见她一阵手忙脚乱,脸上还有些局促,心下已了然,晃了晃手中的书,无辜的道,“是吗,我随便问问,正好书上说道,你要不要看看。”
“我不要。”安青突然起身,躲开了她递过来的书,又觉得自己太过紧张,深呼了口气,整了整衣服,道,“才不看这些东西呢,你慢慢看吧,我先回去了。”
秦宁望着她匆匆远去的背影,脸上越来越冷。
☆、124
清晨,皇帝刚走,兰溪伺候秦宁洗漱,用膳。兰心匆匆进门,支开兰溪,凑近秦宁,低声道,“主子,吴太医下午回京。”
汤勺落入碗中发出清脆的声音,秦宁愣住,终于回来了,半响过后,复执起汤勺,似未听见般,悠悠的用着早膳。
兰心虽不知她究竟要干嘛,心中终是忐忑的,她若真跟皇上炒了起来,那这宫里就没个清静的日子了。若是这般,倒还算好,就折腾折腾他们下人。可眼下这样子,从钱府归来快一个月了,不闹,不问,仿佛跟没事人一样,这般平静,不是好事啊,心下有些发怂,摸不清她到底想干嘛,再开口道,“主子,太医院传来消息,吴太医已经辞官了,今儿下午只是回来跟皇上汇报江西疫情的情况。”
一碗粥下肚,身子已暖了不少,取了手帕,细细了擦拭了嘴,慢悠悠的开口,“兰心,你总是这么优柔寡断。如果你打定主意想瞒了我了,那今儿就不该跟我讲了这个消息。”
兰心听了心下一沉,果然没自己想的这么简单,马雯之事,她亦只知道个大概,但明了皇上终究是为了主子,实在主子这会这般探究到底想怎样,那不成她还要为那戚美人鸣了冤不成。心下有些埋怨,“主子,有何必这般揶揄奴婢呢,这会兰心不说,呆会您还是会知道。皇上曾说过,您想做的事,没人能拦的了您。”
秦宁听出了她口气中的埋怨,微微有些冷了脸,“兰心,你若觉得这是我小题大做了,那你可以去跟他讲啊。”
兰心见她生气了也不敢多言,心中嘀咕,又是这句,下句是不是要说,我若讲了,那以后就别留在关雎宫了。心下不服,脱口而出,“奴婢不说,只是想着以后能继续呆在您身边。”说着顿了顿,有些委屈的道,“奴婢十岁起就被告知此生的责任就是护您周全。至今已有二十几年了,离了您,奴婢不知道此生还有何意义。”
秦宁听了这话,顿时软了心,是啊,二十几年了,就跟自己亲姐妹一样,只是这亲姐妹竟还会这般骗了自己,眸里含了泪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这么些年了,我不是没有心。”扶着胸口,指着心,对她说,“只是我这里痛,他为什么要骗我,连着你们所有人骗我,这次是马雯,那下次会是谁。我给过他机会了,钱府回来那天,我就问过他了,他还要骗我。”
兰心望着她流了泪,也软了心肠,听了她的哭诉,知她心里难受,这事放谁身上都要难受了的,忙替她拭泪,宽慰道,“主子,皇上是怕你知道了难受。”
秦宁猛的推开了她的手,怕我难受,所以就骗我?多好笑,控诉道,“那他有没有想过,他一次次骗我,我会更难受。”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似自语般低喃道,“你知道我有多无力吗,你们所有人都帮着他骗我,你,安青,沈易,岳恪,还有这屋里所有的人,再没有一个人能让我相信。兰心,我感觉好冷。”
兰心知她心痛,不忍再听下去,忙将她拥在回来,“主子,求您别说了,兰心再也不敢了,奴婢发誓若有以后,定不会再瞒了您半分。”心下有些慌乱,唯指望着今儿吴太医来,不要露出破绽就好,“奴婢只求您,别把自己逼的怎么紧,亦别去怪了皇上。无论您愿不愿意听,皇上他终是为了您。”
她有何尝不知他是为了自己,为了凌瑄,只是她不忍,终究要为了这份执着残害多少人的性命。
凌瑄去上林苑前来给秦宁请安,秦宁已收拾好了情绪,问,“穆师傅今儿来宫里接你吗?”
凌瑄摇了摇头,“今儿说有事,不一定能来。”
穆念不在,那还有谁见过他,这会如果自己问他,他定不会实说的,没了人证,又有何用。秦宁思索着,突然想起那日若兮进宫时,安青说的那句术业有专攻,她似乎很不想让若兮见吴太医,为何呢。对了,瑄儿曾说过,若兮在扬州遇到过南宫家的少主,没准若兮曾经见过他,所以他们才不敢让若兮与他见了面。
凌瑄望着她脸色不善,忙问,“娘怎么了。”
秦宁缓过神来,虽不是很确定若兮到底有没有见过那位五爷,但这会穆念又不在,只能靠若兮了,冲凌瑄摇了摇头,示意他无碍,半响又说,“宣若兮下午进宫吧,我有些想她了。”
凌瑄不宜有他,笑着问,“要叫淑姨来陪你吗?”
秦宁摇了摇头,“淑姨近日身体不适,就别去折腾她了。”
凌瑄虽觉得奇怪,怎单单宣了若兮,也未多想,应下了,便去了上林苑。
下午,吴太医刚收拾好病例,正准备离开。却听小厮来报,关雎宫秦婕妤宣。
吴太医与前来送行的安青相视一眼,苦笑道,“终是没躲过。”
安青脸色不是很好,担忧的说,“我总觉着她最近有些怪怪的。我去找皇上。”这会也只能般救兵了。
吴太医却摇了摇头,“好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他这会正跟沈易在商谈黔南运粮之事,你这会去也见不着,不若陪我去一起面对吧。”
两人一起来了关雎宫,秦宁赐了坐,笑问,“怎么你俩会凑到一起。”安青笑言是路上遇到的。秦宁不知何意的说了句好巧,又对着吴太医说道,“听说你要辞官了,我答应了一位小女孩,要央你给她娘号个脉,想着赶紧的在你走之前来跟你说了。”
吴太医已猜出是谁了,笑着说,“是谁家的小姐,婕妤派人通传一声好了,臣自当登门拜访。”
“不用了,我今儿将她宣来了。”说着伸了手,唤了声进来。安青见到来人已惨白了脸色。
若兮走到秦宁身边,仰着头望着吴太医,蹙眉,思索片刻后,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125
若兮走到秦宁身边,仰着头望着吴太医,蹙眉,思索片刻后,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若兮。”安青惊呼了一声,望着秦宁冷着的脸,微微扯了扯嘴角,心有余悸的说,“若兮小姐,怕是认错人了吧。”
“哦,你怎么会知道她认错人了。”秦宁挑眉,咄咄逼人的问道。
凌瑄听了,觉着今天娘太奇怪了,望着边上安青的不安,心下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看那吴太医倒是一脸的镇定。瞥见若兮探过来的求助的目光,避开娘,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秦宁搂着若兮,柔着声问,“你见过吴太医,什么时候见过的。”
若兮愣愣的望着,实不知该说什么好,已经看到了凌瑄的暗示,不能说。可那吴太医,分明就是那个人,他怎么会在宫里。顿时也明了,宁姨今儿突然宣自己入宫,定不是简单的想自己了,她察觉到了什么吗,吴太医跟她有什么过节吗。还有安青,顺眼望去,见到她焦急的冲自己摇头,她是何意。
秦宁察觉到了若兮望去的视线,回头怒视着安青。安青忙低下头,手微微有些抖着,千防万防,没有想到她会找来若兮。
秦宁握紧了若兮的手,忍着耐心的哄她,“兮儿怎么了,说话啊。”
若兮听着她极力柔着的声音,手上被她握得有些发疼,却又不敢呼痛,今儿的宁姨让她感觉有些害怕,低着头,弱弱的说,“一时忘记了,只觉得有些熟悉,记不起来了,也可能是我认错了。”
“是吗?”秦宁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冷冷问道,她在撒谎,她这孩子虽然鬼点子多,但终究心思单纯,一眼就能被看穿。
安青听她这么讲终于送了一口气。
凌瑄望着那个低着脑袋的小身影,极力克制着自己不上前带她离开。他太大意了,今早竟然没有看出娘的异常。
吴太医终于上前一步,拉着若兮,俯着身子,冲她笑着,似诱惑的说,“臣下曾为林丞相复过诊,去过林府,想必若兮小姐是那时见到臣下的吧。”
淡漠的笑颜,温润的嗓音,终于驱散了若兮心中的害怕,想起了那年的事,回以他暖暖一笑,不由的跟着他的话说道“那可能就是那时见到的吧。”耳边传来宁姨的冷哼之声,若兮身子一顿,害怕又重新袭来。僵着身子,转头去寻凌瑄。
凌瑄冲她软软一笑,示意她过来,握着有些冰凉的小手,安静的站在一旁。
秦宁静坐着不语,低头用茶,屋子里安静的诡异,安青回过神,看了看吴太医示意赶快走。吴太医了然,她这般悠闲,定是在等谁,行了礼道,“婕妤若无其他事,臣下就先告退了。”
秦宁轻抿了一口茶,终于开口道,“急什么。”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了着急的呼声,“瑄儿”。
是穆念,吴太医终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划过一丝神情,不是慌乱,是解脱。
穆念推门而进,疾步走到凌瑄跟前,蹲下细细的检查了他,担忧的问,“可有事?”
凌瑄摸不清头脑,不知他说什么,“怎么了,穆师傅。”
穆念终感到了不对,“不是,你娘说。。。”正要解释,一回头却看到了吴太医,惊喜,“五爷,您怎么在这。”
安青脸上一片死寂,秦宁冷冷的笑着,吴太医一脸的豁然,微微点了点头,道,“穆念,好久不见。”
若兮和凌瑄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几个人,屋子里陷入寂静。
片刻后,秦宁开口打断了沉默,“瑄儿,送若兮回府。”
凌瑄应下,担忧的拉着愣住的若兮出了屋里,寻不见兰心,派了兰溪将她送回丞相府。他不能走,今儿屋里定会有事发生,穆师傅显然是被娘骗回来的,还有那吴太医到底是谁,太多的疑惑,他必须要留下来。
回头看着微微有些发抖的若兮,狠下心肠,将她抱上马车。若兮红着眼,拉住了他,“瑄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凌瑄望着她眸中含着泪,轻声安慰道,“若兮,没事,你别担心。”
若兮紧了紧拉着他的手,有些惊恐的说,“瑄哥哥我见过他,那年在扬州城我见过他。”
凌瑄心下一沉,果然与南宫家有关,心下有些后怕,那前段时间宫里发生的事,不敢在往下想,轻声安慰着她,交待道,“好了,若兮,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今天的事谁都不要讲,淑姨也不能说。”
“他是谁,他怎么会进宫。为什么穆师傅会叫他五爷,他跟穆师傅是什么关系,还有,还有那许诺又是谁。”若兮有些不安,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住的问了他,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又想起了前几日父亲说的话,身子瑟瑟发抖着,“瑄哥哥我好怕,我觉得自己身边到处都是阴谋。”
凌瑄终不忍,原想着让她过一个平平静静的童年,还是不能如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别怕,有我。”感受到了她的无力,不安,唇终于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若兮止不住的低泣,紧紧抱着他,似要抓紧这仅有的安心。凌瑄低声安抚了她,直到怀中的柔软的身子不再那么颤抖,才轻轻放开了她。望着她红着的双眸,沉声说道,“我现在要回娘那,不能陪你。你先回去,我明儿就去寻你。”
若兮知他担忧宁姨,宁姨今儿太过奇怪,她亦担忧,但她知道自己留在这只会徒添他的顾虑,慢慢松开他,点了点头,任着马车将自己缓缓带离皇宫。
凌瑄眼睁睁的望着她离开,紧盯着视线中越来越小的身影,越来越小的马车。他知她不安,知她惊恐,知她害怕,只是他无法陪在她身边,他有他的无奈,他有他的顾忌,他有他的责任。若兮,是不是以后,我都只能像今日这般,眼睁睁的望着你远离,徒将我自己留在这黑暗的漩涡。
☆、126
秦宁待凌瑄与若兮离开,望向吴太医,挑了挑眉,冷冷的道,“不打算叙叙旧。”
穆念终于从久别重逢的惊喜中缓过神来,望了望秦宁,顿时了然,温润的脸上有了些错愕,不置信的唤了声“小姐”。
穆念于她,除了是舅父为哥哥精心挑选的伴读之外,更是如兄长般的存在。哥哥走后,这么些年了,他早已代替了哥哥来守候着她们母子,不离不弃,宁可放任自己所爱之人去远游,不去追寻,也要守着他们母子。就如今日,她只是派人去说了凌瑄摔伤了,他就放下手中事急匆匆从邻郊赶了回来,这份情早已超出了主仆之情。骗了他,终有些不忍,面对他无声的指责,她也无话可说,望着穆念有些受伤的眼神,有些愧疚,她终于明白兰心说的自己为了真相已不择手段了。
吴太医轻笑,打破了她的尴尬,“你还真如阿远所说的聪慧机警。”顿了顿,望着她微微错愕的神情,又说“不过没他讲的那么可爱。”
轻佻的话语,惹怒了秦宁,没想到他能主动提起哥哥,怒目望着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安青顿时慌了手下,噌的一声跪下,“姐姐。”
“闭嘴。”秦宁大声吼道,砰的一声,砸了手中的茶杯,瞪着她,怒声道,“你也骗我。”
安青被她惊着了,从未想过她会这般生气,忙摇着头,解释道,“姐姐,你听我说。”
“够了。”秦宁打断了她的辩解,“我再问你一遍,琅亚珠是什么。”
安青终于明了从马雯小产之日起,她就开始怀疑了,心下顿时死寂,闭了闭眼,脸上终于有了绝望。
穆念并不知前面发生的事,极少见秦宁这般动怒,有些担忧的唤了她。秦宁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撑着头,满是倦意的望着安青说,“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
安青闭了闭眼,脸上有泪划过,终是没有开口。
吴太医知她为难,皇帝与秦宁一个不能得罪,一个不忍得罪,轻叹一声,坏人还是自己做吧。朗声说道,“薏仁,喜生于湿润地区,耐涝耐旱,我朝各地均有栽培,北方俗称草珠珠,岭南人称琅亚珠。单从一味薏仁就判定与她有关,你未必太过轻率。”顿了顿又言,“而且若我没记错,马雯当日小产是因为服用了过度的红花。”
穆念终于明白她为何这么生气,马雯小产,牵扯到了五爷,那肯定是皇上的意思了吧。心中苦笑,圣上对小姐执着,还真是愈沉愈厚。
秦宁望着仍是一脸温润的吴太医。他未用敬语,甚至直呼马雯的名字,可见他的桀骜,也听出了他对马雯的成见。只是这般桀骜的人,怎么屈居宫门之中,整日受那清规的束缚。实在想不出凌烨竟有如此能耐,能请得动这般世外高人。微微一笑,抬了抬下巴,望着他,“我从未说过与她有关,况且你我心中皆知胎儿并非死于当日的红花,反而是它,救了马雯一命。”望着他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丝僵硬,一字一顿,轻吐出残忍的话语,“如果薏仁与红花只是让已早已中毒的胎儿排出体外呢。”
安青顿时跌坐在地上,她竟查的如此透彻,再也没了念想,脑中唯一想的是,该怎么办,该怎么跟皇上说。望着秦宁一脸的沉静,心终于慌乱了,她到底想干嘛。
凌瑄在门外碰巧听到了这一句,推门而入,望着那位曾经自己深信的、愿意用娘的性命来跟他一起赌了命运的人。
秦宁见他进来,皱了皱眉,她已没了力气去呵斥任何人,亦不想让凌瑄听见这些血腥的事。挥了挥手,唤了穆念,“瑄儿跟穆师傅下去。”
穆念望着这般的无力,心知她早已心力憔悴,不忍在多说什么,带着凌瑄就要离开。
凌瑄拦住了他,已明了今日娘动怒,是因为马雯之事,那件事他并不想知道太多。他于马雯,没有娘那般情深,有的只是深深的怨恨。况且他也知晓,若自己想知道,事后娘定会讲与他听,只是此刻,他有一事不得不问。向着那位已恢复了一脸温润的吴太医,问道,“我只问您一句,当年在扬州城外若兮遇见的许诺到底是何人。”
望着那张酷似秦远的小脸,吴太医会心一笑,“南宫少主,南宫谨。”
凌瑄了然,果然是他,点头致谢,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吴太医心中突地就跳出了一个念头,那个心心念念念着沈若兮的少主要有对手了。
秦宁在听到南宫两字时,深深叹了一口起,也只有他会对哥哥的死,这般耿耿于怀。挥了挥手,无力的说,“算是故人了,坐吧。”又转头对跌坐在地上的安青说道,“起来吧,自己寻地方坐了,别在我眼前晃荡。”
安青明了,这会她气大发了,心有余悸的望着眼前的两人。她不要坐着,若可以,她现在只要跑去知晓了皇上。
吴太医冲她轻笑,示意她安心,倘然在秦宁面前坐下,自顾自得斟起了茶。
秦宁笑,他还真不客气,“能让五爷甘心入宫,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舅父的意思,还是南宫盟主的意思。”
吴太医朗声一笑,提起茶壶,又为她斟了一杯茶,“不要见外了,五爷,不过是戏称,我单名一个矛字,矛盾的矛。你叫我吴矛就好。”
秦宁望见他的坦然,也会心一笑,抿抿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吴矛轻笑,这般俏皮,才是如他所讲的,将前事婉婉道来,“前年在扬州城巧遇若兮小姐,后来得知林丞相身体微恙,南宫盟主命我入京为林相治病。入京后,才发现林相已时日无多,为尽量延续他的性命,决定留在京城。林相知我曾与若兮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不想她太早牵扯近江湖中事,所以才命我以太医的身份进入林家,避开若兮小姐。”
☆、127
秦宁了然,于若兮和瑄儿,舅父向来谨慎细致。只是…微微蹙着眉,不解的说,“我记得你是马冽举荐入宫的。那马冽怎会举荐你入宫呢。”
闻得马冽两个字,吴矛满脸嗤笑,脸上满满的讽刺,“马冽虽与盟主结拜,但他从未去过锦城,南宫府的大门朝哪边开,他怕是都不知道。”说着又扯了扯嘴角,一脸不屑,“那年在他南征途中,碰巧救了他,也是看在秦兄的面子上。只是没想到还为这事留下了个伏笔。”
秦宁感觉到了他对马冽浓重的恨意,南宫怕也是如他这般吧,“当年那事,他亦有他的苦衷。”
“秦宁,够了。”还未说完,却被他沉声打断,“我始终不理解你与林相怎会轻易原谅了他。在我们江湖中人眼中,没有什么苦衷不苦衷,兄弟是该用自己生命去保护的,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顿了顿,似觉得自己太过激动,缓了缓,直视着秦宁,冷冽道,“马雯之事,我从未后悔,若有来次,我还是会照做。”
秦宁叹息,江湖中人向来以义为重,她不想再跟他纠结马冽有没有苦衷这事,提起这事于谁都是活生生的将结了痂的伤疤再血淋淋的撕开。低头吸了吸鼻子,抑制住了眼中的泪,抬眸问,“是皇上的意思。”
吴矛明了她所说何事,望着她清澈的眼神,也不再隐瞒,“当初林相辞世后,我本就打算离开。后来凌烨来找了我,说了这事。凌瑄是秦远的外甥,是他唯一的血脉。我怎能允许马家之人肖想了他的位置。况且让凌瑄继承大统也是林相的心愿,林相于南宫家恩重如山,他不忍做的事,那就我来做。”
秦宁皱眉,直呼名讳,他可真是大胆。只是没想到他竟与凌烨一般执着,含着泪,似在控诉,“你明知他不忍,又为何要做。”
吴矛望着她凝着泪的双眸,知提及了她的心伤,狠了狠心,“秦宁,不要自欺欺人了,他已经死了,秦远也死了。”
秦宁闭了闭眼,满脸苦楚,泪终于顺着脸颊划了下来,是啊,都死了,所以身后之事都可以视而不见了。睁开眼,哽咽着望着他,“所以你就借着马冽的信任,留在了马雯身边,从一开始你就在给她下毒。”想着还是自己给马雯建议,让她寻了他为主诊。不觉得好笑,明明之中是不是真有天意,这一切都像是自己主谋的一样,是她指使了吴矛去害马雯的孩子。突而又想起了凌烨曾对自己说过,“你亦有事瞒我,为何却要我对你坦诚相告。”原来他就知道了自己为马雯出谋隐瞒他胎儿性别之事,自是没想到她们精心寻得心腹却是他的内应。惨笑一声,多么滑稽。
吴矛望着她满脸的惨淡,知她心痛,如实道,“我未下过毒。马雯酷爱花香,我只是在她的香囊里动了些手脚。”
秦宁愣住,怎么可能,马雯平素极为小心,不置信的说,“晓儿,每日能会仔细检查了她的衣着配饰。”
吴矛轻笑,她未免太小看了自己,淡淡的说,“夹竹桃,我掺了夹竹桃的花粉在里面。不是麝香,她不会起疑,用量极少,况且我用兰花遮盖住它的味道。”
夹竹桃!秦宁撑大了双眼,怒吼道,“你不仅要她小产,你是要她的命。”
吴矛早料到她会这般激动,低头请扯了扯嘴角,要她的命又如何,“是,我本意如此。只不过是凌烨怕你伤心,再三的要求了我留了她的性命。”
“吴矛。”秦宁握紧了手,咬牙切齿唤了她的名字。耳边却传来了他更桀骜不驯的话语,“如果不是林相以死相逼,主上又考虑到留着马冽多少能牵制住汝南陈家,于你也是个照应。马家早在六年前就被夷为平地。”愣住,冷笑一声,“南宫傲”。这世上也唯有他会这般狂妄。
吴矛点了点头,“是,主上怎能容忍害的他情同手足的兄弟惨死的人安活于世。”
秦宁大痛,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哥哥,你为何要走,徒留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苦苦挣扎。泪眼婆娑的望着吴矛,低诉“可这与马雯无关。”
吴矛一笑,仿佛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看着她淡淡的说,“你我皆清楚马雯是导火索。”
门外传来人的脚步声,似有很多人。一直静坐着的安青,终于缓过神来,站了起来,想扶起早已心力憔悴的秦宁,却被她一手推开。安青终知她不会再信她了。
李明推门而入,门外站着一列内侍。李明俯身行礼,“启禀婕妤,皇上有请吴太医。”说完听着头,不去看秦宁。
秦宁冷笑,他知道了吧,只派了李明来宣走吴矛,怎么还怕自己对付了吴矛不成。他人呢,为什么自己不来,冷着脸,“李明,我要见他。”
李明为难,可圣上那边已动了大怒,低着头,“婕妤赎罪,皇上有旨,请婕妤在关雎宫里安心歇着,不要外出。”
秦宁终于明了门口那一列内侍有何用意,嗤笑一声,冷声道,“他要软禁我。”安青大惊,吴矛仍是一脸的平静,李明低着头不语。秦宁将手中茶杯重重的摔上桌上,温热的茶水沿着桌脚流在地上。
秦宁起身,怒视着李明,呵斥道,“我若不依呢。”
李明心中叹息,两个都是主子,又都这般犟,谁也不肯服软。可他始终是皇上啊,宁主子此番竟一直被着他在查马雯小产之事,面上还跟他如往常一般的恩恩爱爱,他怎能不气。皇上自然不会把她怎么样了,可是兰心。唉,心下叹息,“宁主子,您若不为自己着想,请为关雎宫的奴才们着想一下,也请为兰心姑姑着想着想。”又转身对着安青道,“安美人,皇上有旨请您先回储秀宫去。”
☆、128
秦宁听了顿时愣住,直到三人都离开,才反应过来,顿时惊醒,兰心,兰心哪儿去了。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冲着门外大声唤着兰心。
兰月推门而进,忙要扶着主子起来,却被秦宁推开,怒视着她,“怎么是你,兰心呢。”
秦宁满脸泪痕的跌坐在地上,头发有些乱,双眼通红,没了往日的风采。兰月从未见她这样,顿时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李总管刚刚带了一群人来,关雎宫里里外外的内侍都换了个遍,这会子兰心跟兰溪都不在,早已乱了分寸,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只跪在地上哭诉,“奴婢不知,奴婢不知,今儿一天没有见着兰心姑姑了。”
一天没见着了,怎么可能,清晨还跟自己顶了嘴的,怎么一会就不见了。秦宁慌了,若兰心在凌烨那里,以她对凌烨的忠诚,这会肯定将经过如实说出了。若让凌烨知道了这事她是同谋,那她还有的活吗?望了眼跪在跟前低泣的兰月,心下更烦了,这会自己出不去,兰月胆小又没遇到过什么事,这会是指不上她了,拉了她问,“兰溪呢。”
兰月抬起含泪的双眸愣愣的说,“兰溪姐送若兮小姐回去了,还没回来。”
秦宁皱眉这一时半会回不来的,又问,“瑄儿呢。怎么没见着瑄儿。”李明带人来这么大动静,瑄儿和穆念怎么会不出来。
“穆师傅带着瑄皇子出去了。”
“出宫去了?”秦宁惊,这会若连瑄儿都出了宫,那真的谁也救不了兰心了。
“没有。”兰月望着她突然大了声,赶忙摇头,“瑄皇子脸色不好,穆师傅说带他去园子里散散心。”
秦宁听了才稍稍安了心,缓了缓,拉着低着头的兰月嘱咐道,“兰月你镇定点,听我说。”
兰月知这会宫里没了人,只有自个儿能帮着主子,深吸了口,强迫自己镇定,直起身子冲她点了点头。
秦宁望了望院子里的侍卫,虽面生,但领头的却是宣室殿的。明了都是凌烨的亲卫,多少对自己还是有些忌惮的,但放自己出去,怕是不可能的。瞥见御膳房的人前来送午膳,心生一计,拉着兰月说道,“等会我使计,你跟外面的人说要去找皇上,借机出去寻瑄儿和穆念,让他们去宣室殿救兰心。”
兰月听了大惊,兰心姐怎么了?
秦宁望了她一脸的惊恐,握紧了她的手,沉声吩咐道,“把脸擦干净,镇定点,不要让人看出异样,出去遇见谁也不能乱说。”不能让宫里的那些女人们知道关雎宫出了事,更不能让马雯知晓了蛛丝马迹。
兰月明了,抹了抹脸,扶主子起身。
待内侍送来午膳离开。屋里传来碗筷落地的声音,还有秦宁的怒吼,“去把他找来,我要见他。”兰月哭着跑了出来,跑到门口,哭着对门口侍卫说,“婕妤不肯用膳,非要见皇上。婕妤身子刚好,不能动气,您就让奴婢去找了皇上吧。”
侍卫有些为难,皇上说了,看紧了,谁都不能出去,皱着眉正不知该怎么回绝了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小丫鬟。却见侍卫长走来,说“让她去吧。”侍卫依言放了行,却心下纳闷。
侍卫长知他不解,冲着他摇了摇头,心下叹息,屋里那个可是正主,这会儿皇上正在气头上,没了个分寸,缓过神来,要是知道了宁主子要见他,他们没让,那还不是哥儿几个倒霉。唉,做奴才的命苦啊,主子吵个架,他们也得跟着担惊受怕的。
兰月匆匆跑去御花园,园子这么大,可上哪去寻了三皇子。跑的满头大汗的,急冲冲的一个不留神撞上了来人。定睛一看是晓儿。心下有些慌乱,局促着四下望望,笑了笑唤了她,“晓儿姐。”
晓儿望着她神色匆匆的,颜色有些闪躲,笑得很是僵硬,疑惑的问,“怎么了,这是去哪,这么急急忙忙的。”
“午膳时刻了,瑄皇子还没回来,我去寻他。”兰月闪躲的答着,又怕她看出端倪没说了几句,就匆匆的离开了。
晓儿望着她匆忙远去的背景,心下纳闷,何事要这么急着寻三皇子,怎么眼睛还红红的。想到刚刚听到宣室殿的内线来报,说李总管带了一群内侍出去了,顿时慌了,难道是关雎宫出事了,心下大急,赶忙回了昭阳宫去寻马雯。
宣室殿内,一片死寂,桌上的午膳还冒着热气,只是无人去动。皇帝一脸疲惫的仰靠在龙椅之上,双眼紧闭,皱着眉头。李明和安青低着头跪在底下。吴矛静站在一旁不语。
半响,一阵叹息后,皇帝缓缓坐起,满脸疲惫,无力的对吴矛说,“晚几日再走吧,去跟穆念叙叙旧。”
吴矛仍是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
殿外传来马雯的声音,皇帝不悦的锁着眉头。李明忙起身,出去查看。不等他在进门来报,马雯径自进了殿堂。看见安青站在皇帝身边,不禁皱了眉,又看见吴矛,很是奇怪,问“你怎么在这。”
吴矛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转眼低头,温润的答道,“刚从江西回来,在跟皇上禀报疫情的情况。”
马雯听了,没做多想,他是刚从江西回来。
皇帝本就不悦,见了她自然没了好气,冷冷的问,“不好好在宫里歇着,出来干什么。”
马雯不理他的问话,也不避讳了安青跟吴矛,直冲冲的问,“宁儿怎么了,你要软禁她。”
皇帝大怒,拍了桌子,吼道,“你胡说什么。”
他越生气,马雯越觉得有事,难道真如晓儿所言,顿时急了,反语道,“那我怎么去关雎宫,看门口侍卫都换过了,还不让我进去。”
这么短的时间,她怎有时间去了趟关雎宫,定是李明调侍卫时,被她听到了风声。“那你去问她啊,问我做什么。”见她还要说话,皇帝一阵烦闷,本就嗡嗡作响的脑袋更疼了,怒喝道“够了,你好好在你宫里待着,我们两的事不用你操心。”
☆、129
“你。”马雯气急,又要与他争辩了,感觉到边上的晓儿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明了这会多说亦无用,愤然离开。
安青见状,赶忙跟了出去,追出了一段,唤道,“昭仪慢走。”
马雯本就在等她,不待她说话,直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复而又想起这会她怎么会在宣室殿,一脸疑惑的望着她,“你不跟在秦宁身边,来这里做什么?”
安青知她已起疑,忙缓和了脸色,道,“这还不是为了秦姐姐。”
马雯顿时惊了,她刚听晓儿说关雎宫外的侍卫被换了个变,就急着赶过来了,还未有空去秦宁那,到底是何事?
安青见她变了脸色,忙又说,“昭仪莫急,这会两人为了一点小事在使性子呢。秦姐姐这么闹着连午膳都不用了,我这过来劝皇上过去呢。”
马雯疑惑,一点小事,什么小事能让他软禁了她,“我怎么听说皇上不让她出门啊。”
安青脸上划过一丝僵硬,转瞬即逝,笑着说,“这哪会啊。”转了转眸子再说,“您说的是门口那些守卫吧。”见她点了点头,避开她眼神,低头说,“这不是宫里最近不太平么,皇上怕有谁去扰了秦姐姐,多派了一班人过去。”说着低着头不出声。
马雯听了心中有些苦楚,见她的样子,权当她是不愿提起自己的伤心事。也是,自己才刚小产了,皇上是怕有人再去害了秦宁,加强守卫也属正常。又是宣室殿派过去的,定都是心腹吧。瞥见安青仍低着头,忙敛去脸上的悲伤,淡笑了笑说,“我说呢,这宁儿也真是的,哪能不吃饭啊,我去劝劝她。”
安青知晓自己的话碰触了她心中的伤口,所以她恍惚着才未多考量,可不能再让她去了,看出端倪来,忙笑着说,“您可别去,她那性子您还不了解,要真有人去劝了,没准更没个收拾了。”说着又顿了顿,脸色划过一丝绯红,“再说,皇上马上就去了。”
马雯了然,这会去是不适合,寂寥的笑了笑,甩了甩帕子,“行了,我也不去凑这热闹了。这两人也真可以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吵个架就吵的天翻地覆的。惹得我都不安生。”
安青这才彻底放了心,笑着附和道,“是啊,昭仪您好生休息着。就别操心了。”
马雯苦笑了笑,是啊,那两人的事,自个操的什么心,还怕他怠慢了秦宁不成。哎,还真是瞎操心,望着眼前的安青道,“行,我也不去自讨没趣了。那丫头心气淡,难得能跟人走进,你有空多去陪陪她。”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安青心中苦楚,多去陪陪她,这会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让自己进了关雎宫了。怔怔的在长廊上站了好一会,无力的靠在廊柱上,心下烦闷。好一会看见凌瑄和穆念匆匆赶来,心下一惊,忙拦着问,“怎么了。”
凌瑄一脸严肃,问“可有见着兰心。”
安青不知何事,兰心怎么了,望向穆念,他也是一脸的严肃,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冲着凌瑄摇了摇头。
凌瑄抿着嘴疾步走向宣室殿,一把推开殿门。屋内三人全部望向他。
“你越发的没个规矩了。”皇帝见他脸色不善,知他定是为秦宁之事来的,拧着眉说道,话语里却没有丝毫的怪罪之意。
凌瑄见吴太医也在,身后又有穆师傅和安青,缓了缓脸色,“娘不肯用膳,要见兰心姑姑。”
又是不用膳,每次都这样,动不动救拿自己身子开玩笑,皇帝大怒,重重的拍了桌子,怒吼道,“那就让她饿着。”
一片死寂,安青只听到了自己的抽气声,望见凌瑄铁青了脸色,怒视着皇上,忙拉了拉边上的穆念。穆念皱着眉头,这都怎么了,皇上是气疯了,这闹的越发的收不了场了。
吴矛打破了平静,向皇上行了礼道,“臣下先行告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事,外人是无法插手了的。皇帝点了点头,命安青和穆念一起下去了。
凌瑄待外人都走了,望着父皇,直问,“你把兰心姑姑怎么了。”
皇帝实不想在跟他讲这事,撑着头,轻拧着太阳穴,闭了眼道,“她这两天不在宫里,我派她出宫去办事了。”
凌瑄听出了他的敷衍,也看出了他的疲态,淡淡唤了一声“父皇”,便没了言语。
皇帝知他不会相信,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平淡,这儿子的性子是像极了自己,沉着、冷静、越遇到大事反而越镇定。只是这会自己镇定不了了,早上安青派人来说秦宁宣见吴矛时,他就预感要出事了。江西疫情严重,半是天灾半是人为,此前多次派了人过去,皆不能有效控制疫情,反而蔓延至江西全境,一度与京城断了联系。太过蹊跷,派去查看的官员,不是无功而返就是有去无回。这才不得不请了吴矛去,一是为了救治,二是动用了烽火堂查明了到底是谁在作乱。若不是事关重大,吴矛要亲自来与自己禀报,他根本不会再回了京城。只是没想到短短两个时辰,还是被秦宁算准了。哼,她岂止是算准了吴矛回来的时辰,还背着自己去了钱府。。。
凌瑄看清了他阴晴不定的脸,知他对娘背着他查马雯小产之事是气急的,也知他这会是气疯了,才会说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做了这些昏头的事。沉默片刻后,再开口道,“我娘她耳根子软,您去哄哄就好了啊。您也知道,这么多年,她与兰姑姑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您动了马雯的孩子,她已气成这样,若您再伤了兰姑姑,您真要她记恨您一辈子。”
记恨一辈子!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他承受不了,挥了挥手,“在暗房,等会让李明送她回去。”
暗房?凌瑄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130
四月末的天竟然下起了雷雨,阵阵雷声惊得人胆战心惊。子夜过后,雨幕下竟站着一个人,是秦宁。她只是睡不着,所以才想到院子里来吹吹风,不曾想过会遇到一场大雨。院子里静寂寂的,除了雨声和雷声听不到任何声音。门外守卫都去歇息了,屋里的丫鬟都在照顾兰心,没谁会注意倾盆大雨中还站立着一个人。
兰心,滚烫的泪水和着冰冷的雨水一起划过脸庞,呵,苦笑一声,早就知道他为人狠厉,只是终未在自己面前露过这一面。怎么,安逸了这么些年,难不成还忘了他的本性?秦宁脸上划过一丝嘲讽,更多的是心痛。想着下午兰心被送回来时惨白的脸和背后狰狞的鞭伤,心如刀剜般疼痛,你怎么能下得了手,那个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如长姊的兰心,你怎么下得了手。呵,这么介意我欺骗了你吗?秦宁咬紧了牙关,强忍着不让呜咽声溢出嘴角,心中愤恨的叫嚣着,那你骗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夜仍在咆哮着,雨也仍在倾盆的下着。秦宁挣开手,任着雨打在手上,有些疼,天也在哭吗?身上好冷,却不如心里的冷,整整一天了,你知道吗,我在等你,等你给我一个解释,哪怕是敷衍也好。可是你竟然见都不肯见我一面。李明说你在忙,你在忙什么,你有空闲将兰心惩罚的遍体鳞伤,你有空闲能把我宫里里里外外的内侍都换个遍,却连来见我一面,给我一个解释的空闲都没有,你在忙什么,是不是厌了,倦了,终于不想再纵着了。你说过最不能容忍跟你耍心计的女人,我是不是给了你一个远离我的借口。
夜好黑,有风吹过,好冷,你竟把我的凌瑄也带走了。头昏昏沉沉的,远处似乎有灯火闪着,忽听见有人疾呼,身子摇摇欲坠的,终于倒了下来,落入来人的怀中。“主子,您这是干什么。”是兰溪,听见她的哭声,望见了焦急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傻瓜,哭什么,努力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抬起手想拭干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可是好累。。。手无力的垂下。
“来人啊,来人啊。”兰溪望见她这样,急得快哭出来了,扯了嗓子唤人,可是雨声将她的声音淹没,好一会人见不着人,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秦宁的手无力的垂下,低头一看昏睡了过去,伴着一阵雷声,兰溪满脸惊恐的愣住,抱着怀中冰冷的身子,惨白的脸色,不敢再想下去,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嘶喊着。
宣室殿内,灯火通明,窗外的雨声和雷声吵得人心烦意乱。皇帝无力仰着龙椅之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厚厚的密件,是今日吴矛送来的,江西之事已被他查的清清楚楚。呵,嘴边划过一丝苦笑,母后,你那侄子已不单单是想回京城了。
边上凌瑄安静的坐着,瞥见他脸上的疲态,知他累及。江西之事,太过棘手,又太突然了,陈家这会活生生的打了父皇一个措手不及,幸好有吴太医,不然的话后果还真不堪设想。整整一天了,午膳过后,就急宣了姨夫、舅舅和几位亲信进宫,直到半夜才放了他们出宫,而这会子时都过了,再过几个时辰就又要上朝了。望见父皇脸上一脸的倦意,心下有些不忍,终于明了了今儿白天他怎会这么不耐的说出那话,又想到了娘,这会自己不在她身边,父皇又没抽了空去看她,又该多想了吧。心下重重叹息了一声,等天亮了,赶快回宫跟她解释了吧。拿过密件蹙着眉又细细看了一遍。闻见父皇轻咳了两声,忙端了水去给他。
皇帝坐起,端起他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见他又再看那封密件,问,“可想到什么好办法。”
凌瑄摇了摇头,牵涉太多,几位重臣商讨了一下午,都说了不能操之过急。万幸的是,这会他们还没察觉到父皇已知晓了这事。唯有延长他们行动时间,伺机而动,“可否先动用暗门的人。”恪舅舅走之前,跟他说了,实不行,可让他跟随了薛华。凌瑄明了,当年薛老太尉就是不明不白的在避暑途中遇害的,这会也大可以依葫芦画瓢。
皇帝却摇了摇头,“若杀他有用,吴矛在江西的时候就动手了。”此事终不保万一,不若当年动薛华,皇叔终是地方王,守卫护法,不是薛华可以比的,用暗门,还不如烽火堂的人动手。这些吴矛也是了解的,可是他在江西一个多月终未动手,想必并不是他寻不到机会,这世间还没用烽火堂杀不了的人,定是他查清了此招无用甚至反而会打草惊蛇。
凌瑄听了明了,可这事终不能任其发展,虽说这次疫情已控制了,可保不准他们在寻了其他接口,“父皇,你打算怎么办。”
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还没想好,先牵制住吧,这会黔南饥荒尚未平定,我还要用他的漕运。”漕运,定要等漕运握到了手,才能开始反击。
漕运?凌瑄蹙眉,那要等多久,整个王朝的漕运皆在刘御史手中,刘御史最近极其安分,寻不了一点差池,难道就这么被动的等下去吗。那人终是凌家之人,想着开口道,“让我去趟江西吧。”
皇帝知他是想为自己分担了很是欣慰,却摇了摇头,“这会谁去都没用。”皇叔这人多少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么些年都没动。现在临了临了,却要揭竿,肯定不是他的意思,怕是那位堂兄吧。据说那位堂兄为人狠厉,不说凌瑄还小,就算成年了,也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欣慰的对他笑了笑,叹道,“瑄儿啊,父皇有时候很矛盾。想着这日子啊能快些过,你能快快长大了,可以来帮衬帮衬父皇。可有时候啊,又想着这日子啊慢点过,让父皇把这江山都收拾干净了再给你。”
☆、131
凌瑄凝住,不知如何言语,只觉着眼眶有些热。恨不得此刻一夜长大,能为父皇分担了些。
皇帝有些累了,无力的靠在龙椅上,复而仰着头,望着殿堂之上梁柱上盘旋的龙纹,一阵叹息,“哎,这会子若你外公在就好了。”说完,连自己都愣住,惨淡的笑了笑,太傅啊,今儿才发现,我是有多依赖了你。
凌瑄亦愣住,屋里一片寂静,两人各自在沉思。忽而皇帝坐起,“信中说豫章郡守是庐陵王妃的表亲?”
凌瑄不知他何意,拿起信寻了起来,沉声答道,“是。信中提及他与庐陵王和小王爷关系都很亲近,此事他亦是主谋。”凌瑄抬头望见父皇嘴角边噙着一抹笑意,难道父皇有主意了。
皇帝抿嘴思索片刻后,道,“庐陵王府是安不进人了。可这豫章郡县倒可以试试。”
凌瑄挑眉,难道…“父皇的意思是。”
皇帝笑,知他也已经猜个大概,点了点头,道“唯今之计,唯有先派人打入其内部,寻了他们的信任,再从长计议。”
凌瑄了然,江西疫情已除,庐陵王暂时寻不到借口,唯有再等时间,而这段时间他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唯有派人打入敌方内部,知己知彼,日后才能反败为胜。“可是派谁去呢,此番时刻,他们必定也是十分机警的。”
皇帝赞同,沉默片刻后到,“定要寻个不起眼的人。”
这可有些为难,不能太过显眼,不能太得志,又得是亲信,这种人去哪寻了。咦,凌瑄眼光一亮,“孙少傅如何。”
“孙荣立?”皇帝点了点头,林相为凌瑄最后留下的一批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人,满腹经纶,他多次想提了他,却被沈易压着,说是不宜太早重用他,心气神太高,是要磨磨,索性跟凌瑄处的不错,也多少明了沈易对他的用意,倒也欣然接受沈易的安排,空挂着少傅的头衔跟那几个孩子玩不错。的确是个人选,只是,蹙眉道,“此人你外公在时,倒跟我提过几次,颇有些抱负,只是脾气太硬,不容易驯服。”再说有些心高气傲的,让他去个小小的地方郡衙,未必愿意。
凌瑄倒不担心,许是年纪相隔不大,他们几个跟孙少傅都处的不错,无话不说。孙少傅偶尔会在自己跟前埋怨了姨夫,说沈丞相也真是的,若要磨练他,还不如把他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让他自己网上爬,何苦要让他跟着他们几个孩子在一起做个孩子王。若兮常说他是个劳苦的命,可给安排了清闲的差事,他反而不高兴了。想到若兮,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又有些担心,她今夜有没有睡好,是否还在担忧上午之事。一瞬间的恍惚,半响才回过神来,有些懊恼,暗骂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话说回来,孙少傅虽是这么说的,但终究心气高,自喻不凡,若真把仍到地方上去,他肯定不干。但是这回是父皇委以重任,又事关今后国运,他肯定很乐意,而且求之不得。笑着对父皇说,“只要姨夫肯放人,然后父皇亲自接见他,我敢保证少傅肯定很乐意。”
皇帝望了他满脸的笑意,知他定有把握了,也放了心,点头说好。
想到了对策,两人顿时轻松了不少,才发现晚膳都未用,这会肚子感到有些饿了,正准备宣了李明准备些夜宵。门突然被打开,皱眉望去,李明身后跟着全身湿透了的兰溪,心突然被揪起,嗔的一声站了起来。
兰溪进门就跪下,直说,“皇上,秦婕妤出事了。”
“什么叫出事了。”皇帝疾步走到她跟前,厉声的问,凌瑄惊了心,忙站了起来。
兰溪冻得发紫身子不住的颤抖,跪下地上,“主子在大雨里面站了一夜。”
凌瑄冲出了门外,往关雎宫跑去。李明忙唤人赶紧跟着。
皇帝忍着想杀人的冲动,冲兰溪吼道,“一屋子的人都是死人吗。”说完亦疾步往关雎宫走去。李明扶着兰溪跟在身后。
在雨幕里疾行着,身后的宫人赶不及他的脚步,都小跑着在后面跟着,夜幕下看不清眼前的路,只凭着感觉往熟悉地方走去。冰冷的雨打在身上,似毫无感觉,手在微微发抖着,不止是手,全身都在发抖。害怕,从未有过这样的害怕,感觉心脏就要被人剜去。这么大的雨,她竟要这样惩罚了自己。要这么残忍吗,眼眶有些痛,胸腔里的怒火在叫嚣着,他想杀人。怒吼道,“守夜的人都死了吗。若有个好歹,朕要了你们的命。”
兰溪早已后悔的要命,若主子有个好歹,不用皇上弄手,她都想自己结束了自己。匆匆跟在皇帝身后,“今儿雨大,守夜的人都歇的早,奴婢伺候完主子休息,就去照看了兰心,不曾想到主子半夜出来。”
关雎宫,灯火通明。院子里,雨幕下,一屋子的侍卫全跪着。皇帝冲进里屋,丫鬟们已帮秦宁泡了澡,换了衣服,在床上躺着。值勤的太医,早来了,好了脉,开了药,脸色不善,躲避着皇上询问的目光。
皇帝心一沉,也不去问他,徒让自己失望了,望着床上的人气息微弱,脸色惨白,心下如刀剜般疼痛。吩咐身后的李明,“去北苑请吴太医。”又对边上的凌瑄说道,“去换了衣服再来。”
众人望着他一脸的平静,都有山雨欲来的后怕。李明大了胆子上前试探的询问道,“主子,您要不也先去换了衣服。”
“不用。”皇帝沉声说道,接过宫人送来的药,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依言都下去,在门外候着,留他一人在房里陪着秦宁。
☆、132
一碗药,喂了一半,吐了一半,他已无心去强灌了她了。望着床上惨白的脸色,心下大痛,坐在床沿上,俯身额头抵着她滚烫的额头,双上抚上她的脸颊,闭眼轻啄了她的鼻尖,有滴水珠掉落在她的脸上。吸了吸鼻子,埋怨的低喃道,“宁儿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有些凝噎,“你总能知道我最在意什么,总能抓住我最在意的来要挟了我。”止不住的泪,终于一颗一颗掉在她的脸上,成了灾,阵阵呜咽从他口中溢出,似控诉,“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竟能用伤害自己来惩罚我。”。。。
轻吻了她的嘴角,伸手拭干了她的脸上他的泪。望着这张又爱又恨的脸,整整一天,虽然在忙着江西的事,可是总感觉恍恍惚惚的,想来却不敢来。怕看到她的忧伤,她的失望,她的愤怒,怕再惹她生气了,想着等她消消气再来,等明儿再来,可没想,她竟然能这么残忍。
找来冷毛巾,细细擦拭着她的脸,换了水,又替她擦了遍身子。忙活了一阵,复而坐下,执起她的手,抚上她拧着的眉,迷离的望着她,怎么睡着了还不安分。轻吻着她细长的指尖,低叹道,“宁儿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宁儿啊,我好累,真的好累。”
“皇上。”有人轻敲了房门,是兰溪,“吴太医来了。”
皇帝沙哑了声音,唤道,“进来。”
吴矛进来瞥见他湿透的一身,蹙着眉替秦宁号了脉,“用了什么药。”
皇上指了指床头还剩着的半碗药,“没喝进去多少,何太医开的,在门外候着的。”
吴太医端起药碗闻了闻,对兰溪吩咐道,“再去熬药,多熬几副灌也要灌进去。”兰溪领命忙下去了。
吴太医憋了一眼身旁落寂的男人,心叹情爱之事还真是伤神又伤身,压了怒气道,“您去换身衣服。”见他动都不动,冷声道,“我不想同时照顾两个人。”
皇帝惨笑一声,倒也依言出门去换衣服。门外穆念陪着凌瑄静站在门口等着,皇帝见了凌瑄面无表情的沉默着,抬了手想抚了抚他的小脸,有放了下来,吩咐穆念好好照顾他。转身出了门。
门外,雨已停,天已微微泛白,院子里的侍卫们都还跪着。“都起吧。”皇帝沉声说道,又对边上兰月说道,“去熬些姜汤。”众侍卫听了皆有些动容。
一阵风吹过,身子微微有些发凉,止不住咳了几声。李明忙上前挡着风央求道,“主子先换了衣服吧。一会还好早朝呢。”
早朝过后,皇帝拖着疲惫的身子又过来了。凌瑄不忍,轻声安慰道,“父皇,您先歇会吧。”
他怎么能歇的下,皇帝摇了摇手,问,“怎么样了。”望着床上之人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心下大痛,懊恼的想抽自己,如何昨天早一些来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吴矛望着他痛苦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说,“用了针,再服两服药烧就能退了。”
算是好消息吧,皇帝来不及高兴,又听他说道,“不过。”蹙眉,忙问,“不过什么。”凌瑄亦担心的望着他。
吴矛低垂着双眸,不忍看到这一大一小两人眼中的悲伤,“能不能醒来要看她自己。”
凌瑄抓着他的衣服问,“什么意思。”
“伤及肺腑,两日之内,若不醒来。”吴矛叹息,望着越来越阴沉的皇帝,残忍的开口,“回天乏术。”
凌瑄不敢相信,一个踉跄差点撞到端药进门的安青。
安青望着脸色惨淡的两父子,俯身安慰凌瑄道,“这会药都能喂的下去,也有了起色,指不定晚上就醒了。”
见凌瑄已微微缓了脸色,才将药碗替给吴矛,压着声对皇帝说,“外面有传言,说。。。”
皇帝心情不佳,哪还有心情听她磨叽,直冲冲的问,“说什么。”
安青吸了口气,低着头,“说婕妤重病,快不行了。”
“混账。”如期的怒吼传来,皇帝瞪着低着脑袋的安青,拉开门大声唤了李明,“给朕派人出去,谁敢乱说,立即处死。”
“皇上。”李明面露难色的望了望凌瑄。
凌瑄蹙眉,宫里这些女人还真嘴碎,是该教训,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拉了拉父皇的衣袖,说道,“父皇,息怒。等娘好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皇帝了然,压着心头的怒火点了点头,又大声吩咐李明,“把关雎宫给朕封住,谁也不准进来,谁敢出去乱说,朕要了她的脑袋。”
兰月推门而进,似有事禀告,听了这话,已到喉咙口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站在那半响不说话,直到见皇帝蹙眉望了自己,才忙低头,“马昭仪在外求见。”
皇帝顿时铁青了脸色,“朕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一声怒吼,吓得兰月快哭了出来。安青忙上前拉着她出了屋子,低声嘱咐道,“说婕妤不舒服,皇上在陪着,让她明日再来。”
翌日午后,吴矛噙着笑进门,见仍昏睡在床上的秦宁,有些纳闷。
皇帝见他进来,焦急的问,“那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吴矛上前把了脉,看了一眼床上仍闭着眼的秦宁,瘪了瘪嘴,若有所指的说,“怕是她自己不肯醒来。”
“什么叫她不肯醒来。”皇帝疑惑,半响后明了阴沉着脸半跪在床上,紧握着秦宁的手。
吴矛见状大叫不好,忙想上前制止,却已来不及。耳边传来皇帝沙哑着的威胁声,“秦宁,你若不醒,我拉着整个林家为你陪葬。”
秦宁缓缓睁开眼睛,选择性的不去看他通红的眼睛,不去看他脸上失而复得的狂喜,耳中只嗡嗡作响着,他竟要弄林家,他竟要动林府。眼里一点一点聚起泪,发出微弱的声音,“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133
吴矛现在想抽自己,这两天皇帝守着秦宁都未合眼。昨儿用过药烧已经退了,施了几次针,今儿早上号脉的时候,估摸着无碍了下午能醒。只不过皇帝当时不在,自己也未去寻了他跟他讲了。下午他是特意算准了她该醒的时辰来的,进屋的时候还乐呵呵的让兰溪去熬点稀粥,还冲着等在客厅里的凌瑄和安青笑了笑。
凌瑄和安青也明了了吴矛的意思,欢心的跟在他身后,想进屋看看是不是醒来了。
只是吴矛进了屋却见秦宁仍昏睡着,有些纳闷,号了脉,发现她早就醒了,望了眼跟前胡子耷拉一脸焦急的男人,心下明了这丫头是不知怎么面对了他吧。想着那丫头这几个月竟没给自己好脸色,一时玩心大起,好死不死的说了那么句话。说完他就后悔啊,实在没想到这向来精明的皇帝这么不禁逗,真信了,还直接就来了一句要拉着林府给秦宁陪葬。那还得了。
望着眼前这哭成泪人一样的秦宁,和刚刚阴着脸离开的皇帝,吴矛死的心都有了,低咒道,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凌瑄一边轻声安慰着娘,一边还震惊在父皇刚刚的言辞中,他从来不知道父皇对娘的爱能爱的这般浓重,这般毁天灭地的。只是父皇这话真伤了娘的心,望着止不住低诉的娘,恼怒的瞪了一眼旁边的罪魁祸首。
皇帝疾步往宣室殿走去,身后的李明郁闷的跟着,又怎么了,没醒的两天两夜,不合眼的陪着,这刚醒了倒走了,还阴沉着脸,不会又吵了吧,醒来还没多长时间啊。
皇帝铁青着脸,握紧了手,他现在想杀人,而且就想杀吴矛。咒骂道,该死的,竟然敢坑自己。自个也真是的,明明看见了吴矛说话时嘴角那抹刺眼的笑容,明明就疑惑了,怎么就没问问,也没多想想,怎么就脑子一热说了那混账话。都是那该死的吴矛。
又想到了秦宁,死丫头,醒了也不睁开眼,害自己担心了这么久,亏自己不眠不休的陪了两天,一醒来就让自己滚。想着想着,脸色微微有些柔和,还好醒了,醒了就好,醒了才能跟自己生气,才能跟自己炒焦,才能跟自己笑。
身后的李明探了身子,发觉这脸色好转了很多,才放了心。
皇帝看到了他探究的眼神,敛了笑边走边吩咐道,“去把沈丞相宣了来,再去把孙少傅找来。”思索了会,再开口,“把瑄儿也叫过来。”这会子有吴矛照料着,宁儿那应该不碍事了,天黑之前放他回去就好。
秦宁觉得凌瑄这几日很忙,整天早出晚归的泡在宣室殿,跟着他那父皇能干什么。想到那混账,心情就不好,叫他滚还真滚了,还滚不回来了。五日了,竞都不来看了自己。秦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瘪瘪嘴心情顿时不好。
吴矛轻声一笑,望着秦宁有些微红的脸,打趣道,“怎么,这会又再怪他不来了。”
秦宁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会到好,自己洒洒脱脱的走人了,留着他们几个互相折磨着。
吴矛好笑,这般俏皮,还真是随了她那魔账的哥哥,想起秦远,不觉有些伤神。沉默片刻,转了情绪,叹息道,“他这会是真忙,安心养着身子,别给他添乱。”这些天都没见着他来关雎宫,大概是有一丝赌气,但更多的是真抽不开身。江西那已经派了人去了,还有很多情况还不明了,淮南水灾刚刚有些好转,眼下又要进入汛期,河道疏治迫在眉睫。还有漕运,吴矛估摸着皇帝已经忍不了了。昨儿晚上去跟他辞行的时候,正在跟凌瑄琢磨着提谁做御史。
秦宁眼眶有些微红,不知为何,跟他在一起,总觉着像是哥哥在一起。别给他添乱,这话以前哥哥常跟自己说了,好久没听到了,微微扬了扬嘴角,有些欣慰又有些苦楚。
“好了,不要等了。”吴矛看了看时辰,准备启程,“以后终有机会再见面的。”又转身拍了拍身后穆念的肩膀,说,“好好照顾她。”穆念点头,这是自然,只是这一别又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了面。
“再等等吧。”秦宁开口挽留道,“瑄儿去接若兮了,快来了。”
若兮?吴矛挑眉,这丫头来干吗,没想到这瑄皇子跟自己少主一样。
“来了。”穆念打断了他的深思,远远望去凌瑄拉着若兮跑了过来。
“您要走了。”若兮站定气喘嘘嘘的问他,抬头,展着笑颜对他道,“您还未去给我娘号脉呢。”
吴矛笑,这小丫头倒揶揄起自己来了,还真是个鬼灵精,捏了她的鼻子,“你这小丫头,以后可别栽在我手里。”
“哼。”若兮冷哼,一脸的傲慢。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吴矛见凌瑄低头抿笑,一时想逗逗他,对穆念说道,“穆兄,以后你我各为其主,若咱两家少主各自为敌了,你说咱两是帮还是不帮啊。”
秦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凌瑄抬头瞪了吴矛一眼。若兮不解的望了望秦宁,又转头望见凌瑄脸色不善,低声问了他,“他说的什么。”
凌瑄将她拉近身边,微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什么。”若兮嘟嘴不言语。
穆念望着这两人,抿嘴一笑,对着吴矛说道,“您都说了,各为其主吗。”
秦宁哈哈的笑出声了,抬了下巴,搂着凌瑄对吴矛说道,“我儿子可是未来储君,跟你家少主说,让他掂量着啊。”
哼,吴矛冷哼,“我家主上,从未将皇上放在眼里。”言外之意,就是我家少主定也不会把未来储君当个事。
秦宁俯身对凌瑄说道,“儿子,你危险了。”
“什么危险。”若兮歪着脑袋,问她。凌瑄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低声说,“别理他们。”
吴矛哈哈一笑,纵身跃上马,冲着他们挥了挥手,“好了,走了后悔有期。”
“帮我向许诺问好。”若兮终开了口,吴矛听了笑,有她这一句,也不枉少主一直惦记着她。
☆、134
五月的天有些闷热,秦宁在屋子里坐不住,不知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因为心里烦闷。嗔的一声,甩了手里的刺绣。
兰心进屋正好这一幕,“又怎么拉,这天还没大热呢。”
“你不要屋里好好歇着,出来干嘛。”秦宁见是她,忙起身,递过她手里的茶,让她坐下,怪罪道,“屋里没人了吗。要你操心个什么劲。”
兰心知她是心疼自己,心里暖暖的,大半个月过去了,背上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笑了笑宽慰她道,“我都好了,您总不能让我一直躺着吧。”
秦宁白了她一眼,低骂了一声劳累命。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至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她以后再也不敢让她们几个冒险了。话说凌烨这招还真有用,想着心下就冒火,那混蛋果然有办法对付自己。啪的一声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真不来了,以后索性就一直别来了。
兰心被她惊了一跳,看着她沉着的脸色,知她定是在生皇上的气,推了推她,央求道,“主子,您就别气了,您要折杀死我啊。”
“什么死不死的。”秦宁呵斥,都是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她可不想再听这些不吉利的话,想着那日的情形,伸了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骂道,“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事后李明才跟自己说了,那日是她自个去跟凌烨请罪的。凌烨当时正在气头上,自然要重罚了她,说了句去自己去暗房领罚,这丫头还真去了。秦宁恼怒的瞪了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个长进,还是这么死心眼。
兰心谄笑着摸摸自己的脑袋,一脸求饶的望着她。
秦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兰心知她这两日心情不佳,也不敢多提了皇上,忙岔开话道,“中午吃的不多,奴婢去给你熬些粥吧。”
秦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挥了挥手让她去忙吧,随手拿起旁边的书,百无聊赖的翻了起来。
兰心来到后院,见后院两个小丫鬟靠在一起嘀咕,蹙了眉凑过去听了。却听见一蓝衣丫鬟在说,“皇上好似有大半个月没到咱关雎宫来了。”皱了眉,又听另一粉衣丫鬟附和道,“是的,是的,外人都说咱主子失宠了。”兰心心下大怒,呵斥道,“都没事干了吗。竞在这嚼舌头。若被主子们听到了,仔细了你们的舌头。”
两个小丫鬟回头见是她,皆惊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止不住的求饶,“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姑姑饶命。”
兰心知这两个小丫头定不会说了这话,又是哪个没长眼睛的在嚼了主子的闲话,“哪听来的混账话。”
粉衣丫鬟低着头,颤着声音道,“不是奴婢说的,不是奴婢说的,奴婢今儿去御膳房的时候碰到了椒房殿的丫鬟,听那人说的。还说,还说了。。。”
椒房殿?兰心惊,皇后怎么会说这话,若说是哪个没眼色的美人说了这话,她信,皇后不可能吧。难道又出了什么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忙问“还说了什么。”
粉衣丫鬟见她逼问,不能不低了声说,“还说了,前几日李公公去椒房殿宣了旨说皇上让皇后准备下月选秀之事。”
选秀!兰心瞠目,怎么可能,皇上素来厌烦这事,尤其是主子进了宫后,将三年的大选改成五年一选,每次也不过留个三五人。前年才选,怎么还没过两年又要选。就算是跟主子赌气,也不能拿这事玩笑了啊。她得去找李明好好问问,望着眼前跪着的两个人,怕她们乱说了让主子听见,呵斥道,“主子的事何时能让你们议论,是不是过了几天好日子,皮又痒了。”一句话吓得两个丫鬟连连磕头,“好了,下去!别跟那些个没教养的丫头一样,出了事,可没人保你们。”
打发了两个丫鬟,匆匆熬了粥,端了去,却见马雯也在,心中疑惑,她来干什么,行了礼,“昭仪吉祥。”
马雯见是她,笑了笑问,“好几天没见着你了,去哪了,怎么愈发的清减了。”
马雯并不知关雎宫发生了那么多事,那日听见谣言急冲冲的赶过来却被皇上挡了回去,虽觉得奇怪,可隔了两日再来的时候秦宁已经醒了,虽在躺在床上,但气色不错,她也未多想,只当她身体又有些不适。
兰心淡笑了笑,欠了欠身子,道,“前几日染了风寒,在屋里歇着没出来。”
马雯听了,也信了,对着秦宁揶揄道,“你这屋里从主子到丫鬟各个都金贵的很啊。”
兰心自不会跟她顶嘴,秦宁也不愿多说,没搭理她,她一时觉得无趣,拉了秦宁道,“今儿天好,出去逛逛吧。”
秦宁觉得这提议不错,整天关在这屋子里,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她都快闷坏了,点了点头说好。
兰心却有些不愿她出去,马雯的手段她多少是了解些的,这会子椒房殿的人都敢明目张胆的在御膳房里嚼舌根,她会没听见风声。这会子拉了主子出去,只是陪主子出去透透气?不行,她得跟着。阻了秦宁让她回房休息的意思,拉了兰溪,跟着她们出了关雎宫。
马雯挽着秦宁在前面走着,几个丫鬟跟在后面。兰心怕马雯使诈,竖着耳朵听着她二人的交谈。
马雯挽着她试探的问,“又吵了?”
秦宁抬眸笑,半是嗔怪的道,“什么事都瞒不了你。”
“哪瞒不了我啊,宫里都传开了。”
“哦。”秦宁挑眉,幽幽的说,“她们哪天不说我,干嘛要去在意了她们。”
马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总是这样,漫不经心的。老是跟他吵有什么意思,不会自己想想,也要为瑄儿想想啊。虽说有那份情在,但也不能老是往外推了啊。宫里那些女的,各个都眼巴巴的等着他,哪个不是笑言软语的,就她这脾气,万一真惹怒了他,这可如何是好。
☆、135
两人来到御花园,被一阵高呼声吸引住,“两位姐姐好巧。”秦宁望去亭子里坐着安青和王美人。这场面似乎很熟悉,只是这会出声的人是王美人。
“累了吧。过去坐坐吧。”马雯拉了秦宁往亭子走去,她并不知秦宁与安青生了隔阂。
秦宁怕她起疑,依言过去了,瞥见亭子里的安青,瘪了瘪嘴,这丫头怎么又跟王美人走的这么近,她不是那种吃了一次亏还会上当的人,难道又是皇上的意思,他又想干嘛。一想到他就冷了脸。
安青和王美人向两位请了安,就都入了座,这会都有位置。安青见秦宁脸色不善,也不敢多说,安静的坐在一旁。
马雯觉着不对劲了,问她,“怎么了,今儿个这么安静。”
安青笑了笑,“无碍啊,听你们聊,有些累了。”
“干什么去了,这么累。”开口的是秦宁,倒让安青有些惊喜,一时不知道怎么答了好。几欲开口,又不知她是否原谅了自己,硬生生的咽了话。
秦宁知她忐忑,又怕马雯看出端倪来,轻呵道,“哑巴了,话都不会说了。”这丫头前几日,整天在院子里忙着,就是不敢进屋见了自己,怕惹了自己生气,这些她都知晓的。也不是不原谅她,就是想晾她几天,让她长长记性,竞敢瞒了自己这么久,要这么轻易原谅了她,那以后还得了。不过话说到底,那事也不能怪了她。
安青尚未开口,王美人倒抢先了答,“她还能干什么去啊,当然是伺候皇上,劳累着了啊。”
马雯瘪了瘪嘴,这王美人还真是不遗余力,见缝插针的要给安青下套啊。只是这套好像下错了人。
“是嘛?”秦宁瞥了她一眼,反问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安青不说话,她还沉浸在秦宁似乎原谅了她的欢喜中,自然不会去理了那没脑子的王美人。要不是皇上的意思,她才懒得跟她打了交道。
王美人听了秦宁的话以为自己挑拨成功了,沾沾自喜的正欲再言,却见皇上往这边走来,软了声音,婀娜的站了起来,迎去,“哟,皇上今儿怎么也来了。”
安青见状忙起了身,行礼。马雯拉着秦宁起来,低声说道,“你适可而止啊。”
“刚从太后那过来,今儿怎么都在。”皇帝笑呵呵走了来,王美人立马腻歪在他身上,他也不推开,搂了她坐下,眼睛却紧盯那抹水蓝色的声影。
秦宁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撇头去望亭外的景色,任着边上马雯怎么拉她的衣袖,就是不去看他。
安青望见了皇上的眼神,徘腹道,您就编吧,您就编吧,还太后呢,您怎么不说皇后,您就不能直说了是特意来看她的啊。哎,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两个人,明明想见,见了又装作不见。心下叹息,这一亭子这么多人,估计就那个该死的王美人不识趣,见她还腻歪在皇上身上,恶狠狠的瞪了她,恨不得一把把她仍出去。
王美人见安青瞪着自己,只当她是嫉妒自己,越发的往皇上身上靠了去。皇帝蹙眉有些不悦。
马雯看不下去了,出言讽刺到,“妹妹这事怎么了,不舒服啊,要不回宫休息了吧。”
王美人是不敢惹了她的,赶忙坐正了,陪着笑,“姐姐说笑了。”
皇上不理会她两人,就看着那抹水蓝色的身影,蹙眉,怎么大半个月了,这脸还是尖尖的,都没见长肉,又没好好吃饭吧。哎,就是不让人省心。
秦宁感受得到有那一道炽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当然知道是他。刚那一眼见他似乎清减了不少,最近很忙吧,连带着瑄儿都整日耗在宣室殿,又是哪里不让他省心了。只是,再忙,来见自己一面的时间还是有的吧。何时变得这般疏离了。淡淡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眼,有一丝忧伤划过。看得皇帝揪了心。
安青望着这别扭的两人,心里直翻白眼,何必呢,一人退一步就好了啊。望着亭外的兰心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两人。唉,心下叹息,这两个正主不急,可要把她们这帮下人急坏了。
皇帝正踌躇着等下该怎么跟她说了那事好。耳边又传来皇后的声音,“哟,各位妹妹都在啊。”皇帝望去皱了眉她这会来干嘛,目光又被秦宁的一声轻笑引了过去。
“今儿个可真热闹啊。”秦宁转过身,笑盈盈的起身,脸上有抹讽刺。待皇后进了亭子,冲着她欠了欠身子。安青和王美人自然恭敬的起身,行礼。
马雯见皇后来了,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冷冷的坐在一旁也不行礼。
皇后可不敢把她怎么招,冲着几人唤了起身,不过瞥向秦宁的眼神带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悠悠走到皇帝面前,行了礼,才开口乐呵呵的道,“是啊,臣妾是特意在寻了皇上的,没想到能碰见各位妹妹。”
皇帝听了她的话,顿时愣住,心中已明了她想干嘛,怎么可以,冷了脸,正想出声制止却已来不及。
皇后怎么会给了他这个机会,她一听下人来说秦宁和马雯在园子里,就迫不及待的赶来,她要亲口跟秦宁讲了这消息,亲眼见证她痛苦的嘴脸。听说皇上已经连着大半个月没去过关雎宫了,那她笃定秦宁定还不知道这事。又见皇帝也在,那正好,她要当着他的面,给秦宁致命的一击。她不管秦宁是不是真的失了宠,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她痛苦的样子,全身就止不住的兴奋。努力压着将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不去看皇上冷着的脸,紧盯着边上的秦宁,开口道,“选秀之事已安排的差不多了,宗正已挑了几个日子,就等着您去定了。”
一时间寂静。
☆、136
一时寂静。
马雯诧异,望了一眼秦宁,转头直视着皇帝,反问,“选秀?”
秦宁有些愣住,片刻便换过神来,恢复了淡淡的漠然。原来如此,难怪今儿早上瑄儿突然莫名其妙的笑着跟自己说,“娘,您别老对着父皇冷冰冰的,若哪一天我父皇真受不了了,有了新宠,您可别来找我哭啊。”当时自己并未多在意,权当他是玩笑了。现在看来,瑄儿早就知道了要选秀这事,今儿早上也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秦宁琢磨着能让瑄儿知道选秀,他又想干什么,淡淡的憋了一眼皇帝,见他也在盯着自己,冷漠的转过眼神。
皇后没有见到秦宁脸上预想中的痛苦,只觉的她就微微愣了下,心中有郁闷,更有些愤恨,她怎么能这么看的开,还是装的。哼,我会让你装不了的,对着马雯笑了笑说,“是啊,这宫里至今只有两位皇子,平素里又雨露不均,皇上说了为了皇家子嗣,要多选几位秀女,为凌家开枝散叶,共享圣恩。”
安青听到了自己的抽气声,这皇后明显来找茬的,皇上能容忍她这么对了婕妤。
马雯听了一脸铁青的瞪着皇上,发觉他仍是一脸悠哉的坐着,几欲发作却强按着心中的怒火,这皇上今儿是怎么回事,任着皇后在这撒泼。
秦宁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摸不准。
皇后心下有些发悚,她从未认为秦宁是个善类,不知为何这会子见她淡淡笑着,她竟有一股想逃的冲动。
秦宁定定的看了她一会,直到觉得她微微变了脸色,才点了点头柔声道,“还真是的啊,皇上也该立太子了,这宫里子嗣少了,都没个选择。”
皇后脸色大变,什么叫没个选择,她笃定了我的玮儿就比不上她的凌瑄。心中的怒火在叫嚣,她一个失了宠的婕妤,还当自己正宠时啊。
“怎么,姐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妹妹说错了。”秦宁一脸担忧的望着皇后,关切的说。
马雯挑眉今儿怎么了,各个这么反常,看样子宁儿是要跟她杠上了。
安青亦是一脸担忧的望着秦宁,气糊涂了,怎么都把立储的事拿出来讲了,忧心的望了望皇上,却见他倒是一脸的不在意。
皇帝强忍着笑,这丫头今儿是气疯了吧,好几日不见,牙口倒锋利了,不错,不错,想着自己忍了这么多天,不想忍了。只是眼下还是安抚好这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皇后吧。出了声打了圆场,“好了,好了,皇后先去忙吧。日子的事,朕晚上再去你那定下。”
晚上。皇后听了窃喜,斜睨了下秦宁,似在炫耀,贤惠的说好,便退了下去。
秦宁待她离开后,便起身走了,礼都不行。
王美人正要嘀咕,被马雯瞪了一眼,立马闭了嘴,起身告退。马雯对着皇上,几处欲开口又生生的忍住了,甩了袖子也离开了。
皇帝笑着望着那抹气呼呼的水蓝色身影越走越远,嘴角微微扬起,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敛了笑,对边上安青吩咐道,“明儿开始去她屋里守着,这大半年让她少出来。”
安青喏喏的说是,恭送他离开,其实她很想问了,为什么您自己不去跟她说了。
深夜,子时,秦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中全想着今儿下午在园子里的事,这个混蛋选秀这么大的事,竟然不提前跟自己讲了。更可恶的是这么多天了,竟然见都不来见自己一面,心下恼火,出声地骂道,“混蛋。”突然发现似有一抹身影闪进屋里,大惊,“谁。”
来人一溜烟的上了床,抱紧了她,秦宁正要呼救,扑面而来的龙涎香已知了他是谁,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说是谁?”
秦宁又一瞬间的愣住,半响才回过神来,伸手要推了身上之人,骂道,“滚。”
皇帝不理她,反而把她拥的更紧,低头含了她的耳垂,沙哑的问道,“大半夜的骂谁呢。”说着又在她耳边轻哈了一口气。大手在她背后轻抚,想要撩拨起她心底的那份情愫。
秦宁明显的感觉到他抵在腰间的那根坚硬,想着他下午说了要去皇后那,是不是刚从那过来,心下恼火,一把推了他,又低吼了一声,“滚。”
皇帝正在兴头上,这么些天了,天知道他是怎么忍着不来见她的,这会被她一推自然不爽,沉声喝道,“别闹。”秦宁一惊,一下子没了反应,这正是皇上乐意见到的,一把扯了她的衣服,压在她的柔软之上,暧昧的在她耳边说道,“让我好好疼疼你。”
“混蛋。”秦宁这才缓过神来,又要推他,无奈力量悬殊太大,渐渐的也失了气力。
皇帝重重的咬在她的肩上,“又爆粗口。”
一句嗔怪引出她心底最深的柔软,想起了儿时的戏言,渐渐的没了反抗,任着他在身上予取予求。
皇帝很是满意,一把扯了衣服,闷哼一声,沉入她体内,几日不见,似又紧致了许多,这座身体总能见自己发了狂。重重一顶惹得秦宁不满的哼唧。
释放过后,秦宁攀着他的身子,气喘吁吁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才不相信什么子嗣不子嗣的。
皇帝没理她,复抱起她的身子,上下其手,不满的说,“怎么养了大半个月了,还没长肉,抱着都硌人。”
秦宁知他是在岔开话题,大为恼火,吼道,“你找不硌你的去。”
皇帝嬉皮笑脸的轻哄着,望见她月光下慵散的样子很是撩人,自己某个地方似乎又在叫嚣了,抚上她的柔然,低哑着声音说,“我就喜欢找你。”
秦宁望见了他炙热的眼神,身上的手不止的在撩拨了自己。拍了他在身上捣乱的手,“别打岔,问你话呢。”只是这声音媚的连自己都羞红了脸。
☆、137
几番**后,秦宁已失了气力,在彻底沉沦之前,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扶起正在自己胸前努力的头,哑着声问,“你到底想干嘛。”
皇帝仰头望着她,一脸妩媚,闪动的眸子含情脉脉,心下悸动,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放开了她,移至耳边,含着她的耳垂低喃道,“我就想好好疼疼你。”
仅存的一丝理智清晰的告诉了秦宁他今晚是铁定了不想说,放弃了挣扎,伸手拥紧了他,沉沦。
翌日,秦宁幽幽醒来,天已大亮。全身跟散了架似的,没一丝力气,身旁人早已离开,被子里还依稀有着他的气息,枕边还有他落下的锦帕。轻轻拿起,盖在脸上,仔细回味着昨晚的温存。半响,唤了门外兰心,抬眸问“皇上何事走的。”
兰心进屋,正准备伺候她起身,突听她这么问,疑惑了,“皇上?奴婢没见着啊。”望着主子手中握着的锦帕,那不是皇上的么。而且主子这般无力的躺在床上,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她一大早就在门外候着了啊,确实没见到皇上啊。
“没见着?”秦宁疑惑,怎么可能,望着手中握着的锦帕,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到底出了什么事,连来自己这都要这么鬼鬼祟祟了,“去问问李明到底出了什么事。”又问,“瑄儿呢。”
兰心见她神色不好,也急了,“去上林苑了。”
秦宁心下隐隐觉得不安,想起昨日在御花园的事,抬头吩咐兰心道,“去储秀宫把安美人请来。”
“已经在门外了,一大早就来了。”
“让她进来。”秦宁估摸着她肯定知道内情的,前几日来了便走了,都不曾与自己打过照面,今儿明显是等着要见自己的。
安青进屋,走到床前,欠了欠身子恭敬的唤了声姐姐。她还摸不清秦宁是否真原谅了自己,可别又惹了她生气。
秦宁见她那样子有点好笑,难得看她这般拘谨,要不是这会自己急着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肯定要逗逗她,靠在床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青猛的一抬头,错愕的问,“什么事。”复而觉得自己突兀了,赶忙又低下头。瞥见她脸色不善,思索片刻才明了她所问何事,怕她认为自己又骗她,也不纠结她是否原谅了自己,急急地说“我真不知道。”
秦宁白了她一眼,见她又要低头装委屈,“行了啊,你适可而止点。”
安青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抬头咧嘴冲她呵呵一笑。秦宁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笑。
积埋在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光,安青如个孩子般腻歪她在身边,拉着她的手上埋怨道,“这两天可没把我闷坏。”
秦宁笑,还真是个孩子,戳了戳她的脑袋,“怎么还怪上我了。”
她只当安青是个孩子,只是她不知安青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了这般小女儿的娇巧。安青抬着下巴,甩了甩头道,“那我可不敢。”
秦宁拿她无奈,她心中知晓安青也是身不由已,她一个不足二十的女孩在这深宫里是不敢对凌烨说不的,何况,她对那个男人还有着浓重的崇敬。推了推她,眨眼问道,“真不知?”
安青嘟嘴,真是的,就那么不相信自己,“我真不知。”歪着脑袋,思索片刻道,“不过应该跟江西的事有关。”
“江西?”秦宁纳闷,江西有什么事,“江西疫情不是已经控制住了么。”
安青脸上划过一丝诧异,“皇上没跟你讲?”见她疑惑的摇了摇头,顿时想起,那会她正为马雯之事在大闹呢,瘪了瘪嘴道,“江西疫情并非天灾。几次派了人去都不顺利,最后皇上才不得不派了吴太医去。”
秦宁心中有些内疚,怪不得那几日整天见不到人呢,原来在烦心这个,想到自己非但没帮他分担了些,还尽给他惹事,有些愧疚。难怪吴矛走之前,要跟自己说了不要给他添乱。
安青见她低着头,脸色不是很好,明了她在怪了自己,伸手抱了她,趴在她怀中,闷闷的说道,“他怕你担心了,所以才没跟您讲。您可别多想了。”
秦宁笑,这丫头还是窝心,拍了拍她道,“好了。”又感慨道,“还真是我任性了。”
安青仰起头,笑的暧昧,开口道,“他爱死你的任性了。”又对着她脖间吻痕努了努嘴,打趣道,“看,这就是证据。”
秦宁被她逗笑了,心中软软的,伸手拧了她,骂道,“越来越不害臊了。”两人笑着倒在了一起。
安青突然想起了什么,坐正对秦宁说道,“江西之事,您可以问下瑄儿,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宣室殿。而且我听说孙少傅已经去了江西。”
“孙荣立?”秦宁反问,见她点头,心中疑惑,又有些担忧。沈易一直不同意用舅父最后留下的一批人,一来是磨练磨练他们,二来是为了掩藏凌瑄的势力,尤其是孙荣立。江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要动了这批人。
安青知她在担忧,但还有一事她今儿不得不说了,犹豫了几次,开口道,“还有一事要跟您讲。”说着沉顿一会,直到秦宁投来询问的目光,才缓缓开口道,“皇上的意思是这半年,您最好少出门。”
“少出门。”秦宁默念了她的话,她平时就甚少出关雎宫,这么些年他向来只会劝自己多出去走走。这会反而叫自己少出门,比现在再少,那岂不是不让自己出门了么。疑惑的望了安青,试探着问,“跟选秀有关?”
安青微微点了点,不太确定的说,“应该是。他昨儿个在亭子里跟我讲的。我也是昨儿才知道要选秀的事的。”这会选秀本就奇怪,还这般匆忙,甚至容得皇后昨天对姐姐出言不逊,太不可思议了,想必是另有隐情的。
☆、138
凌瑄匆匆从上林苑赶了回来,他本来下了课要去宣室殿的,可兰心去寻了他,说娘急着见他。以为娘哪又不舒服了,急冲冲的跑了回来。进门见娘跟安美人好好的坐在屋里,才放了心。
安青见他回来了,知她母子有话要说,寻了借口离开了。
“您怎么了?”凌瑄见娘一直盯着自己,不解的问。
“说,有什么事瞒着我。”秦宁故作凶狠的对他说。
凌瑄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径自坐下,端起茶杯猛喝了几口茶,冷淡的道,“您要听哪件,我瞒您的事比较多,一时讲不来。”
秦宁气结,这小子明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事,还敢打岔,戳了戳他的小脑袋骂道,“你是不是我儿子,你父皇要选秀了,你帮着他瞒着我,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凌瑄冷哼,心中徘腹,娘啊,您要不要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我父皇又不是第一次选秀吗,哪次您放在心上了。
秦宁最没法忍受他的一脸淡漠,真不知像了谁。转了眸子,低了身子,凑到他跟前,带着些许哀怨的说,“儿子,你娘我地位要不保了,你以后也没好日过了,这种情况的时候,你可不可以赏一个表情给你娘。”
凌瑄冷冷的看了她,不知为何秦宁有些心里发毛,呵呵,干笑了两声,“娘跟你开玩笑呢。”
凌瑄听了挑眉,行,还能开玩笑,那说明昨儿没被刺激道。见她今儿气色不错,脸上有了点血色,难得玩心大起,“您都说拉,是您地位不保。”见她变了脸色,心下有些窃喜,哼,叫您老是吓我,“至于我吗,您放心,我怎么说都是个皇子,还有恪舅舅和姨夫,父皇会善待我的。”
秦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这臭小子故意的吧,伸了手拧了他耳朵,骂道,“你能耐了啊,整天跟你那混账父皇,就学着怎么气你娘啊。”
“哎呦,哎呦。”凌瑄不停的唤痛,其实不疼,反而心里有些高兴,这般样子真好,还能跟自己玩笑了,还能拿自个撒气,不再冷冰冰的躺在床上。凌瑄想到那几日的情形,心中隐隐作痛,那般痛心的害怕,他与父皇都不想再经历了。渐渐的眸里有了泪水,又怕她看出端倪担了心,伸了手搂着了她,窝在她怀中撒娇道,“娘啊,痛啊。”淡淡的香味,温暖的怀抱,还能这般拥着她,真好,这一刻就像拥着整个世界。
秦宁倒有点被他惊着了,这个儿子自小就独立、老成,自个都多少年没抱了他了。平时跟自己说话都冷冰冰,爱答不理的样子,撒娇?她记忆里他好似就没跟自己撒过娇。今儿是怎么了。望着怀中小小的脑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被人击中,拥紧了他。感觉他又长高了不少,心下感慨,不知不觉她的瑄儿都这么大了。柔声问道,“怎么拉,真疼了。”
“嗯。”凌瑄趴在她怀中,闷闷的说道,很疼,心里很痛,痛的要死了一般。
秦宁以为真把他弄痛了,轻打了他一下,嗔骂道,“臭小子,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揶揄你娘。”
“不敢了。”凌瑄搂着她赶忙求饶,逗得秦宁开怀大笑。凌瑄仰着头,望着她的笑颜,心下默念,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再去承受一次这般的害怕,这般的疼痛。
秦宁揉了揉他的小脸,故作凶狠的说,“别以为你求饶,我就能饶了你啊,说到底有什么事瞒了我。”
凌瑄拖了凳子坐到她边上,身子又趴在她腿上,才幽幽开口道,“您不就是想知道江西那事么。直问了不就好了。咦。”又想起什么,转了身仰在她身上,说,“您可以去问父皇啊,他铁定告诉您。”
秦宁瞪了他一眼,手温柔的抚着他的发,说,“我昨晚问了,他什么也没说。”
凌瑄挑眉,反问,“他昨晚来了,我怎么没见着他。”片刻又似想明了,恍然大悟的说,“哦,我知道了,这会他就不敢光明正大的上咱们这来啦。那等那女人进了宫,他不是连见您都不敢见您了。”
“女人。谁?”秦宁听了感觉滑稽,凌烨为了一个女人不敢见了自己,这怎么可能。
凌瑄抬了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似要抚平她的眉头,边说着,“您放心,他没变心。”说着顿了顿感慨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在朝野上下,天下苍生口中就是一祸水,迷得我父皇心无旁骛,只钟情您一人。”
秦宁一听祸水两字本要跟他急,听了他后面的话,心下又美滋滋的决定不跟这臭小子计较了。
凌瑄扬了扬嘴角,他最喜欢看娘这般沾沾自喜的得意样子,难怪父皇会钟情于她,不由得心中感慨,我娘真可爱啊。
秦宁拍了他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别打岔,说重点,什么女人。”
凌瑄瘪了瘪嘴,我娘的可爱只能持续一点点,还是若兮好,一直这么可爱。“江西那女人,这会选秀估计是为她办的。”
“江西?估计?”秦宁咬着他话里的那个词,皱着眉头问他,“瑄儿,娘给你搞糊涂了。什么叫估计是为她办的?她是谁?又跟江西有什么关系?还有,我听安美人说江西疫情另有隐情?到底是什么事?”
凌瑄见她一脸问了这么多个问题,安抚的冲她笑了笑,道,“娘,你别急吗。我慢慢跟您说了。不过选秀这事为了谁,我确实不知,而且,连我父皇也不知。”
秦宁听了错愕,理了理思绪道,“瑄儿,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我知你父皇这会要选秀定不简单,只是什么叫他都不知为何要选秀。”
凌瑄知她会糊涂,那事实既是如此啊,现在他跟父皇都是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道,“娘,事实就是这样,选秀之事是孙少傅送回来的密函中要求的。”
☆、139
“孙荣立?”秦宁问道,见他点头,又问,“怎么会让他去了江西的?要求?他又怎么会要求你父皇去选秀。”
凌瑄见她焦急,也不再瞒她将事情经过有与她讲了一遍。“江西疫情蔓延全境,父皇觉得蹊跷几次派了人过去都是无功而返甚至有去无回。一日吴太医来寻父皇说,他看了江西送回的病例,安江西的疾控,这种病是不可能会蔓延到全境的。父皇亦将他的疑惑跟他讲了。他二人都觉得事情不简单,吴太医自发的提及他跑一趟,正好可以避开若兮。”凌瑄说着憋了她一眼,注意观察了她的神情。
“你也早知道这事了。”秦宁听他提及若兮,不满的埋怨了他。
凌瑄赶忙坐起,对她摇手道,“我可不知。”想起那日的事情,嘟囔道,“我要知道了,那天还能让若兮进宫。”
秦宁冷哼,这臭小子还怪自己了,拍了他肩膀,“姑且信你,继续不说。”
凌瑄嗤了一声,什么叫姑且信我,憋了她一眼,算了,看在她马上要被打入冷宫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继续说,“吴太医去了,查看清,江西民怨沸腾,又人不少有心人在煽动灾民情绪,已有起义之心。”
“怎么可能。”秦宁大惊,不敢相信。
凌瑄抿嘴点了点头,“真的,幸好吴太医去了,先开了药,控制了疫情,且烽火门带去了很多药材,又挟持了当地的衙役开仓赠梁,才稳定了民心。”
“朝廷几次要求江西全境开仓赈灾,难道一直没有救治。”秦宁疑惑,又听他答是,心下已有些明了,皱着眉问,“普通官吏怕是不敢吧。是谁的意思。”
凌瑄笑,他娘还真是聪明,“庐陵王。”
“怎么可能。”其实秦宁起初有怀疑是他,整个江西只有他有这能力,而后又觉得不可能,庐陵王年事已高,且安守了这么多年,“庐陵王与你外公颇有些交情,当年你父皇即位时,也帮了不少忙,怎么这会想了起兵之事。”
凌瑄一笑,“父皇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估摸着是他那儿子的意思。”
秦宁了然,传闻那小王爷心狠手辣,且心比天高,入宫觐见时,几次见他都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这种人倒有可能。
“而且吴太医已查清,此事是陈家蛊惑的。”凌瑄耸了耸肩继续说。
秦宁错愕,陈家再不济也是凌烨的亲舅舅,现在的汝南王也是他的亲表兄,太后还在,怎么能帮着外人要夺凌烨的江山。心下想到凌烨,拧了眉,他该有多伤心啊,虽有怨恨,但总还惦记着那份血缘亲情,这么多年了,也始终未下狠手。没想到他们却想要他的命了。
凌瑄见她脸露担忧,知她在心疼父皇,自己何尝又不是,摇了摇她的手安慰道,“此事已让父皇看清了陈家的真面目,之后再也不会有所顾忌了,再说这次危机也已化解。不用担心了。”秦宁冲他暖暖一笑,这个儿子还真是窝心,又听他说道,“况且这次也让我们发现了一个潜在的隐患,若能一带解决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是啊,秦宁低眸叹息,若不是这事,还真不会想到庐陵王还存了异心,可是要动一个地方藩王,可是难于上天啊,蹙眉问他,“可有确实的证据。”
“没有。”凌瑄无奈的摇头,“就算有,父皇暂时也不会动,且不说兵力不够,况且江西刚逢瘟疫,此时镇压太过扰民。”
秦宁扯了扯嘴角,心下有些心疼了凌烨,今年四处灾情不断,他该愁坏了吧。脸上划过一丝内疚,冲着凌瑄问道,“瑄儿,娘是不是很任性。”
凌瑄望着她内疚的样子,知她是在说前些日子的事情,笑,伸了小手,理她肩上的发丝,“您都知道您很任性了。那下会可别给父皇惹麻烦了。”
秦宁想着那日醒来他通红的眼睛,疲惫的神情,心中苦楚,眸里顿时积满泪水,没想到儿子都埋怨自己不懂事,又觉得委屈,她又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讲。”
凌瑄见她流泪,很是心疼,忙站起,小手替她拭干了泪水,哄道,“父皇也是怕您担心了啊。况且家国之事本就就男儿的事,哪能让你们女子担了忧。”
秦宁听着他稚嫩的声音却说出这般的老成的话,抿嘴一笑,才多大的孩子什么男子女子的。
凌瑄见她笑了,才放了心,又嘱咐道,“江西之事一时半会完不了,您若真为父皇着想,就不要怀疑了他,听他安排。”
秦宁感觉他的眸子里有丝丝闪动,反问,“你是说选秀之事。”见他点头,再问,“宫里要有贵人进来,而且是江西的人。”
“是。”凌瑄沉声答道,“江西豫章郡守是庐陵王的妻舅,那小王爷的舅舅,叛乱之事,皆是他与庐陵王父子谋划的。父皇已派了孙少傅打入豫章郡衙。”
秦宁明了,也只有这种大事,才能够得上让孙荣立出马。
“孙少傅已去半月有余,只送回来了一封密函。”凌瑄继续说道,想起那封密函,又无奈的笑了笑,真不知那孙少傅是太过谨慎还是故意的,“密函上只有三个字:妥,选秀。”
秦宁疑惑,这是打哑谜啊,不解的问,“你是不是惹了他,还是你父皇惹了他。”
凌瑄耸了耸肩,道,“有可能是他临走之前,若兮揶揄了他一阵。也可能是为了逼真,姨夫将他赶出京城之前,打了他一顿板子,父皇还下了旨昭告天下,说他好色无赖,有损我朝颜面,永世不能入朝在为官。”
秦宁错愕,这事干吗,难怪那小子要给他们下绊了,“他怎么了。”
凌瑄瘪嘴,耷拉着脑袋,一脸不快的嘟囔,“带三皇子逛青楼,被沈丞相逮个正着。”
☆、140
秦宁没忍住,噗嗤一笑,笑出了声,继而一发不可收拾,止都止不住,直到凌瑄投来不悦的目光,才稍微克制一点,问,“谁想的损招。”不会是若兮那丫头吧。
凌瑄一脸愤恨,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两个字,“岳阳。”
哦。原来是那小子啊,也只有他敢这般无忌惮的耍瑄儿了,秦宁想着又笑了起来,见凌瑄耷拉个脸,才赶忙止住,憋着笑,努力聚起一脸的关切,问,“你惹他了。”
凌瑄摇了摇头,“没有。”思索了片刻又说,“可能是不满意我利用了婉儿。”
原来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妹妹,难怪了。不过秦宁还是不解,“你父皇也同意了,还有舅舅和姨夫。”
凌瑄有些愤恨,咬着牙说,“父皇欣然同意,并且对岳阳赞赏有加。”
秦宁了然,难得能看到这个儿子这么憋屈的表情,要是她也同意,太痛快了,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尽量让自己脸上不露出那么欢乐的笑颜。
凌瑄望着她憋得有些扭曲的脸,他就知道跟她讲了,就是这幅幸灾乐祸的表情,跟父皇一个样子,他真怀疑是不是他俩亲生的。冷了脸,警告道,“娘,您够了啊。”
秦宁抚着微微有些发痛的肚子,连说了三个好,深呼吸,“好了,不笑了。”又问,“那他说的选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凌瑄瘪瘪嘴说,“豫章郡守有个独女,年方十八,有传言说,豫章郡守有意将她许配给那位小王爷。我与父亲估摸着孙师傅说选秀就是为了她。”
秦宁不解的问,“为何?他有心造反,又怎会把他女儿送进宫呢。况且若要将她送给皇上,何时都可以啊。”
凌瑄嗤笑,打趣道,“您都知道您是个祸水拉,父皇将选秀改为五年一次,前两年的她没够上,再等了三年,年纪又超了,进宫无望了啊。”
秦宁了然,这倒是实话,这几年也屡有大臣趁年岁的时候要敬献宫人,皆被凌烨拦下了,这么说来若此次不办选秀,那豫章郡守之女,是没有机会进了宫,“所以你父皇就造了我失宠的假象,然后立马宣布了宫里要办选秀,给她提供入宫的机会。”见凌瑄点了点头,心中明了难道他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来关雎宫了。不过,又疑惑的问,“那她爹不是有意将她许配给那小王爷么。”
凌瑄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说,“娘,您怎么会这么笨,她爹要把她嫁给皇上,现在有个现成的,何必去寻了那个没准还要搭上性命的。况且据说那小王爷性情乖张,心狠手辣,哪有我父皇这么温文尔雅,用情之深。”说着又冲着她坏坏一笑,“万一她进宫取代了您的地位,那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臭小子,敢骂我笨,秦宁拧了他的耳朵,骂道,“所以你们为了解决江西困境,就要牺牲你娘的幸福。”
凌瑄轻甩开了她的手,揉着被她虐待的耳朵,一脸不在意的说,“牺牲的又不是您一个,还有我父皇呢。”
秦宁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嚷道,“他有什么牺牲,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妾室,温香软玉的,有什么委屈的。”
凌瑄白了她一眼,仰着头捏着声说,“哟,您不是挺大方的么,这么些年都这样子,没见您对后宫哪个女人特别在意啊。您不还极力让我父皇去那昭阳宫么,这会你冒什么酸啊。”
“你够了啊。”秦宁知他在为他父皇抱不平,不满的说道。心中埋怨凌烨也真是,怎么什么事都跟他讲了。
凌瑄冷哼,斜睨着她,说,“娘,别说我没提醒您啊,等那女人进了宫后,没准我父皇会把你打入冷宫。”
“什么。”秦宁一听大怒,啪的一声拍了桌子,“凭什么。”那女的有什么大不了,宫里这么多女人,也没哪个能让她躲进了冷宫。“我不答应。”
凌瑄默,就知道她不会依,父皇真坏,早料想到了,自个不敢来跟她说,让他当说客。哼,要不是看在父皇这么可怜的份上,他才不帮忙,拉着秦宁,扶她坐下,耸了耸肩不在意的道,“也没什么啊。只不过据说那女的心思狠辣,做事风格跟她那表哥像的很,且颇有心计。”说着顿了顿看了秦宁的脸色,觉着她一脸不屑,又搂了她脖子,哄到,“她要一进宫还不得先找了您的麻烦。况且这宫里还又一个对你恨之入骨的女人,若她俩联手,那您觉得您能应付得了。”
秦宁一脸不屑,斜睨了他,不满的说,“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娘。”况且还有马雯和安青,真要斗了她才不会怕那女的和那薛皇后的。这些年不过是为了不让凌烨难做,她才一直息事宁人,本分的安守在关雎宫里的。
凌瑄叹息,我哪敢看不起您啊,只不过是不想让您受一丁点危险而已。不过,这般扭捏的话,他才不会说出来,搂着她道,“不是我看不起您,是我父皇不敢拿您冒险。您就为了我父皇,安安稳稳接受他的安排吧。”
秦宁知他父子担忧自己,这半年又落水又淋雨的,两次病危已怕他俩给吓坏了,望着那张轻哄着自己的小脸,心下一软。只是冷宫那地方地处偏远,若真去了那不是见不着瑄儿了么,有些不快,瘪嘴说,“那也不能把我打入冷宫吧。”
凌瑄望着她那委屈的样子,轻轻一笑,趴在她胸前摇着头道,“那倒不会,最多禁足,不让您出门。”
秦宁气结,什么叫最多禁足,搞得好像还是对我的恩赐一样。
凌瑄望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忙又说道,“反正您平时也不怎么出去嘛。”见她还是不大肯依,摇着她的脖子,撒娇的央求道,“最多半年,您就为我父皇受点委屈吧。”
☆、141
星夜,六月的夜凉爽爽的很是宁人。秦宁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一道人影在窗前闪过,清冷的脸上挂起一丝笑颜,起身。却被来人拥在怀中,“在等我?”
秦宁笑,轻靠在他怀中,微微点了点头。
皇帝将她回身面对了自己,抚着她微有些凉的脸,有些心痛,有些内疚,轻吻了她明亮的眼眸,柔着声音说,“不要等我好不好。我不是每天都能来,日后可能来的更少了。”
秦宁望着他有些寂寥的脸,心下有些明了,拥着他试探的问,“她要来了。”
皇帝眼中划过一丝痛楚,轻搂着她紧拥入怀,“是,过几日苏灿会入京,估计会把她带来。”
秦宁知他烦闷,想调节下气氛,仰着头,冲他眨了眨眼,说,“要不要恭喜恭喜你啊。”望见他冷了脸色,怕他真生了气,踮起脚尖,抱着他的脖子,轻啄了下他的嘴唇,嘟着嘴问,“生气啦。”见他还耷拉个脸不说话,轻轻晃着他,央求道,“好了吗,我跟你开个玩笑的,不要生气了。”抱着脖子,趴在他肩上嘟囔道,“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好。”
“吻我。”耳边传来他温热的声音,秦宁没反应过来,一瞬间愣住。“吻我。”皇帝轻含了她的耳垂,满是诱惑的说道。秦宁望着他深邃的眼睛,受不住他的蛊惑轻轻覆上了他的唇,细细的瞄着他的唇形。
皇帝心下悸动,本就知道她是玩笑了的,只是觉得她嘟囔的样子甚是可爱,拥在怀中轻声柔语的,很久没这样恬静了,好想就跟她一直这样,没有顾虑,没有算计。只是这怕是奢望了吧,望着眼前闪动眸子,嘟囔的嘴,就想狠狠咬了一口,低头蛊惑了她。本以为她会不依,可没想到今儿这么听话。温柔的唇细细厮磨着,感受到了她细微的颤抖,心下有些苦楚,她在害怕吗,这般未知的将来,她也是怕的吧,只是不说。无条件的接受自己给她安排的一切,好的,坏的,甚至是那些不可思议的,将整个生命全都托付给了自己。而自己去不能给她安稳,不但让她处处忧心,这会还要将她关在这关雎宫里。。。
秦宁发觉了他的心不在焉,重重的咬了他的唇,学着他的口气道,“专心点。”
“好。”皇帝失笑,一阵心痒,拦腰抱起了她,快步走到床前。
一室迤逦。
激情过后,两人相拥着靠在床头,等着天亮。就这么相拥着静坐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谁也不忍打破这份宁静。
沉重的叹息声,从他嘴中溢出,抚着她细腻的肩膀,不断的说服自己,若实在担忧,那就送她远离,不过半年的时间,一闪而过,开了口,试探的问,“天也热了,要不我送你去山庄避暑。”
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寂寥、不舍和无奈,秦宁靠在他胸膛上,摇了摇头,“不要,我想跟你在一起。”
嘴角微微上扬,他害怕却又期盼能听到她这个回答,紧拥着她。真好,她愿意跟自己一起面对;真好,还能跟她呼吸同一片气息;真好,不用保受思念的煎熬;真好,每个寂静的夜里还能拥她入睡。。。
拥着自己的手渐渐圈紧,秦宁感受到了他的激动,伸了手抚上他的脸,细细摩挲着。
皇帝握住了她的手,轻啄了她的指尖,复而又握住,抚上自己的脸颊,低头在她的耳畔低喃道,“宁儿,我心里没底。”他从不吝啬在她面前展示他的害怕,他的苦恼,不必担心她会看轻自己,不必在意在她心中的形象。真正相爱大概就是如此般,不用刻意去维护,可以将最真实最脆弱的一面呈给最心爱的人。
秦宁仰头轻轻覆上他的嘴唇,她感受的到他的害怕,那种害怕失去自己的担忧,细细的吻着他,轻声安慰道,“所以我要在你身边啊。”想起他前几日已派李明调来了暗门中的人,心下觉得他似乎谨慎过头了,笑着说,“我这已经被你守得固若金汤了,你还担心什么呢。倒是你,好好照顾了自己,不要惦记着我。”若要被禁足了,定不能日日见面,她反而有些担忧了他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皇帝轻叹,“哪会啊。”哪会不担心你,哪会不想着要日日见你,哪会放心将你独自一人关在这牢笼里。
一夜无眠,寂静天亮。
这一日下午,马雯来匆匆来寻了秦宁,不等坐下,劈头就问,“你怎么回事。”
秦宁纳闷,这是怎么了,风风火火的,放下正在看的书,疑惑的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又在看什么书。”马雯瞥见她悠闲的躺在躺椅上,心下冒火,一把拿起她手中的书,甩在一旁。
“棋谱。”秦宁坐起,为两人斟了茶,“这几日没事,研究研究。”
马雯见她仍是一脸清闲,啪的一声重重扣了手中茶杯,不由得提了嗓门,骂道,“你整日研究这东西有什么用。”
秦宁终正视了她,冷了脸道,“你今儿到底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据说你那冤家一个月没来关雎宫了。”
望着她满脸的气愤,终于明了,他虽夜夜会来,却总是半夜才到,天微微亮就离开,甚至不会惊动了关雎宫中的人,细细算来,于外人来看,他是有一个多月没踏入关雎宫里。瘪瘪嘴道,“他不来,我也不能去拉他过来啊。”
马雯本是来试探一下,究竟宫里人所言是否属实,这下看来,是真的了。不免更加担忧了,这两人的性子,若要真吵起来,是谁都不会服软的,不弄的天翻地覆,两半俱伤,是不会收手的,“你们两怎么了,吵架闹别扭也不能这么个闹法啊。”
秦宁心中估摸着,江西之事她并不知情,怕还是为了选秀之事吧,一脸不在意的说,“不就是选个秀么,又不是第一次,你别这么放在心上,他要选就让他选去呗。”
☆、142
六月的天,如同孩子的脸,一场暴雨过去后,阳光又洒满整个院子。秦宁倚在门前,望着树叶上闪烁着的水珠一颗一颗坠入泥土。
兰心觉得主子越发的话少了,她隐隐觉着有事要发生,门口的侍卫和宫里的内侍前些日子已被李明换了个遍,今儿屋里的侍女也被换下了。除了内屋几个从小就跟着主子的,整个关雎宫里她看不见一张熟悉的脸孔。
秦宁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终于要来了吗。
安青款款走来,望见兰心一脸担心的望着秦宁,挥了挥手让她下去。盈盈向秦宁欠了欠身子道,“明儿入京,晚上皇上设晚宴。”
“知道了。”秦宁点头轻声答道,直到叶梢上最后一颗水珠消散在阳光里,才转过身来,瞧见她有些担忧的望着自己,笑着道,“怎么了,你还怕我被她吃了不成。”
“那哪会啊。”安青见她还能跟自己玩笑了,知她定是想通了,低着声嘟囔道,“就怕您呆在宫里闷得慌。”
秦宁轻笑,这丫头是怕自己不答应凌烨,再跟他吵了吧,低垂着眸,叹息道,“我要这时候再跟他闹了,自己都该过意不去了。”
安青轻舒了口气,答应就好,答应就好,省的再吵了,他们下面的人被他们两冰火两重天的折磨着,一个动不动就扯了嗓子吼人,一个不搭理人,前段日子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想想都觉得后怕。望见她脸上又微有些不快,心知其实在所有人埋怨她任性的时候,可有想过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有怒,有埋怨有期盼,只是简简单单的女人,想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拉了拉她的衣袖,宽慰道,“他怕是您受了伤。”
秦宁抿嘴一下,望着她如孩童般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心下好笑,敛去了心理的阴霾,淡淡说道,“我知道啊。”望着院子里洒满的阳光,陷入沉思,片刻后,开口问道,“我听瑄儿说,那个女孩做事狠厉,且毒辣?”
“是。”安青皱着眉,说道,“听说恶意蔓延疫情以增民怨就是她献的计。”
秦宁听了皱了眉,心下有些担忧,怎会想出这般泯灭人性的诡计,这种人进了宫,那又要掀起多大的风浪啊,难怪凌烨那天提了要讲自己送出宫。皱着眉不安的嘱咐安青,“这般狠毒之人,你们日后可要小心应付。”
安青了然,点了点头,胸有成竹的说,“您放心吧,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还能怕了她不成。”
秦宁被她昂着头的样子逗笑了,戳了戳她的脑袋,骂道,“这般狂妄,不知道像了谁。”
“我哥啊。”安青满脸自豪的说,又想到了什么,拉着她高兴的说道,“我嫂子有身孕了,都快五个月了。”
“那是好事啊,怎么没听你提过。”秦宁望着她满脸的喜气,也跟着高兴。却看见她瘪了瘪嘴,似埋怨的说道,“我想说,也得您搭理我才行啊。”知她又是再说前段时间的事,心下好笑,各个都成了怨妇了,都来埋怨了自己,以免她继续说下去,故意垮了脸到,“好了啦,都给我适可而止点。”
安青知她自个都不好意思了,挎着她的胳膊,亲昵着靠在她的肩膀上,似在撒娇。
秦宁也由着她,“改日我派人去府上贺喜。”
“不用吧。”安青听了,赶忙开口婉拒,央求道,“皇上已经赏赐了,沈相和廷尉也去道过喜了,您就等生了再去吧。”
秦宁明了,她是怕盛荣之下,被惹来别人的妒忌,反而对安明不好,也由了她,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翌日,豫章郡守,防疫有功,入京受赏。皇上赐宴,文武百官,举朝同庆,共享国顺安康。
朝臣入座,秦宁款款而来,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摆和袖口秀满兰花,花间的蝴蝶栩栩如生,挽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髻,插着那个象征着她身份和爱情的金步摇,一如既往的恬静淡雅,却不失庄重。百朝的目光皆被她吸引了过去,远远望去如一株淡雅的兰花,高雅,淡香,沁人心脾。见她向着正中已入座的皇后,欠了欠身子,安坐到了马昭仪的边上。
点了点头,冲马雯打了招呼,目光在殿堂里寻了一遭,单不见凌烨和安青的声影,心下已明了。
马雯挑眉寻思着今晚怎么没有跟皇上一同过来,正欲开口问,耳边却传来皇后的轻笑,“妹妹,皇上呢?”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怎么,今儿个想挑衅?
秦宁抬头,望见皇后嘴边隐隐含着的讥笑,淡笑着摇了摇头,不语。皇后见她不搭话,边上又坐着马雯,也不敢多言语了。秦宁冷冷一笑,望见皇后一身大红的朝服,明黄的凤凰呼之欲出,举手投足间皆彰显着她尊贵的身份。而身边的马雯却是一袭紫衫,最浓重的紫色。轻笑,低声跟她道,“你今儿这衣服,可以啊。”
马雯也不扭捏,昂着头轻哼了一声,傲慢的道,“那是,我特意让司制房赶出来的。”狠狠的憋了主位的皇后一眼,凑近秦宁道,“我要让她知道,大红之上还有大紫。”
“你啊。”秦宁轻声嗔怪了她,两人凑到一起低语着。马冽坐在她俩对面远远的见着她俩都安好,也宽了心,同边上的沈易闲聊着。
“皇上驾到。”伴着一声尖细的声影,皇帝和安青步入正殿。众人起身行礼。
安青冲着她俩谈笑一笑,马雯却冷冷瞪了她一眼,正欲出声,却感觉到衣袖被秦宁轻轻拉了下,心下叹息,这丫头什么都不争,那安青也不知是何心思,若真要有一天后悔了可怎么办。
皇帝入座,赐坐。晚宴开始。
☆、143
贺词,封赏,称颂,歌舞,好无聊,秦宁扒拉着眼前的美食,兴致怏怏的看着下面的舞蹈,憋了一眼对面正在跟沈易和薛太尉寒暄的豫章郡守苏灿,心想着这也差不多了,好戏该上场了吧。
“你老盯着那边看什么?”马雯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秦宁收回目光,低笑一声,转了转眸子道,“想淑儿了,好久没见着她了。也不知她身体好些了没。”
“你若担心了她,找一天出去看看便可。不然的话宣她进宫也行,我也好久没见着她了。”
“天热,懒得动。也别折腾她了。”
两人正这么一言一搭的聊着,却突然听见一声悠扬的笛声。顺着笛声望去,却见一白衣女子飞身而进,脸上挂着一方轻纱。秦宁嘴角浅浅扬起,终于来了。
悠扬的笛声,柔美的琴声,女子在殿中舞动着,如精灵般吸引住了全部人的目光,妙曼的身影,轻舞的水秀,灵动的眸子,时而妩媚柔情,时而狂野奔放。轻纱遮住了容颜,若隐若现的,更引人遐想,想着要敛去薄纱一窥容貌。秦宁羡艳的望着舞台上那个妙美的女子,年轻,活力,轻若处子,动如脱兔,便是这样吧。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容颜必定会吸引住每一个男子眼睛吧。想着,目光不自觉的往坐在正殿上的人望去,却见他正直直的望着自己,一瞬间愣住,心下顿时暖暖的,有些情绪积在胸口,似要喷涌而出,眼眶热热的,四肢百骸似都在颤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就想与他紧紧相拥。又见他冲自己柔柔一笑,千言万语,百般情愫,瞬间化为明亮双眸中浓浓的宠溺,悠扬的琴声任在飘渺着,提醒着自己,此刻仍身在大殿,回以他淡淡一笑,低垂了眸,不再去望他。
琴声戛然而止,耳边传来他的掌声,和他大声的称赞。
“民女苏悠拜见皇上,祝皇上洪福齐天,愿我朝国运昌隆。”白衣女子朝着正坐柔柔下跪。
“苏悠?”马雯轻笑,凑近了她,低声问,“这是想干什么?”
秦宁亦笑,闪着眸望着她,抿嘴道,“等会你不就知道了。”
马雯望着豫章郡守起身走向那跳舞的女子,挑了挑眉道,“不会是想入宫吧。”讥笑一声,“这么些年了,没一个送的进来的,这是想踩了红线,他就不怕这封赏变成了赏罚啊。”
轻笑不语,望着殿中苏灿在苏悠身边跪下,开口朗朗道,“皇上,这是小女苏悠,献丑了。”
啪啪啪,又传来了皇帝掌声,皇帝起身走入殿中,“舞尽霓裳,身轻如燕,步履轻盈,翩若惊鸿。甚好,甚好。”俯身亲自扶起苏悠,伸了手,撩开了她面前的轻纱。
马雯惊,抓着秦宁的手,问,“他这是干嘛。”
秦宁回以她一声苦笑,却见正堂上皇后讥笑的望着自己。
一时间殿中寂静,朝臣皆诧异皇上今儿是怎么了,马冽转头望向沈易,眼中满是诧异,又赶忙望向秦宁,只见她低垂眸,脸上似挂着淡淡的寂寥。询问着望向她身边的雯儿,却见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亦不知是何情况。
“皇上盛赞了。”苏灿听了皇上的赞誉,哈哈大笑。苏悠娇羞一笑,盈盈下跪,朗声道,“民女愿毕生侍奉皇上身边。”
不知是谁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上格外引人注目。只是谁也没有去寻了哪里的声响。有人屏息的在等待皇上的回答,有人在注视着秦宁容颜,一时间忘了喝彩,忘了赞美,甚至忘了眼前美酒佳肴。
耳边传来皇上的“好”字,秦宁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闭上眼睛。
原来盛宠亦不过如此,终究经不过岁月的流逝,年华的老去。韶华易逝,光阴荏苒,再浓重的感情,亦敌不过年轻貌美的容颜。一阵唏嘘,淡淡的哀愁在秦宁四周散发开来,她能感受的到四周同情和讥笑的目光,淡淡的一如既往的浅笑着,不悲不喜,不忧不怒,端坐着保留着她秦婕妤最后尊贵。
只是这笑容在众人眼中却是强颜欢笑的无奈。正唏嘘着,不想皇上的下一句话,却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赐苏婕妤。”说着转身坐在正殿之上,脸上带着浓重的喜悦。
李明尖细的声音,从正殿传来,“封豫章郡守苏灿之女苏悠为苏婕妤。”
秦宁紧抿着的嘴终于笑开了,一个秦婕妤承受了皇帝半生的宠爱,又一个苏婕妤,是否要来取代了她的一切。婕妤,婕妤,秦宁十八岁入宫便封婕妤,十余年皆不变,但十余年来,宫里不曾出现过第二个婕妤。众人皆明了,那是皇上赐给独一无二,是对不能将后位授予她的弥补。而现在,又是一个十八岁的貌美女子,一进宫就封婕妤,这样的荣封举宫上下她是除秦宁外的第二人,怎会不惹人遐想。
马雯握紧了秦宁冰凉的手,想给了她一丝温暖,却发现怎么捂都捂不热她的手。秦宁抬眸望见马冽和沈易担忧的眼神,淡淡一笑,示意他俩安心。这一笑,在马冽眼中却比哭还难看。沈易是明了的,只是那一声苏婕妤还是让自己惊了心,他都这样,何况秦宁,只愿着她不要多想了才好。
皇后的恭贺声打破了众人的平静。取出一方玉如意赐给苏悠,道,“算是本宫给妹妹见面礼。”
苏悠盈盈道谢,又转身向马雯和秦宁行礼,“妹妹拜见两位姐姐。”
秦宁淡笑着请她起声,马雯缓了缓脸色道,“今儿个不知妹妹会来,没准备了,改日让人送去。”
苏悠不答,转身面向皇帝问,“臣妾可否向姐姐讨样东西。”
皇帝不知她为何意,以为她说的是马雯,淡笑着说好。
“什么都可以吗?”苏悠似不确定的问着,眼眸中饱含着小女儿的媚态。
皇上不疑有他,说了声,“只要她肯。”
苏悠笑着伸了手却是指向秦宁,“臣妾想要姐姐头上的那根簪子。”
是金步摇。
☆、144
空气中,听见了谁的抽气声。
金步摇,正妃的象征,每个皇子都会将它赐给自己的正妃,当年当今皇上被立为太子时,并未赐给当初的还是太子妃陈皇后,而是将它给了当时才满十二岁的秦宁。惹来东宫众妃的记恨,无奈太子一意孤行,当时太后也忌惮林相,皆怒不敢言。只是从那一天起,满朝上下都明了,日后无论是谁入主椒房殿,但太子真正中意的只有秦宁。金步摇,不单单只是一根发簪,一个身份,更是这么些年两人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的见证。而此刻她一开口便要了金步摇,好大的野心。秦宁终于抬眸正视了眼前这个女孩。
殿中又陷入了寂静,彼此间都能听见各自的呼气声,屏息着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那两位婕妤。皇后虽诧异苏悠的大胆,但难得能见到秦宁这般难堪,她很高兴,金步摇如同圣上的宠爱一样,是后宫每个女人的向往,谁都想得到,凭什么让她一霸就霸了近二十年,也该易主了。瞥了眼身边的皇上,竟然安坐着未动,且饶有兴致的盯着秦宁,似也在等待秦宁到底给还是不给。
苏悠伸着手,一脸无害的望着秦宁,歪着脑袋,疑惑着问,“姐姐不肯吗?”困惑着的神情,仿佛似个孩子,又转头唯唯诺诺的看了皇上一眼,嘟着嘴说,“皇上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吗?”那样子看起来,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一脸娇俏,惹得人不忍责怪了他。皇帝竟顺了她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秦宁望了一眼她身边的苏灿,亦是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己。至始至终竟未开口阻止他那好似不懂事的女儿。
马雯不信她父女看不出这根发簪是金步摇,她本以为皇上会出声阻止,可现在瞥见正殿上的人静坐着不语,冷眼望着这边,心下已明了了,起声喝道,“你知道。。。”
秦宁拉住了她,起声,淡笑着说,“当然可以,只是一根发簪而已。”殿内有谁的惊呼声想起,只是一根发簪,竟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秦宁不去理会四周或责怪或唏嘘的目光,说着伸手取下了发簪,如瀑的秀发瞬间全洒了下来,一阵微风,轻柔的扬起了秀发,发香四溢,却吹不散她脸上淡淡的忧伤。众人惶恐,都不忍再去看了她。
苏悠欢喜的拿过发簪,走到皇上跟前,撒娇道,“请皇上给臣妾带上。”
皇上满脸笑颜的答应了,起身亲自为她插上发簪,又细细观赏了番,搂着她坐在正中的龙椅之上。
朗声的笑声,娇俏的笑语是不是的从正殿上方传来。阵阵笑声无不在提醒着在场的众位,后宫变天了。
寻了空隙,秦宁起身离去,阻了要跟着的马雯,寂寥的往后宫走去。没有人去阻挠了,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无不感慨,最是无情帝王心。
苏悠躺在皇帝怀中,指着秦宁的背影,担忧的问皇上,“姐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臣妾讨了她的发簪,她不高兴了。”
皇帝顺着她的指尖望了一眼,低头对柔声说着无碍,眼神却瞟下了安青。
安青明了,起身,避开众人匆匆离开,跑着追上了秦宁,扶着她,不解的问,“这刚进宫,就问您要金步摇,这是太精明了,还是愚蠢了,我怎么愈发的看不懂了。”
兰心止不住埋怨道,“她问您要,您还真给了。”
秦宁示意她小声,转头对安青赞叹道,“一石二鸟,好计谋。”
兰心气不打一处来,“您还夸她。金步摇哎,这十几年来您都未离身。”
安青恍然大悟,捂着嘴吃惊的说,“您的意思是她在试探皇上。”却见她摇了摇头说,“不止。”疑惑,“不止?那还有什么意思。”
秦宁淡淡一笑,跟她细细讲来,“若皇上今儿在殿上阻挠了,那表明这一切都是假象。还有。。。”说着顿了顿,蹙着眉。
“还有什么。”兰心见她沉默忙问,今儿个太过蹊跷了,皇上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将金步摇送人。
秦宁舒了眉头,轻笑这丫头还真是心急,“无论我是否真失了宠,只这一招就离间了我跟皇上。”见她不解,又说,“若我不给,是拂了皇上的面子,皇上答应了她什么都可以,圣上一言九鼎岂能儿戏。若我给了,这么轻易就将这份感情赠予她人,那表情我对这份感情丝毫不重视。”
兰心听了有些担忧,“那可怎么办。”
安青却没这层担忧,望着她一副了然的神情,知她定知道皇上已会知晓她的用意,只是这女的太不简单了,由衷的感慨道,“这么狠。”
秦宁点了点头,“果然是狠毒之人,只一招就能掀起这么多风浪。”又转身吩咐兰心道,“兰心,去跟李明讲,让皇上今晚切不可来关雎宫,无论何时都不可以。”
“是。”兰心见她一脸严肃,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马虎了,连忙去寻了李明。
兰心过了好一会才回来,秦宁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兰心推门进屋,见她靠在床上,上前,将一枚玉佩恭敬递上,“李明说是主子让给您的。”
秦宁接过,一眼就认出这是皇上贴身的玉佩,是老祖宗在皇上出生的时候赐的,三十多年了,不曾离过身。心下暖暖的,又想起了晚宴上他望着自己炙热的眼神,眼眶一热,眼泪就出来了。
兰心恐以为她感伤,轻声安慰了几句,便悄悄退了出来。
秦宁靠在床头,抚着温热的玉佩,嘴角微微扬起,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细长的锦盒。
凌瑄推门而进,望见她手上的玉佩和锦盒,揶揄道,“您用一根假的发簪换了我父皇的贴身玉佩。您可真划算。”
☆、145
凌瑄在她身旁坐下,抢过她手里的锦盒,打开,果然是金步摇。哼,娘平时这么低调,从来不会带金步摇,这种场合,怎会把那么招摇的金步摇插到头上,定是为了故意吸引那个女人的。现在那枝所谓的金步摇在她头上,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父皇的新宠。她本就与陈家有私交。而且当年陈皇后赐死,陈家被驱逐,虽是因为娘,但是薛家却功不可没,甚至后来让薛琳一个小小的薛美人一跃夺了后位。太后和汝南王多少有些怀恨在心,只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与薛家联手。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太后定当会更满意这位新晋的苏婕妤。
细细打量了这枝真正的金步摇,腻在秦宁身边由衷的感叹,“娘,您真厉害。”只用这一枝假发簪,便让陈薛两家生了隔阂,当薛皇后还在沾沾自喜娘终于失宠了的时候,却不知另一个劲敌已悄然跃起。
秦宁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锦盒,敲了敲他的头,“臭小子,说什么呢。”
凌瑄揉着微微有些疼的脑袋,不满的望着她,冷哼道,“小心我去跟父皇讲。”
秦宁白了他一眼,“你当你父皇不知道那根簪子是假的啊。”
“父皇知道?”凌瑄诧异,这事他都不知,父皇这几日甚少过来,又怎么会知道呢。况且刚才在殿上苏悠说要金步摇的那瞬间,父皇眼中的一闪而过戾气,和娘将簪子给苏悠时,父皇脸上的浓厚的失望都不像是假的。
秦宁弹了弹他的小脸,执起锦盒中的金步摇,指着衔接口的一个细小的红宝石,说,“真正的金步摇这边有颗碎宝石,当年我被我砸断了之后,你父皇找人重新镶过,为了掩盖了这处瑕丝,特意镶了颗碎宝石。”翻了过来让他看了看后面的细小的接痕,冲着他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说,“而那枝是我前几天派人重新做的。”
凌瑄嗤笑,没好气得瞪了她一眼,又问,“那您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还没想好。”秦宁收好金步摇又塞到了枕头底下,叹息了一声,闪了闪眸子,笑着拉过凌瑄说,一脸狡黠的问,“你说我明儿个是大闹关雎宫好呢,还是大闹宣室殿。”
凌瑄转过头,无语,深呼吸两口气,一脸哀求道,“娘,您安分一点。”
秦宁听他这么讲了,垮了脸,瘪了瘪嘴,低头绞着盖在身上的被子,不语。
凌瑄见她一脸寂寥,心中有些疼痛,知她整天一个人呆在宫里本就闷得慌,若再不让她出门,不让安美人来陪她,那更要寂寞了。起身跪坐在她跟前,伸了手抱了她,头搁在她的颈窝处,仰着头问,“要不跑过去揍她一顿。”
秦宁被他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将他抱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感慨道,“还是我儿子好。”
凌瑄靠在她怀里,扬起嘴角,只觉得心安。闭着眼缓缓入睡。
卯时,天微微亮,一阵开门声惊醒了秦宁,拥了拥怀里的凌瑄,抬眸望去,明晃晃的朝服,是皇帝。
柔柔一笑,抬了手,伸向了他。皇帝握住,轻捏着她的指尖,四目相望,千言万语只化为满眼的柔情。撑着床沿,俯身越过闭着眼的凌瑄,亲吻着她动人的双眸,耳鬓厮磨。
秦宁怕他吵醒凌瑄,轻推了推他,动了动嘴无声的说着,“该去早朝了。”
凌烨看了一眼仍闭着眼的儿子,不顾秦宁的阻挠,拧了拧他的小脸,“臭小子,再装睡。”
凌瑄这才缓缓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瞪了一眼皇帝。搂住秦宁,故意撒娇道,“娘啊,我还要睡。”低着头,埋在娘怀中,扬起嘴角,憋住笑。他分明在父皇的眼里看到了嫉妒,心下不满,我是您儿子,您嫉妒我干嘛?直到若干年后他的儿子亦一脸不满的瞪着自己,他才明了此刻他的父皇为何要嫉妒了自己。
秦宁拍开皇帝还要去拧凌瑄的手,推了推他催促道,“去早朝了。”
“好。”皇帝止住玩闹,握了她的手答应道,俯身,轻轻拥住床上的两个人,片刻后,一边一个,在两人的脸颊上各落下一个吻,起身,离开。
乒呤乓啷,阵阵声音从关雎宫紧闭的大门里传来,门口丫鬟、内侍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屋里安青仍在卖力的摔着,看着悠闲的躺在躺椅上的两母子,砰的一声扔了手里的花瓶,大声叫道,“我不干了。”
躺椅上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眸子望了她。凌瑄起身为她斟了一杯茶,招呼道,“安姨,喝口水。”
安青气鼓鼓的坐下,接过茶杯,大口的喝了起来,累死我了,还好,有个有人性的。
“喝好了,继续摔啊。”
“噗。。。”安青没忍住,喷了出来。凌瑄,忙闪过站在一旁,低头忍着笑不语。
安青瞪着刚刚说话的秦宁,秦宁淡淡的憋了她一眼,继续翻起了手里的棋谱。安青恼火,起身吼道,“有没有天理了。”
“我父皇就是天。”凌瑄稚嫩的声音传来。
安青扭头瞪着他,果然也是个小恶魔,冲他吼道,“你父皇没让我来给娘拆房子。”说着瞪着仍坐着的罪魁祸首,“您就不能想个好点的法子吗?”
秦宁终于放下了棋谱,起身不解的望着她,疑惑的问,“你有更好的法子吗?”
安青感觉自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深呼了几口气,心中不断的提醒自己她是主子,她是主子,淡定,淡定,努力聚齐笑,强迫着自己尽量放柔了声音说,“那为什么要我摔呢?”
秦宁摆了摆手,一脸无辜的道,“正好你进来了,本来我准备让兰心摔的。”
安青气结,咬了牙起身,切齿的吐出几个字,“那我去让她进来。”
“哎,你别。”却被秦宁出声阻止,“她这会在门外守着呢,你别去捣乱。”又指了指房里的花瓶,“继续摔,快点,人马上要来了,你给别给我露馅了。”
☆、146
长乐宫。皇帝匆匆赶来,进屋就见太后抱着正哭得伤心的苏悠在轻声安慰着,皇后站在一旁不断的宽慰。
苏悠见他进来,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哭得很狠了,“皇上。”
皇帝扶着她哭得块岔过气的身子,蹙着眉问,“怎么回事。”
“啪—”太后重重的拍了桌子呵道,“怎么回事,还不是那个秦宁。”
皇后忙扶着太后,假意安慰道,“老祖宗您可别气坏了身子,秦妹妹就是这性子,您可别跟她置气了。”
“哼,一直这样。”太后冷哼,指着皇帝骂道,“看被你纵的都成什么样了。”
“怎么回事。”皇帝柔着嗓子轻声的问怀中的苏悠。
“不怪姐姐的,是臣妾自己不好,惹了姐姐生气。”苏悠含着泪,楚楚可怜的道。
太后见皇上从进门就一直搂着苏悠,心中有了数,敲了敲握着的拐杖,骂道,“你去给她请安,她不见你,还让人把你赶了出来,还是你的错了。”
“有这等事,还让人把你赶了出来?”皇帝冷了脸问怀中的苏悠。
苏悠低着头,拿了手帕拭了拭泪,眸里划过一丝精光,吸了吸鼻子,楚楚的说,“是臣妾去的不是时候,姐姐不知为何正在生气,臣妾想去宽慰几句,没想着姐姐就是不见臣妾。还让三皇子。。。”说着止不住伤心,哽咽的说不下去。
“瑄儿?瑄儿怎么了?”
“三皇子,三皇子。”苏悠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道,“三皇子说姐姐不想见臣妾,还说让臣妾别出现在姐姐面前。”
“岂有此理。”皇帝铁青着脸怒喝道,吓得怀中的苏悠一震,皇帝赶忙搂着她轻声哄着。
皇后望见他这么生气,终于明了了,秦宁果真要成为过去了,这番柔情细语竟会出现的别的女人身上。虽被他抱在怀中的不是自己,可已不是秦宁了,她高兴,十几年了,终于出了这口恶气了。扶着太后,轻声说道,“这瑄儿也愈发的没规矩了。”
太后听了,冷哼道,“看她娘怎么教的。整日就知道撒泼置气,能教出什么好样来。”转了转精明的眸子,对皇帝说道,“改明儿把瑄儿接过来,哀家亲自管教。”
皇帝听她俩把注意打到了凌瑄身后,抬头冷冷扫了她一眼,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这就不劳烦母后了。”
苏悠感觉到了他的怒气,摸不准到底是为了什么,抽泣着哀求道,“皇上。若姐姐真容不下臣妾,就让臣妾随父亲回了豫章吧。”
这话提醒了皇帝,缓过神来,轻拍着她安慰道,“这怎么会呢,这后宫是朕的,还由不得她容不容得下。”说着又冷了脸色,道“她要这么喜欢呆在屋子里,就不要出来了。”唤了门外李明,吩咐道,“宣旨罚秦婕妤禁足六个月,不得出关雎宫半步。把凌瑄给我送到椒房殿去,这半年让皇后好好管教管教他。”
“皇上。”李明惊住了,这,这怎么回事啊,把瑄皇子送到椒房殿去,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
皇帝见他不动,冷眸扫了过去,厉声呵道,“没听见吗。”
李明这才颤颤悠悠的下去了。
皇后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听闻他罚了秦宁,很是高兴,只是这一罚就半年似乎也太重了吧。最主要的是竟然要把凌瑄送到她那儿去,那可如何是好,所有人都知道她与秦宁不合,万一凌瑄在她那冻着了,凉着了,那别人不都要以为是她故意怠慢了。若在万一摔着了,伤着了,那林家还不要撕了自己。
皇帝见她一脸惨白,心下冷笑,“皇后觉得不妥。”
皇后感觉背后有些发凉,摇了摇头忙说,“臣妾不敢。”
太后见他重罚了秦宁,也心满意足了,又见他对苏悠喜欢的紧,更欢喜了,也不管他有何用意了,拉着皇后就说,“就按皇上的意思办。”
最得意的莫过苏悠了,敛了嘴角的笑,皱着秀眉,不忍的说,“皇上开恩啊。”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皇帝搂着她,伸手拧了拧她的小脸,笑盈盈的道,“好了,别管那么多了。折腾了一上午,也饿了吧,朕陪你去吃点东西。”
苏悠掩面一笑,答好,又回头对了皇后说,“娘娘也忙活了一上午了,一起去吧。”
太后不宜有他,忙叫皇后一起去了。
皇后却心下有些后怕,什么叫我也忙了一上午了,她唯恐皇上不知,自己是故意趁着秦宁在大闹的时候让她去请安的吗?突然一个惊醒,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人为何让自己感动这么惊慌。
宣室殿内,皇后和苏悠正陪着皇帝在用膳。一阵混乱打乱了室内的恬静。
“昭仪,昭仪。”
马雯不顾李明的阻扰推门而进,冷了眼对李明吼道,“滚。”
皇帝见是她,放下筷子,挥了挥手,对李明说,“你先下去。”
“我要见宁儿。”马雯压住心中的怒火,不去看旁边的两个女人,直视着皇帝,直接道明来意。见他冷着脸不语,指着苏悠骂道,“你就为了这个女人,你要罚宁儿。凌烨,你是不是人。”
“大胆。”皇后听她直呼皇上的名讳,出声呵斥。却不料被马雯呵道,“闭嘴。这还轮不到你说话。”转了头,怒视着皇帝,“林丞相尸骨还未寒呢。”
李明匆匆进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皇上,丞相和大将军求见。”
马雯一听哥哥和沈易来了,心里终于有个着落了。却不料听到了皇帝的怒吼,“不见。朕的家事,还轮不到他人来指手画脚。”
“他人?”马雯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动也不动的望着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好,好,先罚秦宁,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林家了。”见他仍不为所动,嘶吼道,“凌烨,伯父和秦远在天上看着的。”说完,便转身离开。不顾三人的诧异,对李明吩咐道,“李明,把三皇子送到昭阳宫来。”
☆、147
半年的时间过的很快,那会才是初夏,这会已是深冬了,已是腊月了,还有小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秦宁搂了搂身上的裘衣,靠在软榻上,随意的翻着书。
兰心进屋,拨弄了下火炉里的炭火,见她仍没睡意,出声劝道,“主子,先睡吧,皇上今儿不来了。明儿要早起呢。”
“明儿早起干嘛,又没什么事。”秦宁抬了抬眼帘,闷闷的回了一句。
兰心叹息,替她掖好衣服,笑着说,“日子都过糊涂了,明儿个能出去了。”
“哦。”秦宁默然的点了点头,微微感慨道,“这么快就半年拉。”
“进去睡吧。”兰心轻笑着要扶起她。却被秦宁拉住,冲着她撒娇道,“兰心,我有点饿了。”
兰心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她,直盯着她的肚子看,“主子,您有哪不舒服吗?”
秦宁握着书轻敲了下她的头,嗔怪道,“瞎猜什么呢。”
兰心呵呵一笑,凑近了她说,“明儿个奴婢让太医来给你号个脉。”
秦宁瞪她,骂道,“我看了这么多医术,连这点都不知道了,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再生。”
兰心见她提起了伤心事,忙起身哄道,“好啦,好啦,奴婢不是奇怪么,怎么最近老是喊饿。”
秦宁听她这么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她哀求道,“我想吃前几天凌玮送来的青梅。”
“那不行。”兰心忙起身拒绝,“要被皇上和三皇子知道了,那还不要奴婢的命。”主子胃不好,不能吃酸的,一吃就吐,可她还偏偏喜欢那些酸的小零食。这半年,大皇子凌玮会时常从后院翻过进来陪陪她。主子不让她们跟皇上说,她们也觉着大皇子一个孩子不会怎样,又见他每次能把主子逗得呵呵大笑,也就瞒着了。可哪知有一次大皇子身上带了青梅,主子见着喜了,问他要了说好吃。大皇子不知她不能吃酸的,见她喜欢每次来都给她带了一大袋。这下好了,可把她们几个给急坏了,威逼利诱的这才答应了偶尔吃一颗。
“兰心啊。”秦宁见她不依,拉着她的衣摆哀求着。
兰心为难,这性子越过越倒回去,越发的跟个孩子一样了,无奈只得掏出杀手锏,轻声劝道,“这明儿个肯定很多人要过来,您就别吃了,万一您明儿个不舒服了,皇上跟三皇子要怪罪下来,奴才们指不定谁能把大皇子给供出来,那不是惹事吗。”
秦宁听了垮了脸,瞪着她,嘟着嘴说,“兰心,你威胁我。”
兰心望着她跟个孩子一样,忍住笑,扶起她进屋,讨饶道,“奴婢哪敢啊。”卸妆,宽衣,扶着她躺下睡好,掖好被子,轻声说道,“快睡吧,奴婢在门外候着。”
第二天,一早。天才朦朦亮,秦宁还没起身,安青就急匆匆的来了。冲进秦宁屋子,一把抱住床上的她,“可把我想坏了。”
秦宁还没睡醒,朦朦胧胧的,伸了手打她,“冒冒失失的,愈发的没个行了。”
安青揉了揉脑袋,抱着她,晃悠的埋怨道,“哪有您这样的啊,大半年没见着了,一见面就数落我。”
“行了,别晃了。”秦宁被她晃着有些头晕,细细的看了看她,一切安好,那就好,伸了手给她,“扶我起来。”
安青笑着扶她起身,唤了门外兰心伺候她洗漱。见她换好了衣服,兰心正要为她挽髻,开口道,“我来吧。”
兰心将木梳递给了她,知她两有话要说,便退出去了。
安青轻轻为她梳着头,望着镜中的她,嘟囔道,“皇上可真坏,把您关在屋子里,就供着自己慢慢欣赏,都不让来看您。”
“说什么呢。”秦宁听的她话里的揶揄,嗔骂道。
安青麻利的替她挽了个流云髻,不服的嘟嘴道,“本来就是啊,听说前几日瑄皇子要来见您,都被他拦着了。”
秦宁细细打量了她挽好的发髻,说道,“尽瞎说,瑄儿不是常来吗。”
安青选了跟簪子,插好,整理了翻,觉得不错,才停下,低着身子在听耳边说,“我哪能骗您啊,您算算瑄皇子有大半个月没来了吧。我听李总管说为这事跟皇上置了好几天气呢。不信,等会他来了,您问他,估计这会还没缓过来。”
秦宁轻笑,这两父子没准还真干的出来,起身说,“好了,还没用早膳吧。”
安青拉着她的手,不好意思的笑笑,“还真是,一起身就来了,还没觉着饿。”
“你啊。”秦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带着她出了屋。
兰心已准备好了早膳,见她出门,忙将裘衣给她披上,“今儿冷,小心别冻着了。”
秦宁点了点头,坐下,问安青,“外头怎么样了。”
安青知她是问宫里的情况,神秘兮兮的笑着夸张的说,“还能怎样,就那样呗,圣上荣宠苏婕妤啊。”
秦宁轻笑,见她一脸幸灾乐祸的,知没这么简单,“你这埋汰谁呢。”
安青呵呵一笑,卖了乖子说,“您急什么,今儿上午您这热闹着呢,准能看好戏。”
秦宁微微瞪她,边喝着热粥,边说,“被给我打哑语啊,快跟我说了,不然我等会再轰几个人出去。”
安青听了,这下急了,忙拦着,再来一次,她往宫里一躲什么事都没有,折腾的可是自己,忙开口说道,“您可别啊。能怎样啊,皇后发现赶走了一只狼,又来了一只虎。”
“你骂谁呢。”秦宁知她故意的,不满的望着她,出声打断道。
安青谄笑着,赶忙摇了摇手道,“打个比喻,打个比喻。”直到秦宁瞪了她一眼,才呵呵一笑,继续道,“这会急了吧,发现那个苏悠比您能折腾多了,两人正掐着呢。我估摸着等下得抢着来见您,拉您助阵呢。”
☆、148
秦宁冷哼,“皇后也愈发的过的倒回去了,什么时候见我掺和过这事啊。”
安青不以为意,喝了口粥道,“那她也怕苏悠来您这,跟您连了手啊。”
秦宁轻笑,摇了摇手,止了她,“江西那事怎么样了。”
安青耸耸肩,她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估摸着这会皇上能放心让婕妤出来,也差不多了,道,“估计气数快尽了吧。我这两天见那苏婕妤脸色不是很好,估摸不单是为了皇后的事。”
“恩。”秦宁点了点头,解决了就好,又问,“你嫂子生了男孩女孩。”
安青咧嘴一笑,难得她有心惦记着,很是欢喜,“男孩,我爹可高兴了。”
秦宁抬起头,见她满脸欢喜也跟着高兴,放下了碗筷,伸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细发,这个妹妹,她和凌烨总是亏欠的,也唯有想着别的办法弥补弥补了,笑着说,“改日我让兰心送些贺礼去,也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谢婕妤。”安青高兴,礼不礼无所谓,知她有心惦记着已是最大的恩泽了,又听她讲,“跟你哥讲了,我这先给他道喜,要双喜临门了。”微微有些诧异,歪着脑袋看她,不解为何有双喜,难道是。。。心下想到,兴奋的正要开口问,却又被她打断,“好了,放肚子里就好,别这么咋咋呼呼的。”
“哟,有人比我还早啊。”是马雯,只见她拉着凌瑄气呼呼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晓儿拎着一大包东西。
安青忙起身站到一旁。
马雯瞥了她一眼,噌的一声,拎起晓儿手上的包袱,扔在桌上,将凌瑄推到秦宁面前,“喏,把你儿子还给你。”
秦宁见她冷着个脸,知她这会是来兴师问罪的,撑着脑袋,冲着她咧嘴一笑,“谢谢啊。”
马雯气急,伸了手,就去拧她的脸,骂道,“你可真能耐了啊,这么个事也不跟我讲,弄的我像个疯子一样到宣室殿去大吵大闹的。”
“那样才逼真吗”秦宁笑着拍了她的手,说道。招呼着安青坐下,兰心知又拿来两副碗筷,招呼着马雯用早膳。
马雯听秦宁这么说了,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真做的出来。”
秦宁冲着她呵呵一笑,替她盛了粥,又问,“瑄儿在你那乖吗?”
“乖,连带着替我把凌瑶那丫头治的服服帖帖的。”马雯想着自己那宝贝女儿很是头疼,这会凌瑄回关雎宫了,又没人能治的住她了。又拉着秦宁细细打量着,“别岔开话题,我这帐还没跟你算清呢。先让我看看。”见她气色不错,圆润了不少,才放了心,点着头道,“恩,可以,养的不错,总算长了点肉了。”
“好了拉。”秦宁轻拍开她的手,转头问凌瑄,“今儿个不去上林苑吗?”
“去啊,还早呢。”凌瑄起身,轻搂了楼她,仰头又说,“下午穆师傅来给您请安,若兮前两天还说淑姨过几天要进宫看您,要不我今儿个陪着您,不去上林苑了吧。”
秦宁见他絮絮叨叨的,都快语无伦次了,轻轻吻了吻他的小脸道,“慢慢说,慢慢说。”
马雯看了忍不住数落她,“你这娘可真狠心的,就能忍着把儿子往外仍,还有他那个混账爹,更离谱,见都不让他来见你。”
秦宁听了,有些不忍,吻吻他的眸,柔声问,“跟父皇吵架了。”
凌瑄冷哼不答她。
“你啊。”秦宁将他拥在怀中,轻轻拍着,“这不是回来了么,怎么还不高兴的。”
凌瑄将头埋在她怀中,热着眼眶,努力抑着泪水,不让流下来。
秦宁轻搂了一阵,拉开他,抚着他的脸轻声说,“等会到时间了,就去上林苑,去跟若琦说,改明儿个我去沈府,天冷,让淑姨别出来折腾了。先用膳,好吗?”
凌瑄点了点头,依言去用早膳。
用完早膳,临去上林苑前,凌瑄又问了一遍,“娘,不用我陪您吗。”
秦宁知他是担心自己等下招架不来苏悠和薛琳,笑了笑摇头说,“不用了,去吧。”
马雯笑着开口道,“有我在,你还怕你娘吃亏了不成。”
“谢谢雯姨”凌瑄这才放了心,向马雯道了谢,跟着内侍去了上林苑。
秦宁望着远去的背影,心下有些欣慰,有子如此,她亦无所求了,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少一些危险,少一些算计。生在帝王家,没有给他一个无忧的童年,是她毕生最大的遗憾,只求着他在以后的道路上能够平坦一些。哎,只是这纷争何事能是个头,陈家已有意将那两个孩子送进宫来,难带这一代的恩怨还没了,下一代的就要这么快登场了吗,所幸瑄儿身边有岳阳和若兮几个陪着,又有沈易和岳恪为他保驾护航,总能为他挡去点风雨。
马雯望见她看着凌瑄离开的方向,脸上似有些担忧,推了推她,问,“怎么了。”
秦宁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沉顿片刻又问,“听说你嫂子最近进宫进的挺勤的。”
马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垂了眸问,“怎么了,皇上跟你讲什么了,还是瑄儿讲了什么。”平素里她那嫂子进宫就去长乐宫,甚少到她那边去,可这半年里没少去昭阳宫,而且每回都带着她那女儿马妍,每每都拉着凌瑄嘘寒问暖的,那意思在明显不过。马雯心知,虽不待见这被陈家硬塞过来的嫂子,可这会孩子都这么大了,又是娘家的主母,她总归是有几分偏向的。想着若有一天马妍能跟了凌瑄,于马家也是无上的荣耀,只是。。。
秦宁见她低着眉,她那点心思她也知道,但是马妍是万万不可能的,捏了捏自己的指尖,瞥了她一眼,直视着远方,悠悠道来,“我跟你明讲了吧,瑄儿的金步摇已经给了若兮了。”
☆、149
马雯听了微微有些不自在,是被她看穿心思的不自在,还有就是她知凌瑄跟若兮走的极近,只是本想到已到了这一地步,金步摇,那就是说皇上和沈易他们都认可了。心下有些感伤,终是隔着肚皮的,不若她跟林淑终究是一衣带水血脉相连的,微微有些不服,硬着嘴说,“才多大的孩子,你们还当了真。”
秦宁冷了脸,她还是不死心啊,决不能让她成了瑄儿跟若兮之间的阻碍,唯今之计也只有挑明了言了,“我们当不当真无所谓,瑄儿当真了就好。”抬起头直视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会让我儿子跟陈家任何一个有关联的人在一起。”见她不置信得看了自己,又似觉得把话说得太重了,缓了缓语气,“况且这也是舅父身前的意思。”
“舅父的意思。”马雯忍着心下的愤怒,压着怒火说道,“你又何必拿伯父来压我。不想跟陈家有任何关联,那我哥呢,是不是也要跟他断了关联?”
秦宁听她提及马冽,闭上了眼,不说他还好,若提及他不是更乱了。又听她似控诉般说道,“我哥半年前为了你的事,日日进宫为你求情,你们非但瞒着他,现在还因为陈家要跟他断了关联。”
“我何时说要跟他断了。”秦宁见她这么激动,颇有些头疼。
安青见状,忙扶着马雯坐下,打着圆场,“好好的,吵什么吵,姐妹两嘴里有个不合,慢慢说了,可别让人见了笑话。”马雯不依,挣脱了她。
秦宁叹息,她没法跟马雯继续说下去了,拉了她坐在自己边上,略带疲惫的说,“我现在很乱,你就别给我捣糨糊了。你那嫂子的意思,我不信你没看出来,说到底还是为了陈家,这事别说我不答应,就是你哥未必也会答应。”见她缓了脸色,也微微有些放了心,“我的好姐姐,我这会正乱着呢,你可千万别再给我添乱了。”
马雯听了本有些动容的颜色又恼怒的瞪了她一眼,埋怨道,“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了,还怪我给你捣乱了。”
秦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连哄道,“好了,好了,下次提前跟你讲了还不好。”
“还有下次。”马雯一听不干了,板着脸教训了她,“就知道说我,自个儿怎么不安分点。”
“好好好。我也安分点,可好。”秦宁忙连声讨饶,握着她的手,宽慰道,“你在担心什么,瑄儿跟瑶儿、马皓处的很好,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马雯已明了,长长叹了口气,她怎能不担心,她总觉得他们还有事瞒了自己,瑄儿对哥哥的态度很微妙,总感觉对他有些隐隐的敌意。还有伯父走之前的那番外,太过蹊跷,不得不让她多想。见秦宁脸上有些疲惫,知她也烦心,也不再多说了,冲着她笑了笑,也就算应下了。
安青松了口气,陈家的事马雯并不是了解很多,秦远之事,没人与她讲了真相,她于陈家的恨不若秦宁来的这般浓烈,甚至有些时候她会觉得秦宁的恨有些莫名其妙。这番已是非常时刻,若她俩在为这事吵了起来,可该如何收场。
兰心敲了敲门,进来报道,“主子,苏婕妤来了。”
三人相视一笑,终于来了,各自寻了位置坐着。
苏悠进门,一声粉色裘衣,衬托的很是娇人,脸上微微冻得有些发红,恐是来的路上被风吹来,眉宇间有些不耐,头上竟还是那枝金步摇,秦宁有些后悔了不该让她这么轻易的进屋,她应该让她在屋外多候一会。
苏悠抬头见安青和马雯都在微微有些诧异,竟有人还比她更早了的,不过还好都是些小角色,没有任何威胁了。那安青虽说受宠,可终究只是个美人,且底子不硬,除了一个在廷尉府当差的哥哥,就没了其他倚靠,成不了什么气候。至于那马雯,娘家虽硬,可不受宠,除了那次为了凌瑄去宣室殿大闹了外,这大半年她甚少见皇上会去寻她,据说当年皇上娶她也是被太后逼了的。这屋子也唯有这秦婕妤能够让自己有些忌惮,一来与皇上有这么多年的情分,二来又有三皇子,且不知这半年的失宠到底是真是假,自己多少还应小心应付着。
摸了摸肚子,想着自己这大半年虽圣恩荣宠,可这肚子竟然没半点消息,微微有些着急。皇后那已对自己步步紧逼,父亲跟姨夫又生了隔阂,多半是不会帮了自己的,若自己再不生个一儿半女的,皇上再变了心,那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可怎么熬。尤其是那皇后,据说这些日子,想着法给皇上引荐美女,那女人可真狠毒,知自己迷惑不了皇上,就想扶持自己的亲信来打压了她。她怎能让她如了意。眼下正要秦婕妤禁足期限到了,据说这秦婕妤向来与皇后不合,若这会能与她连了手,压制住皇后,那凭自己相貌,定能挽留住皇上的心,过个一年半载的还怕生不出个皇子来。想着盈盈欠了欠身子,“妹妹给几位姐姐请安了。”
“起吧”秦宁赐了坐,见她扶着小腹,眸里微微有些诧异,难道有了,想着心里有一丝恼怒。安青起身,向着苏悠欠了欠身子,“臣妾给苏婕妤请安了。”瞥见秦宁皱着眉头,盯着苏悠抚着小腹的手,明了她在在意什么。入座时,冲着她摇了摇头。
马雯冷冷在一旁握着暖炉暖着手,这苏悠虽狠厉却还入不了自己的眼,再厉害也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她今儿个来是来候着皇后的,可不会跟这种没见识的小丫头一般见识。
秦宁望见了安青对她的示意,微微宽了心,见那苏悠脸色有些暗淡,不似半年前的那般容光焕发,心下冷笑,正欲开口说话,却被一阵朗笑声打断,“哟,妹妹这可真热闹啊。”
是皇后。
☆、150
“妹妹这可真热闹啊。”皇后推门而进,红色的绸缎绣着金丝的凤凰,腰下系着绣花棉裙,身上还披着一件猩红色的斗篷,与门外白茫茫的一片交相映着,刺得人晃了眼。贴身的丫鬟替她脱去了斗篷,露出了盘旋着的盘恒髻,簪上是赤金的凤凰,眸子上点缀着名贵的红宝石,真个人珠光宝气的,很是耀人。
秦宁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今儿个像是来示威的。
安青起身盈盈行礼,苏悠忙跟着起身,她尙还没那个胆跟那两人似地稳坐着不动。
“哟,您今儿怎么有空到这来。”开口的是马雯,半笑着,斜睨着她,眼里有些不屑。
皇后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冲着秦宁笑了笑道,“好久没见着婕妤妹妹了,今儿来看看你。”心下愤恨,这个马雯每次都对自己这么无礼,总有一天她要狠狠的将她踩在底下,不只是她,还有秦宁,苏悠,连带着这个古怪的安青,总有一天她要让她们生不如死。
苏悠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她绝对是故意的,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想到自个头上还插着那枝招摇金步摇。心下有些后悔,今儿太大意了,不应该用这簪。
秦宁听出了她话里故意露出的破绽,这皇后果然沉不住气啊,淡笑着请她入座,又吩咐兰心上了茶,对她故意露出的破绽似充耳未闻。
皇后看着秦宁不接话,心下纳闷,怎么关傻了,自个讲的这么明她竟然不生气,微微有些诧异,难道她想隔岸观火。可是那金步摇还在苏悠头上,依自己对秦宁的了解,她虽不争,但不像是能咽得下这口气的人。
马雯扫了众人一眼,轻笑她这妹妹还真沉得住气。罢了罢了,这出头的事,还是她来做了吧,斜着身子靠在软榻上,抬了杏眸,噗嗤一笑,问,“皇后这婕妤妹妹说的是谁啊,这屋里可有两个婕妤呢。”
苏悠惨白了脸色,秦宁隐隐扬了嘴角,安青叹息狐狸啊狐狸,这两口子都是狐狸。
皇后按捺不住欢喜,掩了嘴笑着说,“瞧本宫这记性,总记得这秦婕妤是咱大凌朝的独一无二,竟忘了这宫里已经多了一个苏婕妤。”说着竟又转了头,故意冲着苏悠问道,“是不是啊,妹妹。”
苏悠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眼睛都盯着自己,不自在的很。望见皇后得意的神情气的微微发抖,片刻后,计上心头,干笑了笑,闪着眸子反问皇后,“娘娘这话说的,臣妾这半年每日晨昏定省的,日日与您见面,您哪会忘了臣妾。倒是秦姐姐,您半年未见她了,该不是把秦姐姐给忘了吧。”
咯咯咯,马雯听了笑出了声,不过也未言语。秦宁挑了挑眉,也未出声。
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狠狠的瞪了苏悠一眼,转头笑着对秦宁说道,“哪会啊,本宫多次为妹妹向皇上求了情。只是本宫人微言轻的又不得皇上宠爱,妹妹不会怪罪了本宫吧。”
秦宁端着暖炉兴致怏怏的摇了摇头。
皇后见她冷着脸,恐她真信了苏悠的话,那今日自己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沉顿片刻,轻抿了口茶,幽幽说道,“本来也是,又不是多大的事,苏妹妹要这般兴师动众闹到太后那去,惹怒了皇上,这才惹的皇上没个轻重的罚了妹妹。”边说边看着苏悠越来越凝重的脸色,又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嗔怪道,“哟,瞧本宫这嘴竟然妄议了皇上,这年纪大了愈发的没个遮拦了,把这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身子转向苏悠,凑过了去,故意讨饶道,“苏妹妹可别到皇上面前告了本宫的状啊。”
苏悠被她气得微微发抖,深呼了口气,咬牙切齿道,“哪会啊,说道那日臣妾也是万分懊恼。臣妾那会才进了宫第二天,也不知个轻重,只由着娘娘将臣妾拉到了太后那去。”抱歉的望着秦宁,冲着她腼腆的笑了笑。
皇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竟然把这话给说出来了,那也怪不得自己了,冷着脸怪罪道,“妹妹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可不能在这挑拨了本宫与秦妹妹的关系。”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歇了口气,继续对着苏悠说道,“本来那日之事,也是妹妹你不在理,抢了秦妹妹的心头之好不说,还把瑄儿牵扯了进来,惹得皇上与瑄儿父子生了隔阂。”她不信听了这句话,秦宁会不气,若不在意金步摇,还能不在意她那宝贝儿子。
苏悠果然惨白了脸色,这宫里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哪个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能与父皇亲近了,尤其凌瑄还是个皇子。苏悠望着秦宁愈来愈冷的脸色,再也坐不住了,嗔的一声站了起来,对着皇后吼道,“你说什么。”
“够了,这是关雎宫。”马雯望着秦宁愈发蹙紧的眉,知她早就不耐烦了,这会听这两个聒噪的女人竟说到了瑄儿头上,忍不住的呵出声。
吵得正投入的两人,被她吓了一跳,忙各自缓了脸色,这欲争着与秦宁讨饶。却见秦宁摆了摆头,终于开口说了话,“我有些累了,想歇息了,这关雎宫也冷得很,就不留二位了。”
很明显的逐客令,那两人虽然不服,但也无法,终究是自己不对,先在她这吵了的。苏悠冷冷瞥了秦宁一眼,不过是个失了宠的女人,有什么资本还给她摆脸色,她本亦只不过想借她之手打压了皇后,既然她这么不识抬举,不用也罢。欠了欠身子,转身就离开。
皇后见她走了,也觉着无趣,甩了甩手就离开了。
待那两人走了,马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撑着头,闪了闪眸子说,“那苏婕妤好似很不服啊。”
秦宁听了轻笑了下,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心不在焉的说着,“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也不过如此。”
☆、151
马雯听了,望了望了她,想说什么,终还是没有开口,心下微微叹息,摇了摇头道,“无趣,还准备看好戏的,没想着没几分钟就被你敢走了。我要回去了,你俩聊着吧。改日要出宫的时候,带上我一起,好久没见着淑儿了。”
秦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好似是你先忍不住打断的吧,这性子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含笑着任着她离开。
“真精彩。”安青待马雯离开后,才出了声感慨道。
秦宁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也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是。”安青丝毫没有羞愧之意,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挪了位置,坐在她边上,歪着头望着她,问“我怎么听着感觉马昭仪要打瑄儿的主意。”
“你丫头,这话说得。”秦宁戳了戳她的脑袋埋汰她道,望着掩着的门,感慨道,“都是这个命,谁会不为自己着想。”
安青明了她说的她们这些世家女子,亦跟着感伤了起来,是啊,都是这个命,谁不希望自己娘家风风光光的。望见她脸上挂着丝丝的担忧,宽慰道,“她也是疼极了若兮小姐的,与她说来了,也就不那么执着了。”
秦宁淡淡笑了笑,心下有些担忧,她不执着,并不代表别人不执着啊。她那嫂子这会盯上瑄儿太过蹊跷,瑄儿是陈家眼中钉,陈家怎会由着她与瑄儿连了亲。那女子很是个狠厉之人,拿不成还想违背了她哥哥的意思,可是她自幼又与太后亲近,断然不会与太后有了冲突。微微揉着有些发胀的头,实在想不通。
安青见状,忙摇了摇她的手,“别想了,瑄皇子早就认定了若兮小姐,怕是谁打主意也没用了。”
秦宁听了终于笑开了颜,这两个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处着处着就处出了感情,见那样子还真认定了彼此,尤其是瑄儿,竟然半哄半骗的让若兮收下了那金步摇。想着那日的情形就好笑,细数着又快一年了。开年凌瑄就九岁了,朝堂之上也有大臣在催促了凌烨立太子了。眼下凌烨膝下就两个皇子,不是瑄儿就是凌玮。凌玮这个孩子自己也是着实疼了的,只是薛家太过跋扈,若让他上了位,必定也是被那舅舅和陈家把持着得,纵然他有心,以他之力也护不得瑄儿和若兮的周全。况且凌烨于传位之事太过执着,早已言明那位置他是留给瑄儿的。那时候只怕又免不了又要有一番血腥。长嘘一口气,生于皇家,除了至上的荣耀之外,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她只求那几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这一代的纠纷就在他们手里了断了吧。
安青知她发愁,也不多说,静静的陪在一旁,直到兰心进来问了是否要用午膳,才反应了过来,已经过了一上午了。
“瑄儿没回来。”秦宁望了望时辰,这会早该下课了啊。
“丞相和廷尉被皇上留下了,陪着在宣室殿用膳了。”
秦宁了然,这会沈易和岳恪在宣室殿怕是有重要事吧,点了点头,吩咐她宣了膳。
安青自然陪着她在关雎宫用了膳,又问,“您这几日要出宫么。”
“恩。”秦宁边用膳,边点了点头,“年节的时候要去趟丞相府,这几日要去趟皇陵。”
“皇陵?”安青有些诧异,年关的时候去皇陵干嘛。
秦宁寂寥的笑了笑,“被关了半年,舅父的周年的时候,也未去看了他,怕是要怪我了吧。”说着有些哽咽。
安青知提起了她的伤心事,“林相在天有灵亦是明了的,那日瑄皇子去了,他知您有心就好。”
秦宁知她宽慰自己,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午后小憩了会,晃眼又过了一下午。
晚膳是一家三口一起用的。期间凌瑄没少给皇帝脸色看。皇帝也由着他,今儿难得一家人一起用膳,看着宁儿心情也不错,他不跟这臭小子一般见识。只是晚膳过后,翻了脸。
“你多了,过年就九岁了,还要跟你娘一起睡了。”皇帝臭着脸冲着凌瑄嚷嚷着,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竟然说今儿要宁儿陪他一起睡。
凌瑄不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抱着娘,撒娇道,“娘啊,我好久没见着您了。这大半年了,我有好多话要跟您讲,今儿让我跟您一起歇息了吧。”
秦宁有些哭笑不得,望着眼前气得发毛的皇帝,和怀里故意撒娇的儿子完全没辙。
皇帝听了大为恼火,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有什么话明儿不能说,非得今天晚上说。”
“明儿要说明儿的话。”凌瑄回头冲了嚷了一句,立马在抱住秦宁,“娘,我今儿就要陪您睡。”嘴上撒着娇,嘴角却隐隐噙着坏笑,哼,谁让你前几日不让我见我娘,我今儿就要坏你的好事。
皇帝大火,这大半年的他匆匆来匆匆去,搞得跟做贼一样,他不知有多恼火,好不容易今儿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宁儿守在一起,却没想着被这臭小子捣了乱。吼了声,“不准。”伸了手就要拉开腻歪在秦宁怀里的凌瑄。还没碰到,却听他大叫了起来。
“娘,救命,父皇又要打我。”凌瑄哪能让他如了意,死死的抱着秦宁乱喊道。
皇帝抓狂,不住的踱步着,“你乱喊什么,什么叫我又要打你,我几时打你了。”
秦宁瞪了他一眼,吼什么吼,干嘛跟儿子这么凶了。
凌瑄埋在秦宁怀中,闷闷的说道,“娘啊,这些日子父皇整日对我大呼小叫的,从来不陪我,每日跟那苏悠厮混在一起。”说着竟有些哽咽之声,“他就把我扔在雯姨那,不管我,也不让我来见您。”
“你胡说什么。”皇帝见秦宁越来越冷的脸色,他恨不得一把将凌瑄扔出去。
“你嚷什么嚷”秦宁终于出了声,杏眸瞪了皇帝,搂着瑄儿道,“瑄儿娘今晚陪你,让他去找他的苏婕妤吧。”
☆、152
翌日上午宫里便传出了皇上与秦婕妤大吵,愤然离关雎宫的事。秦宁听了有丝愕然,没想着昨儿瑄儿一闹反而歪打正着了,这样也好,也省的她再烦心怎么面对苏悠和皇后没完没了的纠缠。坐在屋内,望着窗外皑皑白雪,渐渐陷入沉思。
恍惚间落入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细吻,熟悉的安心。含着浅浅的满足感,柔声问,“怎么这会来了。”
回以她淡淡的轻笑,拥紧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低哑着声音,“想你了。”
一瞬间浓浓的幸福环绕着两人,在深冬的某个午后,相拥着两人,静静的望着窗外絮絮的白雪,岁月静好。
这个冬天过的很温馨,整日闭门不出,也没了她人的叨扰,安青会时常陪在身边,偶尔马雯也会拉着凌瑶过了来,望着这俏皮丫头,有点想念淑儿和若兮了。
选了日子,一家三口去了趟皇陵,絮絮叨叨的跟哥哥和舅父讲了许多。回来的路上拉着瑄儿被凌烨拥在怀里,突然就发现,有他俩陪着,这世上她还有什么需要担忧的呢。
岁末宫宴上她依旧不参加,任着宫中之人胡乱猜测着秦婕妤大势已去或是秦婕妤恃宠而骄。她自岿然不动,安静的守着凌瑄,守着关雎宫,守着身边这个深爱的男人。
年初照例去了丞相府,望见了那个想念了半年的可人儿,眸里隐隐含了泪,竟被那父子俩笑话了番。拉着林淑回房细细诉说了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各自感慨着又过了一年。
只是她这般悠闲安心,有人却越来越坐不住了。
苏悠隐隐觉得不安,自从秦宁禁足结束之后,皇上竟一日都未来自己这里,可那秦宁也未有复宠之迹,怎么就突然对自己冷淡了,还有江西父亲那已有大半个月不曾有消息传来了。这些事日日绕在她心中,整日心神不宁的。再加上皇后这几日看自己的眼神,竟满含着得意,她有什么好得意,只是需有一张后位而已。
这样隐隐约约的不安终于在三个月后被证实了,江西传来消息,如晴天霹雳。庐陵王小王爷私制龙袍,意图谋反。尚不等她思索了对策,又传来消息,豫章郡县文书揭发江西疫情蔓延是因庐陵王与豫章郡守合谋隐瞒不报,恶意扩散病情。皇上震怒,派大将军马冽出兵江西,彻查此事。江西似只一夜之间,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惊恐终于爬上了她的脸颊。
李明传旨,派兵守住了悠楉宫,苏婕妤不得外出一步。苏悠嘶吼着想要见皇上一面,只是无人答她,昔日热闹的宫殿在这春夜竞变得如冬日般寒冷。
寂静的夜里,苏悠独自一人坐在地上抱着双膝,突然觉得有些冷想换了来人,却发现宫人们早就散尽。脚边是父亲拼死从江西放出的白鸽,已奄奄一息,是被她掐死的,手上紧握着的是带血的字条,只四个字,“完败,骗局。”是父亲的血迹。完败,是事已败露了吗?那骗局是指什么,拿到这一年来,所有的事情都是骗局。从莫名出现在江西的孙荣立开始,与表哥反目,进宫献舞,受封,荣宠。。。难道这一切都是骗局。紧闭着眼睛,任泪肆虐,她不信。
直到清晨宫人送来白绫,“皇上让奴婢来送婕妤一程”。恍惚见她听见了自己的笑声,怎么这么凄惨,怎么这般渗人。他都不问自己,什么也不问,就让自己自行了断,是他早已就断定了她是同谋,还是他压根就不想听自己解释了。她不信,她不信,她苏悠一生荣耀,终会有显贵之命,怎会这般惨淡的收场,自缢?她不服,她不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输给谁。皇后?不是,她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秦宁?也不是,她只一句话,便夺了她的金步摇。呵呵,惨笑一声,或许她是输给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
甩手打翻了白绫,狠厉望着宫人,疯狂的嘶喊着,咆哮着,她要见皇上,她要亲口问问那个俊雅的男子,那般深入骨髓的宠爱,那般炙热的**难道都是假的。她不信,那些缠绵的日夜怎么会是假的,那么含情的眼神怎么会是假的。
宫人似被她狠厉的眼神吓着了,派了人去向皇上请旨。苏悠见她们去了以为有了希望,只要皇上来了,她就能说动他,只要她能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只是这希望在望见来人的时候熄灭了。竟是那个不起眼的安美人,她来干什么。
安青推门而进,见苏悠跌坐地上,披头散发的,哪有昔日的光彩,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原来不是爱的,是死是活,他都不会多看一眼。欠了欠身子,“苏婕妤还有何吩咐。”
苏悠望着她竟还冲着自己行礼,有些诧异,是讥笑吗,冷笑着,哼道,“你是谁,本宫要见皇上。”
安青淡笑着再聪慧的女人碰上爱情,亦会变得迟钝。不在意她的冷眼和讥讽,哪能和将死之人去计较了,笑了笑说,“皇上这会没空,让我来送您一程,您还是安心上路吧。”
“你得意什么,你不过是跟在秦宁跟前一条狗而已,她都失势了,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望着她脸上的淡然,苏悠不服,恶狠狠的诅咒道。
“失势?”安青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般反问,“何以见得秦婕妤失势了,就凭你头上的那枝金步摇。”
苏悠睁大了眼睛望着她,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吗?秦宁被禁足了整整六个月,真真切切的关在关雎宫里那还有假。却又见安青轻蔑一笑,“你就这么认定你头上的金步摇是真的。你就这么认定秦婕妤这半年是真的被禁足了。。。”
☆、153
“够了”,苏悠嘶吼道,她不忍在听下去,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个闹剧,原来他的宠爱都是假的,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禁足,不过是他在保护了秦宁,他怕是了解自己的吧,所以这么担心自己会伤害秦宁。伸了手摘下头上的金步摇,泪再也止不住,原来这大半年,自己整日插在头顶的炫耀就是个讽刺。难怪秦宁会轻易的取下这枝簪子,“秦婕妤,秦婕妤。”低声不断默念着,望着飘落在地上白绫,惨淡一笑。
安青望着她脸上死寂的惨白,坐在地上望着簪子,低念着秦婕妤,似有些痴傻,心里没有一丝高兴,反而觉得她可怜,她对皇上是付出了真心的吧,这般狠毒的人也会有真心,只是她的真心付错了人。转身出了屋,吩咐门外的侍卫,“送苏婕妤上路。”
话未说完,屋内传来砰的一声,侍卫急忙进屋查看,安青已猜得出,默默闭上眼睛,不待侍卫答复,离开。回宣室殿复命。
只一刻消息便传满了整个后宫,苏婕妤畏罪自净。众人唏嘘,一夜之间那个正是得宠的苏婕妤顷刻间变成了皑皑白骨。
江西,豫章郡手苏灿满门抄斩,庐陵小王爷赐自净,庐陵王年事已高,皇上念其旧情,将庐陵王及其家眷贬为庶民,削国姓。
半月后,马冽回朝,派人送来了孙荣立的书信。
正巧若兮跟着瑄儿来了关雎宫,凌瑄见秦宁握着半日不语,有些担忧,问,“孙师傅何时回来。”
秦宁抬头收起书信淡笑下,“你孙师傅怕是不回来了。”
若兮惊,忙问,“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
秦宁将信递给了凌瑄,示意她安心,“他负了一位姑娘,要留在江西了求他原谅了。”
凌瑄细细读了一遍,了然,将信递给秦宁,拉着尚不是很解的若兮出去了。
秦宁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书信,轻声叹息,情这一字,太过伤人。
宫里有恢复了宁静,只是朝堂之上顷刻见又是风云变化。
这小半年岳恪将廷尉司全权扔给了安明,而他下了一趟江南,当然是为了漕运。
五月刘御史已知大势已去,上奏请辞,皇上应许。
任命廷尉岳恪为御史大夫,安明为廷尉大臣。两道提升令,惊得朝堂恍然大悟,谁说秦婕妤失势,原来不过一场戏。那岳恪是林丞相的门生,而那个莫名奇妙的安明据说是林丞相走前特意从岭南找回来的。三公中竟有两公是林家人,还有那遍地的门生,林家之势自林丞相走后又重新回到了顶峰。
升迁之事自然大喜,丞相府内为岳恪和安明摆了场喜宴。三家人都聚齐了,皇帝带着秦宁和凌瑄也去了。
“恭喜拉。”秦宁冲着岳恪盈盈欠了个身子,俏皮道,“御史大夫。”
☆、154
“你这丫头愈发的调皮了。”岳恪见秦宁笑盈盈的弯着眉,心叹总算雨过天晴了,大喇喇的拍了拍她的头,笑呵呵的说,“还揶揄起我来了。”
“我哪敢啊。”秦宁笑着眨了眨眼睛,说道,“以后我还得仰仗着岳御史的啊。”说着故意微微屈了膝,向他欠了欠身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岳恪岂会饶她,摸了摸脑袋,点头说道,“那是,那是,下次你要再跟皇上闹了,皇上要罚你,你就来找我,我肯定给你求情。”
皇帝听了朗声大笑,顺势将秦宁搂在怀里。秦宁大臊,瞪了岳恪一眼,瞥见岳夫人进了屋,扯了嗓子喊道,“嫂子,岳恪再说您的不是。”
“你乱说什么。”岳恪大急,一改刚刚的意气风发,上前扶着夫人,细语的说,“那丫头乱说,你别听她的。”
“是吗?”岳夫人斜睨着眼,瞥了他一眼。
岳恪忙点头,瞪了一眼秦宁,一脸讨饶的对着夫人道,“那丫头就调皮,你又不是不知道。”
众人见他一眼谄媚样,皆哈哈大笑。岳恪是出了名的惧内。岳夫人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小辣椒,泼辣的很。加上岳恪也是个暴脾气,年轻时两人没少闹,那会大家都以为他俩成不了,可没想着没过多久这两人便定了下来。岳恪一改往日的爆脾气,对着岳夫人温柔的很,成亲之后,更被这岳夫人收拾服服帖帖的。后来有了岳阳和岳婉兄妹,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很是温馨。
林淑笑着打了圆场,拉着岳夫人道,“宁姐姐在跟哥哥置气呢,您可别当了真。”
岳夫人仰着下巴冲着岳恪冷哼道,“料你也不改。”
“那是,那是。”岳恪连连点头,笑呵呵冲着林淑道,“还是淑儿好啊,不像那丫头。”说着狠狠瞪了秦宁一眼。
秦宁冷哼了不理她,转身抱过魏凝手里的孩子,“让我看看,好漂亮的孩子,这眼睛跟他娘一样啊。起名了吗?”
魏凝惶恐忙要行礼,被秦宁拦着,“好了,自己人没这么多虚礼的。”
“取了,叫安孺。”安明望着眼前这个女子,有瞬间的失神,见秦宁抬头望他,忙闪过眼里的不自在,沉声答道。好久没见着她了,两年了,岁月似乎从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还是那样的明艳照人,见她很好,他也安了心。天知道当他听到她被禁足时的疯狂,即使知道这是计谋,也可不安心。这两年,思念疯了一样在心中蔓延,他想尽办法想再见她一面,可终无果。或者说是他不敢去见,见着了又能怎样,她是高高在上的帝妻,有疼她的皇上和爱她的儿子,而自己只与她有一面之缘,她是否记得自己都不知。心中苦笑,这份禁忌的爱就埋在自己的心底吧。这会自己功成名就,又有了自己的妻儿,该把心收回来了。憋了见一眼边上安静的魏凝,却见她直直的盯着自己,眼里划过一丝慌乱,她看出什么了吗。这个妻子平时安静的很,恪守本分,照顾老父,操持家业,无怨无悔。可他知道她的敏慧,什么都明了,却什么都不说,心下有些慌乱,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让我抱抱,让我抱抱。”若兮跑进了屋子,在秦宁边上跳着,伸手了手要抱孩子。
林淑不依,拍了她的手,唬她,“可不能给你抱了,冒冒失失的摔了怎么办。”
秦宁将孩子还给魏凝,望着若兮满头大汗的,轻轻给她擦了汗,“去哪疯了。”又见凌瑄没跟着她,有些奇怪,“瑄哥哥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在外面呢,我来喝水的”说着跑了桌边咕噜咕噜了喝了杯水,又跑了出去,林淑望着有些哭笑不得。
“去屋里坐坐吧,晚膳还有一会”王琴进来,招呼着几个妇人进了内屋。
林淑挽着秦宁在长廊上慢慢走着,“我有担心若兮。”
“怎么拉。”秦宁见她蹙着眉柔声问道。
“前些日子,有个算命的路过府,我请他为若兮算了一卦,他说若兮命却有劫,尤其感情之事颇为坎坷。”
“感情?”秦宁不解的问,见她担忧着点了点头,笑着宽慰道,“她跟瑄儿这么好,从小就在一起,你还怕瑄儿欺负了她不成。”扶着她有些瘦弱的身子,带着些埋怨,“你呀就是喜欢多想,江湖术士之言,岂可亲信了。你还不放心瑄儿,还不放心了我。”
林淑听她这么说了,摇了摇头,“这哪会啊。可我怕。。。”
“怕什么?”秦宁拉住了她,在院中随处找个地方坐下,“怕她长大之后,最终不是跟了瑄儿。”见她欲言又止,也心知这会孩子都还小,往后这么些年变数太多,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其实她也担心,马雯那天的话以让她心底惊了心。若连马雯都起了这个心,那他人也都做了打算吧,毕竟凌瑄身份显贵,帝妻太诱人了。
林淑望着她不出声,怕她多想了,道“我不担心瑄儿,只是你亦知道,他俩都太扎眼了。”
秦宁淡淡一笑,是啊,太过尊重,太扎眼了,林家的独苗,拥有了她,就拥有了半个王朝的势力,难免会有人起了歹意。拉着她轻声宽慰道,“都还小呢,现在多操心了也没用啊,不如放宽心,随其自然。”
“可是。”林淑皱着眉,脸上挂满担心,半响才开口道,“可是那人还说了府里今年会有灾。”
“哪个道士竟敢这么胡言乱语”秦宁听了沉声喝道,“沈易知不知道,竟由着他乱说吗。”
林淑忙拉着她,“我在门外遇到的,不曾请进家门。你别生气啊。”
“我怎么能不生气,你也是怎听了这颠人胡言乱语。”秦宁怪罪道,“还说了什么。”
林淑摇头,低着头怔怔的望着地上道,“就说了这句就走了。”
秦宁望着她寥寂的样子,有些着急,就怕她胡思乱想了,“你别听他疯言疯语的,府里能有什么事。”
“我就是有点担心,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
“你要真担心,寻一天去庙里拜拜,求个安心。术士之言可不能信。”秦宁望着紧锁着眉头,亦无奈,只能这般劝慰着他。
“也好,那我寻一日带若兮去一趟无尘师太那。”
秦宁点了点头,无尘师太与林丞相是旧识,幼时她俩在她庵里住过一段时间。去那让师太开解开解她也好。
晚膳时候,若兮仍拉着凌瑄不依不饶的求道,“我也要去上林苑。”
“都跟你说了,上林苑里面没有女孩子。”若琦瞪了她,拉她老实坐好。
“去,小老头闭嘴”若兮不满的哼了他,继续挂着凌瑄身上,晃着他道,“我求你了。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
“不是有若涵吗。”凌瑄对她的耍赖颇为无奈,今儿不知怎么了,心血来潮的想去上林苑上课了。
“若涵整日跟小初在一起,她不理我”若兮仍不停的晃着他的胳膊。
“哪有是你自己不跟我们玩”若涵听了嘟嘴不依的道。岳婉轻轻拍了她,低声道,“不要理她,她会这会赖着呢。”
若兮听了不满的瞪了她俩一眼,下巴磕在凌瑄肩膀上,继续眼巴巴着望着他。
凌瑄无奈,拉着她的小手道,“我说的不算。”
岳阳拍了拍脑袋,得,这会开始让步了,那以后上林苑的日子可要热闹了。她要开了个先河,那那般老不死的还不各个把女儿送进上林苑啊。“嗯哼”岳阳见凌瑄基本答应,不由得咳嗽一声出声制止,“兮儿啊,上林苑自古就没有女孩,你要进去了,开了先河,以后会很麻烦的。”
“麻烦什么?你也闭嘴。”若兮见他也不同意,恼怒得瞪他,转头嘟嘴对着凌瑄,不依不饶的说,“你去跟皇姨夫讲。你跟他讲了,他肯定依你。”
岳阳耸了耸肩她要不听无所谓,反正他也是讲给凌瑄听的。
不料,凌瑄望着她眨巴的眼睛,满是渴望,实不忍拒绝她,为难的道,“我试试。”
岳阳心里低骂,果然遇上沈若兮,他什么原则也没有了。
若兮听了,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抱了抱他,“还是瑄哥哥最好。”望着对面的岳阳在连翻白眼,执起碗里的鸡腿扔了过去,怒骂道,“岳阳,你有意见。”
岳阳一把接住,理了理有些微乱的衣服,拉着边上的若琦,学着若兮的声音,怪声怪气道,“你有瑄哥哥,我哪敢啊。”惹的众孩子哈哈大笑。
若兮大怒,正要跑过去打了他,却被凌瑄拉着,“好了,先吃饭,别理他。”依言坐下,狠狠瞪了岳阳一样,心中徘腹道,哼,以后进了上林苑,我有的是机会找你茬。
秦宁从主桌上望来,见他俩腻歪在一起,拉了拉边上的林淑。林淑看了,知她在让自己宽心,与她相视一笑,也渐渐放了心,有凌瑄守着,又有若琦和岳阳的保驾护航,若兮,她会一切安好的。
晚膳在阵阵笑声中结束。皇帝搂着秦宁与众人告别。岳阳和安明也坐上马车各回各家。
安府的马车在半路停了下来。安明不解的望着魏凝,“怎么了,哪不舒服。”
魏凝摇了摇头,将孩子交给奶娘,拉着安明道,“相公,陪我下来走走吧。”
安明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知她今日怕是有话要说,抱着她下了马车,吩咐马夫道,“你们先回去。”
望着远去的马车,魏凝执起了安明的手,一步一步往家走去。
安明望着她握紧自己手的手,有瞬间的失神,她从未这么主动过,今儿个是怎么了,想起在丞相府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心下有些不安,难道她看出了什么。只是她这般聪慧的女子,即使看出了什么,也应该是不会挑明的啊。
“相公在想什么。”魏凝拉着他似不经意的问道。
“没有”安明摇了摇头,偏头望着她有些探究的问,“今儿怎么了,这么想着要走回去了。”
“想与你走走啊。”魏凝不假思索的回答,沉顿一下,又说,“而且想跟您一直走下去。”
安明承认那一瞬间他很震撼,有一个女子跟他了要跟他一起走下去。虽然那个女子已是他的妻子,可那种震撼是无法言语,就感觉以后的日子无论再苦再难,总不会再是自己一个人了,仿佛人生从此有了依靠。有些激动,紧紧握着他的手。
“我今儿才发现皇上好爱秦婕妤啊”魏凝感受到了他微微有些颤抖的手,不等他说话,拉着他在月下漫步,边走边说,“以前只听别人讲,今儿亲眼见到了,果真如传言一样,而且更甚。”
安明一直不语,听着她在碎碎念,他不知她究竟要讲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她已经察觉道了什么。
“还有瑄皇子。。。”
“你想说什么。”安明拉住了她,终于出声道。
魏凝望着他,伸了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字一句道,“我想跟你说每个人都有属于每个人的幸福,皇上和瑄皇子是秦婕妤的幸福,而我和孺儿才是你的幸福。”
安明闭了闭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成亲半年多,有一次我去你书房,望见桌上还没燃尽的写满秦宁的纸。”
安明愣住,成亲半年多?这么上时间,“你为什么不问?”
魏凝笑了笑,“秦婕妤这样美好的女子,想必爱慕的人会很多。”
安明望着她弯着的眼睛,心下一沉,冷声道,“你不在乎?”
魏凝望着他凝注的脸,盯着他的双眸正色道,“在乎,我很在乎,我发疯一样的嫉妒。”
安明的嘴角微微有些扬起,心下软软的,轻搂她入怀,“那你为什么不问。”
☆、155
“我问了又会如何。”魏凝轻轻靠在他怀里,泪慢慢滑落,低喃道,“还不如什么也不说,或许有一天你会望见我的好。”
安明轻搂着她低泣的身子,轻拍着她,脸上划过一丝笑意,拉开了她,提她拭干眼泪,柔着声问,“那今儿怎么又问了。”
魏凝眨着含着泪的眼睛,直视着他,“我望见了你眼中的释然。我想你想通了,放下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可以成为你生命中第二个秦宁。”
“第二个秦宁。”安明默念了她的话,心下有些动容,这个女子的好,他不是没有看见,她说的对,今儿自己已经释然了,已经放下了。轻啄了她的眼睛,拥她入怀,在她耳边低诉道,“不会,你永远不会是我第二个秦宁。你是我唯一的魏凝。”
魏凝愣住,半响才回过神,反手抱紧了他,泪再也止不住,哭泣着唤着,“相公。”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安明脸上挂着笑,不住的轻拍着她,低声安慰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那个在上的神祗已有了属于她的幸福,自己于她不过是辅助她儿子成就大业的一个助手,或者只是匆匆的一个路人,他的爱不该这么卑微,这般低贱的爱也配不上她。罢了,罢了,本就没有任何期待,又何苦辜负了另一个女子。若真爱她,就这般远远的望着她幸福就好,他也该有他的幸福。。。
马府。
“夫人。”小玉匆匆进屋,随手关了房门,走到陈菲边上,“王爷送来家信。”
“哥哥?”陈菲有些诧异,怎么突然会送信来,接过书信,细细看了。
小玉望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隐隐有了不安,问,“夫人,出了什么事了?”
陈菲重重的拍了桌子,冷着脸道,“哥哥竟然让我离间将军与林家的关系。”
“离间?”小玉大惊,这怎么可能,将军是在林府长大的,即使是前几年林丞相与他疏远了,也不曾忘怀林家的那份恩情。怎么可能会离间的了,不解的问,“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陈菲满脸不屑的冷哼道,“还不是那般没用的东西,岳恪做了御史,庐陵王又倒了,这会京城一大半都在林家手里了。哥哥急了,想着要连着将军打压林家。”
“将军怎么会肯呢?”小玉一口笃定将军是不会反林家的,“王爷这不是为难您吗?”
“怎么说不是呢。”陈菲紧锁着眉,这事提都不能提,提了那这么些年自己的辛苦都白费了。但不提,陈家这会真的危难了,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家倒了啊。握着手中的书信,叹息道,“哥哥也真狠,这事如果讲了出去,只怕不是林家饶不了将军,将军怕是再无颜面在朝中呆下去了。”
小玉大惊,怎会如此,“究竟何事,竟能。。。”望见她冷得颜色,又不敢再多问。
“若将此事散播出去,将军以后将不得不依附了陈家。”陈菲望着那封书信,冷声说道,她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如果有了马冽的辅助,那陈家回京就为期不远了,只是那样一来马冽从此会众叛亲离,就马雯一人这辈子怕是不会再原谅了他。心下有些不舍,但最主要的是,如果马冽依靠了陈家,那将来太子必定会是凌玮,那将来后位就是陈晓的了。那她岂不是为她人做了嫁衣。不能,绝对不能,后位是马妍的,是她的妍儿的。
小玉有些惊心,又有些好奇,到底是何秘密竟然能让将军众叛亲离。
陈菲有些头疼的轻拧着眉心,此事太为难了,容她想想,容她想象。她定不能毁了马冽,更不能让陈晓得了这个后位,她必须为她的妍儿打算了,凌瑄,凌瑄,只有控制了凌瑄,她的妍儿才有希望,可秦宁偏偏中意那沈若兮。沈若兮?有了!陈菲想着眼中一亮,计上心头,似默念道,“哥哥只是想整垮林家,那能让唯一的一个姓林的人消失了,那林家不就散了么,我又何苦要牺牲了将军的声誉。”
“夫人的意思是?”小玉听了惨白了颜色,唯一的一个姓林之人,但不是沈夫人么。
“哼。”陈菲满脸笑意,冷哼道,“她秦宁不是看不上我的妍儿吗。我让她心目中中意儿媳妇成了孤苦无依的弃儿。我看她还能不能看的上我的妍儿。”
小玉冷吸了一口气,她果然不会放过沈夫人。瞥了瞥她,试探着问,“夫人想怎么做。”
“选个时机,想这件事告诉了那林淑,凭林淑的身子和她跟秦远的感情,还有她对将军的信任,那她必死无疑。”陈菲抖着那张书信,满脸得意的道,想不到哥哥反而帮了自己一把,林淑,挂不得我,我也只是为了我的女儿。你已经抢了我的男人的心了,我不能再让你的女儿抢了我女儿的幸福。冷冷笑着,脸上划过一丝狠厉。
小玉看着惊了心。
“谁。”陈菲似听到门外有声响,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冷声呵道。
小玉听见忙推开门去查看,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人。进门冲着陈菲摇了摇头。
陈菲寻思着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复坐下,为她新心中的计谋筹划着。
门外院中不远的灌木丛中,马柔压着心口,咬着牙,尽量让自己不颤抖出声。望见小玉进了屋,等了好久,没听见有动静,才窜了头匆匆跑了出去。
马柔扶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天啊,竟然她听到了这个消息。林淑,是沈夫人吧,脑中回忆着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那个温柔淡漠的女子,那个跟娘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想着想着,眼中划过一丝淡漠,若不是她,娘不会被马冽看中,若不是她,娘不会整日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会这样,她该死。
☆、156
六月,艳阳高照。若兮嘟了个嘴,冲着林淑埋怨道,“真不知,这么热的天,您要去庵里干嘛。”
若琦伸手轻弹了她翘着的嘴巴,笑着打趣她道,“平素里整日闹着要出去,今儿带你出来了,你反道埋怨起来了。”
若兮瞪他,捂着嘴倒在边上王琴怀里,委屈的道,“琴姨,哥哥打我。”
王琴正搂着若涵,未注意到他们,听了她说了,回头看见她捂着嘴,伸了手就要打了若琦,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能欺负妹妹。”
“娘,我哪有。”若琦不服的交唤道。
“就有,就有,琴姨你看,好痛。”若兮嘟了嘴巴,冲着王琴撒着娇。
“有啊,我都看到了,就是哥哥欺负姐姐”若涵收到了若兮的眼神,忙煽着风。
“你俩够了啊。”林淑见王琴又要打若琦,忙将若琦护着,瞪了若兮一眼,“别整日没大没小的,还带坏了妹妹。”
“哼”若兮见她护着若琦,嘟着嘴道在王琴怀里,冷哼道,“真不知谁是您亲身的。”
林淑气急,一时没了话。这女儿不是一般的厉害,时常能把自己气得不知该说了什么。
沈易见这娘俩又拌起了嘴,不由得笑出了声,直到林淑瞪了他,才敛了笑,装着严肃的样子,对着若兮道,“你娘和宁姨小时候就被你外公送来这庵里住了一年多,若你俩再不听话,整日捣乱的,我就将你俩送到这庵里来。”
“真的吗”若兮一听来了兴致,蹦到沈易怀里,眨着眼好奇的问,“我娘小时候是不是也很调皮,不然的话,外公怎么会把她送到庵里去。”
“没你调皮”林淑见她一脸的兴奋,很是无语,冷声道,“我看这办法好,改明儿我就将你送过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林淑心里已有了这个意思,若能让她来着清修个一年半载也能划了她身上劫数。
若兮望着她沉思的脸,大惊,哭丧着脸道,“您不会是说真的吧。”见她点了点头,睁大了眼睛,狠狠的瞪她,回头拍着沈易怀中,哭唤道,“爹,我不去了,我不去了。我要回府,我要回府。”
沈易见她吓着了,旁轻哄着她,“好了,好了,爹哪省的啊,我的宝贝女儿一天见不着,我就想的紧,哪会省的你受了这苦啊。不哭,不哭,别听你娘瞎说,爹不依。”轻哄着,轻柔的擦了她脸上的泪珠,埋怨林淑道,“你吓她做什么。”
林淑本想说了,她不是吓她,只是见沈易这般省不得,也放下了这心思。若兮是他夫妇俩得命根子,尤其是沈易平素宠的不得了,说不得,骂不得,要真让他离开女儿这么久,他定不会依的。罢了吧,心下叹息,只是这劫数之事可该如何是好。
马车停在庵前,无尘师太亲自相迎。
“师太”林淑拉着若兮给师太行了礼,身后众人亦跟着。
“淑儿”师太扶起林淑,细细的打量着她。不知为何,若兮竟在她的眼中望见一丝担忧。只是小孩的心思很容易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过去,望见池塘的莲花,拉着若涵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
听着无尘师太讲了些禅经,用过斋饭。林淑带着若兮跟着无尘师太进了庵房。沈易不便进去和王琴带着若琦和若涵在门外玩耍。
若兮进屋,被屋里正坐着研读经书的女孩的身影吸引了过去,穿着小尼的衣服,却未剃度,而且是她。笑着跑了过去,拉着她,惊喜的道,“你是。。。”
“她是我新收的弟子,叫夏莲。”无尘师太出声打断了她,又冲着那女孩道,“夏莲,见过沈夫人,若兮小姐。”
女孩悠悠欠了欠身子道,“夏莲见过沈夫人,见过若兮小姐。”
“夏莲?”若兮惊奇,瞬间又明了,望着眼前的女孩,弯着眼笑着道,“很好听的名字啊。”
林淑不知她何事,唤了她,“别捣乱,过来。”
若兮嘟了嘴,冲着夏莲笑了笑,走到娘跟前。
夏莲见她们入座,上了茶水,安静的站在师太身边。
林淑搂着若兮不安的问无尘,“前些日子家里去了疯人,说这孩子有劫,今后的路不是很顺,我有些担忧,跟宁姐姐商量了,想让您为她看看。”
无尘师太细细打量了若兮,看的若兮有些不自在,不安的乱动。
林淑见无尘师太好长时间都不语,有些担心,出声道,“实在不行,我将她送到您这来住上一段时间吧。”
“我不要。”若兮听了忙出声打断。
“闭嘴”林淑呵道,“我和你宁姨都在这住过,哪由着你要不要的。”
林淑有些后怕,却被无尘师太打断,“太贵,庵里承不起。”见她听了惨白了脸色,才缓缓悠悠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命里大贵,是不用你操心的。”
林淑听了这才放了心,不用操心就好,只要她安好就好,搂着若兮的手渐渐紧了紧。
无尘见她全部心思都在若兮身上,叹了口气,对她说道,“来让我给你把把脉。”
林淑笑着伸出了手,道,“我最近都好,您不用操心。”
无尘回以她一笑,边把脉边说,“若兮之事你不必操心,倒是你自己,要好好照顾了自己,凡事看开些,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久了,也就释怀吧,不要老放在心上,心要宽,放下了,才能看的更多。不要太过相信别人的话,亦要知道你的家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说着轻轻握着她的手,又嘱咐道,“淑儿,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对逝去先人最大的慰藉。”
这些话林淑时常听人说了,一时也未太在意,只当她是宽解自己,淡笑着道谢。又拉着她讲了些话,直到夕阳西下,才离开。
☆、157
临走前无尘师太拉住了若兮,亦有所指的嘱咐道,“多陪陪你娘。”
若兮虽不知她为何意,但也应下了,冲着她身边的夏莲摆了摆手,上了马车离开了。
无尘师太望着远去的马车,久久不动,直到望不见身影,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庵里。
“师傅今儿话里有话”庵房内,夏莲为她斟了茶问道。
“你听出来了。”无尘不答,反问。
夏莲知师傅是默认了,试探的开口,“沈夫人有难。”
唉,无尘师太深深叹息道,夏莲望着她,似觉着她瞬间苍老了很多。
无尘扶在桌上,想着林淑,心力憔悴,她和秦宁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了,感情早似母女,她怎么忍心,秦远果真是林家所有人的劫。
夏莲望着师傅瞬间憔悴的神情,心下有些担忧,这一年多了,从不曾见过师傅这般模样,轻轻扶着她,低唤了她。
无尘回过神,望着她,眼里竟含着点点的泪滴,“太多执着,放不下啊。”
“师傅。”夏莲想出声安慰了她,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无尘沉寂一会,无力的起身拉着她说道,“你亦是如此,莲儿,你终要离去,为师能陪着你的日子不多了。希望你今后凡事看开些,不要太执着于仇恨,不要太执着去某个人,不要蒙蔽了双眼看不清对的人。”
夏莲一时不知她何意,只觉得她周遭散发出阵阵的悲伤,疑惑的点头应下。
七月是秦宁的生辰,这一日林淑带着若兮进宫与秦宁小聚,一大早随着上朝的沈易一起出了门。
沈易坐在马车上搂着睡眼惺忪的若兮,有些埋怨林淑,“不用这么早吧,这孩子还没睡醒呢。”
林淑知他疼女儿,只是这丫头太伺候,拍了拍她的小脸,没好气的说,“一会要晚了,她又要闲热了,闲太阳晒了,还不如早些,午后让她睡午觉好了。”
“难道不是吗”若兮打着哈欠说道,“昨晚不让我睡觉,今儿这么早就拉我起床,真不知你是不是我亲娘。”
“你还好意思说”林淑瞪了她,冷着脸说道,“我看那本海澜集,你沐姨是白给你了。”
若兮不搭理她,倒在沈易身上,不吱声。
“我看我的若兮弹的蛮好的”沈易见她不高兴了,忙低声逗着她,见她仍嘟着嘴,又埋怨林淑道,“你也真是的,她才多大啊,一会让她学这个,一会让她弄那个。还让她做女工,你看这手被扎成什么样了。”沈易握着她被扎了几个针眼的小手,心疼的说道。
“你别老惯着她,整日疯疯癫癫的,这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这孩子惯着的人太多,无法无天,没人能约束的了,林淑想着就担心。
沈易却不在意,抱着若兮,亲了她的脸颊,狂妄道,“我沈易的闺女,看谁敢说三道四。”他不要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只希望她能够永远快快乐乐的远离烦恼。出身在这样的家族,已让若兮背负了太多,又何苦再让她去受那些虚礼呢。
林淑知说不过他,也不跟他理论了,眼见快到了,将若兮从他身上报了下来,轻拭了她额头上的细汗,柔声道,“好了,安静坐一会,别还没入宫,进弄的满头大汗。”
林淑带着若兮进关雎宫的时候,秦宁已经在等着了。见她两进来了,忙拉着问,“可热。”
“还好”林淑笑着坐下,接过兰心端来的冰镇酸梅汤,问道,“你身子可好?”
“好的不得了,整日关在这里无所事事的,快把我闷死了”秦宁靠在软榻上兴致怏怏的说道。
林淑知她在发牢骚,也懒得搭理她,问,“安美人今儿怎么没来?”
秦宁张望了下门口,“快来了吧,估计知道今儿你要来,特意留点时间让咱两说说话。”拉过若兮,轻捏了她的鼻尖问,“小丫头,最近有没有调皮。”
若兮顺势腻歪在她身上,奶声奶气的道,“没有,我可乖了。”
林淑笑,埋汰她道,“你都不害臊。”
若兮见她拆台,回头瞪了她一眼,继续跟秦宁撒娇道,“宁姨,我娘可坏了,整天逼着我学着学那,你看我的手。”抬起小手凑到她眼前,可怜兮兮的道,“她还让我学刺绣,把我扎的满手是血。”
林淑默,这丫头可真夸张,就扎了两下,小青立马拿走了不让她绣了,到这就被她说满手是血了。
秦宁瞧着她的小手,两个微小的针孔,很是心疼,对着林淑埋怨道,“你让她学这个干吗,你还怕她嫁不出去不成。竟瞎折腾。”捧着若兮委屈的小脸道,“以后不学了啊。”
“恩”若兮听了很是高兴,连连点头,犹豫片刻,终于问出口,“宁姨,瑄哥哥呢?”派。派。小。说。整。理。首。发。
秦宁不解,“去上林苑了啊。怎么,无聊了?一会让凌瑶来陪你。”
“不要。”若兮摇了摇头,腻歪在她身上哀求道,“宁姨,我想去上林苑。”
林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沉声呵道,“你去做什么,不要去打扰了瑄儿。”
若兮不理她,只不住的央着秦宁,嘟着嘴道,“宁姨,我想去嘛。我保证我乖乖的,不调皮。”
秦宁望着她满脸的期待,只能依她,抱着她道,“好,好,好,依你还不成。”唤了兰心带她过去。
若兮从她身上蹦了下来,“宁姨真好。”吧唧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蹦蹦跳跳的跟着兰心走了。
林淑望着跑远的身影,拦也拦不住,很是担心的说道,“这怎么行呢。”上林苑里都是皇子们上课的地方,都是些重臣的嫡子,从未有女孩子进去过,再说若兮去了,还不得搞乱了。
秦宁却摇了摇手,示意她安心,道“无碍,都是些孩子,平素里上课也乱的很。”
☆、158
凌瑄本低着头在研习最近穆师傅给的兵书,突听见外面有些细微的声响,若在平时他断不会去管了的,可今儿也不知怎么地鬼使神差的就转了头望去,瞧见了门口那抹古灵精怪的身影。笑着起身,不顾学堂上众人的诧异,向门口走去。
边上的岳阳见他起身,有些惊奇,今儿个是怎么了,连三皇子都不卖魏夫子的面子了,只是望见他走去的方向,顿时了然,只要遇上沈若兮,他如果什么原则都可以抛掉。岳阳叹息,这丫头还真是他的劫了,推了推边上有些讶异的若琦,问,“兮儿怎么来了。”
若琦耸了耸肩,低头继续翻书,边看边说,“秦婕妤今儿生辰,淑姨带她进宫。我早上跟你一起来的,不知道她这么早就来了。”这丫头昨儿跟自己打听了一天上林苑都有什么人一起上课,原来是为了这个。
袁逸见到若兮,欢喜的不得了,拉了拉身边的马皓,正要起身,却被岳阳呵道,“坐下,没你什么事。”
凌瑄在她面前站定,俯视着她,“怎么到这来了。”
“进宫早了,有些无聊,我来你了。”若兮绞着手里的帕子,低着头,目光闪躲着说着。贸贸然来了,不知他高不高兴,万一打扰了他,可怎么办。
凌瑄望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这丫头也有怕的时候,冲边上兰心说道,“姑姑先回吧。”兰心了然,欠了欠身子就下去了。
大皇子凌玮有些诧异凌瑄今儿的失控,歪着头望着门口的两人。这个女孩是谁,三弟何曾对谁这般宠溺的笑过。
薛豪见他起了兴致,忙凑近说,“她是沈丞相的女儿,林家的沈若兮。”
沈若兮?凌玮挑眉,原来是她,那就难怪了。颇有兴致的望着门口那个低着头的女孩,原来她就是沈若兮。
凌瑄拉着若兮进了学堂,不顾众人的疑惑,径自走到座位上拉她坐下,低声道,“乖乖呆着不要吵。”
魏师傅自然知道她是谁,停下喋喋不休的话,笑盈盈的打了招呼,“沈小姐好。”
若兮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起身道,“魏师傅好”。一时情急,腿撞到了桌脚,有些痛,低呼了一声。
凌瑄忙拉她坐下,冷着脸道,“坐好,别乱动。”
若琦听到了她的低呼,扔了书,就冲了过来,蹲在她跟前,仔细看了她的腿,蹙着眉问,“没事吧。”
若兮见他一脸的着急,摇了摇头,抚着微微有些痛的小腿,“不小心碰到了,没事了。”
若琦仔细看了一便,发现她真的没事了,才放了心,抬头就瞪了她,低骂,“就知道你不会安稳。”
若兮被他一吼,嘟囔了个嘴,低头不语。
凌瑄冷冷的望了若琦一眼,后者无奈的叹了口气,灰溜溜的回自己座位上坐好。
岳阳望着奄了的若琦,俯在他身边低声说道,“你在他跟前数落若兮,你不是讨骂么。”
若琦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凌瑄望着低着头有些委屈的若兮,凑近了她,低柔着声问道,“怎么拉,怎么不高兴了。若是无趣,我陪你出去玩。”
岳阳坐在他俩身后,竖着耳朵听他俩讲话,听见这句,冲着若琦耸了耸肩,天啊,翘课啊,这还是我们尊师重道的三皇子吗?
若兮听了,脸上露出了笑,抬头冲着他摇了摇头,“你上课吧,我就坐着陪陪你。”
陪陪你,凌瑄听了心下有股甜蜜,难得这丫头能这么乖巧,“不会无聊。”再三听她确定了不会,才低头继续研习了兵书。
若兮本安静坐了会,细细的打量了学堂内的布局,一会就觉得无聊了,见凌瑄一直在看书,想凑近看看他在看什么,下巴搁在他的胳膊上,看向他手中的书。
凌瑄也没说什么,将书挪过来一些,任她磕着自己的手臂,两人合看一本书。
半响,若兮的目光从书上转到了凌瑄脸上。
凌瑄见她直盯着自己看,有些疑惑,轻声问,“怎么拉。”
若兮仍靠在他身上,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盯着她问,“这好像不是魏夫子讲的。”见他只笑不语,来了劲,拍在他怀里,故意道,“我要去告诉宁姨。”
凌瑄笑着搂着她,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那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哥在看什么。”说着眼光向后面的若琦瞟了一眼。
若兮微微有些愣住,片刻后了然,一把回过去,抢了若琦手里的书,是本棋谱。
若琦被她吓了一跳,“你干嘛?”
边上岳阳也吓了一跳,若兮拿起他身前的书,一看也是本兵书。
回头望着仍在前面喋喋不休的魏夫子,这会自己发出这么大声响,他竟像没看见一样。耳边传来凌瑄的低笑,若兮往后面望去,这才发现身袁逸正跟马皓在下棋,这会正拿着旗子不解的望着自己,还有些不认识的人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斗蛐蛐,还有一个什么也不做只怔怔的望着自己。顿时了然,扔了若琦的书,瞪了一眼,还在低笑的凌瑄,想着自己刚刚小心翼翼的样子,全被他当笑话了,心下一狠,抬了脚狠狠踩了他一脚。
凌瑄吃痛,顺手搂住了她,低声哄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这会知道为什么不让你来了吧。”
若兮冷哼了他,“你答应我的,我还是要来。”
“好,好,好。”凌瑄无奈只得应下,大不了等会拉着娘去求求父皇,“明年开春,你这会还小,淑姨也不会放心。”
若兮听了,这才依,瞥了后面仍盯着自己的那人,心下有些发怵,想凌瑄身边靠了靠,低着声问,“瑄哥哥,后面有个人一直盯着我,他是谁啊。”
凌瑄回头,顺着她眼光望去,冷了脸。
☆、159
凌瑄回头,顺着她眼光望去,顿时冷了脸。是凌玮。
凌玮望见凌瑄眼中的愤怒,扬了扬嘴角,能这么短的时间内望见这向来冷冰冰的三弟这么多丰富的表情,今儿个这课上的还真值了。邪魅一笑,抬了手,冲着前面依旧喋喋不休的魏夫子朗声道,“魏师傅,可以下课了。”
魏师傅了然,皇子们的事他不宜掺和太多,忙收拾了书本离开。
若琦终察觉到了不妥,抬头见凌瑄冷着脸望着大皇子,拉了拉边上的岳阳。
岳阳抬头,了然,忙起身拉起若兮就要走。
“沈若兮。”身后传来了凌玮的唤声,岳阳只得停住,他是皇子,再如何也不能对他的叫唤置若罔闻。
凌玮一步步冲着若兮走来,凌瑄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拦在若兮跟前,冷声问道,“大哥有事吗?”
大哥?凌玮嘴角划过一丝讥讽的笑,还真难得能听到他唤自己大哥,他不是向来对不屑正眼望了自己么,可今儿为了这个女孩,他竟然唤了自己大哥,有趣,有趣。且不论这声大哥是否是警告,他今儿个非要招惹招惹这个沈若兮。反在背后的手冲着身后的薛豪打了个手势,扬了扬嘴角,“想跟沈小姐打个招呼,三弟怕不会连这个都不肯吧。”
“这三皇子跟沈若兮是什么关系,怎么大皇子想跟一介臣子的女儿打个招呼,还要三皇子同意了。”薛豪看见了他的暗示,朗声说道,知他今儿想闹点事,那帮人自个早就看不惯了,只是碍于大皇子不曾发话,可今儿个好,连大皇子都坐不住了,他岂会这么容易放过这群人。
薛豪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若兮脸上有些挂不住,拉了拉凌瑄的衣角。
薛豪瞅见了,扯了扯嘴角,又大声叫唤道,“我怎么看这沈若兮怎么像个小媳妇一样只会躲在三皇子身后啊。”话未说完,脖颈见感到一丝凉意,惨白了脸色,颤着声道,“马皓,你想干嘛?”
只见马皓握着一把匕首,放在他颈边,靠近了他,冷声警告道,“闭上你的嘴。”
原本嘻嘻哈哈的人全都住了口,这马皓是大将军的儿子,连皇上都要让大将军三分面子。虽不至于真把薛豪怎样了,但人人多少闻道丝丝危险的气息。
凌玮望着马皓冷漠的神情,不错,不错,这沈若兮不愧是林家的女儿,面子还真是大。
岳阳和若琦多少有些诧异马皓的举动,冲着凌瑄努了努嘴。
凌瑄了然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沉声呵道“马皓”。马皓依言放下了手中的匕首。身后几个人忙扶着大口喘气几欲摔倒的薛豪。
凌瑄一脸不屑的望着薛豪的窝囊样,冲着凌玮说道,“管好你的狗。”拉着若兮离开。若琦几个跟着出了去。
薛豪跌坐在地上,待他们远去了,才敢放声吼道,“沈若兮,我不会放过你。”
凌玮瞥了他一眼,讥讽的笑了笑,还真是一条狗,离开。
☆、160
凌瑄拉着若兮往外疾步走去。若兮望着他冷着脸,紧抿着嘴,知她这会正气着呢,垮了个小脸,一脸委屈,她也不知道会这样啊。
岳阳望着若兮委屈的小脸,心下有些不忍,大步上前拦下凌瑄,“好了,别气了,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下若兮。
凌瑄偏过头,望见抓着自己手,低着头的若兮,知她刚也吓坏了,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低着头,凑到她脑袋前,笑着问,“怎么了,这就吓坏了。”
若兮听出了他话语中隐隐含着的讥笑,恼怒的轻打了他,嘟嘴道,“被你吓坏了。”听见了他的轻笑,抬眸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回头冲着跟在身后马皓,道,“皓哥哥,谢谢你。”
“不用”马皓望着那双饱含着笑意的双眸和她边上始终站着的那个人,摇了摇头轻声道。
凌瑄直起了身子,多少有些讶异他今天的举动,不过确实给若兮解了围,不然的话,刚才那事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的好。只是,抬头望了他,皱着眉头道,“禁宫之内不能携带兵器。”
一直没做声的袁逸,也忍不住埋怨道,“是啊,你刚太冲动了。”想想都后怕,万一要失了手,那还得了。
马皓冲着这个一根筋的兄弟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开口对凌瑄道,“匕首没有开过锋。”
岳阳听了挑了挑眉,难怪,望了一眼边上的若琦。
若琦轻轻一笑,对付薛豪那厮这招足够了,只是马皓未免也太不计后果了,若总是这样,以后这梁子会越结越深的,想着开口嘱咐道,“薛豪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大皇子,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在宫里,闹大了被皇后和太后知道了,你今儿就没命出去了。”
若琦这话原意只是想提点下马皓,让他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不能太鲁莽。哪知凌瑄听了却冷哼一声,狂妄的道,“你未免太高估那两个人了吧。”说着拉着若兮往西宫走去,边走边说,“我娘今儿生辰,雯姨也会到,你留下来一起用膳吧。”这话当然是对马皓说的。
若琦气急,这厮显摆什么,知道你娘厉害。岳阳见他吃瘪的脸,挑眉,扬了扬嘴角,望着凌瑄远去的背影,这家伙还真是别扭,冲着身后的马皓唤了一声走吧,拉着若琦跟上了他。
袁逸见他们都去就是没叫上自己,不依了,望着若兮越走越远的身影,高声唤道,“我也要去。”
岳阳回头,见他一脸的孩子样,止不住的打趣道,“怎么什么事都能扯上你。”
“哼,我就是要去。”袁逸才不顾他,反正瑄皇子又没反对,他今儿去定了,望了望眼前的三人,伸手紧紧拽着马皓,那两个狐狸他可不敢惹。
若琦望着他那傻样,失笑,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岳阳跑着跟上。
袁逸仍拉着马皓不撒手,望着走了的两人,一时没了主意,冲着马皓问道,“我这是去还是不去。”
马皓无语,白了他一眼,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径自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发觉袁逸竟没跟着,一时哭笑不得,回头冲着还在原地纠结的袁逸唤道,“走吧。”
袁逸听了这才高高兴兴的跑了过去。
若琦望着前面挂在凌瑄身上的若兮,叹息道,“我这妹妹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岳阳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刚才还闹着的两人这会又有说有笑了,也唯有若兮能让这凌瑄这般开怀大笑,开口说道“你才知道啊。”心下有些庆幸刚才出手的是马皓,不然的话今儿不会善罢甘休的是凌瑄。凌玮平常在学堂里话都不多说一句,今儿明显是闹事,就等着凌瑄发怒呢,若真着了他的道,这会都不知要闹成什么样了。
凌瑄紧了紧握着若兮的手,低头逗她,“吓着了?”
若兮仰着头,拽紧了他的胳膊,靠近他,带着丝后怕的神经道,“一点点。”
凌瑄轻笑,这丫头还真嘴硬,拉进她,执起她的手,边说边把玩这纤细的手指,“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闹着要来上林苑。”说着脸色一冷,停住脚步,握着她的手指问,“怎么回事。”
若兮没注意撞在了他身上,也没注意他的脸色,就怕他不让自己去上林苑,拉着他急着说,“我不管,反正你答应我了明年开春的。不许耍赖。”说完才发现他脸色不好,望着他紧盯着自己的指尖,顿时了然,挣扎出自己的手,“没什么刺绣的时候扎了手,你别大惊小怪的。”眼见着哥哥们马上要过来了,怕他们又要笑话自己,忙拽着他,“走啦。”
凌瑄任她牵着,不解的问,“你做那东西干嘛。”
“我娘让做的。”若兮咬牙切齿的答道,转了眼眸,窃笑着对凌瑄说,“我娘说了,不会刺绣,以后嫁不出去。”
凌瑄无语,这话铁定不是淑姨讲的,这丫头,还真是鬼灵精的,憋住笑,淡淡的道,“实在没人要你,那我勉为其难收了你吧。”
“滚”若兮低吼道,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仍不解恨,抓起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下去。
嘶,凌瑄吃痛,夏日里衣服薄,虽隔着布料,可她咬得狠,生疼生疼的,又怕弄痛了她,不敢推开她,只伸了另外一只手,搂紧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谋杀亲夫。”
“滚”若兮抬头,红着脸狠狠的瞪了一眼,瞥见身后岳阳他们赶了上来,拉着他低声警告道,“闭嘴。”
若琦见他俩又闹了起来,瞪了若兮一眼,拉开她,“大热天的都不嫌热。”
岳阳见凌瑄手上的牙印,又望着若兮红着的脸,戏谑一笑,打趣的对着凌瑄道,“您这是说了什么啊,惹得她生这么大的气。”
☆、161
凌瑄望着她红彤彤的脸,心下隐隐有些高兴,轻笑着,正欲开口,却被她呵住,“不许说”。若兮说完红着脸拉着他就往西宫跑去。
岳阳和若琦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袁逸一脸不解的问马皓,“他们在说什么?”
马皓冷着脸摇了摇头,不语,那抹笑颜如今日的阳光般有些刺眼。
“怎么跑的这么急,满头大汗的”林淑扶住急匆匆跑进门的若兮,替她拭着头上的汗水。
若兮抿着嘴不答。
秦宁见状问凌瑄,“怎么回事?”
凌瑄耸了耸肩,摇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安青见她了他手臂上的牙印,忙拉着问,“这是怎么了?”
马雯扬了扬眉,望了一眼从进门就未说话的正耷拉着脑袋的若兮,低声一笑。
秦宁望了一眼,眼神在沉默的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心下明了,扬了扬嘴角,有趣。
若兮听到了雯姨的轻笑,脸更红了。凌瑄望着她低着的样子,不禁想逗逗她,咧了嘴冲安青说道,“被小猫抓了。”
若兮恼怒的回头瞪了他一眼,却见他一脸坏笑的望着自己,忙回过身子,腻歪在林淑怀里,也不嫌热了。
哟,害羞了,秦宁挑眉,伸了手指戳了戳凌瑄的脑门,这臭小子,不得了了。
林淑亦明了,轻拍着若兮,柔声道,“去梳洗下,快用膳了。”
若兮不依,趴在她怀里不做声,动也不动。
林淑无奈好笑的望着秦宁。秦宁见状,冲着凌瑄扬了扬眉。凌瑄抿嘴,淡笑着走到林淑边上,拉起若兮,“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若兮这才依言,掐了他握着自己的手,一脸不愿的跟着他出去。
凌瑄任着她胡闹,拉着她出去,与才赶到的若琦撞了个满怀。
“你俩跑这么快干嘛”岳阳不满的嚷嚷着。
秦宁听闻,出门见几个小鬼都来了,有些意外。几个孩子见到了她,都行了礼道,“祝宁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秦宁笑开了颜,拉着岳阳,忙招呼他们进屋。
“哟,今儿个可要热闹了”马雯见着他们,乐了,马皓竟也来了。
马皓走到她跟前,唤了声姑姑。
马雯见他与他们几个走的近,心下高兴,“好久没见着了,长高了不少。”拉着他,冲着秦宁道,“还是你面子大,平素里日日进宫,还没见着他来找我这个姑姑呢。”
林淑笑,埋汰她道,“就你这张嘴,他还敢来看你。”
“你这丫头就爱埋汰我,我这不就随口一说么。”马雯拉着马皓一脸不快的道。
马皓谦和一下,俯身道,“是侄儿的错。”
“你理她做什么”秦宁命兰心端来冰镇的酸梅汤,拉着马皓坐下,“你这姑姑不靠谱的很,少理她。”
“你俩够了啊,在小辈面前,给我留几分面子啊”马雯见她俩使劲给自己拆台,笑着打着哈哈。
“娘,若兮呢?”凌瑶冲了进来,冲着马雯吼道,见屋里这么多人都盯着自己看,感觉自己似乎鲁莽了些,有些局促,瞥眼望见站在林淑边上的若琦,噌的蹦到他面前,仰着头叫唤道,“沈若琦,你怎么来了。”
若琦温和的笑了笑,低了低身子,“荣惠公主好。”
凌瑶见他与自己这么生分,有些不满,努着嘴,嚷嚷道,“什么荣惠公主啊,沈若琦,你脑子没问题吧。”
岳阳听了她的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凌瑶斜眼睨着他,岳阳怕死了这个小魔头,忙低着头,不料还是没躲过,耳边传来她恶魔般的话语,“小阳子,你有意见。”
“小阳子?”若兮进门正巧听到,望着岳阳,难得得见到他这副沮丧的表情,不由得夸凌瑶,“这名字好。”
众孩子听了皆低头极力隐忍着笑意。岳阳欲哭无泪,在心里狠狠的抽着自己,叫你嘴贱,叫你嘴贱,惹上这两个魔头,这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嘛。
“你们两丫头尽调皮”林淑望着岳阳哭丧着脸,忍住笑,埋怨道若兮和凌瑶。
两人不在意的吐了吐舌头,相视一笑。
凌瑄笑着戳了戳若兮的脑袋,低骂了声,“胡闹。”若兮不理他,反而瞪了他一眼。
这会最高兴的是袁逸,能同时见到这两个狐狸吃瘪,这是多么兴奋的是啊,不对,是普天同庆。
马雯见他们几个都相处的不错,也放了心,目光落到若兮和凌瑄两人身上,也渐渐释怀了。
只是她释怀了,有人却没法释怀。
“主子,午膳准备好了,可以用膳了。”兰心进屋道。
秦宁点头,招呼大家入住用膳。七个孩子,四个大人正好凑了满满一桌。
若兮没见着皇上,歪着头,不解的问,“不等皇姨夫了吗?”
“父皇中午有事。”
“你皇姨夫嫌我们碍眼,晚上单独给你宁姨庆生。”马雯冲着秦宁暧昧一笑说道。
秦宁瞪了她一眼,没事在孩子跟前说这个干嘛,马雯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
晓儿进屋冲着马雯附耳说了几句,又附耳跟秦宁复述一遍。凌瑄隐约听到了几句,已猜到是上午上林苑的事,发现若兮有些不安的望着自己,冲着她安心一笑。
林淑不解的望着秦宁和马雯,秦宁怕她多想了,摇了摇头示意她无事,又伸了手拉了拉边上的马雯。
马雯了然,意味深长望着马皓,马皓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只低着头埋在碗里,使劲的扒拉着饭。岳阳和若琦也察觉到了些皆闭紧嘴不语。
林淑见马皓只扒拉着碗里的饭,以为他拘束,替他夹了些菜,柔声道,“别光顾着吃饭,多吃些菜。”
温柔的声音碰撞着马皓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仰头望着她和煦的脸,心下暖暖的。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她也是这么柔笑着,低声安抚着自己,这样的女子难怪爹会念念不忘,若她是自己的娘亲那该多好。回以她暖暖一笑,想着以后定要去多看看她,只是他不知今日过后,已没了以后。
☆、162
马雯望着他有些闪躲的眼神,了然,夹起一个鸡腿放在他碗里,“奖励你的,今儿表现不错。”
马皓诧异,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姑姑。”
若兮听了,头低得更低了,完了,真是这事,万一要闹大了,回去免不了一顿臭骂。
岳阳和若琦相视一眼,脸上隐隐有些担忧,这会连昭仪都知道了,那宫里估计都传遍了,万一那薛豪真不休不止的,那马皓今儿麻烦了。听马昭仪的话,在她看来似乎不足为俱,可马皓是她亲侄子,这事若万一扯上了她,那以她跟皇后那水火不容的关系。。。想想有些后怕。
凌瑄见若兮的头就快埋到碗里去了,轻轻拉了她,低头嘱咐道,“好好吃饭。”
秦宁默,憋了一眼马雯,就知道她藏不住事。又见这几个孩子今儿都出奇的静,知定还是为了早上的事,冲着有些拘束的马皓说,“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
林淑疑惑,今儿气氛有些微妙,不解的望着她,却见她冲着自己安心一笑,放了心不再追问。
几个孩子听秦宁都这么讲了,估摸着就算皇后和薛太尉要闹,也闹不了多大。渐渐放开了,嘻嘻哈哈的又闹成一片。直至傍晚,夕阳西下,林淑才带着孩子们离开。
中秋过后,天气变得凉爽了。月初的时候,林淑中了暑,伤了身子,需在家里静养着。最近若兮乖的很,整日粘在林淑身边,哪都不去,连岳婉来找她,都不肯出门。嘴上是说着嫌天热,其实是不想离开林淑,也说不上为什么,一见不着她,心里就会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林淑难得见她能这么安分,颇为欣慰,心想着总算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了,日日教她弹琴习画。沈易怕若兮闷着,不知说了林淑多少次,不要整天让她学这学那。若兮反倒不以为意,放言只要不让她刺绣,学什么都行。林淑好笑,想着那几针估计是真把她给扎怕了。
“您要去哪?”这日若兮正在练琴,见林淑似要出门开口问道。这一年若兮琴艺大涨,沐小蝶留下的《海澜集》上的曲子,她已差不多都会了,就连林淑都对她的琴技刮目相看。
“我想去明湖边上走走,你要去吗。”林淑见她练了有一会了,想带她出去散散步。沈府不远处就是明湖,走几步就到,今儿天气凉爽,适合出去走走。
“好啊”若兮本就有些无聊,见她要出门,自然随着。
马府。
午膳后,小玉匆匆进了陈菲的屋子,陈菲正在逗马妍,见她似乎有话要说,遣了奶娘将马妍带去午休,“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
小玉遣散了门口的下人,又将门窗全部关实了,确定四周无人,才低声跟陈菲讲到,“三个月前,曾有个疯道人去了丞相府。”
“疯道人?”陈菲不解,疑惑着问她何事。
“据闻那疯道人不知跟沈夫人讲了什么,沈夫人听了急的不得了,没过几日便带着一家人去了庵堂。”小玉故作神秘的跟陈菲说道。
陈菲来了兴致,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林淑急成这样,这会自己正寻不到借口去寻了林淑,那事哥哥已催了几次,必须尽快寻个机会除掉林淑。不然的话,她真怕哥哥会铤而走险,将事实真相公布于世,她必须赶在哥哥失去耐心之前。林淑,林淑到底要怎样,才能逮住你。抬眸望着小玉道,“不要卖关子,继续说。”
小玉望着她沉着得脸,心下有些后怕,“据说那日沈夫人还想细问,那疯道人却惊恐的跑开了。”
“惊恐?”陈菲诧异,沉顿片刻后,脸上划过一丝笑意,天助我也,“有没有查到那道人是何方人士,可能找到人?”
小玉摇了摇头,“那道士已找不到了,但奴婢打听过那日那人穿的是城外清风观的道衣。还据说沈夫人事后本想派人去清风观找的,可被沈丞相拉住了。”
“那你有没有去过?”陈菲听了,冷冷问她。
小玉镇定的道,“去了,却未找到那人。奴婢找人打听了,说那人是路过的,老道长见他可怜,才留了他一宿,就赠给了他一件旧衣。”
“路过”陈菲默念,能让林淑这么上心的事定不是小事,若能寻得那道士,加以利用,那哥哥那事就不用愁了。只是时间紧迫,这天大地大的,她去哪找了那疯道士,穿了清风观的衣服,想着,眸中闪过一丝亮光,衣服,有衣服就好。拉起小玉,急急的道,“有没有见过其他的道士。”
小玉不解,半响后明了,“奴婢现在就派人去。”
陈菲的赞许的笑了笑,冲箱子里取出一沓银票道,“尽快去办好。”
小玉点头,接过银票就出去了。出门时在柱子边上看到一道黑影,大惊,忙跑了过去,却没有发现有。狐疑片刻,敲了敲脑袋,转身离去。
是夜。小玉趁府里的人都睡着了,才来到陈菲屋里。陈菲正坐在床上在等着她,见她来了,忙抓着她问,“怎样,有没有找到人。”
小玉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找到了,有个道人生性好赌,欠了赌坊很多钱,被道长赶了出去,正愁没地方呆呢。”
“可有跟他讲清了。”陈菲绷了一天的脸终于露出了笑意。
小玉见她终于露了笑脸,舒了一口道,“说清了,明儿就去,奴婢已经打听清了,沈夫人这几日都会去明湖边上散步,让他那时候去。”
“好,好,好,太好了”陈菲激动的连说了几个好,林淑,看你这会还有没有命占着将军的心,笑着扯上耳朵上的翠玉耳环,给了小玉,“这事办的好,赏你的。”
小玉忙连声道谢,呆了一会退了出去。
夜色下有个瘦小的身影如鬼魅般站在陈菲卧室的窗户口,待小玉离开,才慢慢探出身子,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
☆、163
第二日一早,林淑带着小青出门,碰到若兮,问,“我要跟青姨上街,你要不要去。”
若兮正在习字,仰头望着她摇了摇头,“不去,待会穆师傅来,我在这等他。”只这一句话却成了若兮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从林淑离开的那刻,若兮眼皮就开始跳,心神不宁的怎么都定不下来,连穆念何事来了都不知道。
穆念望着她惨白的脸色,担忧的问,“怎么了,哪不舒服?”
“穆师傅,我觉得要有事了。”若兮突然感到心里一阵绞痛,扶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我心好痛。”
穆念抱着她道,“兮儿,哪里痛,我去请大夫。”
还不待若兮说话,传来了青姨嘶吼的唤声,“来人啊,小姐出事了。”
若兮眼前一黑,几欲晕倒。穆念忙抱住她,又望见被人抬进来的林淑心下焦急,实不知该顾了那边好。
若兮咬紧牙关,站定,推开穆念,冲着林淑跑了过去,见娘昏了过去,嘴角还有尚未干的血迹。忍着痛大声吼道,“去请太医,快去找父亲。”
穆念忙替林淑号了脉,苍白了脸色,冲着若兮说道,“怒火攻心,心脉大乱。”回天乏术,最后一句他犹豫着没敢说出口。趁着若兮失神之际,出门派人去通知了秦宁。
王琴跌跌撞撞的敢了过来,进屋见到林淑几欲晕过去,冲着小青怒吼道,“怎么回事?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小青早已失了方寸,哽咽着道,“碰到了个道人,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吐了一大口血。”
“快先去请大夫”王琴嘶吼的冲着外面喊道,太医太远,一时半会可能赶不上,听小青说道,再也顾不得狠狠的瞪着她,“你怎么就没跟着?”
“我去买些布料,小姐在明湖边上等我的。”她亦后悔死了,怎能留她一个人在明湖。
一直沉默的若兮终于开了口,忍着泪问小青,“那道人呢?”
小青哽咽着摇了摇头,“我只顾着顾了小姐,没来得及去看他。”
“长什么样,穿了什么衣服?”若兮眼里似有怒火冒出,沉声的问着小青,听她来了是清风观的衣服,冲着王琴吩咐道,“琴姨,派人去找。”
王琴明了,忙出门派了家丁出去找。
床上的林淑轻咳一声。若兮忙握紧了她的手,“娘,您怎么样,哪不舒服。”
“扶我起来”林淑支起虚弱的身子,无力的说道。
若兮不依,哭着喊道,“娘你要干什么,娘,你好好躺着。”
“扶我起来,我要去书房”林淑似未看见她脸上的泪,冷淡的说着,眼里是若兮从未见过的冷漠。
若兮再要拦着,却被穆念拉住,能有什么事会让她这副样子,一醒来就要去书房,穆念心中大致已了然,已是这样了,断不能再气着她,索性就依了她吧。也顾不得忌讳,拦腰抱起了她,向书房走去。
林淑靠在身子,发出微弱的声音,“穆念,连你也瞒着我。”
穆念抿紧着嘴不语,他现在想杀人。
跟在身后的若兮顿住,不置信的望着她,该不会是,她不敢在往下想了。惨白的小脸上死寂。
林淑在书房里不断的翻着,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似要摔倒,嘴里不停的念着,“手扎呢,手札呢,我记得爹放着的啊。”散落的头发耷拉着,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迹,那样子实不忍目睹。
“娘,你歇息一下,好不好”若兮忍住心中的哀痛,拉着她不住的求着。
林淑终于回过神,望着她的小脸,脸上终有泪划过,轻轻捧着她的小脸,低唤道,“兮儿,兮儿,我的兮儿,娘该怎么办。”
若兮见她终于有了反应,抱紧了她,“娘,我们回屋好不好。”
林淑压住胸口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紧紧将若兮拥在怀中,泪跟断落的珍珠一样,若兮,她的若兮,她放不下啊,她的若兮以后要怎么办。
沈易匆匆赶来,进屋就望见满屋子散落的书籍,林淑抱着若兮跌坐在地上,屋外丫鬟黑压压的站了一片,望着林淑惨白的脸上,心如刀剜般疼痛,只是他不敢多说了再刺激了她,只能小心翼翼的靠近,轻轻拥住地上的二人,极力柔着声问,“怎么拉?”穆念已将他的猜测告诉了自己,他无法想象,失了林淑的若兮和自己以后要怎么过下去,他只求着穆念的猜测是错误的,他只求着上苍不要对自己这么残忍。只是林淑下一句话,将他打入深渊。
林淑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眸,“远哥哥是怎么死的?”
沈易突然感觉天塌了,忍住痛意,极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你突然问这做什么,你要吓死我吗,快跟我回屋,让太医看看。”将若兮从她怀里拉开,试着要抱起她。却被林淑甩开,沈易在她的眸里看到了恨意。
林淑眸里聚满泪水,直视着他,似自语道,“你知道的,对不对,你们都瞒着我。”
沈易不敢再去望了她的眼眸,欺身要抱起她,哀求道,“淑儿,我求你了,别闹了,别吓着若兮。”
林淑用尽全身的力气又推开了她,捂着胸口,没忍住,有喷了一口血。
若兮恐惧,拉着她,大声唤道,“娘,你怎么了,娘,你怎么了。”
林淑不忍她见到自己这个样子,冲着门外的王琴喊道,“把兮儿带出去。”
王琴忙进屋将若兮抱了出去,若兮挣扎着要进门,被赶到的若琦死死抱住。
林淑踉跄着起身,推开要扶着的沈易,拖着无力的身子,好不容易走到书架跟前,不停的翻着书架上的书籍。
沈易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扶着她随时都要摔倒的身子,低着声劝道,“淑儿,别闹了,你究竟要找什么,你跟我讲,你别伤了自己。”他已明了她要找什么,那是他断不会给的。
林淑终于回过头,望着他,冷漠的问道,“父亲的手札在哪里?”
☆、165
皇帝带着秦宁和凌瑄匆匆赶来,马雯也跟着来了,皇帝多少已猜到了是为了何事,本不想带她了,无奈她执着。
秦宁觉得周遭很冷,坐在马车上止不住的哆嗦,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去想,她怕,舅父才走了不到两年,若淑儿再有个三长两短,要她怎么活下去。皇帝紧搂着她,感受着她的害怕,和身上散发出的恐惧,老天,你究竟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
快马加鞭的来到了丞相府,皇帝抱着几欲摔倒的秦宁进了主屋。一屋子的人黑压压的站着,已都顾上行礼了。
秦宁进屋见林淑昏睡在床上,踉踉跄跄的走到她床前,望着那惨白的脸,泪终于止不住,低声的唤着她,无奈她就是听不到。
沈易失神的坐在床头,拉着林淑的手,不言不语,就连皇上进来都似看不见。
秦宁本想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但见他这般痴傻的样子,知此时最难受是他,不忍再开口多问。
太医号了脉,面露难色,向皇上行礼道,“怒火攻心,心脉俱乱,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准备后事吧。”
秦宁搂着哭的快岔过气的若兮,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太医战战兢兢的下跪,不住的磕头,“皇上赎罪,皇上赎罪,老臣医术不惊。”
“滚。”皇帝低吼一声。太医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屋。
马冽正好赶来,听到这句就要冲进屋子,被岳恪死死拦住,“你来做什么,你要让她死不瞑目吗?”
“岳恪,让我见她一眼,我求你让我见她一眼。”马冽疯了似地哀求着,他要去看看淑儿,他的淑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滚。”岳恪忍住要杀他的冲动一把推他在地,低着声骂道,“你有什么资格去看她,她夫君、女儿都在里面,你算个什么东西。”说完就要叫人轰他出去,却被穆念拦着,“你先进去吧。”
岳恪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转身进门。
穆念望着跌坐在地上的马冽,脸上划过一丝讥讽,“等着吧,她会要见你的。”
“咳,咳。”林淑发出微弱的轻咳声,秦宁忙坐在床沿边,拉着她的手轻声低唤着她。
林淑悠悠醒来,望了一眼围在床前的人。
“淑儿,你醒了,你怎么样。”马雯忧心的问道。
林淑瞥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马雯愣住,她怎么了,怎么好像不想见到自己。
秦宁了然,冲着马雯说道,“你出去。”
马雯不敢相信的望着她,“你。”
“你出去。”秦宁不去看她,又复述了一遍。皇帝见马雯仍不用,呵道,“出去,听见没有。”
岳夫人见他们僵持着,挽着马雯道,“淑儿有些话敢跟宁儿单独说说,昭仪也随我去歇息一会吧。”
马雯知她这是给自己台阶下,望着哭红了眼的秦宁和惨白的林淑,忍住心中的委屈,转身离开。
秦宁握着林淑的手,哽咽着低唤道,“淑儿,你不要吓我,淑儿。”
林淑睁开眼,发出微弱的声音,“姐姐来了。”
秦宁握紧看她,听见她沙哑的声音,眼泪夺眶而出,“淑儿,我再,淑儿,你看看我。”
林淑扯了扯嘴角,眼神空洞的望着她,似在埋怨,“连你都瞒了我。”泪顺着眼角,一颗一颗滴落在床上,“原来爱了大半辈子的人,却伤我最深。”
秦宁听了心中大痛,哀求道,“淑儿,都过去了,我求求你,为了若兮,好好活下去。”
林淑惨淡一笑,开口发出细微的声音,“我怕是没命活下去了。”
秦宁大哭,握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你也要丢下我吗,你要留我一个人吗?”
林淑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替她拭了拭眼角处的眼泪,“姐姐,帮我好好照顾若兮。”说着抬起颤颤巍巍的手,低唤道,“兮儿,兮儿,我的兮儿在哪里?”
哭得快晕过去的若兮挣脱开一直抱着自己的凌瑄,冲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哭着道,“娘,娘,你不要扔下我,你不要扔下我。”
林淑听着她嘶哑的声音,心下大痛,紧了紧握着她的小手,“我的兮儿,娘不能陪着你了,你要听你爹的话。”
“娘---”若兮嘶喊道,“娘,不要扔下兮儿,兮儿以后会乖乖听话的,我求你不要扔下兮儿。”
她何曾想离开她,还有沈易,她怎忍心仍下这两个人,抬眸,寻了沈易的身影,却发现他坐在床头,空洞的望着自己,破碎的心似又被人碾过,松开若兮,握住他耷拉在自己身边的手,微弱的说道,“又要让你伤心了。”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握紧了他的手,艰难的道,“这么些年了,我多想跟你好好过下去,好好的守着若兮,守着这个家,可老天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沈易跪在她跟前,俯身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柔着身道,“你不要乱想,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林淑苦笑,他从来就跟自己没了脾气,这么些年了,宠着,纵着,而自己呢,一而再的伤了她,她好后悔,若再有来生,她一定要好好对他。扯了扯嘴角,对他露了个笑颜,“我没那个福气了,答应我,下辈子早点找到我,咱两早点相遇,就做一对平平淡淡的夫妻,粗茶淡饭,远离这权利和算计。相守一辈子。”
沈易笑了,含着泪笑了,有她这一句就够了,自己这辈子值了,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不用下辈子,这辈子就好,你若要走,我必跟随。”
早已干涸泪水又决了堤,用尽全身力气摇着头,不要,不要,哽咽着道,“你要让我死都死不安心吗?”
☆、166
林淑唯恐他做了傻事,紧握住他的手,挣扎着想要起身,急促喘着气,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秦宁忙扶着她躺好,哭着说道,“你要做什么,好好躺着。”
林淑紧握着沈易的手,断断续续的哀求道,“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替我好好守着女儿。”见他低着眸不语,知他心意已决,闭上眼,她决不能让他做了傻事,睁开眼,紧望着他,扬了扬嘴角,开口发出低微的声音,“答应我,不然,我下辈子还要躲着你。”
沈易苦笑,还是这般调皮第一眼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可现在,眸里的泪溢了出来,抚着她纤细的手,低声埋怨道,“你非要这么残忍嘛?”
惨白的脸上终于划过一丝笑意,“你非要这么残忍吗?”曾几何时他也是跟自己这么讲的,早已忘了当初是为了何事,只是他脸上的痛楚和绝望仍如当年一样一层不变,细想想当年是怎么答他的,眨了眨眼眸,吃力的挪了挪头,“你才知道嘛,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沈易的泪再也忍不住了,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泪水一滴滴掉落在她脸上,怎么会这样,曾经那么朝气的脸怎么会变得这么惨然,曾经那么明亮的眸子怎么会变得这么黯淡,自己究竟是怎么照顾她的。。。望着她带着些期盼的眼神,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重复了当年信誓旦旦的誓言,“不后悔,生生世世都不后悔。”
林淑满足的闭上了眼,轻轻抵着他的额头,再次哀求道,“答应我不要留若兮一个人。”
沈易望着她殷切的眼神,若兮,还有若兮,他不能让若兮同时失去双亲,他的若兮怎能忍受的住这样的伤痛,伸手将站在床边哭成泪人的若兮拥在怀里,“好,我答应你,我会守着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若兮哽咽着唤着娘。林淑望着她哭泣的小脸,心如刀绞般疼痛,“扶我起来。”沈易将依言扶她坐起,靠在自己身上。
林淑一阵咳嗽,秦宁坐在她跟前,握紧着她的手,“你要做什么,慢慢讲。”
林淑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握着她,虚弱的说道,“抱歉,要留你一人了。”
秦宁刚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宁不甘心,她要将她的痛苦千百倍的奉还给那人。
林淑却摇了摇头,“不说了。”她不愿在提起今天的事情,她只秦宁的性子,若让她知晓了,那道士必死无疑了。她不想在死之前,再染上血迹。拉着秦宁道,“为了我们,好好活着,我把若兮托付给你了。”轻轻拉过若兮,无力的抬起手,扶着她满是泪水的小脸,忍着心痛,哑着声道,“娘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父亲。”
若兮忍不住,扑倒她身上痛哭,“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娘,我要你陪着我,娘,不要扔下兮儿。”
林淑抚着胸前的小脑袋,心里止不住的哀伤,我的兮儿,我怎么能舍得扔下你呢,娘也不想啊,只是娘这辈子信错人,爱错了人,“兮儿,答应娘,要听父亲和琴姨的话,好好照顾自己。”哽咽着道,“答应娘,永远不要太过相信任何一个人。”说着猛的咳嗽了两声,王琴怕若兮压在她胸口,轻轻抱起了她。林淑冲着她感激的一笑,对着她道,“琴姐,沈易和若兮就要麻烦你了。”
“您说的是什么话,您别吓着若兮,您一定能好起来的。”王琴宽慰着她。
沈易怕她累着搂紧了她,轻声道,“淑儿,不要讲,歇歇。”
“让我讲完。”林淑摇了摇头,握着他的手说,“沈易,先让我陪陪父亲,好吗?”
沈易知她已在交代后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林淑听了,知他该是不愿的吧,只是不忍拂了自己,沈易这辈子,注意我要伤你至深了,闭了闭眼睛,任着泪水划过脸庞,片刻后,睁开眼睛望见守在若兮身边的若琦和凌瑄,微微一笑,有他们守护着若兮,她也可以安心去了,靠在沈易怀中,感受到了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就要去见爹爹和哥哥了吧。哥哥,林淑想着秦远,紧了紧无力的双手,不,我不能这么快倒下,还要见一个人。温柔的眸里已没了那份柔情,含着浓浓的恨意,道“我要见马冽。”
“你见他做什么?”秦宁不依,她虽知道马冽一直在门外,若不是岳恪拉着,怕是早就冲了进来,可她不能让淑儿见了他,她还怀着一丝希翼,她希望林淑能活着。
“好。”沈易不顾众人阻挠,答应了她,示意门口的岳恪。
岳恪亦了然,开门放了马冽进来。
马冽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望见床上靠在沈易怀中虚弱的林淑,心下大痛,低低唤了声,“淑儿。”
“闭嘴。”林淑虚弱的打断了他,握紧了沈易的手,拼尽全身力气,从身上扯下一块玉佩,摔在了地上。
秦宁认得那是她们都未出阁时,马冽送给林淑的定情信物,没想到这么些年了,淑儿一直带在身上。
马冽望着地上摔碎的玉佩,他不敢相信这么些年了淑儿一直随身带着,他更不敢相信淑儿会毁了这块玉佩,怔怔的望着床上怒视着自己的林淑。
林淑望着他痛苦的神情,心下有了报复的快感,马冽,你也有今天,可痛快的心却疼得像在滴血,扶着床,大口喘着气,抬着头,望着他,拼劲全力道,“你记得,是因为你,我秦林两家才落魄至此,是因为你,父亲才会含着而终,是因为你,我才会扔下我的夫君和女儿。”
噗---,话未说尽,却喷出了一口血,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中,林淑扬起染满血迹的嘴角,冲着眼前早已失魂落魄的男子道,“马冽,生生世世,惟愿再也不与你相见。”
☆、167
马冽听不见沈易痛楚的唤声,听不见若兮撕心的哭喊,看不见晕过去的秦宁,看不见匆匆赶来的马雯,在混乱的人群中捡起破碎的玉佩,紧紧搂在怀中。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去,他要去找他的淑儿,他的淑儿又跟自己调皮了,又躲着自己了,他要去找她的淑儿,他定能找到他的淑儿的,他的淑儿说过会等他的。
穆念在院中望着如行尸走肉般的马冽,痛楚的脸上划过一丝讥讽,“又一个林家人因你而死了。”马皓听见府中震天的哭声,望见林府的管家已在招呼着挂上白绫,明了淑姨已经走了。痛苦
马冽似未听见他残忍的话语,踉跄着一步一步走出丞相府。府外,马冽再也撑不下去摇晃就要晕倒,被赶来的马皓扶在马车。的闭上眼睛,带着晕了过去的父亲回了将军府。
城外,念慈庵。
无尘师太正带着众弟子在诵经。突然,断落的佛珠惊了众人,诵经声,木鱼声,戛然而止。
无尘望着散落在地上的佛珠,无情无欲的脸上划过一滴泪水,“淑儿,来生与为师再续师徒情缘。”
夏莲感觉阵阵凄凉从师父身上散发出来,一瞬间似苍老了很多,上前担忧的唤着师父。
无尘抹了脸上的泪水,唤了大弟子,“无清,我要闭关超度,九九八十一天。”
“是,师父。”
“无清,好好照顾夏莲。”无尘沉顿后,交待道,“夏莲再在庵里呆上三年,三年之后,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
夏莲愣住,为什么是三年耳边,又传来师父苍老的声音,“夏莲,答应我。”夏莲忙应下。
无尘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进后院。
夏莲歪着头,望着师傅的背景,她不解今儿师父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说这些。只是当八十一后,无尘师太出关时,她就会明了。
葬礼办得很隆重,依她的遗言,安葬在皇陵,陪在林丞相身边。
秦宁在床上整整趟了半个月。安青和皇上轮流着白天黑夜的守着她,马雯时常过来陪着她,出奇的对那日之事决口不问。
丞相府内,若兮自葬礼结束后,就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日不言不语,除了若琦和凌瑄谁也不见。沈易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尚无暇顾忌了她。
这一日若兮难得走出了房门,坐在院中,抬头冷冷的望着天空。
若琦和凌瑄走来,凌瑄不忍望见她脸上的痛楚,站在不远处,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若琦叹气,上前坐在若兮身边,轻轻将她搂在怀中,“怎么出来了?”
“我想回扬州。”若兮似未听见他的话答道,“若我们没有回来,那娘就不会死,我们一家会安好的呆着扬州,外公也不会死,他仍会在京城等着我们回来。”
“若兮”若琦不忍在听她的低语,不忍打破她的梦,不忍在望见她这般痛苦。
身后的凌瑄默默留开,若兮,扬州没有我。
这一日,凌瑄在屋里陪着秦宁,房门突然被打开,凌玮匆匆冲了进来,在凌瑄不耐的眼神中,对秦宁说道,“薛家要动沈若兮。”
凌瑄愣住,起身挥拳就要揍他,却被秦宁拦住,“玮儿你先回去。”
凌玮应下,望了眼愤怒的凌瑄,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离开。
“娘。”凌瑄不解。
“快去丞相府,快去找若兮。”秦宁颤抖着冲凌瑄喊道,她不敢想象若若兮再有个好歹,她会怎么办。不觉的有些懊恼,林淑一走,那些人定会盯上若兮,她怎么能这么大意,匆忙叫了人赶忙去前庭让沈丞相回府。
凌瑄带着暗卫在明湖边上找到了若兮和若琦,一群黑衣人正欲向若兮动手,在追赶中若兮差点就被他们伤着了,幸而有若琦保着,只有些轻微的擦伤。恰巧他们敢来,不然的话,他不敢在想。
沈易匆忙回到府中,望着若兮手臂上的擦伤,心中大痛,整日浑浑噩噩的脑子也突然被惊醒,他怎能这般大意,他还有若兮,他答应过淑儿要好好守着若兮的。将若兮紧紧拥在怀里,久久不肯放开。直到闻讯赶来的岳恪到了,才松开她,让若琦带她回房休息。
凌瑄跟着若兮回到后院。
若兮望着他沉着的脸,知他在担心自己,露了个惨淡的笑颜,道,“不用担心,只是些小伤。”
凌瑄望着她脸上故意挂起的安慰自己的笑容,心下有些疼痛,他无法忍受今儿的情况,对着她沉声说道,“我送你离开。”在她和若琦诧异的目光中,继续说,“带上璀珀,明儿巳时在府内等我。”
若琦似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但绝对不可以,京城虽危险,可有众人顾着定能保她安全,京城之外她可以去哪里,一时忘了尊卑,怒问,“你要做什么?”
凌瑄不答他,握起若兮的手,重复道,“我送你离开。”
若兮愣愣的望着他,半天才开口唤了他,“凌瑄。”第一次她未叫他瑄哥哥。
凌瑄握紧了她的手,头憋下一边,不去望她,不想让她望见他眼中的不舍,“我不忍放你离开,我无法想像以后没有你的日子,我要怎么过下去。三年前是你从扬州回来,我的人生中才有了色彩。”他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
泪顺着若兮脸颊慢慢流下,她以为在娘走后,她再也不会哭了,可是只他几句话语,又弄哭了自己。你生活都多灰暗,曾经自己不懂,可这一个月,她已经知道了,这种看不到未来,整日惶恐中的日子,她已经感受了一个月。我是的色彩,那我走了,你不是又要回到灰暗之中,低低的唤了他,“瑄哥哥。”
却又被他打断,“你不要说话,让我说完,我怕我等下就会后悔。我无法忍受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但是,若你留下的代价是要你沉浸在悲痛之中,我情愿放你离开。我会亲自送你离开。”
☆、168
若兮安静的坐在房中,脑中反复的是凌瑄刚在院中的话语和他离开时眸中絮着得淡淡忧伤。
“你犹豫了?”静默着守着她的若琦望见她眸里聚气的泪水知她已动摇了,今天在明湖边上的遇袭是冲着若兮来的吧,若不是凌瑄赶来,这会他俩都要没命了吧。敢对若兮下手的无外乎是薛陈两家的人。凌瑄已经知晓了其中的缘故和危险了吧,所以他情愿忍受离愁,也要送若兮走。
第一次他对凌瑄有了敬佩之意,在这之前,那种尊敬是因为凌瑄与生俱来的身份,并非是发自肺腑的。在他眼中凌瑄的优秀,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赋予他的,所有的人对他的尊敬和爱护不过是因为他是皇子,而他身上的那份疏离和淡漠反让自己觉得他的不近人情。所以那份尊敬里面更多是尊,并未有敬。
而今日,他很诧异凌瑄会提出送若兮远离,今儿在回来的路上他想过会有人提出将若兮送离京城,唯独可以确认的是此人不可能是凌瑄。那日在长廊中若兮提及要回扬州的时候,他能感受的到身后凌瑄身上散发出的蚀骨的冷意。这三年,若兮对于凌瑄的意义,他们都看在眼里,若有人想要将他俩分开,凌瑄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世事难料,今日却是他自己提起的。
是为了保若兮的安全吧。宁可自己独自沉沦在黑暗之中,忍受孤寂,保受思念的苦楚,也要护她周全,这样的人令人敬佩,值得敬重。
若兮久久未语,终于在若琦准备留开的时候,开口道,“我是不是很自私?”
“不是。”若琦立在房门处,并未回头,仰头微微叹息,道,“这也是他的意思。不怪你。”说完拉开房门,准备离开,“收拾东西吧,明日我和凌瑄一起送你离开。”
“不要告诉爹。”若兮脱口而出,说完竟连自己都惊讶了,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和他解释。
却不料,若琦只是答了声好,出门,转身替她掩好房门,离开。
若兮望着虚掩着的房门,泪顺着脸颊留下,浸湿了满脸。
晚膳后,若兮端着参茶来到了沈易的卧室,推门而进,“爹。”
沈易怔怔的坐在林淑身前的梳妆台前,眼睛通红,脸上还有尚未擦净的泪痕。见她进门,忙抹了把脸,起身,接过她手上的茶杯,“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俯身抱起了她,望着她瘦了一圈的小脸,心更痛了。
“睡不着,见您屋里灯还亮着,才看看你。”若兮努力扬起脸上的笑意,望见爹消瘦的脸颊,满脸的憔悴,极力忍着泪,低着眸,淡淡答道。
沈易望着她淡漠的脸色,耳边还荡着林淑走到那日她撕心裂肺的喊声,“爹,不要让兮儿恨你一辈子。”心忍不住的剧烈疼痛着,他不敢想象,已没了淑儿的自己,若女儿再跟自己生了隔阂,他要如何了此残生。嘴不停的在颤抖,似有千言万语要跟她解释了,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只喏喏的唤了一声,“兮儿。”
若兮满脑子都是明日要离开的事情,不能告诉父亲,他定不会同意,可是又怕他在往后的日子太过思念自己,不放心自己,可该如何是好,正苦恼着,并未听见他的唤声,也没应了他。
而她的沉默在沈易看来遍是她不愿原谅自己,脸上有些痛楚,有些落寂。
若兮望见她落寞的眼神,是因为娘走了吧,自己这会还在他身边,他就这般落寞了,若连自己都离了他,他该有多心伤。是不是自己错了,不该离开的,想着心里一阵烦躁,挣脱了下来,低垂着对沈易说道,“晚了,孩儿先回屋歇息了,爹也早点休息吧。”
沈易望着空空的怀抱,脸上划过一丝苦楚,无奈的点头,道了声好。
若兮闭了闭眼,伸手拥住了他,小小的身子,只到他腰间,却让他的心顿时暖了起来,脸上竟有些欣喜若狂,耳边传来若兮闷闷的声音,“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若兮说完,便转身离去。独自留下站在原地满脸欣喜的沈易。
第二日一早上林苑。
马皓望着都空着的若琦和凌瑄的座位有些惊奇,这一个月他俩时常会缺席,说是在丞相府,是陪着若兮吧,可以往除了淑姨出殡前的日子,总有一个人会来上林苑,今儿两人竞都未来,不免让他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若兮出事了。岳阳坐在前面,可他不敢去问他,先不说他本就对自己很冷淡,单淑姨去世之事,他们都知晓是与父亲有关的吧,外加上陈菲,虽他们并不知情,可马皓对不起林家,是因为他的父亲和姨娘,淑姨才惨死的,他没法去面对若兮和所有林家人。推了推身边的袁逸,冲着岳阳努了努嘴,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袁逸明了,拉了拉岳阳,低声问,“今儿若琦跟三皇子怎么都没来学堂?”
岳阳也在奇怪,准备下学后去丞相府看看,听他问及,知他脑子简单,要真担心了若兮,一会直接跑去府上好了,断不会这么拐弯抹角的问着,怕是他身边的马皓吧。扯了扯嘴角,憋了一眼马皓,脸上划过一丝讥讽,冲着袁逸说道,“估计是去陪若兮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淑姨刚走,若兮这会正伤心着呢。时好时坏的,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了。”说着又冲着袁逸叹息一声,装作愤慨的道,“你说那些人也真是的,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这年头就是好人不偿命,祸害活千年,该死的这么些年了,还活的好好的,反倒还真那些无辜的人一个个惨死。真没天理。”说完,不顾袁逸的疑惑和正在讲课的夫子,起身离开。
☆、169
凌瑄早早的出了宫,秦宁只当他是去丞相府陪了若兮,也未多问。凌瑄拿着父皇给的令牌去暗门调走了两名熟悉的暗卫,来到丞相府中,若兮和若琦早就在等候。
若琦见他来了,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凌瑄知他不放心,点头应下,低头问正坐着的若兮,“收拾好了?”
若兮努力聚起脸上的笑意,点了点头。
凌瑄望着强颜的欢笑,俯身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答应我,在我面前永远不要强颜欢笑。”
若兮听清他声音中的微弱的颤抖,强忍着泪水不掉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静静的相拥着,若琦不忍去打扰,可是看看时辰,忍不住出声提醒,“要走了,不然父亲快回来了。”
凌瑄痛苦的闭了闭眼,轻轻放开她,问,“璀珀带了没有?”
“带了。”若兮虽不知他为何执意要自己带了那颗珠子,可总记得父亲那日的话,为了凌瑄她要好好护着这颗珠子。
凌瑄望着她稀少的行礼,他还想问她,有没有带着他给她的金步摇,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却终未问出口。拎起她的行礼,让暗卫先拿到车上,拉着去了前厅,遇到王琴,只道了要带她俩去北苑。
王琴见他来接了,又有人跟着,也未多问,嘱咐若琦要好好照顾妹妹,就放他们出府了。
凌瑄冲着马夫道了声“城外”,扶着若兮上了马车。
一路奔波,若兮见只有两个马夫,并未有多少跟着,不觉得有些疑惑,问凌瑄,“要去哪里。”
凌瑄握紧她的手,直视着她,微微笑了笑道,“送你去墨秋哪儿,好不好?”
“墨秋?”若兮默念着好久未见的人儿,沉思了片刻,扬了扬嘴角,点头。若琦虽不知那年莫名失踪的墨家兄妹到底去了哪,可终究知道是送去了安全的地方,那若兮去了,定也能保她的安全。
“少主。”车外传来,暗卫低声禀报的声音,凌瑄冲若兮微笑着,示意她安心,撩开车帘,纵身跃下马车,站定,沉着脸望着眼前的暗卫。
两名暗卫着实觉着今儿少主,有些奇怪,恭敬着低着头。
“送我去韶华山。”凌瑄冷着声说道。
两名暗卫惊住,抬头惊奇的望着他,就又觉得不妥,忙低下头,倒不是说不能去韶华山,只是未跟主子和婕妤通报就要去,怕是不好吧,况且车上还有沈家大少爷和若兮小姐。此番去,太过蹊跷,犹豫着,不敢答话。
凌瑄似早就料到他们的犹豫,上前一步,冷声道,“你们若不肯去,就先回宫,我自己去。”
“属下不敢。”两名暗卫连忙下跪,若让这三个孩子只身前往,万一有个闪失他们是万死不得其咎的。
“那就出发。”凌瑄说着,就上了马车。
两名暗卫面面相觑只得依言,主子曾说过少主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不得违背,不得质疑,他们唯有顺从。
兰心为三皇子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留有一封书信,是三皇子的笔迹,上面写了给婕妤,顿时有些不安,忙去找了秦宁。
秦宁疑惑,怎么还留信了,匆忙将信打开,脸色惨白,冲着兰心吼道,“快去找皇上。”
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又将急匆匆跑出去的兰心唤了进来,“叫兰溪去,你去丞相府,将这封信给丞相,让他切忌不要轻举妄动,按瑄儿的意思办。”
兰心虽不解,可望着她憔悴的神情,也未多问,领了信就匆忙出了宫。
“母亲,恕孩儿鲁莽,京城太过险恶,淑姨走后,薛陈两家早已将目光锁定在若兮身上,明湖之事,能防得了一次,不能次次都能化险为夷。孩儿不忍若兮置身于危险之中,唯有忍痛将她送离京城。孩儿唯恐您不忍心放她离去,只能出此下策,望娘海涵。为不引起外人起疑,劳烦母亲宽慰父皇和姨夫,不要派人寻找。孩儿定会保若兮和自己的周全,请母亲放心。唯恐万一,十日之内,若孩儿未归,请父皇派兵往南寻找。”
秦宁无力的靠在椅子上,紧抓住扶手,心下再不住的呼唤,“瑄儿,不要有这样的万一,瑄儿,娘受不了,千万不要有这样的万一。”
丞相府,沈易回到府中,听闻若兮出去了,急忙找来王琴,知是凌瑄带到穆念那去了也放了心。
午膳前,岳阳赶来,要找若兮,正巧沈易再前厅,跟他说了凌瑄带着她去了北苑。
“怎么可能,穆师傅这几天不在京城。”岳阳不解的说道。
沈易听了苍白了脸色,想到昨晚若兮奇怪的话语,匆匆赶去若兮的房间,岳阳忙跟着。王琴心中亦感到了不安,连忙冲向若琦的房间。
沈易推门而进,屋里摆放的很整齐,布置的很温馨,却散发出了阵阵的冷意。拉开她衣柜的门,平常的几个衣服已不再了,沈易惊恐,颤抖的拉开她梳妆台上的珠宝盒,凌瑄送的金步摇不在了,那颗璀珀也不在了。顿时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若兮,若兮,他的若兮去哪了。
屋外传来王琴呼喊,进门将若琦屋里找到的留书给了沈易。沈易忙扯过。
“父亲,若兮不愿再呆在京城,孩儿带她出去散散心。由三皇子与孩儿陪着,请父亲放心。”只言几次,却将沈易打入冰冷的深渊。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她宁可自己一个人远离,也不肯陪在自己身边,让自己来抚平她的伤口。若兮,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爹,若兮,你在哪里,若兮,你回来吧。外面险恶,你要爹怎么放心让你独自一人在外,起身就要唤人去找。却有下人来报,宫里秦婕妤的贴身侍女兰心姑姑求见。
☆、170
皇帝见过秦宁后,就派人送秦宁去了丞相府,自己则去了暗门,询问过后知凌瑄带走两个最得力的暗卫也放了心。知凌瑄心思缜密,断然不会让那两人留下记号,也未派人去寻,想着他也不小了,是该好好历练历练了,姑且就放任他一次,看看他的能耐吧。
秦宁来到丞相府,岳恪已经到了。沈易一脸颓废坐在书房中,他不能不答应秦宁,只能不派人去寻找,可是他急啊,他怎能放心他的若兮一人在外。
王琴带着秦宁进了书房,岳恪看到了忍不住埋怨道,“这几个小子太不让人省心了。”他不能骂凌瑄,王琴又在也不能说了沈若琦,只能戳着自己儿子脑袋,大喇喇的骂道,“你也不是个东西。”
岳阳瘪瘪嘴,听他这会火气大着呢,也不搭理他,心中直埋怨若琦和凌瑄这事怎么不带上自己。
秦宁瞥了他一眼,这岳恪,冲着他道,“行了,你也别夹带私货了啊。”又在沈易边上坐下,对着他道,“你也别担心了,这会外头都不知道消息,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易叹息,这会都这样了,若大肆去找,反而要惊动了那些心怀不测的人,可若要这样干等着,他怎会放心那两个孩子能护住若兮。况且这纸包不住火万一让人知道了若兮不在府中,那那些人自然会猜到。重重叹息道,“可要怎么瞒得住?”
“若琦和瑄皇子一直不去上林苑会有人起疑的。”岳阳将他的担忧脱口而出,至少今儿马皓就起疑了。
岳恪听了急了,大声嚷着,“就派人去找吧,瑄儿能把她带到哪里去?”
“闭嘴。”秦宁冷喝,瑄儿的顾忌是有道理的,她想沈易会明白的,离开对若兮是最好的。只是这十日要如何才能瞒得了京城的这么多双眼睛,低头思索会,抬眸对着沈易道,“等会派太医来,对外就称若兮前日在明湖受了惊,高烧不退。”转头又唤了岳阳,道“上林苑里若有人问起,你就说都在陪若兮。大不了,我每日派人驾了马车来丞相府走一趟。”
“这是个好办法。”沈易复议,“这样一来,薛家也会以为那日得手了,放松警惕。”
“那就不找了。”岳恪还是不放心让若兮在外,唯恐她受了苦,她是恩师唯一的血脉,淑儿又走了,他怎能放心让她独自在外。
秦宁知他的担忧,也不再跟他拐了弯,直视着他,直接说,“岳恪你想想,若若兮在京城要担多大的风险。”沉顿片刻后,叹息道,“不要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瑄儿都能想通的道理,你会想不到。”
岳恪顿时无语,不知该如何答好,索性起身甩手道,“我不管了,你们看着办,若若兮有个好歹,我跟你们没完。岳阳,回家。”拉了岳阳就离开了。
秦宁摇头,这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看了看一直低着头耷拉着的沈易,宽慰道,“你放心吧,她会没事的。”
沈易木然的点点头,动也不动,半响后开口问,“您知不知道凌瑄带她去哪了?”
秦宁望着他脸上呆滞的样子,心头一痛,眼泪就要掉了下来,眼前这个人这般颓废,眼神里也没了光彩,竟有些如暮年老人般的痴傻。他还是那个少年得志的丞相吗,天啊,你究竟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
沈易望着她微微续起泪水的眼睛,有些颤抖的问,“怎么了,您也不知道,也是有危险?”又听头喃喃的念叨,“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
秦宁忙拭了眸中的泪光,走到他跟前拉着他道,“你放心,能让瑄儿安心托付的无外乎是韶华山或是郊外的念慈庵。依照瑄儿留下的十日的期限和信里说的那边,我估摸着应该是韶华山。”望见沈易茫然的点点头,再宽慰道,“哥哥在韶华山呆过好几年,墨家兄妹又在,你放心,若兮会好好的。”
“我知道。”沈易低喃道,木然的望着地上,似在叹息,“瑄儿为什么没把若兮送到念慈庵去呢?”
秦宁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干年后,她也曾打趣的问到过凌瑄,为何当年没把若兮送到念慈庵去,皇家寺院外人不得轻易入内,又与林家交好,定能护她周全。何况又留京城近,何时想她了,也能去找了她,去见了她。
那年凌瑄是这么答她的:若兮性子喜闹,念慈庵是清修之地,又没他人陪伴,她定然会不快乐的。韶华山虽远,可那热闹,又有墨秋陪着,她不会感到孤单。
那一刻,秦宁终于明了了她的儿子比她想象中还要爱了若兮。那一天,秦宁仰着头对着晴朗的天空,心中低唤道,“淑儿,你听见了吗,有这样的凌瑄在若兮身边,你还有放心不下的。”
第二日,京城就传出了,沈家若兮受惊病重的消息。一时间众人唏嘘,难道林家真要绝后了不成。
马皓几次想要去见若兮,却都被岳阳拉住,每每都被他讽刺道,“你不知道淑姨是怎么死的吗,难道你想效仿你的父亲。”
脚步戛然而止,摇晃的身子几欲摔倒,捂住疼的窒息的胸口,惨淡的笑着,淑姨的死与马家有关,若兮定不会愿意见到任何马家的人吧。
袁逸不忍见他这样,有不敢顶了岳阳,只能小声的对马皓说道,“我改日去见了她,才来跟你讲。”
岳阳瞥了瞥他,冲着袁逸呵斥道,“她这会子受了凉,不能吹风,谁都不见,你少去捣蛋,过几日再去。”
袁逸瘪了瘪嘴,谁都不见可为何瑄皇子可以整日守着,不过这话他是断然不敢问出口的,默默的点了点头,应下。
朝堂之上,薛太尉望着沈易憔悴的脸,心下冷笑,下朝时,见他从自己身边经过忍不住唤了他,“沈丞相,听闻令嫒身体不适啊。”
☆、171
朝堂之上今儿出了一件大事,相传向来温文尔雅的沈丞相竟出手打了薛太尉。薛家亲系见薛太尉无故没打岂可干休,蜂拥而上就要替他出了气,岳恪带着林家众门生出手反击。一时间大殿之外文臣武将纠成一团,好不热闹。
皇帝匆匆赶来望见这情形,龙颜大怒。李明望见他绷着的脸,忙唤了侍卫去拉开众人。
“都挺能打的吗。”皇帝挪步走在他们中间,望着他们各个挂了彩的脸,不怒反笑,指着他们一个个报着,“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卫尉、奉常、少府,还有将军,都挺能耐的,要不要朕给你们搞一场比武。省的你们有劲没地方使啊。”皇帝厉声呵道,转身沉着脸望着众人。
众臣下跪,齐唤,“臣等惶恐。请皇上赎罪。”
“惶恐,赎罪。”皇帝高声呵道,“朕看你们都挺能耐的啊,你们眼里还有朕吗?”
“臣等该死。”
“该死。”皇帝冷哼,“朕离不开你们,舍不得你们死。各罚三个月俸禄,再有下次,就别来见朕了。”说完拂袖而去,徒留一干重臣惶恐不安的跪着。
直到正午李明来唤了他们散去,一帮人相互搀扶的起身,狠狠瞪了对方,愤愤离去。
安明扶着沈易,和岳恪一起将他送回丞相府。
岳夫人已收到消息感到丞相府来候着他们。王琴见他们回来了,忙唤来大夫。
沈易推开大夫,冷着脸呵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还叫来大夫,让人看了笑话。”王琴见他生气,沉默的低头站在一旁不敢多说。
岳夫人可不那么惯着他们,叉着腰指着手骂,“哟,这会知道让人看笑话了,打的时候到挺痛快的啊,我倒没看出来,一个个都挺热血的啊。”
沈易自不会去说她什么,撇着头,不搭理了她。
岳恪觉得脸上挂不住了,拉了拉她的衣服,小声的安抚道,“好了啦,夫人,您就少说两句吧。”
“少说。”岳夫人见他拦着,更炸了毛,叉腰戳着他脸上的伤口道,“跟人打架见算了,脸上还挂了彩,都不嫌丢人。”岳恪喊疼,躲去一边。岳夫人越想越气,那姓薛的是欺人太甚,可这几个也不能自掉身价啊,忍不住的埋怨了沈易道,“你也真是的,那家伙嘴贱,你交给我去收拾他啊,您跟他置气个什么劲。”说着对着岳恪嚷道,“明儿我就带了人去他府上,闹得他家不能安宁。”岳夫人是京城出了名的小辣椒,没人敢得罪了。
“好了”,沈易听着她吵吵嚷嚷的很是头痛,不觉得大了声说道,轻拧着微微胀痛的脑袋,冲着岳恪挥了挥手,道,“快带她回去了。”
岳恪摸了摸鼻子,无奈的拉着仍意犹未尽的夫人赶忙回府。
安明见状抿嘴道,“下臣也先行回府了。”
沈易摆摆手示意他随意。低着头沉默会,唤了仍站在身边的王琴,“去账房支些钱,给每家每户送去。咱们家大业大的,三个月无所谓,那些人家可还等着每月的俸禄开锅呢。”
“哎。”王琴应下,伸手碰了碰他脸上擦伤,心疼的说道,“您也真是的,怎么能动手呢。”
沈易吃痛,嗤了一声,抚着伤口,沉着脸,愤愤的说道,“他若再敢说了若兮,我听见一次就打他一次。”
王琴无奈的叹息,替他处理了伤口就去了账房。
飞驰的马车上,若兮昏昏欲睡的靠在凌瑄身上。
若琦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还没退烧怎么办。”若兮出了京城就染了风寒,路上又未有很好的休息,用膳时间也不稳定,她何曾受过这种罪,用了些药,五六日下来也不见好。若琦望着心疼,对着凌瑄提议道,“不如停下来,休息一日。”
“不行。”凌瑄搂紧了若兮,断然拒绝,“我定要十日之内赶回京城,否则的话父皇出兵了,后果不堪设想。”现已过了六日却离韶华山还有一段距离。望着怀中昏昏沉沉的若兮,不是他不心疼她,只是路上已耽搁了多日,再拖一天,他怕晚回了,娘会担心,京城会乱套。
若琦明白,若皇上出兵大肆寻找,那若兮离家之事定瞒不了,那陈家就会派出杀手,若那时他们还未到韶华山,那遍凶多吉少了。只是若兮现在的样子,他实不忍再让她受了颠簸。
昏昏沉沉中,若兮望见了他担忧的眼神,努力的冲着他笑了笑,打起精神,发出微弱的声音,“哥哥,我没事,不要担心,尽快赶路吧。”
若琦望见她这个样子,更心疼了,努了努笑,柔着声道,“不要说完,休息一会。”
凌瑄望着扬起的车帘外,脸色越来越沉,怎么还没到,到底还要多久,感受到怀里的人轻轻哆嗦了下,低头望着她有些发紫的嘴唇,心下有些懊恼,搂紧她,自责的说道,“是我考虑不周。”
若兮身上时冷时热的,才觉得热的不行,撩开了盖在身上的衣裳,这会又觉得冷得有些发抖,向着边上的人身上靠了靠,忍不住的啰嗦了起来,没想着却被他发现了。拉了身上的衣服,仰头望见他满脸的担忧,冲着他微微一笑,无力的道,“怎么会呢,好像是我太没用了。还没走了几天就病了。”说玩努力眨了眨眼,想逗他高兴,让他放心了。
凌瑄望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心如刀剜般疼痛,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道,“等到了,一定要跟师公讲,让他以后好好锻炼锻炼你。”
“好。”若兮不怒反应下,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气息。
车突然停下,门外传来暗卫的唤声,“少主。”
凌瑄将若兮交给了若琦,撩开车帘,纵身跃下,望见来人,“是你。”
若琦听车外陷入安静,有些奇怪,嘱咐若兮自己呆着,也下了车。传来他有些惊奇的声音,“你是。”
☆、172
凌瑄的“是你”是冲着一年多未见的吴矛说的,而若琦的“你是”说的是那年在扬州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人。那人好像是叫许诺。
“你俩真搞笑,你一个是你,一个你是,打什么哑谜。”传来男孩痞痞的声音。当然是玄风。
凌瑄蹙眉微微有些不悦,若琦思索着那个叫许诺的人到底是谁?
“瑄哥哥?”车内传来若兮虚弱的唤声。
许诺的心似被揪了起来,震惊的望着缓缓撩开的车帘。
“怎么了?”若兮皱着眉不安的问凌瑄,就要下车。
凌瑄赶忙上前,将她抱下,扶她站定,似怪罪道,“怎么下来了?”
若兮冲他安心一笑,搀着他,转头望向三名牵着马的来人。望见吴矛,微微有些诧异,努力扬起笑,“吴太医,好久不见。”
若琦挑眉,吴太医,那年控住江西疫情,又突然辞官消失的吴太医?
吴矛脸上一如既往的儒雅,微微颔首,“若兮小姐好。”
若兮淡笑着回他,视线转向他身边的少年,凭着年少时依稀的映像和笃定能让吴矛随行的人定是他,微微歪着脑袋,有些试探的唤道,“许诺?”
“哦,你是。”身旁的玄风恍然大悟,正欲脱口而出,却被少主凌厉的眼神喝住,闭上了嘴。
许诺轻笑着冲她点头,漠然,望见她脸色不好,担忧的问,“你生病了?”不待她回头,唤了吴矛,“师叔。”
吴矛了然,正欲上前,却被两名暗卫拦住,明了他们的身份,冲着凌瑄说道,“让我给她看看。”
“你是南宫家的人。”凌瑄并未答他,沉着脸冲着许诺问道。
“你是何人,敢直呼南宫的名讳。”玄风见少主不语,这人又一直搂着少主心心念念的沈若兮,自然不服,出言呵斥道。
“玄风,闭嘴。”吴矛见暗卫已握紧手中利剑,出声喝道。
许诺也望见了暗卫细微的动作,能让师叔出声斥责玄风的人,低头轻笑一声,抬眸直视着他,道,“是,在下南宫谨。”
“南宫谨。”若兮默念了一遍,弯了弯眸,“原来你叫南宫谨。”
“是。”许诺扬着笑,直直的望着她答道。眼眸中的光彩让凌瑄的脸越来越沉。
若兮感受到了凌瑄越来越冷的脸色,拉了拉他的衣角,软语道,“我有些头痛,让吴太医给我看看吧。”
凌瑄转过神望见她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点了点头,冲着暗卫示意放行。
吴矛替她号了脉,道,“受了些风寒,加上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路上又颠簸,好的慢。”
“可有碍?”凌瑄听了不免有些担忧的问,这段时间事太多,都无心顾了她,可不能烙下病根了。
“无碍。好生调养着就好。”吴矛了然,林淑之事他早已听说,只是太过突然不等他敢去,她已撒手人寰了,总有些抱歉,若自己在京城多留一年,是不是还能挽回。
玄风听了瘪瘪嘴,冲着凌瑄不满的道,“你是怎么照顾人的。”
凌瑄只憋了他一眼,并不多理了他,伸手试了试若兮的额头,竞还有些发烫。
吴矛恼怒的瞪了一眼玄风,从怀里掏出药瓶,给若兮用下,叹息了道,“若兮,你娘之事。”
“吴太医不必多言。”若兮不愿再听这些事,沉声打断了他。
吴矛明了,望了望他们一行几人,明了凌瑄怕是私自带她出来的,不免有些怪罪了他,“你太鲁莽了。”
“这是我的意思。”若兮不忍任何人怪罪了他,握着他的手,急急的冲吴矛解释道。说完又喏喏的抬眸望着他,直到望见他冲着自己淡笑着,才展了笑颜。
吴矛见状,憋了一眼撩开的车帘外沉眼望着脸上还挂着一如既往的笑的许诺,心下叹息,少主怕是已失了先机。
玄风望见少主眸里淡淡的失落,望了望车里的状况,明了定又是因为那个怪人,又忍不住想出言。却被少主厉眸闪过,低下头,闭了嘴,心中却忍不住嘀咕,每每念叨着,这会见了面,却跟个木头人似的站着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拥着他。
气氛很微妙,一直沉默的若琦出声打破了沉默,冲着凌瑄说道,“该启程了。”
凌瑄点了点头,转了转眸子,冲着吴矛说道,“送我们去韶华山。”
玄风一听他命令的语气扎毛了,哪来的人,竟敢使唤了师叔,跳了脚就要嚷着。
“闭嘴。”许诺冷喝了他,望着车里的两人微微有些诧异,他们怎么要去韶华山,他究竟是谁。
玄风依言闭了嘴,却在一旁抓狂,靠,今儿是什么情况。
“你该回京城。我送你们回去。”吴矛思索片刻,拒绝了他,不是不能去韶华山,他们本也准备去,捎上他们也只是顺路的事。可是他俩身份太过尊贵,只身离京,这京城还不得翻了天。有点诧异凌瑄这会怎么这么鲁莽。
凌瑄从若兮行礼里拿出了璀珀,翻找的时候望见那枝金步摇,心下微微一暖,冲着若兮柔柔一笑。若兮不解的偏头望着他,他也不多说,展开璀珀置于吴矛眼前,“你可认得这个,送我们去韶华山,不是请求,是命令。”他是南宫家的人定然认得这颗璀珀,也熟识去韶华山的路,此刻时间紧迫,唯有让他们带路,他才有可能在十日之内赶回京城。知他也是担忧自己,只是这会无暇跟他解释了他们为何会离京的缘由。此刻他只想将若兮安全送到韶华山,然后准时赶回京城。
许诺望见了他手中璀珀,很诧异为何会在他手中,可这颗珠子代表是一种诺言,是无条件的臣服,如他所言不是请求是命令,所有南宫族的人唯有领命。冲着仍犹豫的吴矛道,“师叔,就依他所言吧。”
吴矛了然。
☆、174
月夜,凌瑄等若兮用完药入睡后,走出院子。他本想将若兮送到就回程的,只是师公念他路途劳苦,命暗卫先行回京复命,留他与若琦多住几日。他也舍不得与若兮这么快就分开,依言留了下来。
“三皇子。”墨言见他出来,下跪行礼。
“墨言,在外面就无需这么多礼了。”凌瑄望见他已等候多时,知他是有话要跟自己讲了,淡淡唤他起身,仰头望了望浩瀚的星空,“陪我出去走走。”
“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往后山走去。夜寂静啊的,偶尔有三两人群走过,望见他俩也未觉得奇怪,墨言已在山上三年多,山上的人早已熟识了。
“凌瑄。”传来若琦的唤声,凌瑄回头见他跑了过来,“去哪了?”这家伙晚膳过后就消失了,才到了人家山庄,也不顾忌些,就敢随处晃荡,真不知该怎么说他。
若琦瘪了瘪嘴,凑近他道低声道,“去四周打探了番。”
凌瑄无奈,他这是不放心把若兮留在这里,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若琦忙跟着,问了边上墨言,“这是去哪?”墨言不知摇了摇头。
“你可有打探到什么?”凌瑄开口问道,见他耸了耸肩,明了,再问,“可放心将她留这。”
“你都放心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若琦沉默片刻,才开口道。
凌瑄知他是舍不得若兮,也不再言语了。
三人来到一片竹林中,晚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凌瑄静默着站在林子里,望着远处山庄中隐隐的灯光。
“少主。”墨言打破了这份沉默,请求道,“让我跟您下山吧。”他已知道了沈夫人离世之中,短短三年林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不能在躲在上山了,他要回去,回去守着婕妤和瑄皇子,他该回去尽他的职责了。
凌瑄明了他的心意,只是淑姨走后,林家众门生多少会有些动荡,此时他们都自顾不暇了,他都将若兮送到这来了,哪还会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他们兄妹的安危。此时,尚不是他兄妹下山的时候,况且若兮身边必须留人。摇头,对他道,“不用,你替我守着若兮吧。”
“少主。”墨言还像挽求,却被若琦打断,“好了,墨言,他这是将生命中最重的交给你守护,好好守着吧。”
墨言了然,不再多说,沉声应下,“是。”
“谁?”若琦听到了些细微的脚步声,警觉的往后望去,见玄风拎着灯笼和那个许诺一同走来。不对,他不是许诺,他叫南宫谨。
“三皇子,好兴致。”南宫谨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淡笑,亦步走近,微微颔了颔首,算是行礼。
一脸的孤傲和淡漠让沈若琦微微皱了眉,憋见身旁的凌瑄,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并未起了多大波澜,低了头摸了摸鼻子,不语。他自不会和任何人起了争端,那又是南宫家的少主,身份也在万万人之上,又与林家交好,饶是凌瑄怕也要卖他几分面子,况且日后凌瑄即位之事,多少也得仰仗着他,得罪不得。笑了笑,朗声道,“南宫少主,兴致也不错。”
凌瑄只淡淡望了他一眼,并未开口,舅舅义兄南宫傲的独子。外公给父皇留下的信中提及的最后一份依靠。武林至尊的少主,他有资格可以睥睨万物。思索了一番,竞不知该说了什么好,片刻后,才道,“往后若兮在这,要麻烦你照顾了。”
南宫谨微微有些错愕,经久不变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他望见了他眼中的探究,也明了他在思索了该如何打破这份沉默,该怎么说了这第一句话。一如自己刚刚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是尾随要探听了什么,只是不知该如何打了招呼。他从小就听父亲说过,朝上三皇子凌瑄是远叔的亲外甥,秦家唯一的血脉,日后要继承大统的天子,从小就被灌输了日后要助他登基的思想。他想过千万种与他见面的情形,想过他们可能会一见如故,也可能会相互不顺眼,可没想着他跟自己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竟带着淡淡的请求,请自己好好照顾了若兮。
又是一阵寂静,若琦不懂了,这两人都是怎么了,怎么这一问一答的都思索了这么长时间,这算是是情敌见过,可也没眼红啊。这凌瑄也是,韶华山庄虽是南宫家的产业,也这南宫谨只偶尔来一趟,并不长住啊,况且还有师尊,要请他照顾若兮做什么,今儿这到底唱的是哪出。这总是不言语,也不是个办法,心下叹息,上前抱拳行礼道,“舍妹要叨扰少主了。”
南宫谨回神,淡笑了笑道,“沈公子客气了。”
“什么少主,公子的,你们酸不酸。”玄风望着这几个别扭的人,忍不住开口,他本就比他们稍长几岁,向来又不拘小节的,望见眼前这几个小孩,老成的相互寒暄着,实在有些受不了。
“玄风,不得无礼。”南宫谨低喝,对这师兄很是头疼。
不料却听见了沉默着的凌瑄低低一笑,“是挺酸的”,抬起头冲着南宫谨真心一笑,道,“你我也算是熟识的生人了,今儿一见算是了却了多年的好奇,叫我凌瑄就好。”
“哈哈。”南宫谨朗声笑道,“的确,南宫谨。”这人痛快,像极了远叔。
这算是一见如故了。
本就年龄相差不大,不一会就谈到了一起。
“哥哥,三皇子。”远处传来墨秋急急的呼声
凌瑄蹙眉她不是应该在陪着若兮么。墨言忙跑了过去,问,“秋儿,怎么了。”
墨秋见着了凌瑄,忙跑了过来,“三皇子,可算找着你了。”
“出什么事了?”凌瑄望见她满头的大汗,心下有些不安。
“若兮小姐醒了,要见你。”
☆、175
凌瑄听了仍下众人赶忙往回走去,边走边问,“怎么这会就醒了。”
“哭醒的,怕是被吓着了。”墨秋依实说道。
凌瑄听着愣住,忙迈步跑了回去。墨言和若琦见状亦跟着。
南宫谨望见他匆匆跑去的背景,淡雅的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望着山庄的方向眸里有些失神,心中空咯咯的,他想他错过了些什么。
玄风望着他黯淡的眼神,心中明了,“少主,以后咱就住在山庄里了,您这静水楼台的,有的是机会。”
南宫谨瞪了他一眼,低骂道,“胡说什么。”
玄风望着他离去的背景,不满的瘪瘪嘴,真是的,他这还不是为了他,还不能让人说了。
凌瑄推开卧室的门,见若兮抱着腿蜷坐在床角,小脸上挂满泪水。心中大痛,上前拥住她,低声问,“怎么啦?”
若兮抬眸望了望是他,哭的更凶了,抱紧了他,哭道,“我害怕,我梦见娘满身是血的望着我,我害怕,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凌瑄感受到了怀中的人止不住的颤抖,听了她的梦境,心如刀剜般疼痛。淑姨走了他又何尝不痛,可终不若若兮这般蚀骨,为了她的安危,他将她远送,可却从没想好,若往后的日子,她再噩梦了,他不在她身边,可有谁来安慰了她。轻轻拍了她,低柔着道,“好,我不走,我陪着你。”拥紧了她,活衣躺下,轻拍着她,哄道,“睡吧,我陪着你,我不走。”
“好。”轻轻合上哭红了的眼眸,渐渐入睡,一夜无梦。
“这个是什么?”园子里传来若兮好奇的声音。
“金银花。”凌瑄望了一眼答道。
“这个呢?”
“枸杞”
“这个?”
“红景天。”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若兮叉着腰气鼓鼓的瞪着他,“你是不是骗我的?”
凌瑄望着她鼓着的脸,顿时好笑,拉着她道,“是你要问我的,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轻拧了拧她嘟着的嘴,轻骂道,“这些都是最常见的草药,是你平时不看书,所以才不认得的。”
若兮打了他的手,坐在他身边,不满的说,“我看这做什么。”
秋风凉凉的吹在身上很是宜人,两人静坐着低语了会。若兮靠在他胳膊上,淡淡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京。”
“明天。”凌瑄犹豫着,终是答了,他已在山庄多留了三日。虽暗卫已回去复命了,可他和若琦平白无故的这么些天不出现,终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至今未听见,京城有谁出走的消息传来,想必是娘瞒着了,已瞒了十日了,够辛苦了,他不能让娘在为他伤神了,他必须赶回去。
淡淡的哀愁在两人之间散开,若兮眼眶一热,几欲落泪,这几日她过的很开心,他一步不离的陪着,小心的呵护着,她已习惯了有他陪着的日子,突然他就要留自己一人,她怕她会想他,她怕她已离不开了他。
“又哭了?”耳边传来他担忧的声音,带着些淡淡的自责,吸了吸鼻子,赌气道,“哪有。”她知他有他的顾忌,他有他的考量,他终不是会只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该让他在担忧了自己。坐着,嘟着嘴冲着他问道,“什么时候来接我,要我等多长时间?”
凌瑄望着她微红的眼神,心下有些微痛,又听了她故作轻快的话语,更是难过了,若兮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伸了手,拧了拧她的脸,只道,“尽快。”他没法给她个确切的时间,什么时候京城安全了,他才敢来接她。而京城安全,那便意味着薛陈两家的余孽竟清。他都不知会不会有了这天,又怎么给她许下期诺呢。
若兮亦明了其中缘由,这是尽快要多久,一年,三年,五年,还是更久,心再低泣,凌瑄,我舍不得离开你这么久。极力忍着不让泪流出,扬了扬嘴角,弯了眼眸,冲着他道,“那你可得早点,不然我可不等你。”
俏皮的样子很是可爱,可是话却将凌瑄心下一沉,他不是没看出南宫谨对她的意思,将她留在这,还真有些不放心,握紧了她的手,含着淡淡的警告道,“你收了我的金步摇,敢不等。”
想到那枝簪子,若兮脸上一热,她是后来才知道了这簪就是金步摇,也才明了了他送这枝簪的意义,挣开他,轻打了他道,“还说呢,没你这么坏的。”
凌瑄闻言拥紧她低笑,不能怪他啊,父皇常说了,看中的就要趁早定下。不过这话他是断然不会跟若兮说了的。想到了南宫谨,试探着问,“你跟南宫谨怎么认识的?”
若兮不解的望着他,问,“你说许诺?”见他点头,又说,“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么,在扬州城遇到的。”
“扬州城,你们俩在说我。”南宫谨正好进门,听见了他俩的谈话,敛住了脸上淡淡的失落朗声道着。
“许诺。”若兮起身,回头望见是他,有些欣喜的唤道,又连忙改口,“错了,该叫你南宫谨了吧。”
“你若觉得许诺顺口,就这么唤好了。”南宫谨望着她脸上神采的样子,心下高兴。他倒希望她能唤他许诺,唤一辈子。
“哪能唤错了别人的名字啊”若兮未听觉他话里的意思,只当他是客套。
凌瑄却听出了,不过还好若兮改了口。
南宫谨划过脸上一抹的失落,问凌瑄,“你什么时候起身?”
“明日。”凌瑄望了眼身边的若兮,如实答道。
“师叔要去河北,师公派他顺道送你。”
“吴太医?”若兮听他讲师叔,疑惑的问凌瑄。
凌瑄点头,冲着南宫谨道了,“有劳。”
☆、176
翌日一早天未亮,凌瑄就要启程。墨言不解他为何要走的这么匆忙,若琦明了他这是不告而别。
匆匆去了师尊房中告别,跟着吴矛准备离开。
南宫谨亦明了他的用意,只是他怕那个女孩醒来见不着他该要多伤心了,犹豫再三,试探着问,“不等等若兮。”
凌瑄冲他微微一笑,道,“不了,她还没醒。”
墨秋不忍,“少主,要不我去叫了她。”
“不要。”凌瑄脱口而出,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她道别,纵身跃上马,对着墨秋嘱咐道,“墨秋,好好照顾她。”
“是。”墨秋沉声应下。
凌瑄望了眼若兮厢房的方向,终没有见到来人,心下叹息,寂寥的笑了笑,冲着吴矛说道,“走吧。”
三人离开。
直到望不见他们的身影,送行的人才转过身准备回山庄。转身却望见了只身着着一袭单衣,手中紧握着一张纸条,泪流满面的若兮。
手中握着的是凌瑄留在她床边的。
若兮,我不忍望见你的眼泪,所以抱歉,原谅我选择了不辞而别。若兮,答应我好好照顾了自己,无论等不等我来接你,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若兮知道你我的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不是你从扬州回来的那次,那时你才刚出生没几日,还在襁褓里。娘带着我来探望淑姨。我只记得那日外公好高兴,抱着我望着尚在摇篮中的你,说,“瑄儿,你瞧见了吗,那是若兮,是你的妹妹。答应外公,你要好好守护着她。”若兮,你信吗,从那日起,我就想着我凌瑄这辈子定要守住你沈若兮。可是我终没有守住你,让你一而再的忍受了失去亲人的痛楚。若兮,我答应你,终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了外公和淑姨的仇。至于马冽,我知你不愿提及他,我亦知那日外公的手札你定已看过。只是你该明了外公将手札留给你我,只想让你我认清当日的实情,并非想要我们将这份仇恨延续下去。若兮,答应我,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我一直希望你能有个无忧的童年,却不想总是事与愿违,所幸此番我将你送离了京城,让能你有了短暂的安宁。若兮,好好照顾自己,等下回我来接你时,希望你能还我一个快乐的沈若兮。也不枉我忍受着蚀骨的思念。
若兮,你若安好,我便是晴天。愿我以后的日子,日日晴朗。
若兮泪眼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她听见了他说不等她了,她听见了他不让墨秋去唤了她。凌瑄,你怎能这么残忍,竟都不与我告别一生。凌瑄,你怎就笃定我会等下去。泪顺着脸颊不住的往下掉路,凌瑄,我怎能不等你,在你留下这么多话后,我怎会不等你。
南宫谨轻唤了一声,“若兮。”望见她站立的地方是廊柱边上,她应该来了有一会了,只是未现身。
墨秋惊呼,“若兮小姐。”忙上前抚着她冰冷的身,道,“您这是做什么,身子还没好,可别冻着了。”
若兮似未听见他们的话语,只怔怔的望着凌瑄离去的方向。突然,挣脱开要拉自己回屋的墨秋,冲着他离去的方向奔去。
墨秋大惊,拉着墨言就追,“小姐,你慢点,别追了,追不上了。”
若兮不去理会她的呼喊,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去。
“少主。”玄风轻唤了一直沉着脸的南宫谨。
南宫谨明了,提气轻身飞出,没几步就拦下了若兮,“不要追了,他也不想看见你这样。”
若兮不依,想推开了他,无奈力气悬殊太大,任她怎么打,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渐渐的她失了力气,放弃挣扎,踉跄的退了几步,失神的望着凌瑄远去的方向,哭着不住的低喃道,“瑄哥哥,你等我,瑄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兮儿。”
墨秋终于赶上,扶着若兮,焦急的唤道,“若兮小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若兮不理她,只不住的低喃,突然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墨秋忙扶住,南宫谨就要上前搀扶,却被墨言拦住。墨言警觉的望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不劳少主。”说完背起若兮,往回走去。
南宫望着自己空空的手臂,自嘲一笑,很小人的想着,凌瑄,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要留下墨言了。
京城。秦宁揪着凌瑄的耳朵骂道,“你能耐了,你长本事了,你老实交代,你把若兮送哪去了?”
凌瑄挣脱开她,站着悠闲的坐在一旁的父皇,心下愤恨,见死不救,下回我也不救你。揉着微微有些痛的耳朵,不住的冲着秦宁嘟囔道,“您不是都知道了么,还问我做什么?”
秦宁听了气不过,看了一眼皇帝,仿佛在怪他,看,这就是你教出的儿子。
皇帝也不搭话,低头喝茶,开玩笑,这会谁说话,谁撞她枪口上,给了凌瑄一个只求多福的眼神,悻悻然的撇过头去。
秦宁见他也不搭个腔,更是气不过,指着凌瑄骂,“你可真能耐了,我问都不能问你了,这会一走半个月的送走了个若兮。下回准备怎么招?”
“没下回了,娘我知错了。”凌瑄见她正在气头上,也不顶了,赶忙认罪。
“你还知道错。”秦宁望他一脸应付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敷衍自己,指着他骂,“你要我怎么跟你姨夫交待,一声不响拐走他女儿,现在人都不见。你让我怎么交待。”
“让他问若琦不就好了。”凌瑄知她这会跟自己不依不饶的,是因为这次真吓着她了,也是词穷了,才想着用姨夫压他。他心中明了,姨夫是顾大局的,虽一时可能受不住思念之情,可若真为了若兮好,他会赞同自己的做法。
“那你想,要怎么对外说若兮突然失踪之事”秦宁已失了耐心,知他精的很,诈不住他,索性将眼下最头痛的问题扔给了他,“自己捅出的篓子,自己想办法解决。”
☆、177
凌瑄瞥向一旁不语的父皇,这的确是眼下最头疼的事。回宫的路上他已听见了京城的满城风语,谣传林家沈若兮受不了母亲病逝的刺激,即将随沈夫人而去。更有甚者,受有心人挑拨,已有几位外公生前的门生屡屡对姨夫口出妄言,暗讽姨夫尽得林家财产却不善待若兮。若非岳恪舅舅力挺姨夫,那些人怕早就要造反了。
凌瑄拧眉,还果真是个难题,如何跟那帮人交代了。若说送去韶华山了,且不说陈家人会不会铤而走险去寻了师公的麻烦,光是那帮林家旧臣岂能容忍若兮远离京城,身处清寒之地。
“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了吧。”一直未出生的皇帝,搂着秦宁,轻声安抚着,抬眸对凌瑄说道。
凌瑄沉默,此事是自己欠了妥当,未思量周全,低眸思索一会,开口道,“不若请父皇下旨送若兮去护国寺养病。太常魏大人是外公生前老友,又是安廷尉的岳丈,自然能帮忙圆这个谎。”
皇帝点头,是个主意,只是,“若往后,逢年过节,他们要求见若兮,又要怎么办?”若兮此番离去,并非一两年就能回来。去护国寺养病,能瞒得了一时,终不是长久之策。
“敢于跟姨夫要求见若兮的,定是林家亲信,诚如恪舅舅。舅舅他知情,定当了解。至于其他人,若到万不得已,挑明也无碍。”凌瑄沉声答道,冲动如恪舅舅都能理解姨夫的用意,更何况其他人,况且人是他送走的,那帮人再大胆也不敢对自己有了言辞。沉默片刻,又道,“至于对外,若实在瞒不下去,一年过后,大可宣布寺里大师协若兮外出云游。”
“云游,亏你想的出来。”秦宁叹息道,她还是不放心,总不能再眼前,万一伤着了,冻着了,可怎么办。韶华山都是江湖人士,平素里不拘小节,万一怠慢了她,可怎么办。
凌瑄知她担忧,低垂着眼眸,安慰道,“娘,有墨言和墨秋在,她会安好的。”
“还有那南宫少主。”秦宁气不过他竟真忍心将若兮扔在那里,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望见他脸上有些失落,也不忍在多说了他,撇过头去,轻拭眸中的眼泪,低喃道,“这一年之内,一个送北边,一个送南边,你也挺能耐了。”
皇帝轻拍着她,轻声哄着,摆了摆手,示意凌瑄先下去了。
凌瑄了然,轻声退了下去。
隔天,皇帝下旨,送沈府大小姐沈若兮去护国寺养病。众人又是一片唏嘘,护送的队伍浩浩荡荡,卫尉护送,马车从正门直接入寺,直至厢房,太常大人亲自相迎。
若涵穿着若兮的衣服,披着斗篷在沈易的带领下进了厢房。沈易向魏太常抱拳行礼,“有劳了。”
魏太常捋了捋胡子,呵呵笑着,“丞相客气了,丞相为小女寻了门好亲事,老夫还一直未跟您道谢呢。”
沈易了然的点点头,安明的确优秀,现在做的比当初他们预期的都好,总算不枉岳父将他从岭南千里迢迢寻了回来。他与魏宁也向来和美,深得魏老爷子的欢喜。两人又寒暄了片刻,直到夕阳西下,沈易才带着已换了衣服的若涵下山。
若涵坐在马车里,喏诺的问了沈易,“爹,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姐姐不知所踪,哥哥昨儿刚回来,就被父亲关在祠堂里思过。外公走了,淑姨也走了,她好怕,她感觉一夕之间家都散了。
沈易本就憔悴的脸上划过一丝哀伤,他的女儿,他的若兮该是有多恨了自己,竟不辞而别,竟连只言片语都未给自己留下就走了。他明了凌瑄是为了若兮好,他亦明了此时她不宜留在京城。可是他不甘心,他可以保护了兮儿的,为何要将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为何不跟自己讲一声,就将他的女儿送走了。
若涵望着他渐渐郁沉的脸,知他还在生哥哥的气,昨儿哥哥回家,不待他解释,爹就扇了哥哥一个巴掌。她从未见过爹这么生气,也从未见过爹骂了哥哥,更别说打了。可见他这回有多生气了,是为了姐姐吧。若涵想着,起身挪了挪小小的身子,坐在了他身边,仰着头,喏喏的对他说道,“爹,若涵会一直陪着爹爹的。”
沈易低头,望见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心下感到微微的温暖,伸了手搂她入怀,叹息道,“哎,若兮儿有你这么贴心就好了。”
翌日,若琦被放行了,去了上林苑,凌瑄亦来了。
岳阳望见许久不见的两人,挑了挑眉,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你俩可真够兄弟。”
凌瑄不理他,径自坐下。若琦笑着与他击了掌,落座,苦笑一声道,“就是够兄弟,才没带着你。”偏头对着他说,“我一回来我爹就赏了我一巴掌,若非今早凌瑄派人去府里寻我来上课,这会还被关着呢。”
“啧啧啧。”岳阳抬手捏着他的下颚转过他的脸,点了点头道,“果然该打,我看姨夫下手还太轻了。”
若琦拍开他的手,瞥了他一眼,“我等着下回你挨揍的时候。”
“哼。”岳阳冷哼,狂傲的道,“有我娘挡着,你看我爹敢。”
“行了吧。别把话说满了。”凌瑄回过头来,冷冷望着他,示意他安静。
岳阳明了,人已来的差不多了,各个都探究的望着他俩,若兮之事是在太过蹊跷,怕是不容易让人相信了。
袁逸一脸谄笑的跑了过来。
“傻子,笑成这样干嘛?”岳阳望见他,就想逗他,这厮这些天没少在背后骂了自己。前两天他心烦懒得搭理他,这会见若琦和凌瑄都回来了,心也定了,定要好好收拾他。
袁逸喏喏的望了他一眼,不理他,这狐狸他可不敢惹,坐到凌瑄边上,谄笑着问,“瑄皇子,若兮还好吗?”
☆、178
凌瑄望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还好。”
袁逸见他对自己冷冷的,低垂了头,坐在他边上,瘪了瘪嘴,把转着自己的手指,在考虑着怎么再跟他开了口。
凌瑄望了他一眼,这小子心地良善,对谁都掏心掏肺的,就是脑子简单了些,转不过弯来。翻着手中的书,装作随意的问道,“下午我要去校场。”
袁逸一时没转过弯来,半响,才回过神,咧嘴,冲着他使劲点头,“在的,在的。”
望着他傻气的笑,凌瑄心中划过一丝暖意,若都能如他这般简单,该有多好,低头,边翻着书边说道,“那你等下跟我一起去吧。”
“好,好。”袁逸嘴咧的更开了,起身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想到了什么,再回过身问他,“若兮真的没事吗?”
凌瑄放下书本,终于抬了头,对着他道,“在护国寺,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说完,便转过头去。
“呵呵。”袁逸干笑两声,讪讪的摇着头,“不了,不了。”开玩笑,护国寺,没等他靠近,怕就要被抓起来了。转了转眸子,又一脸谄媚的对他道,“下回您要去,您捎上我啊。”
凌瑄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使劲点了点头。
袁逸望见了他眼中的警告,敛了脸上的笑容,乖乖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后面两人见凌瑄几欲抓狂的样子,捂着肚子,极力忍着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也只有袁逸这呆子敢这么不依不饶的烦着他了。
袁逸止不住的兴奋,冲着马皓咧嘴笑着,欢喜的道,“瑄皇子说下回他去看若兮的时候,会带上我。”
马皓望了他一眼,很是无语,这会也只有他能这么没心没肺的笑着了,摇了摇头,冲着他低声说道,“呆子,少给自己找不痛快。”抬眸望了望前面的凌瑄,若若兮在养病,他能这么安稳的上课。前几日他特意去了姑姑那里,知他这几日都未在宫里出现,只见着他的马车来来回回的来往于关雎宫和丞相府。还有若琦,昨儿才送走若兮,今儿就能这么轻松的跟岳阳谈笑风生,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袁逸听了他的话,瘪了瘪嘴,不满的说,“连你都骂我。”
马皓望着他嘟囔的样子,不理他。他这会没空顾忌了他,他要知道若兮到底怎么了,到底在哪?
下课后,马皓出声唤住了若琦。
若琦回头,意味深长的望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望了眼尚未起身的凌瑄,明了,拉着岳阳站着未动。
待人都走光了,空空的课堂里只剩下他们五个。岳阳懒懒的倚在墙上,斜睨着他,“怎么,你也想去护国寺。”
袁逸听了,撇撇嘴,低头不语。
“岳阳。”凌瑄出声,撇头淡淡了警告了他,沉默片刻道,“先带袁逸出去。”
岳阳明了,冲着袁逸招了招手,“呆子,跟我走了。”
袁逸不依,他才不要跟这只狐狸在一起。望了望凌瑄,见似乎没的商量,耷拉着脑袋,老大不愿的跟这岳阳出了院。
马皓待他俩离开后,直接问若琦,“若兮在哪?”
凌瑄仍坐着未动,只随意的翻了翻书。若琦靠着课桌,淡笑了笑道,“你这是在质疑圣上。”
“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马皓沉声说道,双眸紧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若琦自然明了他的用意,他也未免太小看了沈若琦了,仍挂着一脸淡定,反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马皓了然他怕是不会说了,敛去一脸的探究,淡淡的道,“我只是关心下若兮。”
凌瑄听出了他语气里可以放低的姿态,心中冷笑,难得他马大少能放下身段,这么低声下气。起身,理了理衣裳准备离去。若琦见状,也转身离去。
“三皇子。”传来意料中的唤声,当然是马皓。凌瑄停下脚步,扯了扯嘴角,头也不回的说,“跟你爹说,若兮在南宫府。”
说完,离开。徒留马皓独自站在学堂中。“南宫府。”马皓默念,难道是江湖上的武林世家南宫家,不曾听说林家与南宫家有渊源啊。还有,为何要跟爹说了。这跟爹又有什么关系。马皓带着一脸不解的离开。
回到府中,就到了父亲房中。父亲从淑姨离开之后,就整日低弥不振的,一个多月未上朝了。每每在家喝的嘧啶大醉,酗酒之后除了折磨后院的那个女人,即是倒床呼呼大睡。才不到两个月,人已被自己折磨的没了个样子。
自己今儿能笃定若兮不在护国寺也是因为父亲,他记得那日他跟岳阳吵过之后就回来跟父亲讲了若兮病重。那时父亲只问了林家可有派人去南边韶华山寻了智宇老人,他这几日颇有留意沈家动向,必为发觉有派人出城。父亲听了很肯定的说,若兮没事,病重只是一个幌子。
今儿看来果然是,望见呆滞着坐在窗边,望着窗台上的那株茉。莉。出神。马皓明了那是淑姨身上的味道,他又在想淑姨了,也唯有此刻他才能清醒些。倒了杯茶,递上,冲着他道,“爹,凌瑄和沈若琦回来了,凌瑄让我告诉你,若兮在南宫府。”
“砰。”还不待他多问了,茶杯就掉入在了地上,马皓大惊,抬眼望见父亲死寂的脸,惊了心,忙扶着他,唤道,“爹。”
“出去。”马冽垂下手,闭着眼无力的靠在椅子上。
马皓依言出去,不过并未走远,只在院中候着。锁着眉思索着这南宫家究竟与父亲和林家有何渊源,为何从未听父亲说起。
“来人,把云夫人找来。”传来马冽低沉着的唤声,有侍卫向后院匆匆走去,不一会就拖着一女子回来,是云氏。
马皓知等待着这个女人的又是折磨。果不其然,只一会屋里就传来父亲的低吼和云氏的惨叫。马皓面无表情的离开,在转角处,望见了马柔仇恨的双眸。
马皓脚步未停,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求你救她”,身后传来马柔的哀求。马柔不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哀求,这两个月,娘时常受了父亲非人的折磨,已快没了人性,每次都被折磨的满身是血,那陈菲还不让给请大夫。她怕在这样下去,娘迟早都要丧命。
马皓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望了她,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你也会怕。”
马柔被他的笑惊住,那么温文尔雅的哥哥怎么有怎么残忍的笑容。
“你在害死沈夫人的时候,可有想到过她也是别人的母亲。”马皓步步紧逼。
“不,她不是我害死的。”马柔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是陈菲,是陈菲害的她,就算爹要报复,也应该找陈菲,而不是我娘。”
“你知而不报,是同谋。”马皓将她抵在墙角,残忍笑道,半响,又冷笑说,“对,是陈菲,你若想救你娘,你就去找父亲,跟他讲了实情,那他就会去报复陈菲了。”说完,望着她惊恐的脸色,转身离开。
马柔倚着墙,跌坐在地上,不,她不会去讲,若讲了,不但娘没命,自己也会没命。她不要死,她要留着这条命,去报复这所有的人。总有一天,她会为娘和自己讨回报仇。这些欺负她们的人,总有一天,她要笑着看他们哭。握紧了双手,任着指甲嵌进肉里,沈若兮,一定因为沈若兮,马皓才会这么恨自己,才会对娘见死不救。沈若兮,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跟你娘一样,含恨而终。
林淑走后的九九八十一天,念慈庵。大雪纷飞。
夏莲今儿早早的就起了床,坐了几样师傅爱吃的斋菜,端到师傅门口,跟师姐们一起候着师傅出关。今儿师傅出关,她已有近三个月未见师傅了。自从上山来,她还未跟师傅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夏莲缩着脖子,不住的跺着脚,怎么还不出来,风这么大的,再不出来菜要凉了。
无清望着这个年幼小师妹,微微笑着道,“怎么等急了。”
夏莲点了点头,歪着头问,“大师姐,师傅怎么还不出来。”
“我亦不知,平素闭关,早上就出关了,这会都晌午了,怎么还不见人。”无清不解的说道,“我去看看吧。”上前敲了敲门,不闻声响,有些担忧,推门而入。却见无尘师太,安坐在佛前,轻唤了几声,不见她答。连忙跑进,伸手试探了鼻息,痛呼,“师傅。”
乓啷,夏莲手中的斋菜都掉落在了地上。
宫里,兰心沉着脸推门而进,恭敬的递上书信,道,“念慈庵小尼送来书信,无尘师太圆寂了。”
秦宁愣住,眸里渐渐蓄满雾气,半响,幽幽开口“果真就剩我一人了。”
☆、179
“少主”玄风推门而进,向南宫谨承上密函,“苏城传来的。”
南宫谨开年就要十三岁了,南宫傲已让他进入烽火堂,逐步开始学习处理烽火堂的事宜了。烽火堂是一个情报组织,情报网遍布凌家王朝的各个地方。南宫家能屹立武林至尊不倒全是因为背后的这个组织提供了精细迅捷的情报。当然除了情报之外,烽火堂最大的买卖是暗杀。
南宫谨接过密函,随口问道,“可有见到若兮?”
玄风抬眸视探了两眼,才开口道,“在山庄门口。”
南宫谨握着信的手顿了顿,脸色如常的将信细细看了一遍,折好,递给玄风道,“去给沙罗,让他去处理。”
“是。”玄风应下,猜想着估计不是什么大事,收好信后,并未离开,试探着问他,“少主,要去看看若兮小姐吗,外头雪下的挺大的。”说完,望见他冷眼望着自己,忙低头,“属下告退。”离开。
开门的一刹那,有风灌入,吹在身上很是刺骨。南宫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今年冬天特别冷,山庄又在山顶上,常年的风不断。窗外似乎还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她这会在雪地里就不冷吗?黯淡了眸子,抿了抿嘴,起身,披了斗篷,出门。
院子里的雪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都嘎吱嘎吱响。穿过前厅,来到山庄正门外。远远的就望见她站在雪地里,身上披着素色的斗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身后的墨秋艰难的为她撑着伞,时不时的抖落着伞上的积雪。
“小姐,今儿风大,咱们回去吧。”墨秋近似哀求的唤道。快三个月若兮每日都会来门口站一会,短则一个时辰,长的话一站就是半日,风雨无阻的,苦了她日日都等跟着,唯恐有个闪失,没法向三皇子交待。
若兮撇头望了她一眼,道,“你要冷,就先回去吧。”
墨秋抖了抖伞上的积雪,动了动站的有些发麻的脚。一阵大风吹过,墨秋忙换了个位置,站在风口,撑着伞为她挡着风。瘪了瘪嘴,什么也没说,依旧陪着她。
若兮抬眸望了她一眼,望见她的手冻着有些微红,心里有内疚,罢了罢了,想必她也不会先回去的。淡淡道了一声,“走吧。”
墨秋藏不住情绪,听了高兴的就差跳起来欢呼了,忙乐呵呵的扶着她进屋,就怕她在反悔了。转身望见南宫谨站在门口处,不解,他怎么在这,脸上划过一丝警惕,“南宫少主。”
南宫谨自然望见了她脸上的那份警戒,墨家兄妹对若兮不是一般的保护,每日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守护者,衣食住行都由他俩亲自监督,请了专人照顾。他俩是忠心为她,唯恐若兮有个不适,可是这样没个节制的,反而会让山庄里的人觉得她的不合群和高不可攀。她不是在这短住,有可能就要呆个好几年,这般的疏远,于她,于其他人,都不是最好。望着她有些忧郁的小脸,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不肯迈出一步,望望这韶华山的景色。心下叹息,开口道,“墨秋,大师傅说你已有两个多月未好好练武了,这会在找你呢?”
“怎么可能。”墨秋狐疑望着他,不置信的道,“师傅知道我要陪着若兮小姐,再说师公都允了。”
“那你以后就不习武了吗?”南宫谨反问。
墨秋没了言语,她哪敢不习武啊,父母的仇还没报,还有她日后是要回去效忠三皇子的,若不习好武功,哪有脸回去了。只是,现在她这不是放心不下小姐么,三皇子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要照顾好她,这山上不比京城,她哪放心让小姐一人呆着啊。
若兮明了南宫这话其实是跟自己讲的,因为自己的到来耽搁了墨言和墨秋不少时间,他俩的行为她都看在眼里,她不说不是因为纵容,只是不在意,不放心上,或者说她都视而不见,包括庄里那些人刻意跟自己的疏远,她都知道,她亦不在乎。不是她凉薄,是她总想着没准第二天瑄哥哥就会来接了自己,没准她马上就要回京了,那这些人的热络与冷淡也就变得无所谓了,反正她与他们只是短暂相聚的陌生人。
“还不去吗?”南宫谨望见她俩都沉默着,知自己的话已经达到了效果,望了眼若兮,只要她能想通,她愿意抬眸望望韶华山的风景,他敢保证她会在这活的很快乐。
若兮转过头望了他一眼,拿过墨秋手里的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那怎么行,哪能让您一人呆着啊。”墨秋摇头,不同意。
“我要去经阁,你要去吗?”若兮见她不依,只能掏出杀手锏。
果然墨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才不去,一屋子的书,小姐能在里面坐一下午,她却在一旁抓狂的想找人打架。可是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庄里这么大,迷路可怎么办,“要不,我先送您过去吧。”
若兮摇了摇头,她今儿并不想去经阁,只想一人静静的呆一会。
“我送她去吧。”南宫谨见墨秋犹豫着该不该走,开口说道,“正好我也要去。”
墨秋听了,不宜有他,道了一声有劳,就离开了。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对着那个严厉的师傅比对着若兮小姐简单多了,师傅最多罚了罚自己,若兮小姐不言不语的什么都要她自己琢磨,太痛苦了。
若兮望着她似逃离般的远去,微微扬了扬嘴角,要这疯丫头整天跟在自己身后,怕是为难了她了吧。
南宫谨望见她嘴角的那抹笑颜,有些看呆,半天缓过神来,对着她道,“过几日就除夕了,庄里会请戏班唱堂会,你要选一出吗?”
“我可以不去吗?”
☆、180
意料之中的拒绝,南宫谨笑了笑,温柔的脸却吐出和她一样的拒绝,“不可以。”
若兮有些意外,带着些疏离和不失礼的微笑,淡淡的说,“风吹的有些冷,我先回房了。”说完便撑着伞从他身边擦过,往庄内走去。
“要多久,你才肯走出心里的阴霾。”身后传来他近似低喃质问,若兮握着伞柄的手顿了顿,并未停下脚步。
“当年扬州城那个爱笑的沈若兮去哪了?”南宫谨仍不依不休,若兮终于停下脚步。
皑皑的白雪将整个韶华山都盖住,满世界的白色。庭院里空荡荡的,除了长廊上几个在扫雪的丫鬟以后,就他俩。若兮一身素衣,撑着油纸伞,映衬着地上厚厚的积雪,仿佛与这白茫茫的一片合成一体。纷飞的雪中两人静默的站立着。
许久过后,听到若兮低低的笑声,似乎能望得见她脸上自嘲微笑。耳边传来她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当年的沈若兮有爹有娘有外公,有无尽的宠爱,还有哥哥的纵容,如今的沈若兮什么都没有了,只被孤零零的扔在了这里。”说完,迈开步子艰难的往厢房走去。小小的身子在厚厚的积雪里一深一浅的踩着,摇摇晃晃的几欲摔倒。
南宫谨怔怔的望着跌跌撞撞的身影始终未上前搀扶,骄傲如她又怎在他面前示出软弱的一面呢。只是心里仍忍不住的在叫嚣着,若兮,这里,你还有我啊。
那天之后,若兮每日晨时仍会去山庄门外站一会,只不过陪着的不是墨秋,是南宫谨。
除夕那天,山庄门外已挂上了大红的灯笼,门上已贴了春联,地上的积雪已被干净。后院里已有人在帮忙大戏台。若兮换下了一袭素衣,穿了一身淡粉的棉袄,要过年了,墨秋喜欢她能穿的喜庆些,替她披上了红色的斗篷才放她出门,自己匆匆赶去后山练功房早课了。
若兮本就生得绝色,红色的斗篷越发的衬得她的娇俏,一路走来,山庄的下人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她几眼,谁家的小孩啊,怎生得如初俊俏。
若兮微微扬着嘴角,点了点头算是与他们打了招呼,大过年的,决然不能再绷着个脸。行至前院,望见了那人如前几日般倚在廊柱上,在等着自己。抬眸,冲着颔首,浅浅一笑。她望见了他眸里闪过的一丝惊艳,淡淡的回以一笑。径自走到山庄门外,站定,望着山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络绎不绝的行人。心,仍是空唠唠的疼,除夕了,府里是不是还是一派喜庆,爹是不是仍会笑呵呵的给若琦和若涵派着红包,带着他们放着烟火。凌瑄,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你在看什么。”沉默了几天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并未逃过他的双眼,今儿除夕,她是否在想念她的家人。
若兮忙敛去脸上的苦涩,未回头,只微微的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的沉默,他没想过只是几天就能让她打开心扉,与她并排而站,望着她望去的远方,那是京城的方向,再问,“你在等谁?”
“我在等凌瑄。”这会没有沉默,坚定的回答。却让南宫谨心里微微作痛,犹豫着,卡在咽喉中的话终未说出口,只淡淡的低唤了她一声,“若兮。”
回以他的是绽放的笑颜,眸里是他不曾见过的闪动,话语里有着淡淡的叹息,更多的却是坚定,“我知道他不会这么早来接我回去的,兴许要过很多年,我只是想他上山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
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耳边嗡嗡作响的是她的话语,眼前闪动着的是她只有在想起凌瑄时才有的明媚的笑颜,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嘴唇轻微的动了动,似乎好像再说,“若兮,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凌瑄。”
近似低喃的声音终于让若兮转身正视了他,咧了嘴,扬起笑,不知是在跟他还是跟自已立誓般坚定的说道,“可是,我的世界里只有他。”
南宫谨这辈子都不会忘掉,在他十二岁的最后一天里,有个小女孩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说道,她的世界里只会有另外一个人,眼里那份不合年龄的坚定让他感动绝望。
“若兮。”身后传来墨秋的声音,两人各自敛去脸上的表情。若兮回头望见她兴奋的奔了过来,一把搂住了自己,笑着问,“怎么啦,这么高兴?”墨秋只长于自己不到两岁,却处处照顾自己的起居,处处护着自己,墨言更甚。所以,她对墨家兄妹有这一份特殊的感情,一般只要他俩开口的事,她都不会拒绝。
所以,当墨秋兴奋的都她讲着,后院里戏台已经搭好了,夜晚过后会有戏班登台唱戏,央着她晚上跟庄里的一起用膳看戏的时候,她只笑着点了点头应下了。
墨秋见她答应很是高兴,前几天南宫少主特意来寻了她和哥哥,几番言语下来,他们已认识到了对若兮太过严密的保护对她反而不好,渐渐的也放开了,也希望若兮能与庄里的人走近些,毕竟如南宫所言他们在这还要呆很长的时间。兴高采烈的挽着她的胳膊,问,“你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若此从小在江南长大,加上林淑不宜太过刺激和油腻的食物,全家人都迁就着她的饮食,各个口味清淡。韶华山上都是练武之人,各个喜荤腥,无肉无酒不欢。平素里她的饮食都是墨秋特意要厨娘单独做的,今儿晚上摆宴,自然不可以太过特殊,只不过让厨娘特意在他们桌上加两个清淡的菜,这点还是可以的。
“不用了,不要太麻烦人家。”若兮轻摇了摇头,吃什么无所谓,她本就用的不多,况且晚上吵吵闹闹的她也坐不了多长时间。
☆、181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晚宴上若兮面前赫然出现了几样清淡的江南小菜。墨秋疑惑,她并未去找厨娘啊。若兮冲着对坐的南宫谨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道谢。
这年的初春特别冷,正月十五元宵过后,年就算是过完了,一切又恢复了如常。
这一日,墨言和墨秋已去早课了,若兮独自坐在房里,看着从经房借来的药理的书,原来那日在后院中与凌瑄细数的真的是最平常的草药。想着那日他还嘲笑了自己,而如今平素里药房里能用得上的药草她已熟悉的七八了。若兮扬了扬嘴角,心中念叨,凌瑄,看下次你还敢不敢嘲笑了我?脸上挂着明媚的笑颜,只是这笑,在下一刻又僵在了嘴角,凌瑄,今年的年节,你过的可好,你可有在去了丞相府。除夕过后,她并未再去山门外,不是不等了,只是不想有人打扰,那份静静等待他来的带着些苦涩的甘醇,她想独自品尝。南宫谨,他终不只是许诺。
“叩叩叩。。。”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若兮的沉思,起身,开门。是南宫谨。
“我要去趟后山,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南宫谨挂着暖人的笑问道。
若兮并不是很想去,只是那暖如春风的笑颜上带着丝丝的期盼,让她有些不忍拒绝,试探的开口道,“墨秋。”
南宫谨了然她怕墨秋见不着她,着急了,笑着道,“我已让玄风去跟墨秋讲了。”
若兮无奈只得点头。一路走来,两人皆沉默不语,只一前一后的走着,直至后山悬阁。若兮临栏望着悬崖下的山涧,指着好奇的问,“可能下去?”她依稀望见了山谷里有些石阶。
南宫谨顺着她的手望去,“能,有山道能通下去,下面是个世外桃源。”稳稳的拉住了她,悬阁临涯而建,虽有铁栅栏围着,可终究有万一。望着她脸上挂着的丝丝好奇,再道,“等山里的雪水都化了,我带你下去。”
“真的?”若兮不敢相信的再三确定,直到他再次跟自己肯定了,她才放心。恋恋不舍的望了眼谷底,世外桃源?她仿佛听见谷中潺潺的流水和那阵阵的鸟语花香。
南宫谨自然望见了她眼中浓浓的期盼,扬了扬嘴角,终只是个孩子,对着新奇的东西,好奇的紧。又拉着她在后山逛了半天。
若兮静默的跟着,偶尔看到新奇的东西才会开口问了,安静的很。垂着眸,在后山的空地上一步一步的踱着。瞥了眼边上亦是沉默着得南宫谨,他不像是有事要办的人,这一上午竟带着自己晃荡了。可脸上又没了那份悠闲,似乎是有话要说,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犹豫着,终于问出口了,“你有话要说吗?”
南宫谨站定,沉眸望着她,果然如师叔所说的冰雪聪颖,什么都瞒不了,罢了,罢了,那就依师叔所言,全部告知了她吧。思索片刻,开口道,“师叔明儿就要从锦城回来了,以后他也会留在这,师公会请他负责你的功课。”
“有劳。”若兮淡淡的道谢,斜着头望着他,该不是只有这些吧。
南宫谨垂眸一笑,拉着她走进边上的亭子,坐定才道,“师叔上次离开是因为。。。”
“我知道,去河北,顺带送凌瑄回京城。”若兮不知这有何难以启齿的要他徘腹这么久。却听得他说,“不是,去河北只是个借口,他去了京城。”
京城?若兮感觉到了自己的笑僵在了脸上,去京城做什么,为何还要瞒着众人。现在又为何要跟自己说了。
“与你娘有关。”南宫谨望见她愈来愈沉着脸色,开口道。
噌的一声,若兮站了起来,忍着有些发抖的身子,紧紧盯着他道,“我听瑄哥哥说过,烽火堂以情报闻名江湖,没有你们查不到的事。”
南宫谨感觉道她身上散发出的冷意,拖了三个月,还是有这天,正色的望着她,点头道,“是。”
“所以,你查出了那日那道士是谁指派的。”娘走那日的事情,凌瑄已悉数跟他们讲了。那日,娘是在见过那道士之后,才怒火攻心的,依她后来这么急的找外公手札,要查当年远舅舅惨死的真相来看,那道士定与她说了此事,而那道士说的事定与马冽有关,否则,娘最后不会跟马冽说生生世世都不愿与他再见面的话。而真正知晓舅舅死因与马冽也有关的并无几人,而多数是被外公下过封口令的,断然不会与娘讲了的。她根本不信什么因果循环,想到道士也不是什么高人,定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人。只是谁会处心积虑的要娘死呢?冷着眸望着他,在等着他的答复。
“道士在你娘走的当日,就被人杀了,尸体是在城郊被发现的。”南宫谨陈述着三个月前吴矛查明的情况,只是这不是若兮想听的。
无礼的打断了他的陈述,急促的问,“你只要告诉我是谁指使的就好。”
南宫谨望着她冷着的眸子,开口,“马夫人,陈菲。”
若兮无力的跌坐在石凳上,陈菲,陈家人,又是陈家。她早就该想到了,这世间心心念念想着娘死的人又能有几个呢?只是马冽,如果让他知道了娘的死是陈菲一手策划的,那他定会杀了她吧。还有爹,定会奋力与陈家殊死一搏。眼下舅舅虽已谋得御史之位,朝堂之上,看似林家大胜,可是实质却远非如此。外戚和财政仍在薛陈两家手中,兵权半数仍在太后手中。还有各个藩王,庐陵王之事已让其他藩王对皇姨夫颇有言辞,若此刻,再有人去挑拨了,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若此刻与陈家撕破了脸皮,那林家必败,甚至会被倾覆。
☆、182
所以凌瑄他早已料想到了这点,才会这么急冲冲的送自己远离京城。还有父亲想必多少能猜到是陈家所为,只是没想到是陈菲。只是陈菲,为什么是陈菲,马冽对娘的心思她不会不明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份心思,才要对娘痛下杀手?不对!时间不对。若兮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不对。沉眸的望着南宫谨,望着他脸上的晦涩,心下明了,开口直接问,“谁的意思。”
南宫谨却摇了摇头,望见她一脸的不信,“不是有意瞒你,的确不知。师叔查到江西之事被揭发后,陈家确实有信传给陈菲,信上的确也讲到了当年远叔遇害的实情,但陈家是要求陈菲将当日与马冽有关的事情公布于世。”望着她冷着的脸色,南宫谨叹息,沉顿一会,带着些歉意说,“至于为何,最后陈菲只将此事通过那道人告知了淑姨,抱歉,实未查到了。”
“不必了。”若兮敛去脸上的愤怒,有这些就够了,无论是何原因,总是陈家所为,“陈家只是想让林家散掉,陈菲是马冽的夫人,自然不想马冽身败名裂。外公生前有明训,如论何时,林家之人皆不能再提起当日之事,娘的死,爹虽愤怒,但终不会违背外公的意思。这样马冽的声誉就把住了,而陈家也达到了他的目的。”
望着她眸里渗人的冰冷,南宫谨沉默片刻后道,“陈家的目的并非只是如此。”师叔说过林家对马冽始终还留这那份情,始终不忍太怪罪了他。这是他们不愿见到的,在他们眼里,马冽就是该死,背信弃义之人,罪该万死。而他此而也不是挑拨,只是实话实说了,“陈家是希望马冽能投靠他们。”
“他不会。”若兮无比笃定的说。语气里的坚定让南宫谨不禁侧目,“你这么肯定?”
“是。”若兮点头,深信,“即使他身败名裂,他也不会帮着别人来对付林家。”
“哼。”南宫谨冷哼,起身,远望,他不想再跟她讲这个话题了,马冽如是,不是他该管的,就如凌瑄那日所言,上一代的恩怨就交给上一代的人去处理,我们守住这一代就行。他知凌瑄当日之言是不想自己插手林马两家的恩怨情仇,只是他并不知,自己能这么轻易答应他,是因为明了师叔与父亲是断不会放过马冽的。之所以这么些年没出手,除了顾忌林相之外,还因为师公,无论马冽如何,终是他们同门,师公是断不愿意看到他们同门自相残杀的。
突然的沉默让若兮摸清不头脑,望见他凭栏远望,身上散发出的阵阵莫名的冷意让她觉得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托着腮,渐渐陷入自己的思绪。
后院的人络绎的往膳堂走去,午膳时间快到了,南宫谨敛去情绪,转身望着若有所思的若兮,将徘腹了很久的话,道出口,“师叔并未将此事告知你父亲和秦婕妤,师叔想问问你的意思?”
若兮侧目望着他,有点意外,转瞬又明了,吴太医在朝上当了一年多差,烽火堂又是以情报闻名,他定当知道朝上眼下的形式,也幸亏他没有告诉父亲。敛去思绪,起身,带着微微请求对着南宫谨道,“我希望暂时先不要说了吧。”
意料之中,南宫谨微微点头应下,“好。”
若兮莞尔,感激的笑了笑,她不能让林陈两年的战争提前打响,尤其是在林家还做好准备的时候。
第二天,吴矛就到了,尊师公之命,负责若兮的学业。当然三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及那事,渐渐的若兮便得开朗了,常常能与他们畅所欲言,开怀大笑。只是偶尔的沉默和眸里突然溢出的泪水让他们明了了,她还未从伤痛中走出来。
春暖花开的一日,南宫谨遵从当日的诺言,带着若兮下了山谷,一起去的还有吴矛、玄风和墨家兄妹。
空悠的山谷,潺潺的溪水,悦耳的鸟鸣,宜人的花香,果真是片世外桃源,若兮闭目嗅着空气中宁人的香气,伸开双臂拥抱春的气息。春天是娘最喜欢的季节,万物复苏,百花齐放,娘喜欢富于生机的万物。想到林淑,明媚的笑意爬上若兮的嘴角,娘,春天了,你闻见了花香吗?娘,兮儿很好,请您放心,兮儿会照顾好自己,守护好林家。
众人见她沉醉,也不忍打扰了她,难得能望见她这般惬意的笑容。
若兮缓缓睁开眼睛,放下手臂,突然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回头对着众人说道,“我想弹琴了。”
明媚的笑意,闪动的双眸,饶是谁也不忍拒绝。吴矛微笑,“山庄里有,我去取。”说完飞身而起,不到一刻钟,人已在若兮面前站定,手中捧着的是一具十八弦古琴。
若兮莞尔,恭敬致谢,坐在石凳上,伸手抚琴。悠扬的琴声在空悠的山谷上荡漾,盘旋在明媚的春光里久久不能散去。
至此,若兮与这山谷结下了不解之缘。春日里,潺潺的溪水边,飘荡着她悠扬的琴声;夏夜里,仰躺在草坪上,听着寂静的蝉鸣,细数着天上的星星。偶尔起兴,拉着墨秋追逐着点点的萤火虫;秋日里,火红的枫叶下有她翩然起舞的声影;冬日里,整个韶华山被白雪盖住,山谷里下不去,若兮便跟着南宫谨和玄风到后山上打猎,只是捉来的野兔,通常会被她悉心照顾一个冬天后再放走。玄风不依,无奈南宫谨纵着若兮,每年春天,玄风都噎着口水眼巴巴的望着若兮亲自放走那些可口的野味。
韶华山的日子很是悠闲,远离了京城的算计,若兮敛去平日里的庄重,回归天性,肆意的享受着这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她沉浸在这平静的生活中,甚至有些不忍离去。只是终有一天,京城的来人打破了她的平静。
那是若兮来韶华山的第四个冬天,那年若兮十岁。
☆、183
听闻消息的时候若兮正与南宫谨在听吴矛授课,玄风进门只说了一句,“京城有人来了。”若兮扔了书本,飞奔了出去。
玄风望着脸色渐渐沉下去的少主,闭上了被若兮惊得微微睁开的嘴巴,弱弱的将后半句话吐了出来,“不是三皇子。”
南宫谨面无表情的起身,向前厅走去。
玄风不知该不该跟着,求助的望了师叔,却见师叔望着少主的背景,微微叹气,跟了出去。
若兮以为是凌瑄,心中狂喜,她盼了三年,他终于来了。在前厅门帘处站定,局促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克制着狂跳的心,试了试几次,终于撩开门帘,进了前厅。
这一切自然落在身后跟来的南宫谨眼中。握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心似被人狠狠撕扯着,若兮,三年了,原来三年的陪伴终抵不上他的一个消息,望着她脸上狂喜的笑容,他多想冲她嘶吼,“不要这么高兴,不是凌瑄,他没来。”只是终不忍望见她脸上的失望,终不忍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跨步,快速迈进前厅。
若兮的欢喜终在望见来人的那刻僵在了嘴角,深深的将喉咙口那声呼之欲出的“瑄哥哥”咽了下去。
来人是岳阳。
岳阳望见她脸上僵着的笑容和满眼的失望,知她是为何,只是如今京城的形式。叹息一声,弯膝下跪,“属下参见若兮小姐。”
若兮愣住,墨秋和墨言也很错愕。“岳阳。”若兮不解的低唤。
岳阳?推门而进的南宫谨望见地上跪着的人微微有些侧目,断定那是岳恪之子,只是,岳恪虽是林家家臣,可林相视如己出,与林淑也是兄妹相待,从不会行什么主仆之礼。到这一代就更不用说了,饶是凌瑄,岳阳也不会行这么大的礼。难道京城出事了?
若兮自然也想到了,脸上划过一丝不安,镇定的上前,“哥哥请起。”走进他,抓着他的胳膊,不安的问,“出了什么事?”
岳阳微微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细细的打量着她,三年未见,长高了不上,脸上的稚气已慢慢退去,仍是那张明媚的脸,比以前少了几分郁悒,多了几分开朗,当年凌瑄的决定果然是对的,只是此刻。想到京城之事,微微有些叹息,带着点点的歉意,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问,“过的好吗?”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兮眼眶一热,倚靠在他的怀中,熟悉的怀抱,如哥哥般的气息。三年了,终于拥到了家人的气息,抵在他胸前,微微哽咽着说,“我想你们。”
岳阳收了收胳膊,将她抱紧,冬日里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可他分明感觉的到她的泪渗过他胸前的肌肤直达他的心底,灼伤了他的心尖,生疼生疼的。“好,我接你回去。”感受到了怀中的人儿微微颤了颤,继续说道,“三日之后,凌瑄和若琦会带人来接你回去,我先来给你打个照面,让你有所准备。”
“回京?”若兮默念,仰起头问,“出了什么事?”太突然了,这三年每月都会与凌瑄书信,上月信中都未提及回京之事,怎么现在人就在路上了。
岳阳抚着她的长发,长叹一口气,歉意的道,“父亲愚钝,要扰你清修了。”
若兮有些明了了,沉默靠在他怀中,安静的不语。耳边又传来岳阳的叹息。
原来若兮来韶华山之前,岳恪一直反对,只是之前是碍于凌瑄和秦宁,只能应下。可是一年之后,岳恪开始提及要将若兮接回京城。每次都被沈易以时机不对而驳回。岳恪虽不忍若兮在外受苦,可沈易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说了几次之后,也不多说了,可终心中有了芥蒂,与沈易走的越来越远。
今年中秋那日,他带着岳阳去了丞相府,望见沈易与王琴一家和和美美的,心下就想到了若兮一人在外,孤苦无依的,忍不住又提了此事。
沈易只叹息,沉默不语,他又何尝不想若兮,只是昨儿若琦才带回了若兮给凌瑄的回信。知晓她一切安好,而且过得很自在,他跟凌瑄一样希望她能过的无忧,知她在韶华山过的比京城好,也就宽心了。思念虽痛苦,可与她的安好比起来,又算什么呢?况且京城险恶,丞相府早已不如当年岳父在时那么固若金汤了,他早已感觉到了府中已被渗透了他人。不将这些内贼清除干净,他是不会跟秦宁提接回若兮之事。若兮的安危,他不允许有丝毫万一。想着当场就拒绝了岳恪。
岳恪怒,直问他是否忘了逝去的林淑。
佳节之际,沈易本就思念妻女,可这岳恪非但提及林淑,更怀疑他对林淑的感情。沈易也来了脾气,说了几句重话。
岳恪大怒,破口大骂沈易忘恩负义,拉着岳恪拂袖而去。
这事本在丞相府的家宴上可不知怎么就被传了出去。有些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隔了几日,京城就传出,林家已去,现在的丞相姓沈之类的言语。更有甚者甚至传出陈家秘密联系沈丞相,欲与沈相联手,欲对不服沈易的林家余孽清之而后快。林家门生自然对沈易指指点点,却又不敢妄言。可巧沈易最近又提携了几个自己的旧部,这在岳恪看来又刺眼的很。
九月王琴生辰,薛家竟趁沈易早朝时,莫名的送去了许多厚礼。还闹得京城人人皆知。这下岳恪坐不住了,朝堂之上处处与沈易争锋相对,下朝之后避而不见。就是秦宁宣见,也不见,直言若非将若兮接回京城,否则,再不见面。
秦宁大怒,直接带着沈易和凌瑄去了御史府。苦口婆心,可岳恪就是不听,甚至与秦宁大吵,扬言,“林家人还没死绝,还有他。”
☆、184
这话太重,秦宁自然受不了,又提及了若兮的安全,原本以为他会松口。可岳恪这会就是不松口,直言若丞相府保证不了她的安全,那由他负责。
沈易无奈只得答应了他尽快将若兮接回。秦宁虽不肯,可也不能跟岳恪僵着,岭南那边又出事了,皇帝正焦头烂额的,林家此刻不能乱。
若兮沉默,静坐着低垂着眸,她何尝不想回京,只是回京之后,怕又是一场纷争吧。想及离京前日那场暗杀,凌瑄说过是薛家所为,她对那日之事总还有些后怕,第一次面对这种血淋淋的情况,该来韶华山时,多少个夜她都被这个噩梦给惊醒,之前还有凌瑄陪着,凌瑄走后,连安慰的人也没有了,只能自己熬着。所以这三年,她在武学之上特别尽心,底子虽薄,可凭她的刻苦,和吴矛的悉心教导,学了不少防御的功夫。
南宫谨打断了他们的沉默,直言问,“若兮回去之后,谁能保证她的安全,抱歉,恕我直言,我不相信你的父亲。”
不敬的话语让岳阳蹙眉,只是明了,他该是南宫少主,来时父亲多次提及不能与他起了冲突,凌瑄也多处关照了。低头扬了扬嘴角,敛去脸上的不满,起身走到若兮面前,俯身握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的双眸,柔声道,“回京后先在丞相府小住,三日之后,入宫,从此就陪在你瑄哥哥身边了。”
若兮挑眉,她听见了墨秋的低笑,歪着头望着岳阳,满脸的狐疑。
岳阳不着痕迹的憋了眼边上苍白了脸色的南宫谨,哼,一脸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了吧。这话他是故意说的这么暧昧的,当然是说给南宫谨听的,凌瑄跟他提及过这南宫少主怕是对若兮存了别的心思,本就对他不爽,还敢对父亲出言不逊,不恶心恶心你,我还是岳阳吗。望见若兮眼里的狐疑,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轻笑道,“小丫头,想什么呢,这么迫不及待。是入住关雎宫,和他一起陪在婕妤身边。”
若兮恼怒的拍了他的手,微微红了脸,低骂道,“胡说什么啊。”
这般娇羞的笑颜狠狠刺痛了南宫谨的眼睛。吴矛轻拍了拍他,南宫谨了然,敛去一脸的苍白,瞬间又换上了千年不变的温和的笑脸。
望见若兮一脸的娇俏,岳阳也想逗逗她,三年未见,是个大女孩了,回京之后,怕是又要被凌瑄护得妥妥的了,那时还有谁干惹她,笑着打趣她道,“告诉哥哥,这三年是不是想着你瑄哥哥,日日食不咽寐不得。”
轻佻的话语惹得墨秋和墨言都侧目,这小子胆太肥了吧。原以为会惹来若兮的娇嗔,没想到只见她抿嘴,抬眸,斜睨着他,嘴角微扬,挂着抹若隐若现的笑,冷冷的说道,“你就不怕三天后,我跟他告状吗?”
岳阳彻底蔫了,连忙求饶,“姑奶奶,我惹不起您。”心里直喊,沈家果然惹不得,狐狸指数一个比一个高。
哈哈哈哈,耳边传来墨秋放肆的笑,“岳大少,我看你活腻歪了。”
岳阳气急,惹不起若兮,我还收拾不了你,走到她跟前,捏了捏她的脸,笑骂道,“小丫头,五年多不见,越发的没个正型了啊。”躲开她要打自己手,蹦到墨言跟前数落道,“你这哥哥也不管管她。”
墨言耸耸肩,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又惹来众人的哄堂大笑。
几人谈笑了会,岳阳突然想起一件事,笑呵呵的对若兮说道,“对了,回京后,你可以如愿了,以后跟着我们去上林苑。”
当年若兮就吵着要进上林苑,凌瑄答应她来年春天,只是那年林淑走了,来年春天她已经在韶华山了。知她心思敏感,恐又要想起了伤心事,岳阳暗自懊恼,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是若兮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一脸疑惑的问,“上林苑从没有女子进过,太后会同意。”
岳阳欣慰她终于不在是那个肆意任性的小孩了,懂得了权衡个中厉害,思索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样的改变是他们乐于见到的,却也是他们不乐意见到的。微微叹口气,才道,“明年春天陈家世子和长女会入宫。”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玄风望见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一群人怎么突然就安静了,很是纳闷,望见师叔脸色也不是很好,歪着头询问的望着南宫谨。
南宫谨摇头,示意他安静。竟然能同意让陈家两个孩子进宫,这样的妥协未免太大了。不由的望了眼若兮,她果真尊贵。
若兮脸上划过一丝黯淡,低头带着浓浓的歉意道,“我好像给皇姨夫惹了很大的麻烦。”
岳阳明了她心里的歉意,皇上这会的让步的确让朝堂上很多人看傻了眼,陈家世子嫡女进宫,在外人眼里又不知该如何解读了。可是唯有这样,太后才肯松口让若兮入住关雎宫,一度僵持不下,秦婕妤曾想过放弃,丞相府未必就保证不了若兮的安全,只是不肯的竟是皇上,当然还有凌瑄。皇上当时只说了一句,再大的妥协与若兮的周全比起来皆是微不足道。她是恩师的唯一血脉,绝不能有半点闪失。岳阳望见她脸上的黯淡,俯身抵着她的头,轻笑道,“惹麻烦的是我爹,不是你。”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转达了凌瑄当日的嘱咐自己的话,“凌瑄说了,不要自责,不要苦恼,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安心等他来,一切都交给他。”
近似低喃的话语,让若兮倍感安心,闭上眼睛,轻靠着他,听着那些轻声抚慰的话语,仿佛拥着自己的就是他了。“一切都交给他。”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
默默点头,轻声应道,“好。”
☆、185
玄风要疯了,少主自从昨儿回屋,就这么不言不语的坐着,这都一宿了,愣是没说话一句话,没喝过一口水。哎,肯定是为了沈若兮,那丫头也真是,平素里跟少主形影不离的,这会才来个叫什么岳阳的家伙,都不来看少主一眼了,连早课都不去上了。师叔也是,昨儿晚膳之后就没见着人,也不知去哪了。别说少主了,他都舍不得沈若兮走,可少主为什么不开口留她呢,就这么坐着,有什么用。玄风想着瘪瘪嘴,憋了一眼少主。
南宫谨就这么仰着座椅上静坐着,目光沉沉的望着远房,动也动不动。十五岁的少年,脸上稚气已退的差不多。从小就被南宫傲特意训练着,时常要面对惨烈的刀光剑影,不似凌瑄那般养尊处优,脸上更多了几分沉稳。本就生得绝美,还总是挂着那层温和的笑颜,那人不忍移开双眼。
推门而进的声音,是吴矛。
不待玄风抱怨,南宫谨嗔的一声站了起来,直接问道,“怎么样。”
吴矛望了他一眼,微微叹息,将昨儿连夜打探道德情况告知了他,“有军队跟着,昨晚驻扎在三十里之外,明儿早上就能到。”
“明儿早上,这么快。”南宫谨跌坐在座椅上喃喃自语道,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止不住的悲伤溢了出来。
“谨儿。”吴矛想安慰了他,却被他打断,“我要带她走。”
吴矛望着他眼里的执着,不忍责怪了他,只问,“怎么带,她会跟你走吗。她心心念念盼着的人就要来了,她会跟你走。”
南宫谨不理会他有些激动的话语,头瞥向一边,沉顿一会,吐出几个字,“劫我也劫走她。”
“好,只要少主下令,我就去准备。”玄风听了很带劲,这才是南宫家的少主,敢作敢为。
“玄风,闭嘴。”吴矛沉了脸色,大声呵斥这玄风,望着一脸坚决的南宫谨,他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出声提醒道,“谨儿,注意你的风度。”
南宫谨起身,扫落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毫无风度的大叫,“我要什么风度,你没听那人讲吗,回京之后,她就日日陪在凌瑄身边了,那我还有什么机会。这三年我算什么,我扔了整个南宫家,守了她整整三年,结果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跟别人走。我不甘心,凭什么,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她。”
吴矛知他对若兮的那份心思不会比凌瑄少半分,只是感情的事不是谁先遇到就是谁的,不知该如何安慰了他,血气方刚的少年,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特别执着,更何况是沈若兮。叹息的唤了他一声,“谨儿。”却被他沉声打断,“够了,我一定要带她走。”说着就要出去。
吴矛拦住了他,十五岁的少年,长的很挺拔,已到了自己的肩头,垂眸紧紧望着他,道,“你想让她恨你一辈子,你就带她走。”
“恨就恨,总比不爱好。”南宫谨一把挣脱了他,就要出门。
吴矛怒了,抓住了推了进来,反正在关上门,“你不要发疯了。”
“我早就疯了。”南宫谨嘶吼道,步步后退,倚在墙上慢慢跌落,痛苦的低喊道,“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疯了。早知道会这样,当年在扬州的时候,我就该把她带走。”
吴矛望着他痛苦的样子,不忍再说了什么重话,南宫少主集所有荣耀、地位于一身,谁不羡慕,何时会有这般苦楚的样子。想着心下微微叹息,情这一字果真伤人,不忍再去看他,只道了句,“你想毁了南宫家与林家的情分你就带她走,还有你爹,你想清楚,你爹绝不会同意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就准备出门。
身后传来他压抑着的嘶吼,“凭什么,凭什么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带走若兮,还要助他夺了皇位。”
吴矛顿住脚步,不知该如何回答,都是高高在上的两个人,却为了同一个女孩。沉顿一会,才道,“凭什么?就凭他是你远叔嫡亲的外甥,凭他外公当年救下了南宫家三百多条性命。”说完拉着错愕中的玄风,出门。
屋里传来南宫谨痛苦的低吼,如困兽般,久久不能散去。吴矛知道,他放手了。
午膳时刻,南宫谨终于出了房门。收拾好了自己,重新拾起那抹和煦的笑,又是那个翩翩的南宫少主。
“谨,这边。”传来若兮的招呼声,其实进门就看见了她,跟岳阳、墨言、墨秋坐在一起,还有师叔和玄风。岳阳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呵呵大笑,脸上明媚有些晃眼,只是仍管不住自己脚,一步一步走近了他。
“少主。”玄风起身有些担忧的望着他,被吴矛一把扯了下来,招呼着南宫谨坐下吃饭。
“怎么啦。”若兮觉着他们有些奇怪,不解的问南宫谨。
南宫谨淡笑了一声,说了声没事,低头用膳。
若兮也没多问,回身又跟岳阳继续刚才的话题,“真的假的,我才不信,你肯定骗我。改日我问他,要是你骗我,你死定了。”抓着筷子的手紧紧握成拳,才岳阳眼前晃荡着。南宫谨脸色黯了黯,她语气里的撒娇是他从未听过的,原来终是有区别的。
“你问他做什么,他能跟你讲这糗事。你要不信,你就问你哥。”
墨秋不满的敲了敲碗,冲着岳阳嚷道,“哎,要是真的你特埋汰瑄皇子,你就不怕他事后找你算账。”
岳阳不屑的哼了一声,一把搂住若兮,满脸自信的道,“开玩笑,我把她哄得哈哈大笑的,他赏我都来不及,哪还能怪了我。”
墨秋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开口讽刺道,“岳大少,不用这么狗腿吧。”
☆、186
“什么话啊。”岳阳不满的嚷嚷道,回身谄笑着搂着若兮,讨饶道,“小若兮,乖哦,不能千万不能告诉你瑄哥哥。”
“切---”墨秋起哄,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斜睨着他。逗得若兮开怀大笑。
玄风摸摸脑袋不解的问,“那个瑄皇子很恐怖吗,我上次见他平易近人的很。”
墨秋托着腮轻笑道,“玄风你别理他,我估摸着是不是前几天又惹出了什么事给瑄皇子教训了吧。”
若兮点头复议道,“有可能。”
岳阳仰着头一脸的不屑,“开玩笑,我是那种人吗。”冲着玄风又道,“玄风是吧,先万不能给人的假象给迷惑住,凌瑄,那就是只狐狸。”表情特认真,一脸正色,不得不让人相信。
若兮断定这家伙绝对是被瑄哥哥收拾了,这怨恨重的勒,握着筷子戳了戳他的头,骂道,“你够了啊。说到狐狸,谁不知你和哥哥才够得上这称号,连袁逸都说了,京城谁都可以惹,就是不能惹你们两只狐狸。”
说到袁逸,岳阳更来了劲,摇着头,一脸惋惜的道,“天哪,你听那呆子冒什么傻话。那傻子凌瑄把他卖了,他都笑呵呵的提凌瑄数银子。”见若兮赖的搭理自己,忙拉着她道,“就拿当年栗子糕的事来说,还不都是凌瑄的主意,还无辜把婉儿给扯了进去。”
若兮想起当年的事情,轻碎了他一口,骂道,“你得了吧,那是明明是你跟哥哥使得坏。”
岳阳大感委屈,忍不住的喊冤,“啊,若琦啊,你快来啊,咱俩以后没法活了啊。”膳堂里用膳的人很多,一群孩子各个出类拔萃的本就惹人注意,这会他这么一叫,更引得众人侧目。
“你发什么颠。”若兮感觉到了众人微微诧异的目光,低声骂道。岳阳见她真生气了,忙乖乖闭上了嘴巴。听话的样子惹得墨秋和玄风低头极力忍着笑。
总算安静下来了,南宫谨冷眸扫过玄风,玄风立马正襟危坐,再也不敢多说话。岳阳多么通明的人,岂会错过这么明显的细节,微微扬了扬嘴角,还有一天,他就不信他能折腾出什么来。微笑着低头用膳。
一桌人安静的用膳,各含心思的,这气氛安静的有点诡异。若兮的眸子咕咕的转着,吴矛怕她多想,瞥了一眼南宫谨,出声打破沉默,问她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若兮脸上聚起笑颜,“好了,昨儿晚上墨秋就收拾好了。”
南宫谨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努力掩去身上的戾气。
岳阳一脸好戏的望着他,他还真担心他这么一个用力就把筷子给拗断了,可别吓人若兮了啊。心中冷笑,发现他似乎察觉了自己,敛去一脸探究,拉了拉若兮的头发,“这么急不可耐啊。”
“说什么呢。”若兮伸手打了他,岳阳笑着躲开,指着墨秋道,“我说秋儿呢。”
“当然。”墨秋倒不扭捏,一脸坚定,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等了五年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哟,京城有谁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啊。”岳阳是典型的招猫惹狗的主,望见墨秋这一脸坚定的,自然不会放过。
若兮听了也来了劲,抓着岳阳的胳膊,也是一脸探究的望着墨秋。
墨秋被他两看的大臊,求助拉了拉身边的墨言,墨言哪敢说什么,这两位他可不敢惹。
墨秋气急,打了他,冲着岳阳嚷嚷道,“你胡说什么。”
“哪有?”岳阳大喊冤枉,拉着若兮问,“你看她那脸。”
若兮连忙点头应和,难得能见着墨秋这么害臊的脸,她哪能这么轻易的放过,“秋儿,跟我说,我回去给你做主。”
墨秋蔫了,不说话了,惹上这两个混世魔王,再多张嘴也说不清。
若兮恶趣味的低笑,岳阳忍不住的轻捏她的脸,这般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才是那个小若兮,昨天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没把他吓坏了。还好,还好,小若兮又回来了。瞥见一旁脸色黯淡的南宫谨,计上心头,又对着墨秋打趣道,“难道是凌瑄。”不等墨秋说话,立马指着若兮,接着说,“那完了,你必须找这个正主给你做主。”
果然南宫谨在听到正主两个字的时候,放下碗筷,嗔的一声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脸上的愤怒尙来不及敛去。
若兮本想拧了岳阳的,望见他突然起身吓了一跳,忙起身要追,却被吴矛拦着,“我去看看,你先吃饭。”
若兮依言坐下,狠狠的打了岳阳,怪道,“都是你。”
“我怎么啦?”岳阳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
若兮知他这一脸无辜都是装的,可也不能揭穿了他,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真是的,还怕我不跟他回去了不成。那家伙也是,谁也不派,就派他先来,定也是故意的。真是狐狸!想着微微扬了扬嘴角。
吴矛追到南宫谨的时候,他正在后院的雪地竹林里奋力的挥着剑,剑气挑起地上的积雪,一时间,竹林里竹声轻鸣,雪花飞舞。只是挥剑之人周身的戾气,久久不能散去。心下叹息,这岳阳可真够可以,能把他气成这样,走近,避开剑气朗着道,“怎么有力气没地方使啊。”
南宫谨收起了剑,沉着脸无比肯定的道,“他是故意的。”
吴矛笑,还好还没被蒙蔽了双眼,淡淡的说了声,“各为其主。”听他冷哼,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好了,去跟她好好道个别,拿出你南宫少主的风度。”
南宫谨依言,冷着脸走了出去。
轰,身后传来一片巨响,那一片竹子应声而倒,纵横交错的倒在地上。吴矛回身叹息道,多好的一片江南翠竹啊。
☆、187
南宫谨进院就看见若兮在他屋前踱步,是在等自己,郁结的心微微有些缓解,走近,“怎么不进屋等。”
若兮回头,望见他回来了,莞尔一笑。刹那间,这冬天怎如春日般暖人。南宫谨怔怔的望着那抹笑颜,心下知念想道,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若兮见他一直不语,不知在望着什么,眼睛动都不动,伸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怪怪的。”
南宫谨缓过神,笑着拉下她的手,“外头冷,进屋说吧。”
若兮跟着他进屋,有些抱歉的开口,“岳阳这家伙口无遮拦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南宫谨进屋就在书房里翻腾,似要找什么,听闻她这么说,正要拉开抽屉的手顿了一顿。她知晓岳阳那些话时故意说与自己听的,那她是明了自己这份心思的,只是装做看不懂而已。这三年,饶是墨秋这般大咧咧的人都看出端倪了,聪明如她,又岂会不知,原来只是装作不懂而已。紧了紧握着抽屉的手,似低喃的道,“沈若兮,原来最没心没肺的人一直是你。”说完头也不抬,拉开抽屉,继续寻找。
声音说小,可那话却一字不落的落入若兮耳中,若兮有些不知所措,她岂能不知道他这份感情,可是她已经有了凌瑄,那个被困在皇城中的人,每每想及,心就如刀剜般的疼痛。谨,你拥有太多我与凌瑄不能触及的东西,那些在我与凌瑄看来是那般的诱人,那般的遥不可及。你已是如此富有了,而凌瑄只有我。谨,抱歉,这辈子我已决定了要和凌瑄在那冰冷的皇宫里相互取暖了。所以是过去的三年,还是现在,或是以后,我只能选择对你的感情视而不见。当然,我希望没有以后。若兮想着敛去忧伤,狠下心来,紧了紧握在身后的手,故作轻松的问,“谨,你在找什么。”
南宫谨早已找到了他想要的,紧紧握住,却不敢抬头,不敢去望她脸上的表情,他已确信她听见了自己的话,这般明晃晃的摊在她面前,她会怎样,跟自己说抱歉,还是会肯留下来,也许会很为难吧。待会又会怎样继续下面的话语,不如索性跟她挑明了,沈若兮,我喜欢上了你,早在当年扬州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沈若兮,可不可以不要回京。混沌的思绪,在若兮开口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有些错愕,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包括这一种,她继续装作不懂。那般的漠视让南宫谨有一丝愤怒,你就这么不屑吗?噌的一声用力甩上抽屉,抬头就要冲她嘶吼,沈若兮,你凭什么可以这样践踏我的感情。只是在望见她眼中的那抹惊吓后,终将喉咙口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只望着她,低喃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若兮微微仰着头,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掉下来,深深的呼了口气,直视着他,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三年前的话语,“谨,我的生命里只有凌瑄。”
南宫谨不忍去看她眼中的那份坚定,撇过头去,“他终究是皇子,他的身份注定给不了你完整干净的爱。”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了这句话,往后的日子还会有另一人跟她重复了这一句,只是她的答案始终是那句。“只要是他给的,即便再残缺、再肮脏,我也甘之如饴。”
伴着这句话,泪终于止不住,溢出眼眶,顺着脸颊留了下来,灼伤了她的肌肤,也刺痛了他的心。南宫谨红着眼眶望着她,“好一个甘之如饴,沈若兮,不要再给我机会。”下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若凌瑄敢给你残缺肮脏的爱,即便是你不愿,我也不会让待在他的身边。
若兮笑了,挂着泪努力扬起笑,心中默念,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伸手拭了泪水,扬着笑对他说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还是那句我,若要去京城了,记得来找我,去丞相府就好。”
当年扬州太守府外,一摸一样的话语,这时听来,却倍感心痛。若兮,若我早些去找你了,是不是现在就不是这个结局了。见她要走,唤了她,拉开抽屉,将早已准备好的锦盒取出,递了过去,“本来准备今年除夕送给你的,现在,权当留个纪念吧。”
若兮接过,打开,是紫玉笛,握紧,眼眶里又聚满了泪水,南宫谨,我该拿你怎么办。
若兮最擅长的音律是琴,只是吴矛通晓笛音,这些年若兮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的也渐渐喜欢上了这悠扬的笛声。音律之事,一通百通,学笛于她不是很难,很快就上手了,甚至颇有青出于蓝的架势。只是总寻不到她看的上眼的笛子。墨秋那天打趣她,问她是不是要寻一根玉笛。她那日也无心,随口一说,是啊,我想要大漠飞仙的那根紫玉笛。没想到她随口的一句话,却让他千方百计的派人去大漠找到了大漠飞仙,又亲自前往,讨来了这根笛子。
南宫谨望见她的样子,终不忍她太过伤心,伸手拭了她眸中的泪水,低声哄道,“好了,好好照顾自己,京城不比这里,万事要小心,若他敢欺负你,就来找我,我定为你出头。”如哥哥般守候,或许,这样对谁都好。
若兮忍着泪,点头,吸了吸鼻子,孩童般仰头问,“你会来京城找我吗?”
南宫谨望见她这般可爱的表情,郁结的心情也舒缓了,“会的,我到了京城就去找你。”这不是假话,烽火堂有很多情报点在京城,况且日后要助凌瑄即位,肯定少不了要与他见面,他不能留开,只能他去。日后,他会有很多的时间在京城。
只是这一声会的,又是一个许诺。
☆、188
凌瑄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在离别了一千多个日夜后,他终于又望到了这抹容颜。个子长高了不少,精致的脸上不似当初那般明媚,多了几分淡漠和宁静。似乎沉稳了许多,只是这份沉稳是凌瑄所不愿意见到的,他宁可她还是那个肆意任性的沈若兮。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马车上一步步走下来走到她跟前的,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谁也没有说话,纵有千百句话语,只凝噎在喉头,轻轻执起她微凉的小手,柔声问道,“冷不冷?”
嘴角的笑颜绽得更开了,紧了紧被他握在手心的手,她在他的眸中看见了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却比千万句话语,更让他安心。
岳阳在一旁直翻白眼,这算是什么情况。
若琦见状轻轻一笑,唤了若兮。
凌瑄轻轻松开了手,若兮奔了过去,一把抱住若琦,高声唤道,“哥哥。”话语里的欢喜,让若琦笑开了颜,挣开双手接住了她,紧紧搂在怀中,真好,又闻到了你的气息。
若兮努力抑住眸中的泪水,埋在他怀中,吸了吸鼻子,仰着头咧嘴问,“有没有想兮儿。”
若琦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晃了晃,笑着道,“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若兮嘟嘴,一脸狐疑的斜睨着他,“真的假的。”
若琦笑着拥紧了她,反问道,“你说呢。”
若兮冷哼,轻打了他,扬起下巴,睨着他,满脸的自信的道,“谅你也不敢我骗我。”
真好,还是那个骄傲的沈若兮。
“外头冷,进屋说吧。”一直沉默着的南宫谨终于开了口。
凌瑄淡笑着冲他点头打了招呼。回头,冲着若兮伸出了手,若兮松开抱着的哥哥,笑着跑来,握住,相拥走进山庄。这些都是习惯,无论分开多少年,依旧改不了的习惯,再自然不过。
南宫谨眸色黯了黯,不着痕迹的敛去嘴角的一丝僵硬,握紧长袍里的手,努力移过视线,转身,带着他们进入山庄。
若兮被凌瑄搂在怀中,瞥见身后岳阳不怀好意的坏笑,瞪了一眼,瞬间又冲着他笑靥如花。
岳阳顿时感到了一阵冷意,拉着边上的若琦,哭丧着脸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道,“我完了。”
果不其然,若兮拉了拉凌瑄的衣服,冲着他勾了勾手指。凌瑄了然附耳听她低语,冷眸扫向身后哭丧着的岳阳,淡笑着听她说完,满脸宠溺的对她轻语道,“好,我回去收拾他。”
若兮满脸满足,扬着下巴冲着岳阳冷哼。
岳阳死死的抓着若琦的胳膊,夸张的动着嘴皮,“救我。”
若琦无奈的摇着头,这小恶魔他可不敢惹,挣脱开他的手,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墨秋撞了撞他的肩膀,幸灾乐祸的道,“自作孽吧。”
岳阳瞪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连你也敢嘲笑我,匆匆跟上了走远了的若琦,他决定从现在开始直到回到京城,一句话都不说。
凌瑄进屋,望见了坐在正坐等候的师公,照旧下跪行礼。“凌瑄叩见师公。”他都跪了,后面的孩子,自然一个个跟着下跪。
老人望见孩子,自然高兴,忙唤了他们起身,关怀的问着路上可冷,可有累着。
凌瑄恭敬的答着,只是握着若兮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老人自然了然,忘了眼旁边独自黯然伤神的南宫谨,心中叹息情这一字,果然伤神,谁都逃不掉。再问,“何时返程。”
凌瑄低头恭敬答道,“恐娘亲担忧,即刻就起程。”
老人点头,“好,我也留你们了,带我向你母亲问好。”
“多谢师公。”说完拉了拉边上的若兮。若兮了然,盈盈上前,屈膝行礼,“若兮拜别师公,师父,各位师叔伯。”
众人一一道别,吴矛送他们出门,问了凌瑄京城的近况,凌瑄将现状大致跟他讲了一遍,两人谈了一些。吴矛又问秦宁身体可好。
凌瑄答好,想到来时,某些人欲语还休的样子,低头一笑,狡黠的道,“安姨也好。”
若兮不解,窝在他怀中不解的问,“安姨?”凌瑄冲着她眨了眨眼睛,若兮顿时明了,望着吴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吴矛好笑,戳了戳她的脑袋,笑骂道,“你们俩个小鬼。”
若兮嘟嘴,窃笑的问凌瑄,“那我以后要叫她师娘了吗?”
吴矛摇了摇头,这丫头有人纵着果然无法无天。
凌瑄将她拥在斗篷里,低笑,宠溺的道,“随你。”
那般宠溺的笑颜,晃了众人的眼,这还是那个冷冰冰的瑄皇子吗?岳阳舒了一口气,终于雨过天晴了,这三年,他们几个整天对着这张冷冰冰的脸,容易吗?凑近若琦,低声感叹道,“黯无天日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若琦好笑,是啊,那般没原则的凌瑄又回来了,真好,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以前。只有有些人恐怕不是,笑了笑,附和道,“是啊,我们的结束了,你的才开始。”
岳阳愣住,想到自己才惹了那小恶魔,瞬间哭丧着脸,拉着若琦道,“你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吧。”
若琦一脸严肃的对着他,点头道,“肯定会的。”说完扔下错愕的岳阳,径自走向马车。
岳阳站在原地欲哭无泪。
凌瑄和若兮与众人告别上了马车,临行前探出头来,笑着与南宫谨挥了挥手。
岳阳死都不愿与这两人坐一辆车上,死死的拽着若琦,硬要拉着他与墨秋和墨言挤在后面的小车上,若琦无奈只得依他。
若兮冷哼了一声,岳阳你玩了,又惹了我。凌瑄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这丫头,还真是一点没变。
南宫谨望着愈走愈远的马车,心空唠唠的,那挥手的笑颜在脑中久久不能散去,与当年扬州城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玄风望着他晦涩的脸上,上前,试探的道,“少主,夕颜小姐三日后到锦城。”
“去与师公告别,回锦城。”
☆、189
浩浩荡荡的走了几天,京城终于在眼前了,可若兮反而有些不安,近乡情怯,怕就是这样吧。想到当年自己是不辞而别,在娘亲刚走,爹爹最伤心的时候。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信。现在想来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孝。
细微的波动,自然逃不过凌瑄的双眼,握紧了她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
若兮抬头冲着他轻摇了摇头,微笑着不语,饶是凌瑄,她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讲了这事。
她不说,凌瑄自然也明了,这三年姨夫虽不说,可他知道,怨着自己呢,当年一言不发的送走了他的女儿,虽是为若兮好,可终他们父女三年未见。况且这三年,若兮跟自己每月都有书信,而姨夫那却未有只言片语。他明了若兮是怕不知该如何跟他开口抱歉,可姨夫不这么想,指不定还以为是自己拐骗了他的宝贝女儿了。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他想你想得紧,哪还会怪罪了你。”
若兮莞尔,展颜,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真的?”
“真的。”凌瑄低头轻笑,央求道,“你可得帮我说几句好话,这三年愣是没见我几面。”
若兮知他是逗自己开心,笑着应下,低头把玩着他的手指。
凌瑄由着她,追逐了她的手指,握紧,十指相扣的感觉,真好,你又回到了我身边,真好。紧紧扣着她的手指,静坐不语。
禁卫军的声音在车外想起,“瑄皇子,进城了。”
沉声应下,转头对她低语,“我要赶回宫去,就不进府了,让墨言和墨秋跟着你,我明儿再来找你。”
若兮微微点头轻轻松开他的手。
突然的脱离,让凌瑄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犹豫着,轻轻拥了她,唇终于落在她眼帘之上。
那般温热的碰触,让若兮想起了那年他匆匆送自己离宫时落在额头的吻,一样的安心,宁人。嘴角不自禁的微微扬起。即便前路再艰险,再崎岖,有他在,就什么不怕了。
马车停下,车外传来沈易急切的唤声,“若兮。”
若兮抬眸,眸里闪烁着喜悦和不安,凌瑄冲她安心一笑,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站定,望见沈易清瘦的声影,若兮的泪夺眶而出,就要下跪,“女儿不孝。”
沈易忙扶起她,嗔怪道,“这是做什么,地上有雪,可别冻着。”眼里满是狂喜,他的女儿回来了,他的兮儿回来了。颤着手替她拭着泪,细细的打量着她,“长高了,漂亮了。”
那般轻喃的话语,那般温柔的眼神,似唯恐吓坏了毕生的珍宝。若兮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哭着唤道,“爹。”
清瘦的脸庞亦划过泪水,搂着她,轻声哄道,“怎么拉,大姑娘了,怎么还撒娇。”
父女相聚的画面,实不忍打扰了,只是沈易出来的匆忙未穿外衣,若兮下车也没批斗篷。凌瑄出声提醒道,“姨夫,外头冷,先进屋吧。”
沈易这才回过神,忙取来衣服,披在若兮身上。
凌瑄冲他告辞,沈易知他要回宫向秦宁复命,也未出口留他。待送走他走,沈易俯身抱起若兮,笑呵呵的道,“看看爹这把老骨头,还抱不抱得动我的宝贝女儿。”
若兮如儿时般环着他的脖子,亲昵着靠在他的肩头,甜甜的道,“爹,你正值壮年,一点都不老。”
“真的?”沈易狐疑的问她,若兮狠狠的点头,父女俩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王琴拉着若涵早就在内厅里等着了。望见他俩进来,欢喜的道,“回来了。”
沈易不舍的放下女儿。若兮望见王琴,只淡淡一笑,就要下跪行礼。王琴忙拉住,“这可使不得。”
沈易亦怪道,“怎么一回来,就跪这跪那的,生分了。”
若兮不着痕迹的挣开王琴,腻歪在他身上,笑着道,“你不总说我不懂事么。”
沈易好笑,“你这丫头还徘腹起你爹来了。”
“我哪敢啊。”若兮嘟嘴道,望见匆匆进来的小青,蹦了过去,高声唤道,“青姨,若兮想死你了。”
小青一把把她抱在怀中,“我的小祖宗,你可回来了,可把青姨给想坏了。”若兮靠着她,两人凑在一起低语。
眸里的甜腻,让王琴觉得不是滋味,出声道,“敢了一路了,先用些东西吧。”
“对,对。”小青附和着道,“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羹。”说着命人端了上来,一人一碗,凑在一起,暖暖的喝着。
若兮喝着,腻声道,“谢谢青姨。”
一时屋里暖洋洋的。
王琴待他们用完,下人收拾好后,才到若兮跟前,笑着问道,“要不要回屋歇歇,我让人将你原先的屋子重新收拾了一遍。”
若兮冲她淡笑着,却不语。
沈易了然,这丫头怕是误会了,只是这会也不能跟她明说了,还好,他早就准备好了。扶着她的头,道,“我让小青将你娘和宁姨未出阁前住的淑宁院收拾出来了,住那可好?”
“好。”若兮笑着应下,指着墨言和墨秋道,“他们也住那。”
沈易自然依她,又命人将院子里的房间再都收拾一遍。沈易朝中还有事,不能多陪了她,只跟她讲了几句,就走开了。
回到院里,收拾好了自己,几个孩子又凑到了一起,若兮没寻到岳阳的人,问了若琦。
若琦笑着道,“凌瑄一走,他就跑的没影了,他哪还敢惹你。”
若兮冷哼,“算他识相。”
若琦摇头,这性子,想着又说,“明儿婉儿和袁逸要过来。”顿了顿又问,“还有马皓也派人来说要来看你,我说你刚回来,正累着呢,没应下,你要不要见?”淑姨之死,终是因为他爹,若琦不能确定她要不要见他。
若兮沉默,不止因为马冽,她想起了三年前南宫谨跟她讲的实情,她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凌瑄。
☆、190
若琦见她锁着眉头,以为她不想见,正欲问她,却听墨秋嚷道,“他来做什么,小心我揍他。”说着挥了挥拳头,那样子甚是可爱。若琦默,完了,又是个不省心的。
墨言摇了摇头,不语,这妹妹,他可没本事管了。
小初探了脑袋,见没外人,冲了进来,一把搂住若兮,嗔怪道,“你坏死了,都不带上我。”
若琦想着打趣道,“带上了你,小忠怎么办?”
“大少爷您就爱笑话我。”小初嘟了嘴,冲着若兮告状,“您不在的时候,大少爷尽欺负我。”
若兮也不理了她,这丫头精的很,若琦会欺负了她。望见门外闪躲着的声影,定睛一看是若涵,出声唤道,“若涵,怎么不进来。”
若涵听了,喏喏的走了进来,低声唤道,“姐姐。”
小初放开若兮,拉着她不解的问,“你怎么了,昨儿还盼了一晚上的,怎么这会倒在门外躲着了。”
若琦终察觉到了她的反常,平素里一天要问他好几次,若兮什么时候回来,前些日子知道他要去接若兮,整日兴奋的连觉都不睡,这会见着了,倒没了言语了。起身,担忧的问,“怎么了。”
若涵只摇了摇头,低着头,不言语。
若兮探究着望了她,大抵明了了,托着腮,睨着她,懒懒的道,“你这丫头,几年不见,还跟我生分了不成。”
若涵听了,抬头眉开眼笑,蹦到她跟前,亲昵着搂着她的手,撒娇道,“哪会啊。”
若兮戳了戳她的额头,嗔道,“你这丫头。”
墨秋见是她,笑着蹦跶到她跟前,问,“猜猜我是谁?”
“秋姐姐。”若涵自然记得,越过她望了望后面沉默着坐着的墨言,又喏喏的唤了声,“墨言哥哥。”
墨言抬头,望见是她,只淡淡的笑了笑,并未说话。
墨秋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跟个冰块一样,回身对若涵说道,“你别理他。”
若琦见她们几个女孩子讲的正起劲,也不好打扰,又插不上话,唤了墨言,两人出了门。
若涵望着出门的声影,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若兮狐疑的望了一眼,并未多想,拉着小初继续讲着韶华山的趣事。
冬日的夜晚阵阵凉意袭来,深夜若兮未睡,透过窗望着窗外漫天飘舞的雪花。
小初望见她屋里灯还亮着,推门而进,“怎么还没睡,刚回来不习惯了。”随手替她关上了窗。
若兮挪步坐在床上,耷拉着头,轻晃着脚,说,“我想去看看爹。”
“那就去啊。”小初不解的望着她,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老爷这些年很想你,时不时的都要去你房里坐坐。”
房里?若兮想到瘪了瘪嘴,她又何尝不想去,只是想到屋里有另外一个女人,就感觉有些莫名的不自在。若兮以前的寝室是沈易和林淑的主屋里面,两间卧室就隔了一个内厅。林淑走后,沈易未续弦,王琴又在家这么多年了,俨然已是沈夫人的架势,她理所当然的以为王琴会搬到主屋去。所以今儿她才不愿意住到以前的寝室去。
小初望见她一脸的不快,顿时明了了,笑着说,“你在顾忌琴夫人啊,她还住原来的西厢,没搬到主屋去。”
“没搬去?”若兮有些惊奇的喊了出来,脸上是点点笑意。她不想有人霸占着原属于娘的一切,包括爹。虽然很不近情理。
小初笑着点头,“这些年老爷都是一个人过的。”
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心疼,娘走了,自己又不在他身边,这些爹是怎么过来的。起身吩咐小初,“去泡碗参茶吧,我去看看爹。”
小初应下。雪夜,若兮披着斗篷端着茶,独自一人行在雪地里,穿过长廊,绕过亭台,来到主屋。望见房里的灯还亮着,扣了扣门,唤了爹。
沈易还未睡,年底了事多,岭南之事又僵持不下,皇上今儿已经在朝上大动肝火,明年开春,陈家那两个孩子就要进宫了。哎,多事之秋。闻得似乎有敲门声,是若兮,急忙开门,“怎么这么晚了还出来。”
若兮望见他脸上尚未敛去的狂喜,心中不是滋味,努力笑着进屋道,“来看看您啊。”放在茶杯,拉他坐下,轻轻的替他捶着肩膀,“您怎么还没休息。”
“我的丫头回来了,高兴的睡不着呢。”沈易轻拍了拍她的手感叹道,“长大了,还知道心疼人了。”
若兮端起茶杯递给了他,甜腻着道,“我一直心疼您啊,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沈易呵呵笑着,抿了口茶拉她在身旁坐下,她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又想到了什么,佯装生气的数落道,“是吗,那怎么这三年就想着瑄儿连爹都不顾了。”
“哪有?”若兮埋在他怀中嘟囔道。
“怎么还害羞了。”沈易见她这般窘迫,也不逗她,搂着她,轻声叹息,“宫里也不是家里,要万事小心,不可茹莽,不要给宁姨惹麻烦。”
若兮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的不舍,心痛的无法自已,忍着泪,点头。
“等爹把府里收拾干净了,就接你回来,好不好?”
若兮无声的点了点头,沈易怕她累着,催促着她回屋休息。
若兮想起了曾经和爹娘窝在一张床上的情形,那般温暖,她好像在感受一次。这次入宫,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虽能时常见面,可不能陪在他左右,心中觉得有些愧疚,想着紧紧抱了他,撒娇道,“我今儿要陪您睡。”
“那怎么行。”沈易不依,她已这么大了,太不合体统了,“大姑娘了,不还桑啊。”
“哪有我才十岁。”若兮耍赖,抱着他就是不撒手,忍着嘴边的笑意,“不嘛,不嘛,我就是要陪您睡。”
沈易无奈只得依她。若兮钻进被子的那一刻,觉得刺骨的冷,有些心疼,她改主意了。窝在被中迷迷糊糊的对沈易说道,“爹,琴姨很好啊。”
沈易愣住,久久才道,“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191
翌日一早,沈易早朝后,若兮就请王琴准备了香烛,一别三年,她要去看看娘和外公了。
王琴知她是刻意避开沈易的,这般贴心,实令人欣慰,只是现在若琦又去了上林苑,虽有墨言和墨秋跟着,可终究还都是孩子,她不放心,索性就跟着一起去了。
一路无语,王琴知若兮在在意什么,只是她安守本分之人,不该说的不会多说一句,不该争的也不会硬去夺了,林家对她有恩,她只想遵照林淑的遗言好好守着沈易和若兮,好好替她守着这个家。
若兮只静静的站着,默默的陪着母亲。墨言和墨秋未赶得及见他们最后一面,上了香,叩了头,就先行离开了,留着若兮一人陪着林淑说了会话。
若兮只停留了一会就离开了,她要在爹回府之前,赶回府上。娘是爹心中永远的痛,昨儿晚上她才发现主屋的陈列跟娘生前一摸一样,梳妆台上甚至还摆放着娘的饰品。还依稀能闻得到她的气息,仿佛她不曾远去,这一切都如梦一样。是啊,如梦一样,爹是否也是这么想的,希望一觉醒来,娘还在他身边。
今儿醒来,她在爹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字笺,墨迹未干,是爹的字迹。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她知爹有晨读的习惯,那般无力又凄楚字,是否午夜梦回时他又望见了娘的容颜。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回城的小路上颠簸着,王琴见她脸上挂着泪痕,伸手轻轻替她擦拭。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尴尬的冲她笑了笑。
若兮知是昨儿自己的态度伤了她,她已听青姨讲了,这三年琴姨为这个家劳心劳力,无怨无悔。抬眸冲她柔柔一笑,低声道谢。
王琴有些欢喜,又有些局促,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呵呵的笑着。
若兮如儿时般,微微闭眼靠在她肩膀上。
王琴以为她累着了,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像儿时般搂着她,只僵着身体一动不动的任她靠着。
若兮轻靠了她一会,觉着她的身子愈发的僵硬了,微微睁开眸子,望见正襟危坐的样子,心下了然。依旧闭上眸子,手抚着她的胳膊,片刻后,似不经意般问道,“琴姨,府里这些年,可安好。”
“好,都挺好的,只是大伙都挺想您的。”王琴见她跟自己说话,很是欢喜,絮絮叨叨的跟她讲了很多府中的事。若兮只安静的听着。过了好久,王琴似乎觉得自己聒噪了,忙闭了嘴。
若兮知她向来会多想,就如当年才进府时,谨言慎行,唯恐得罪了府上的人那般,这会她也这般小心翼翼的,唯恐得罪了自己这个阴晴不定的沈家大小姐。若兮觉着好笑,她才发现自己这么不讨喜,不若岳婉和若涵那般温温和和的人见人爱。扬了扬嘴角,寻了话题跟她闲聊。又似想起了什么,歪着头问她,“琴姨,青姨这些年可好。”
王琴知小青是林淑的贴身丫鬟,自然不会怠慢,这些年,吃穿用度都是特别的。只是几次跟她提了要给她寻户好人家,她都推脱着不肯。也心知她还惦记着林安,可是林安一人拖着两个孩子,若跟了他实在是委屈了小青。她迟迟不敢做主,沈易又不管这事,这会好了,若兮回来了,索性就问问她的意思。细细与若兮讲了此事。
若兮点头,青姨与林安之事,她之前有听说过。细细思索着,与其让她远嫁,还不如留在府中就近照顾着,也了却了娘的一桩心事。又问了府中现在的管家是谁。
王琴虽不知她问这作甚,可也一一答了,福伯退下来了之后,管家一职由原来的二管家当着,这会年纪也不小了。
若兮了然,计上心头。回府就去寻了当年的管家林福。沈易念及旧情,一直将他留在府中,林安也在府里当差。她在后院望见了林安的两个孩子,林忠和林海。还瞧见了小初和正在帮忙照顾林福的青姨。
“你怎么来了。”小初望见了她,高兴的问着,大声唤了小青。
“我来看看。”若兮笑着道,冲着小青眨了眨眼。
小初不知为何,纳闷的望着两人。小青大窘,这丫头鬼灵精的,怕又是听到了什么故意过来的,窘着脸道,“后院这么乱,你来做什么。”
“来找你啊。”若兮一脸窃笑的答道,“顺便来看看福爷爷,对了,林安人呢?”
“没大没小的。”小青戳了她的脑袋轻骂道,“在账房呢。”
“哦。”若兮一脸了然的点头,“他在账房当差。”
小青点头,警告道,“你别乱来啊。”
“瞧您这话说的,怪不好听的。”若兮窃笑着进屋去看了林福,又与老人家聊了很久。直到前院匆匆有人来找,才离开,临走时对小青吼道,“午膳的时候,叫林安来见我。”
小青大急,这丫头没个分寸,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沈易一回来没见着若兮,就吩咐人到处去找。
若兮见到他时,他脸上的慌乱尚未敛去。望见了她,顿时笑了开来,抱着她,问,“去哪了啊。”
若兮知他是怕自己又不告而别了,这般急恐,这般小心翼翼的,让若兮心中极不是滋味。努力笑了笑,对他道,“我过几天就要进宫了,想给府里添件喜事。”
“喜事?”沈易不解,听她讲了青姨,才明了,自然同意,只是唯恐委屈了小青。
若兮自然明了,又问,“我听说府里的管家年事也高了,也有回乡之意。”
“是,前几天给我提了。”听她这么说,沈易也明了了,的确这事个两全的法子,又让小青称了心,又不委屈了她。
“您觉得如何。”若兮眨着眼睛问道。
“依你。”
☆、192
午膳时刻,若兮就做主赐了婚,当然还顺带戏耍了林安。当时若兮只说要给他说门亲事,没说是小青。
林安以为又是爹来给夫人絮叨了,也不知为何爹就是不肯同意他和小青的婚事,说什么配不上人家,当年就是,现在自己又拖了两个孩子,自然提都不敢提了。爹前几天还催促着要自己续弦,他自然不愿。所以这回若兮小姐跟他说亲事的时候,他一口否定了,都没犹豫。
小青在一旁暗骂,呆子。只是那若兮一脸坏笑的望着自己,也不能那呆子使个眼色,只安静的低着头。
“你确定哦,不要我就把她许给别人了,你可别后悔。”若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捉弄青姨的机会,晃着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林安这才抬头仔细望了她,难道不是爹的意思,难道是,脸上划过一丝惊喜,不确定的望向边上的小青,可她就是低着头,连个眼色都不给了自己,这可怎么办才好。
王琴好笑,这丫头捉弄人的性子还是改不了,捂着嘴笑了笑,对林安道,“快应下吧,若兮给你赐的,自然是你中意的。”
林安狂喜,赶忙磕头,不住的道,“谢大小姐,谢大小姐。”
若兮瘪了瘪嘴,无趣,她还指着青姨站不住呢,嘟着嘴望着王琴。
王琴好笑,这丫头,改不了捉弄人的性子。
“好了,用膳吧,别饿着了。”沈易自然知道她那点心思,忙哄着她用膳,又对着林安和小青说道,“你们先下去准备吧,福伯那里我呆会去说。”
两人急忙叩谢,此事若有丞相开口,老父即便再不同意,也不能拂了丞相的面子。果然不待沈易去了,林福就答应了,年纪大了自然没有以往那般固执。况且这么些年了,小青一直帮着操持着,他也看在眼里,后悔了当年的不近情理,也明白那丫头也是个认死理的人,这么些年就是在等了自己这个傻儿子。
在若兮的闹腾下,府里给他俩办了个简单的婚礼,沈易又任命林安为府里的新管家。林福自然高兴,这一日,可是双喜临门。
了却了娘的一桩心事,第二日若兮就要进宫了。
宫里特意派人来接了,用的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的排在丞相府外,似乎在对外宣达着什么。
若兮拜别了父亲后,就出门了。沈易望着这仗势,不忍之中又增添了几分好笑,这秦宁是作甚,还真准备这会接她进宫了,就留在身边了。摸了摸若兮的头,心里徘腹道,这他可不依。到时候十六人的大轿,凤冠霞帔,可一个不能少。
若兮披着大红的斗篷,抬头望见爹脸上竟然挂着点点的笑意,虽不解,但也放心了。冲着他勾了勾手指,在他俯身之际,踮起脚尖,紧紧拥了他。好久之后才松开,冲着他眨眨眼睛,故作轻松的道,“我走了,过几天就出来看您,别太想我哦。”说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挥了挥手,上了马车。墨秋和墨言跟着上了后面的马车。
沈易好笑,这丫头眸里还闪着泪光呢,还要故作调皮的逗自己,心中有些苦楚,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总在京城,能日日见着,总比在那千里之外的韶华山好多了。
李明替若兮放下车帘,走来,行礼道,“丞相,咱家这就带小姐进宫了。”
沈易道谢,“有劳李总管了。”
“丞相客气了,圣上说了,府上人要想念小姐了,可随时进宫探望。”
沈易再次道谢后,目送着马车离开,心中宽慰着自己,过断时日就能接她回来了。而若兮,在宫中一住就是六年。直到那年,遍体鳞伤的离宫。
漫天的雪花飞舞着,安静的宫道上,马车在行驶着。若兮静静坐着,听着车轱辘发出的阵阵的声音,听见宫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心下明了这会已经在宫中了。轻轻撩开车帘,望着那高高的宫墙,眸里划过一丝不安,她不知在路的尽头,等待自己的除了凌瑄,还有什么。
马车直到关雎宫外在停下,李明撩开车帘,若兮探出身来,握住搀扶自己下车的手,抬眸才发现是凌瑄。莞尔一笑,路的尽头果然有他。
凌瑄心下软软的,有什么能比得上这抹笑颜,小心的抱着她下了马车。
“兮儿。”传来宁姨激动的唤声,抬眸望见宁姨匆匆跑了出来,边上安美人怕她滑着,搀扶着。
若兮松开凌瑄,欠了欠身子,正欲行礼,就被她拥在怀里,“身子可好,在外头可有受苦了?”
若兮淡笑,闻着她身上如娘般的味道,摇头道,“没有,都好,若兮不孝,害宁姨担心了。”
那般的善解,那般的淡然,让秦宁的心如在被鞭笞,明明是他们大人无用,无法顾她周全,才不得以让她远行的,此番又是。眸里含了泪水,紧紧拥着她,“兮儿。”
“娘,外头冷,先回屋吧。”凌瑄知她自责,忙岔了话题。
“是啊。”安青亦附和着,搀扶她起开,开解道,“这不是回来了么,回来就好。”
若兮冲她弯眉一笑,望见她,就想起师父了。
秦宁抹了泪,拉着若兮进了屋,细细的打量着她,询问了她许多生活琐事,知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又望着边上的墨言和墨秋,闪着喜悦的泪光,感叹道,“都回来了,都回来了就好。”
墨言和墨秋下跪,“让婕妤操心了。”
秦宁亲自扶起他两人,一边一个拥着道,“这是什么话,我操心你们不是应该的么,倒是我不好了,让你们受了五年的苦。”
“不苦,不苦。师父和师公都很照顾我们。”墨秋摇着手,欢喜的答道。
秦宁见她这般欢乐,自然高兴,抚了抚她被风吹的有些红的小脸,笑着道,“我这欢腾的秋儿又回来了,往后我这关雎宫可要热闹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墨秋倒不以为意,能逗得大家这般高兴,她很乐意啊。
☆、193
几人又围在一起说了会话,墨秋讲了许多韶华山的趣事,逗得大伙哈哈大笑。秦宁透过窗外发觉天色不早了,才想起了什么,对着若兮道,“要不要先去歇息一下,晚上雯姨会来为你接风。”
若兮的笑颜瞬间僵在脸上,继而垂下眸,不语。她看过手札,自然知道为何娘最后连见都不愿意见她。当年陈家虽有动舅舅之心,可她终是导火索,若兮曾自欺欺人的想过,若没有她,是不是舅舅就不会死,林家也不会惨淡至此,娘也不会死。
也许自欺欺人的不只是若兮,所以当年吴矛宁可被秦宁记恨,也要拿到马雯腹中的孩子。
秦宁叹息,这仇是越结越深了,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几欲说话,却终究没有说得出口。
凌瑄望见她脸上的黯淡,冲着娘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了,轻声问若兮,“我先带你去房里看看?”
若兮点了点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马雯,她要去理理,此事在宫中,断然有许多身不由已,不是不想见就可以不见的。
秦宁知此事多说也无用,遣了兰心先带他们回房。望着他们出了屋子,无力的坐下,重重的叹息。
“您不要多想了,都在您跟前了,还不放心?”安青怕她太多忧心,伤了身子,起身宽慰道。
秦宁冲她安心一下,心下叹息,是啊,无论如何,已在眼前了,在眼前就好了。
凌瑄带着若兮去了卧房,她住凌瑄的对面,在一个屋子里,中间隔了个客厅。墨言和墨秋住在后院,兰心带着他二人下去了。
若兮四处打量着,寻了位置坐了下来,不做声。
凌瑄倚在房门上,望着她,兴致不高,眸里含着些不易察觉的忧伤。不知为何,此番重逢,除了第一日见面时,望见她眸里的喜悦。之后很多天,无论她看起来有多快乐,可他总觉着她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快乐,在她突然失神的眸里,总能望见一丝淡淡的忧伤。
凌瑄不知她是何故,或者说是不敢去想。这三年来,无论是墨言还是墨秋,偶尔的书信中,能再三提及让他快去接她回来。墨秋也就罢了,可墨言呢,能有什么事,能让他也这么失了分寸,主动提及要将她尽快接回来。自欺欺人的不愿去深想,其实不用深想,答案是那么的呼之欲出,是因为南宫谨。那个扔下整个南宫家,在韶华山守了她三年的人。
凌瑄的心在不安着,他没法想象当初听闻恪舅舅极力要接她回来时的狂喜,他终于有借口去接她了。好吧,他承认他后悔了,三年前他回到京城后就后悔了。后悔不应该送她离京,不应该留她在那里,最最不应该离开她。所以这三年,疯了一样的学文习武,跟着父皇处理那些他尚看不懂的公文。文治武略,法理谋略,他一刻都不敢放松,因为他答应过她等京城安全了就接她回来。
☆、193-2
而父皇说过,只有当整个皇朝的权力都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那个时候才最安全。父皇亦说过,如果不想自己心爱的人受伤,那就变得强大,这世间唯有权利最安全。所以这三年,他有了自己的禁卫,他将外公最后留下的那批人全部安插到了朝中各个位置。他的谋术曾让秦宁感到惊恐,那样的心机和深算甚至令皇帝都侧目,却让若琦和岳阳臣服。但他知这些还远远不够,他以为还要等上很长时间,他才能给她最牢靠的安全,才能接她回来。
只是惊喜来得那般措手不及,在他还没准备好,娘却来跟他说,去接若兮回来吧。虽然代价很大,可总能日日见着了,总不用时时忧心她是否会等了自己了,真好。
虽然很累。
“你在想什么。”若兮见他一直不语,歪着头问她。
凌瑄收回思绪,望着她明媚的双眼,一步步走进,走到她跟前,蹲下,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低喃着,“在想你。”
若兮有瞬间的错愕,不知该如何回答,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紧,听闻他的低问。“你呢,又在想什么?”凌瑄犹豫着终把要问的话问出口了,“这些天都心不在焉的。”
他低着头,若兮看不见他的脸,不知他问这话时何意,她是有事瞒着他,而且这几天一直在挣扎着要不要告诉他。紧了紧被他握住的手,犹豫着终于开了口,“凌瑄,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跟你讲。”
“若兮。”门外传来银铃般欢快的唤声,打断了她的话,惊得她一颤。凌瑄蹙眉,拉她起身,轻声道,“晚上再跟我讲。”
门被撞开,一位身着大红棉袄的女孩冲了进来,拥住若兮,“你终于回来了。”
若兮被她撞的一个踉跄,若不是凌瑄搀了一把,就要摔倒。才反应了过来,是凌瑶。
还未等若兮说话,凌瑶就被凌瑄拉开,皱着眉说,“身上都是雪,别冻着她。”
凌瑶哪会依他,一把抓着若兮的胳膊,紧紧抱着不松,嘟着嘴不满的瞪他,“我就是不放。”
门还开着,有冷风灌进,若兮进屋就脱了外衣,这会冷的有些哆嗦。凌瑄皱着眉取来她的外衣,轻声呵斥,“松开。”
凌瑶冷哼,松开若兮坐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若兮拉了凌瑄,低声道,“你干嘛”。
凌瑄笑着摇头说无碍,替若兮整理好衣服,再问,“你一个人来的。”
“我娘在后面,我先过来了。”凌瑶蹦了过来答道,笑嘻嘻的伸手替若兮扣着身前的扣子。
若兮好笑,这丫头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凌瑶见她笑自己,嘟嘴,计上心头,抬了冰凉的手就伸到她的脖子里。冻的若兮连连闪躲。
凌瑄见状,忙搂住若兮,拍开她的手,唬道,“做什么。”
凌瑶瘪了瘪嘴,冷哼着骂道,“你就偏心。”
见凌瑄还要说她,若兮赶忙拉住,“好了啦,出去了,你娘也快到了。”无论如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若兮轻摇着凌瑶的胳膊低声轻哄着她。凌瑶这才依了,瞪了一眼哥哥,笑呵呵的跟着若兮出门了。
☆、194
晚膳在凌瑶欢乐的笑声渡过,皇上也来了。关雎宫里难得这份热闹,秦宁很高兴。只是若兮一直沉默不语,遇见马雯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更不会有多热络,众人皆默契的当做未看见,有说有笑的岔开话题,马雯也只当她是许久未见生分了。幸而有凌瑶,稚嫩的童言时常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晚膳过后,各自回屋歇息。若兮倚在床上,抚了抚有些僵着的脸,今儿这晚膳吃的可够累人的。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她有些羡慕凌瑶的童真,凌瑶与自己一般大,若不是发生这么些变故,自己是否也会跟她一样的无忧。而不是现在,孤苦的寄人篱下。无力耷拉下手,环顾着这精美的房间,精美的锦被,屋子里很暖和,可她却很冷,冷得止不住哆嗦。屈膝坐在床上,伸手紧紧抱住自己,想给自己几分温暖,可是任她在怎么拥紧,心底的寒意还是止不住的漫出,憋了一晚上的泪终于夺出眼眶。
门被推来,若兮慌忙的擦拭脸上的泪水,抬眸望去,是凌瑄。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夜宵,沉眸望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努力不去望她脸上的泪痕,坐在她床沿上,忍着心中的绞痛,垂着眉,淡淡的说道,“莲子羹,用一点吧。”
刚止住的泪,又一颗一颗的落下,她晚膳用的很少,那么欢乐的气氛下,愈发的显得她的孤独,她没法在那种气氛下还有胃口,她以为没人会注意,原来还有他。哭着欺身拥紧了他。
啪的一声,凌瑄未握紧,碗掉在地上,甜腻的味道散在整个房间。只是无人去管了它。
凌瑄一拉,将若兮稳稳抱在怀中,紧紧拥着,任着她在怀里撕心的痛哭。
窗外秦宁听着屋里的恸哭,心宛若在被凌迟,捂着嘴,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皇帝轻轻拥她入怀,拍了拍她,带她离开。有瑄儿陪着她,就好。
若兮哭累,闭着眼睛趴在凌瑄怀里不出声。凌瑄靠在床上,望着怀里安静的容颜,扬了扬嘴角,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问,“饿不饿,要不要让人再去做一碗。”
若兮闭着眼摇了摇头,闹了一晚上她累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可是不想他离开,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
凌瑄望见她这般的样子,自然明了她的意思,不禁觉得好笑,心下也觉得暖暖的,拍了拍她。她却松了抓着衣角的手,紧紧拥了自己。凌瑄轻笑,好久没见她这般赖皮的样子了,抚了抚她的背,“让我躺下。”
骤然睁开的眸子闪亮动人,宛若星辰,还挂着泪痕的脸顿时笑靥如花。凌瑄摇了摇头,动了动有些僵着的身子,移了个位置,拥着她躺下。
若兮闪着眸子,笑嘻嘻的,正欲说什么,却被他打断,“睡觉,明儿要去上林苑,要早起。”其实他更想知道她下午说要说的事,只是她好像很累,罢了,以后有的就是时间,以后再听她讲就好。拉了拉被子,拥紧了她,安然入睡。
一夜无梦。
清晨睁开双眼,第一眼就望见她的感觉真好。静静的望着她的睡颜,窗外传来丫鬟们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第一缕阳光已经穿过窗台照进屋子。恬静,安宁。嘴角扬起,凌瑄复而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冬日沁人的早晨。
门外传来声响,是来伺候他们起身的丫鬟,推门而进的是兰月,望见相拥而眠的两人,似乎有些错愕,立马又低下头,又望到了地上打翻的莲子羹,更不是不解了。
凌瑄睁开眼,冷眸扫向了她,低声呵斥,“出去。”怀里的身子动了动,微微皱了皱眉,往他身上靠了靠。小猫一样趴在他怀里,乖巧的睡颜彻底取悦了他,脸上的笑意绽的更开了。
兰月退出去的瞬间望到了这一幕,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她似乎从未望见瑄皇子这般欢心的笑颜。出门的那刻望见了从对门匆匆出来的东子。
东子望见她,焦急的跑了过来,“月姑姑,主子。”
兰月打断了他,伸了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他安静,又指了指若兮的房间。
东子微愣,片刻后才明了,静静的站在门外候着。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若兮才悠悠醒来,睁开眼就望见凌瑄笑着看着自己,抬眸,回以他暖暖一笑。
只一瞬间,凌瑄只觉得夏花灿烂,这恬静的冬日更暖人了。
若兮爬了起来,探出半个身子,望了望窗子,笑着对他说,“太阳出来了。”
凌瑄望见她脸上的笑颜,心下也高兴,动了动被她枕了一夜的胳膊,另一只手掖好她身上的被子,“盖好,别冻着。”
若兮依言,乖乖盖好,望着他有些僵着的左手,顿时明了,脸颊一红,抱歉的笑了笑,伸手替他轻轻捏着。
凌瑄起身坐起,拥了她,轻轻吻了她的眼睑,柔声道,“不碍事。”
少年时期,尚不含半丝情~欲~的吻却让两人分外安心。
凌瑄唤了门外的人,兰月带着人端着洗漱用品进来。
若兮望见跟着进来的东子,蹙眉,问凌瑄,“他是谁?”
“先起床,待会给你介绍。”凌瑄柔声道,见她点头,才吩咐东子先出去。
东子依言,出门时又憋了眼主子怀中的女孩,心下好奇,传说中的林家沈若兮究竟长什么样,能让主子这般柔声相待。
两人洗漱好,结伴来给秦宁请安。
秦宁早就准备好早膳,望见若兮心情不错,也高兴,拉她在身边坐下,亲自替她布了早膳。憋了眼对面的凌瑄,似不经意的问,“怎么没回自己屋。”
凌瑄冷眸扫向了边上的兰月,兰月闪躲着低下了头。
若兮正在舀粥的手顿了顿,抬了眸,有些歉意的说,“是我。”
还不待她开口,秦宁忙止住,替她擦了擦嘴边的粥渍,柔声道,“没事,我怕他闹着你。”见她笑着摇了摇头,也舒了心,不住的让她尝着各类点心。
☆、195
用完早膳,两人一起去了上林苑,东子跟着伺候着。若兮未望见墨家兄妹,不解问凌瑄,“墨言和墨秋去哪了。”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地上满是积雪,不是很好走,凌瑄怕她摔着,亲自搀扶了她,边走边说,“宫外有些事,我让墨言去处理了。墨秋跟这兰心出去了,你今儿起晚了没看见。”
“秋儿不用去上林苑吗?”若兮不解的问,以往在韶华山,墨秋都是跟自己形影不离的,即便回京这几日也是,一下子不在跟前,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凌瑄知她是怕等会无聊,笑着道,“这会上林苑就你一个女孩,再拉墨秋进来,不方便,改明年父皇有意再开个女子学院,倒是再让她陪着你,可好?”
若兮听了,反而不高兴了,垂着眸,问,“我听岳阳说陈家的两个孩子明年就进京了。”
凌瑄知她有些内疚,这事本与她无关,可在外人看来却是因为她,父皇才跟陈家妥协的,这于她不公,心中为她叫屈。望见她这般自责,又大为心痛,却也知此时再怎么宽解也无用。只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他没跟你说嘛,这些都交给我好了。”
若兮自然记得岳阳跟她讲的那话。凌瑄说了,不要自责,不要苦恼,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安心等他来,一切都交给他。心下暖暖的,有他在身边,真好。笑着冲凌瑄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上林苑,若琦和岳阳早就在门外等了。见他俩来了,若琦赶忙迎上,握了握她的手,问,“可冷?”
若兮笑着摇头。
岳阳拍了若琦,痞气的道,“你这人也真是的,还怕凌瑄冻着她不成。”说着凑到他俩跟前,眨了眨眼道,“人可比你更宝贝她呢。对吧,小若兮。”
若兮冲着他咧嘴一笑,岳阳还来不及后怕,只见她回头冲着凌瑄说道,“你答应我,回来收拾他的。”
岳阳嬉笑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不满的嚷道,“我又哪惹你了。”
若兮不理他,转身走向凌瑄,挽着他的胳膊故意大声说道,“你要怎么收拾他?”
凌瑄知她调皮,只道了声,“随你。”拉着她进了屋子,看都不看一眼边上捶胸顿足的岳阳。
言语里满满的宠溺,不禁让东子侧目,跟着主子快两年了,从未见到他这般,今儿太反常了。
“东子救我。”岳阳见无人搭理自己,只能拉着他哭诉,哭诉。
东子不理他,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去一旁的内厅等候主子下课。
岳阳见连他都不理自己,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进了屋里。进门就瞧见袁逸凑在若兮面前问长问短,心下不满,一把推开他,吼道,“呆子,别挡着道。”
袁逸自然不敢惹他,望见他铁着脸,心下又窃笑,若兮刚在外头的话,他可都听见了,活该他要被若兮收拾。没忍住笑了出来,见岳阳沉着脸望着自己,忙敛了笑,低头冲着若兮道,“我待会在找你。”低着头,疾步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若兮笑,回头打了岳阳,笑骂道,“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他了。”说完,憋到了望着自己的马皓,笑骤然僵在脸上,眸里划过一丝痛楚。
岳阳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侧了侧身子,拦在若兮跟前,冷声道,“麻烦你低下你高贵的头。”他很不爽他看若兮的眼神。
马皓却不动,只淡笑着望着他,或者说是望着他身后的若兮。
岳阳怒,甩开拉着自己的若琦,就要起身。
“岳阳。”不待凌瑄出声,若兮已唤住了他,扯了扯他的衣角,冲着他摇了摇头,“算了。”
“忍着,我不想今天出事。”凌瑄见他坐下,淡漠的说道,伸手搂过若兮,低声道,“不要回头。”
若兮点头,依言回过身子。
袁逸不解,低声的问马皓,“你惹他了吗?”
马皓望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低头翻了翻手上的书。她回来了,安好的回来了,现在在他身边,却吝啬的连正眼也不愿给自己一个。
最后一个进课堂的是大皇子凌玮,打着哈欠,晃着身子,走到若兮跟前,俯身,扯了扯嘴角,笑着道,“好久不见,沈,若,兮。”一字一顿的唤出她的名字,眼角却注意着凌瑄的声色。
若兮感受到了身边的人散发出的怒气,她不想第一天上课,就重复三年前的那场风波,忙起身,冲着凌玮欠了欠身子,恭敬的道,“大皇子好。”
她的用意,凌玮自然明了,憋了一眼凌瑄,冲她淡笑了笑,晃着身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若兮坐下,望了望沉着脸的凌瑄,晃了晃他的胳膊。
凌瑄明了,也不愿她太担忧,笑了笑,示意她安心。身后的岳阳和若琦见状,也呼了口气,今儿若兮第一天来上林苑,如凌瑄所言,不能出事。
身后传来薛豪揶揄的声音,“哟,大皇子,今儿怎么想着来上课啊。我以为你躺在温柔乡里,不肯出来了呢。”
凌玮懒得搭理他,冲他扯了扯嘴角,趴在桌子上,睡起了觉。只是低下头得瞬间,眸里划过一丝狠厉。
夫子讲的很无聊,若兮终于明了为何这几个上课都不好好听讲了,她听见若琦和岳阳在身后下棋的声音。边上的凌瑄也在看兵书,若兮头搭在他胳膊上看了一会,就觉着无聊了。这些她不感兴趣,改明儿她也要那几本书来,不然的话会被夫子闷死。只是今儿怎么过啊,嘟着嘴,晃了晃凌瑄的胳膊,无声的抗议着。
凌瑄笑,放下手里的书,回身就要拿后面两人正在厮杀的棋盘。岳阳哪会依,他俩正分不出高下呢,死死的扣着棋盘不撒手。
☆、196
凌瑄冷眸扫过,低声道,“松开。”
若琦无所谓,与岳阳下棋本就是以杀臭棋为乐的,轻轻的撒开,反替他们收拾起了棋子。
岳阳见他反水,只能恋恋不舍的松开,臭着脸望着欢喜的若兮。心中直骂,没天理,见色忘义,以后定是个昏君。
若兮找到事做了,笑呵呵的与凌瑄下起了棋。
后面位置上的凌玮睁开了双眼,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果真是遇到沈若兮,什么原则都没有了啊。
寻到事做的若兮发觉时间过的很快,才一会夫子就宣布下学了。收拾好了棋盘,凌瑄特意等凌玮他们都走了,才拉起若兮起身离开。
“若兮。”出门就传来墨秋的声音。
若兮望见是她,笑着问,“你回来了,去哪了?”
“兰心姑姑让我陪她去制衣坊拿你的冬衣了。”墨秋搀扶着若兮,边走边答。
正欲离开,却传来马皓的唤声,“若兮。”
若兮没回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在知道了那么多事后,她没法在向以前一样唤他皓哥哥了。只是,又如凌瑄所言,这是上一代的恩怨,不该在承到我们这一代。
凌瑄蹙眉,不解她为何这般,只是因为知晓了当年的事情,不至于吧,马皓与她关系一直不错。若为了当年的事,她仇恨马冽和马雯尚讲得通,她不是那种喜欢延续仇恨之人。望见若琦冲着自己摇了摇头,也明了了,既然她不愿见,那就不见,拉着她就走。
马皓不死心,又要上前,却被岳阳拉住,岳阳摸了摸脑袋颇为无奈的说,“你今儿是怎么了,明知她不想见你,还往前凑。”
马皓不想与任何人起了争执,望着越走越远的声影喃喃的说道,“我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他只是想问问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墨秋松开若兮,跑了回来,拍了拍岳阳的肩膀,示意他闪开,走到马皓边上,仰着头睨着他,一脸傲慢的问,“你还记得我吗?”望见他脸上有些错愕,握了拳头,在他面前挥了挥,恶狠狠的道,“离若兮远点,不然我揍你。”说完,拉着傻住的岳阳转身就走。
马皓错愕的脸上蔓起一抹笑意,是墨秋。
岳阳和墨秋小跑着赶上凌瑄他们,听闻他们在谈大皇子。
若琦扯了扯嘴角,一脸不屑的道,“听说他在城西置了座宅子,里面什么都有,糜烂者呢。”说着又嘱咐若兮道,“以后你在宫里见到他就绕道走。离他远点。”他总觉着凌玮看若兮的眼神有些怪,尤其是今儿,一字一顿的唤她的名字,仿佛在宣誓着什么。
岳阳笑,搭在他肩膀上,不在意的道,“你放心,他不好兮儿这口。”
“什么意思。”若兮不解的问。
岳阳冲着她神秘一笑,低声道,“据说他好男风。”
“闭嘴。”凌瑄呵道。
岳阳以为他不信,不满的嚷着,“我骗你做什么,他那城西的宅子里,不知道养了多少小倌呢。”
“闭嘴”传来若琦咬牙切齿的声音。
岳阳不解他又怎么了,直到听到若兮不解的问自己,“什么是小倌”。岳阳僵住,总算明了他俩为何叫自己闭嘴,望了眼冷着脸的凌瑄,不禁觉得好笑,只是也明了,这会要笑出来,指不定他要怎么收拾自己。努力憋着笑,冲着若兮指了指他,道“这你等会问他吧。”又似想起什么,不怕死的继续问,“我听说你俩昨儿睡一个屋里的。”
凌瑄冷眸狠狠的扫了一眼东子,东子瘪嘴低下了头。
若兮不知他是何意嘟着嘴望着他,反问,“有问题吗?”
岳阳贼笑着摇头,“当然没有。要有问题也轮不着我开口啊。”
若兮不解,询问着问凌瑄。凌瑄敛去眸里的狠厉,柔声道,“不要理他。”转眸似不经意的对岳阳说,“昨儿穆师傅来信了,江西那有点麻烦,要不你去一趟。”
岳阳立马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开玩笑他才不要去江西呢。
若兮纳闷刚才还说的起劲的,怎么一会就都没声了,拉了拉牵着自己凌瑄,仰头再问,“什么是小倌。”
“噗。。。”身后传来那几人憋不住的笑声。若兮回头见岳阳捂住嘴使劲的憋着笑,眼里都快忍出泪水来来了。哥哥还好,仍是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只是骤然握紧的手,似乎也在提醒着他此刻在隐忍着什么。还有边上的东子,冷漠的脸上挂着几抹异样的红色。墨秋远远的跟在身后,冲着自己摆了摆手,示意她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凌瑄铁青着脸瞪着罪魁祸首,低吼着吐出了一个声音,“滚。”说完,拉着若兮疾步回宫。东子和墨秋见状赶忙上前跟着。
岳阳见他俩终于走远了,憋不住,发出放肆的笑声。
若琦摇了摇头,这小子,果然是记吃不记打,这会惹的凌瑄这么难堪,指不定以后要怎么捉弄他了。
岳阳见他要走,忙跑上去跟着,止不住笑,继续问,“你说等下凌瑄会怎么跟若兮解释这个问题。”
“你真的可以闭嘴了”若琦摇摇头,颇为无奈的道。
岳阳摆摆手终于控制住了自己,搭着他,两人晃悠的出宫。路上又想起了什么,一脸窃笑的问若琦,“这两人都厮~混到一张床~上去了,你就能放心你妹。”
若琦冷冷的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问道,“为什么什么话到你嘴里就要变了味道。”
“我说的是实话。”
“行了,他有分寸,他比我更宝贝她。”
宫道上,憋见若兮探究的目光,凌瑄别扭的转过眸,脸上划过一丝微红。十二岁的少年对情事早已清楚,只是这几年沉浸在太多的事情中,根本不给自己想这些的时间。不若岳阳和若琦,他们长于凌瑄,家中小厮丫鬟又多,对那事早已没了新奇。尤其是岳阳,听闻说玩的很疯,为这事没少挨了岳恪的揍。
☆、197
午膳过后,若兮呆在凌瑄房中,随手在翻着他书架上的书。凌瑄在处理东子不知从哪拿来的几封信。
“你这里好挤。”大大小小的书架,若兮回身都难,不满冲他嘟囔着。
凌瑄笑着起身拉她过来,憋了一眼东子,东子明了立马搬来椅子。
若兮坐下,淡笑着冲他致谢。转眸见凌瑄又埋头在看信,嘟嘴再次控诉道,“你的屋子好挤。”
凌瑄明了她是无聊了,笑着摇头道,“你那屋本来是我的书房。你回来的匆忙,后面屋子娘不满意,说要明年开春重新修葺后,再让你住进去。所以这会我的书全在我的卧室里。”边说手仍在不停的写着。
“哦,我说呢”若兮心不在焉的答道,望着他在忙,憋了憋嘴,无聊的翻着刚从书架上找来的书。
凌瑄望了望她,淡笑着奋笔疾书,终于在她彻底失去耐心之前,放下笔,收好书信,递给东子,“等会拿去给若琦,让他去处理。”
若兮听到他讲哥哥,抬眸问道,“什么东西,给我看看。”伸了手就抢过了信封。
东子不知该如何是好,里面可是密函,可是似乎主子默许了。眼见着她就拆开了信,只看了一眼,就甩给了自己,还嘟囔了一句,“无聊。”
凌瑄继续在处理下一封密函,听见她的嘟囔,头也不抬的笑着道,“你还以为是什么。”边说着左手还拿起了另外几分密函晃了晃,“你要是真无聊了,就帮我看看。”
“我才不要。”若兮不满的嚷道,见他一时半会似乎好不了,晃着他的胳膊委屈的道,“陪我说会话么,我回来你都没好好陪我。”
凌瑄无语,回来的路上他整日陪着,就她在丞相府的那几天也是日日去探望了,可到她这竟又成了没陪她。哎,真是没天理。伸了空着的左手拍了拍她,溺着道,“乖,等我处理完了这些事就陪你。”
若兮瘪了瘪嘴,靠在他身上不语。
凌瑄叹息,放下笔墨,伸手拥她入怀,柔声问道,“去陪我娘说说话,好不好。”
“我不想去。”
听着她的拒绝,凌瑄心中隐隐作痛,这次会回来,她谁都不愿意见,只依赖着自己,一步也不肯离开。回京的路上,她一刻见不着自己就会惊慌。进宫之后更甚了,连娘都生分了,今儿下了学堂回到宫,除了墨秋和自己她都未跟别人讲了一句话。这样的依赖,他不喜欢。
“我无聊嘛,陪陪我好不好”若兮腻在他怀中,把玩着他衣服上的纽扣,撒娇道。
凌瑄叹息,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微拧着的眉心,笑着点头,满脸的宠溺,道好。
东子蹙眉这几封密函是急需处理的,拖不得,犹豫着开口道,“若兮小姐,要不奴才陪您出去走走。”
“闭嘴。”话未说完却被凌瑄打断,沉着眸冷冷望着他。东子感觉到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阵阵冷意,知自己逾越了,垂着头,静默的站着。这两年主子对他们虽严厉,可总没有出言呵斥过。东子终于认识到了眼前的这位沈若兮在主子心中的地位。
若兮抬眸打量着东子,靠在凌瑄怀里,歪着头问他,“你叫东子?”
东子错愕,不知该不该答。凌瑄憋了他一眼,低头柔声道,“是啊,怎么了。”
若兮摇了摇头,起身离了他的怀抱。
突然的空荡荡让凌瑄心下一沉,目光不自觉的跟随着她,却见她饶有兴致的绕着东子转了一圈,猜不透她要做什么,也不去管她,随手拆了一封密函看了起来。
东子见他就不管了,顿时慌了,岳大少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千万不能得罪这个沈若兮,可似乎他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惹上了她。望见她一圈一圈的绕着自己,大冷的冬天,背上却冒起了冷汗。
“你别逗他了”凌瑄望见东子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笑着出声制止了若兮。
若兮瘪瘪嘴,饶过东子,见凌瑄又在忙,甚觉得无趣,漫无目的的在屋子里晃悠着。走到凌瑄边上,凌瑄顺势拉她入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柔声道,“乖,一会就好。”
若兮依言乖乖坐着,望着他在密函上快速写着,看了会,问道,“你在处理暗门的事?”又突而想到什么,指着东子问,“他是李总管给你寻的内侍,那他也是暗门的人嘛?”
东子原本有些惊讶她竟然知道暗门,只是望见主子处理那些密件都不避开她,顿时也就觉得不奇怪了。
凌瑄倒有些诧异了,他记得自己不曾跟她提及过暗门,笑着问她,“你怎么会知道暗门的。”
“谨跟我说的。”若兮不加思索的答道。
凌瑄疾书的手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敛去脸上的失神,仍淡笑着打趣道,“他是不是尽跟你说我的坏话了。”
“才没有”若兮嘟嘴,急忙解释道,“正好说起烽火堂了,顺带提了下。”
“他还跟你说烽火堂了?”
“恩。”若兮脸上有些笑意点头道,“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有悲伤溢出。
凌瑄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挥了挥手,示意东子先出去。放下笔,拥紧了她,轻声问,“怎么了?”
若兮抓紧了他衣服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眸中的泪就要溢出。只是仍不打算跟他说了,只对着他摇了摇头。
凌瑄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她有事瞒着自己,还是那般伤心的事,忍着胸中的怒火,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我自己去查吗?若兮,我最近有点忙。”
话语里听的出他淡淡的疲惫,进宫前哥哥再三跟自己讲过,不要太粘他,他很累。之前并未觉得,甚至还觉得哥哥多想了,可这一天下来,她清楚的看见了他有多忙,有些心疼,他亦不过只长于自己两岁而已,为何就要负担这么多。怎么忍心再让他烦心自己的事,犹豫着终将那事与他细细讲来。
待她讲完,早已泪流满面,若兮吸了吸鼻子,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静静的靠在他怀中,轻舒了一口气,说出来了,反而就轻松了。
凌瑄一直沉默着不语,如若兮所言,他早就猜到是陈家所为,只是没想到是陈菲,又把马冽给扯了进来,重重叹息,他终于知道为何上午若兮会对马皓那个态度了。拧了拧微微有些痛的头,该怎么办,这事要被娘知道了,她会疯掉。陈菲会这么对淑姨,多半是因为马冽心中还挂念着淑姨。若让娘知道因为马冽没有处理好与陈菲的关系,害的陈菲嫉妒成恨,对淑姨痛下杀手,那新仇旧恨,娘指不定就要杀了马冽。还有恪舅舅和姨夫,他没法想象这事若要闹开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头好痛,心中不免有些怪了南宫谨,这事怎么就跟若兮直说了呢。还好,吴矛还有顾虑,没直接跟娘说。
若兮见他一直未出声,抬头,拉了拉他。
凌瑄低眸,轻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泪,好久,才开口道,“交给我。”
只淡淡的三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若兮点头,轻轻拥紧了他,枕在他的肩膀上,静默不语。泪一颗一颗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他的颈间,灼烫着他的肌肤。
似乎过了好久,若兮哭累了,有些睡意,在凌瑄的轻哄下,渐渐睡去。醒来的时候,仍枕在他的肩膀上。而他一手拥着自己,一手仍子奋笔的写着。见她动了动,低眸问,“醒了。”
“恩”若兮发出细微的声音,揉了揉眼睛,问,“什么时辰了。”望了望窗外,天似乎快黑了。
“快酉时了,去梳洗下,娘在等着我们用晚膳”凌瑄望着她睡眼朦胧的样子,轻拍了拍她道。
两人来时,秦宁已经在等了,墨秋和墨言也在,今儿皇上不过来,也没那么多规矩,秦宁就拉他两人过来一起用膳了。
秦宁拉着若兮坐在自己边上,亲自为她布菜。这丫头变得这么寡言,看着就心痛。
“你下午去哪了,荣惠公主来找你了,没找着你”墨秋探着脑袋问若兮。
“在屋里睡觉”若兮心不在焉的答道。
“真的吗?”墨秋狐疑的问道,“那我刚去你屋里找你,你怎么不在。”
若兮的手顿了顿,憋了憋边上的秦宁,却不敢抬头望她的表情。
秦宁望见她的细微的动作,又见凌瑄瞪了眼墨秋,心中明了,装作未听见般,不住的替几个孩子布菜。
若兮的心一直悬着,秦宁也明了,只是一直未开口。用完膳,墨秋就拉着墨言匆匆跑了,开玩笑,凌瑄的眼神早把自己千刀万剐了个遍,她还敢留着。
凌瑄拉着若兮陪着秦宁坐了会,秦宁将若兮轻轻拥在怀里,轻轻拍着,柔声的道,“这急匆匆的赶回来,累着了吧。早点去歇着吧,睡不着就让瑄儿陪你。”
顿时笑靥如花。
一句让瑄儿陪你,让若兮堂而皇之的霸占着凌瑄的床,凌瑄也纵着,怕她一个人睡不着,夜夜陪着,拥她入眠。
直到来年夏末的某一个清晨,一声尖叫划破了关雎宫寂静的上空。
☆、198
前一日晚上若兮就觉得肚子不舒服,隐隐作痛。凌瑄急着要宣太医,她没让,白日里才跟陈家那女儿陈晓吵过,若让她知道了为一点小事就宣了太医,指不定又要怎么说自己。
凌瑄无奈又犟不过她,只能依着,想她可能是晚上贪凉,喝了太多的冰镇酸梅汤冻着了,捂着她的肚子,为她取暖。虽是夏末,可天还是很热,两人拥在一起也热得满身是汗,不过这两人却乐在其中,不一会就相拥着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就被若兮尖叫吓醒了,望着她呆坐在床上,起身搂着她,着急的问,“怎么了?”若兮哭着伸出满是血迹的手。凌瑄明了。
门被推开,兰月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听得若兮尖叫,急忙冲了进来。
凌瑄拉了毯子盖住若兮,冲着兰月呵道,“出去。”
兰月不敢多说,只能低着头退了出去。
若兮哭着问他,“我这是怎么了?”
凌瑄脸上划过一丝红色,拥着她,轻轻拍着低声哄道,“没事。”
若兮哪还会镇定下来,哭着道,“可是床上还有很多。”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让他瞧了。
凌瑄哪敢去看,死死的扣着她要掀被子的手,不让她拉开,只抱着她哄道,“乖,别怕,没事。”
秦宁推门而进,就见凌瑄红着脸抱着她,若兮在低泣,沉眸望着凌瑄,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凌瑄瘪瘪嘴,红着脸低声对秦宁说,“娘,若兮来癸水了。”
“什么是癸水?”若兮抬着泪眸不解问他,连哭都忘了。
凌瑄的脸更红了,低头躲避着她探究的眼神,这要他怎么跟她讲。
秦宁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若兮回头委屈着脸埋怨的唤她,“宁姨。”真是的,她都流了这么多血了,宁姨还在笑,小嘴一瘪,又要哭出来了。
凌瑄抬眸冷冷的望了娘亲一眼,眸里含着浓浓的警告。
秦宁徘腹真是的还没成你媳妇呢,就已经不要娘了。不过今儿她高兴,不跟这破小孩一般计较,笑着坐到若兮边上,轻声安慰道,“没事。”
又是没事,怎么可能没事,那么多血,若兮瘪着嘴委屈的冲她嘟囔道,“宁姨,你怎么这么高兴。”
秦宁望着她哭的通红的眼睛顿时觉得好笑,她当然高兴,一是因为她的兮儿长大了,二是难得能见到儿子这般吃瘪的表情。忍着笑,冲着凌瑄说,“你先出去,给若兮请个假,她今儿不去上林苑了。”
凌瑄依言,垂着眸红着脸,起身出去,不去看若兮楚楚可怜的小脸。
待他出去,秦宁派兰月打来水伺候若兮沐浴。
若兮坐在木盆里,仍垮着个小脸,担忧的问,“宁姨,我会不会死。”
秦宁笑,“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这是好事,说明你长大了。”
“长大就要流这么多血吗?”若兮疑惑,不解的问。
笑着轻轻拉她起身换好衣服,慢慢跟她解释。若兮躺在床上,轻靠着她,时不时的问几句。秦宁耐心的解释着,伸手替她整理散落着的碎发,望着这张褪去稚嫩的绝美的容颜,依稀能望得见几分淑儿的影子。秦宁眨了眨眼睛,忍住泪,心中轻叹,淑儿,你看见了吗,你的若兮长大了。
“也就是说我以后不能在跟凌瑄睡在一起了?”若兮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仰着头问秦宁。
秦宁笑,点头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直呼凌瑄的名字了。“你们都已经长大了。屋子早就给你收拾好了,明儿就搬进去,今晚陪我睡。”
若兮嘟嘴点头答应,若琦也曾私下跟自己讲过几次要她搬出来自己睡。搬就搬呗,反正大夏天的两人窝在一起也热的慌。
“三皇子。”早课结束后,凌瑄急着回去看若兮,匆匆往回赶,却被一道怯怯的女声唤着,回头一看,是若涵,蹙眉问,“有事吗?”
年初陈家那两个孩子就进京了,太后怕陈晓跟若兮两个女孩成日混在这帮男孩子中间没了规矩,特意在上林苑边上在建了个别院,专供宫里的帝女和朝中各重臣的女儿授课。凌瑶自然在,岳婉也来了,还有薛、魏等世家的嫡女。沈易怕若涵一人在家无聊,也将她送了进来。虽不是嫡女,却有若兮撑着,也没人敢怠慢了她。
若涵微微欠了欠身子,低垂着头小声的道,“今儿没看见姐姐,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凌瑄知她担忧若兮,只是不便与她讲了实情,只随口道,“没有,清晨起晚了,就索性不来了。”见她似乎独自一人,又问,“怎么就你一人,若琦呢?”
若涵听闻若兮没事,也放了心,淡笑了笑道,“哥哥有事,跟岳阳哥哥先走了。”
“婉儿呢?”凌瑄又问,她平素里沉默寡言,除了若兮,似乎只与岳婉走的近些。
“荣惠公主拉她去看戏了。”
凌瑄蹙眉,“那你一个人回去。”望她身边也没有丫鬟跟着,不是很放心。
若涵倒不以为意,点头笑着道是,伸了手,指了指宫门外,“马车在宫外等了。”弯弯的眉淡笑着,娴静,淡雅,不若若兮那般明媚耀眼,却也另有一番碧玉的清美。
若涵知姐姐无事也不多留,欠了欠身子,就要离去,却被凌瑄唤住,转头对着身后的墨言吩咐道,“墨言送若涵回去。”
墨言沉声应下,“是。”低垂着眸,永远淡漠的脸上划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
若涵憋了一眼墨言,屈膝致谢,“谢三皇子。”
凌瑄颔首转身离开,心中挂念着清早哭的心伤的若兮,脚步飞快,匆匆回到宫中。屋里寻了一圈却寻不到若兮,随意拉了一个人问到在娘屋里,寻了过去。
兰心见他来了,指了指卧室,凌瑄明了,正要进去,却被正出来的秦宁拦住,“别进去,刚哄睡着了。”拉着他坐下,又道,“今儿她就睡这了,明儿搬到兰厅去。”
凌瑄了然,只点了点,并未说什么。
☆、199
秋风吹过,若兮躺在躺椅上静静的闻着空气中宁人的兰花香。秦宁爱兰,关雎宫里到处种着各种的兰花,若兮受了感染,迷上了这淡雅的芬芳,所以当初选了入住兰厅。兰厅有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中挂着各种吊兰,蔓延着架起了一片林荫。此刻若兮就在这片林荫下假寐,静静感受着这悠闲的午后。
凌瑄回宫,听人讲她回来了,就赶了过来,望着她悠闲的晃着躺椅,走近,笑着的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昨儿若琦生辰,若兮特地回丞相府为哥哥庆生,他以为她今儿要晚上才回宫。
“没事就早点回来了啊。”若兮未睁开眼,兴怏怏的答道。
凌瑄听出了她话语中淡淡的不快,在她身边坐下,轻抚着她的发丝,轻柔的问,“怎么了?”
若兮悠悠睁开双眼,眸子里有淡淡的寂寥,“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反倒觉得我是多余的了。那偌大的沈家,还有我跻身之处吗?”
“乱想什么呢。”凌瑄拥紧了她,感受着她的失落,低声抚慰道,“不是还有我吗。”
若兮笑,带着一丝苦涩,微微叹息,凌瑄,我的世界果真只剩下你了。趴在他肩上,静静坐了一会,才抬眸问,“穆师傅走了。”
凌瑄拥着她躺下,“恩,刚去送行了,估计以后就不用他亲自跑了。”今儿跑了一大圈,他有些累了。
若兮看出了他疲倦,乖乖的躺在他边上,撑着头问,“为什么。”
调皮的发丝打落在他的脸上,凌瑄有些痒,轻轻抚开,望着她明媚的双眸,笑着道,“孙少傅要出山了。”
明艳的双眸闪过一丝惊喜,有些惊讶的问,“你那堂姐原谅他了?”
凌瑄轻笑,想起了孙荣立那自命不凡的样子,不禁开口揶揄道,“孙少傅脸皮多厚,死缠烂打的,能不原谅他吗?”
若兮亦想起了年少时的往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凌瑄抬眸看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淡淡的情愫在空气中蔓延。若兮伸了手指细细的勾勒着他脸部的轮廓。半响后,才开口道,“那你又扳下一城了,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将江西收入囊中了。”
凌瑄闭眼,感受着她指尖微微的颤抖,听她开口,握紧了她的手,抬眸,满眼笑意的点头,“我接受。”
若兮笑着甩开了他的手,起身道,“我听父亲说,朝上最近不是很安分,而且是你搞的鬼。”
凌瑄不瞒她,直言,“父皇说可以试试水了。”
若兮回眸,脸上有些担忧,此时动手,于他不利,试探的问道,“因为大皇子?”凌玮已经十六岁了,按照惯例,皇子年满十六岁就不能在住在宫中了,要封王有自己的府邸了。可是这般时候若要封王就要意味着要立太子了。眼下宫中只有两位皇子,若为凌玮封王,那即默认了太子是凌瑄,陈家不会善罢甘休。可若立他为太子,不说别人,皇帝就不会依。这样一来,这场避免不了的大战,似乎要拉开序幕了。见他点头,蹙眉问,“你有多大的把握。”
凌瑄笑,一脸的不在意,“若马冽能全力支持我,那一半。”
若兮明了这是实话,可是马冽未必会帮他,更何况还有陈菲。她亦相信马冽也绝不会帮着陈家来对付凌瑄,最大的可能是他会保持中立,“若他选择袖手旁观呢?”若兮希望在他动手之前,可以做好最坏的打算。
“必败。”却听到了他满不在乎的肯定。
若兮叹息,复而躺下,窝在他怀中,试着调节气氛,扬了扬笑道,“好像很惨。”
凌瑄握着她又要调皮的手,吻了吻指尖,故作高深的思索了会,半响才点头道,“好像是。”
若兮抽出了手就要打他,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却被他一把抓住,顺势拉到怀中,紧紧拥着,细细讲了眼下的情形,“陈家能调动所有的外戚。漕运和税收虽在舅舅和你爹掌控中,可是财政还有大部分在薛明手上,文臣上只能算是打了个平手。武将上,你知道的除了马家一直延续的一半兵权,还有一半一直在太后手中。”
若兮点头,这些她都知道,林家数代都是文臣,兵权之事一直未曾能帮到过皇上,只是这么多年了为何那一半兵权还在太后手里,歪着头,不解的问他,“皇上就没想过把那一半给夺过来。”
凌瑄脸上划过一丝痛楚,黯淡了眼眸,“他试过,多年前就试过,可是你知道代价很大。”
若兮了然,试探的问,“舅舅?”听他答是,垂眸,不禁低喃道,“真的很大,毁了整个秦家和大半个林家。”
秦家三代都是武将,当年秦老将军逝世后,秦远被林丞相接回京中。有林丞相庇护的秦远,身份自然更加尊贵,本身就是奇才,又因为秦宁的关系更受皇帝重用。当年的兵权也是跟如今一样一半在马家,一半在太后手中。秦远少年得志,连着打了几个胜仗,年纪轻轻就被皇帝封为骠骑将军,势头一度在马冽之上,军中威望甚高。马家的兵权是世代传承的,况且马冽又与皇帝关系不错,皇帝自然不会想着去夺了那份兵权。可威望甚高的秦远没有兵权实在讲不过去,要夺自然只有太后手中的那份。而那时正巧皇帝又因秦宁赐死陈皇后,放逐陈家,与太后关系正剑拔弩张时。太后自然担心她手中仅剩的那一半兵权给皇帝夺了去。若真要那样,那整个陈家都会被倾覆。还有,秦远与马雯自小就定下的亲事,这些都让太后寝食难安。为了陈家,她唯有对秦远痛下杀手。
☆、200
秋日的午后,两人静静相拥,感受着彼此间感同身受的沉痛,那种噬入骨髓的哀伤渐渐弥漫在兰藤之下,久久不能散去。
过了好久,天色已黯淡下来,凌瑄被若兮枕着的手微微有些发麻,动了动,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明儿去上林苑。”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去早课了。
“不去。”若兮想都没想就拒绝,嘟着嘴控诉道,“我讨厌马妍看你的眼神。”
凌瑄轻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这样你就受不了了。”说着撑起身子,轻轻压着她,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笑着悠悠道,“那我怎么办,我岂不是要把上林苑那几个居心叵测的人通通赶出宫去,尤其是那个陈世子。”一字一顿道出了那个碍眼的人,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着彼此吐出的气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淡淡的情愫从眼角溢出。若兮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狂热,听着他的心跳声,缓缓闭上眼睛。
凌瑄嘴角微微扬起,吻就要落下,却被一声呵斥打断。
“瑄儿。”秦宁一进院子就看到这副场面,铁青着脸,喝住了凌瑄。身后跟着的安青也大吃一惊。
若兮吓了一跳,急忙推开压着自己的凌瑄,就要起身。凌瑄却不急,低骂了一声,不紧不慢的拉她起身,站定,冲着她眨眨眼睛,才回头,“娘。”声音冷漠的没有一丝波动,让秦宁不禁蹙了眉。
“宁姨。”若兮站在凌瑄身后,低着头,喏诺的唤了她。
秦宁哪会责怪她,冲着凌瑄低声呵道,“出去。”
见她走了过来,凌瑄松开了一直握着若兮的手,转身站到一边。
秦宁瞪了他一眼,拉着若兮,轻声哄着,“你这丫头就纵着他胡来。”
若兮抬头,急忙解释道,“宁姨,不是啊。”
却别秦宁打断,“好了,乖,以后他再敢这样,我扒了他的皮。”说着又狠狠拧了拧凌瑄的耳朵,骂道,“越来越放肆了。”
凌瑄瘪瘪嘴,沉默着不开口。
若兮知虽宁姨没开口怪她,可那话也是说给她听的,低垂着眼睛,黯淡了眸子。
安青见状,赶忙出声打了圆场,“好了,好了,用晚膳了,我都快饿死了。”说着冲着秦宁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
秦宁了然,若兮这丫头心思敏感,这会低着眸,又不知在瞎想什么了。也不再说了,瞪了凌瑄一眼,拉着若兮去前厅用膳。
若兮用的很少,就起身退了出去。凌瑄要跟着去看看,可知娘这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冲着边上的墨秋使了个眼色。墨秋了然,扒了几口饭就出去了。
“看你做的好事”秦宁待若兮走远了,摔了筷子就骂。
墨言起身告退,出门时贴心的关上了门,与门外候着的东子面面相觑。
“娘,你未免想太多了吧”凌瑄极力不让她生气,淡淡的道。只是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样子,让秦宁更为窝火,拍了桌子骂道,“你把她当什么了?”
凌瑄知今儿自己过头了,所以任着她骂着也没出声,只是他不容任何人质疑他对若兮的感情,听了这话不由的垮了脸,抬头冷冷的望着秦宁,反问,“您说我把她当什么了。”
安青见状知他怒了,也知秦宁是怕他伤害了若兮,忙出声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说着拉了拉秦宁,道,“您也真是的,还怕他亏待了若兮不成。”
秦宁亦知自己失言了,转头整理了情绪,回眸对凌瑄说道,“我希望你能发乎情,也能止乎礼。”
凌瑄未答话,片刻后起身,低着头恭敬的道,“我用了,您慢用。”说完,便开门离开。
秦宁见他不羁的样子,哪还吃得下,推到了碗筷,冲着边上的丫鬟喊道,“撤了。”
安青扶她回房,轻轻的替她捶背,安慰道,“您放心吧,瑄皇子比谁都宝贝她,他会有分寸的。”
秦宁头疼,瑄儿对若兮的感情她自然不会怀疑,只是就怕失了理智,轻叹道,“年少气盛,终日又在一起,我就怕有个万一。”
安青了然,感情的事发乎情都会,但却不能都止乎礼,尤其是他俩这么两情相悦,瑄儿又正是觉醒的时候。转了转眸子,试探的道,“我听闻大皇子还没瑄皇子大的时候,皇后就给他寻了好几个女官了。”说完,就沉默不语,低眉安静的替她垂着肩。
秦宁了然,亦明了这话她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伸着纤长的手指,细细磨着,抬眸问她,“这是皇上的意思。”
“是”安青柔顺的如实回答,“皇上的意思是,他终究是皇子,以后要继承大统的,纵使他再喜欢若兮小姐,但也给不了她唯一。”听她轻笑,沉顿一会继续道,“皇上还说了,与其防范着他酿成大错,不如有序引导。瑄皇子也到了这个年纪了,这是惯例。”
“惯例”秦宁嗤笑,却知道他讲的是事实。罢了,罢了,也该让他们彼此去是适应这个残酷的事实。想来好笑,她这个为娘的倒不成想过这些,反要他那个日理万机的父皇去操心这些事。轻轻叹息道,“我这个娘,是不是做的挺不称职的啊。”
安青安慰道,“哪会啊。”
夜寂静的,黑暗中有个人影端了膳盒匆匆往兰厅走去。绕过护卫和守夜的宫女,推门而进。床上坐着的身影,听闻声响,抬眸,黯淡的眸色顿时笑靥如花,跳起,蹦到他身上,“你怎么来了?”
凌瑄伸手搂着她,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晃了晃,宠溺的道,“饿了吧。”
若兮接过膳盒,打开是热腾腾的莲子羹,笑着点头。
拥她坐下,催促着她趁热吃。若兮抬眸笑着打趣道,“你要不要先走,被宁姨看见了,可要扒了你的皮。”
凌瑄好笑,轻啄了她的眼角,无奈的说,“那就快吃,等你吃完我就回去。”
☆、201
翌日一早,朝上无大事,皇帝早早的下了朝,来陪秦宁用早膳。秦宁还在为昨儿的事烦心,却见那两个孩子倒跟无事似地,一同来请安,用完早膳后,又一同去了上林苑。
秦宁有些气不过,皇帝笑着安慰她,“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惹来秦宁的一顿捶打,于他却如同挠痒般,笑着拥入怀中。这么些年了,你还在我身边,可以一起看着孩子们长大,一起为他们操劳,真好。
上林苑里,若兮早早的就跑了出来,躺在院中的亭子里等着凌瑄下课了一起回去。今儿竟然教女工,早知道她就不来了,她最讨厌刺绣了。
墨秋端了茶水进来,忍不住数落她,“您有逃课。”
若兮起身斜靠在柱子上,指着对面走来的一群女孩道,“看,可不止我一个人啊。”
“那姑姑有病,小心我摘了她的脑袋”凌瑶走了进来,猛得喝了口水,大咧咧的骂道。
“又怎么啦?”若兮随手拉了若涵问道。
若涵自然不敢惹凌瑶,低头未说话。岳婉笑着说,“教刺绣的姑姑吵了她睡觉了。”
若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吵着凌瑶睡觉的人,下场肯定很惨,挑眉问道,“把人揍了?”凌瑶最近学了写拳脚功夫,正愁没人给她练习呢。
岳婉抿嘴笑,摇了摇头说,“没,把人绣架砸了。”
若兮错愕,半响才缓过神来,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我说呢,怎么这会都出来了。”戳了戳凌瑶的额头,笑骂道,“你这家伙,可是造福后人啊。”都把人绣架砸了,估摸着以后再也不要上什么刺绣课了。谁还会拿自己吃饭的家伙来冒险啊。
“哟,什么事让沈大小姐这么高兴啊”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
若兮头也没回,这声音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个讨厌的陈晓。凌瑶起身,转身对着陈晓笑着讥讽道,“陈大小姐有事吗?”
陈晓冷哼,仰着高傲的头,不屑的道,“无事,我是特意来看看你的,听说那太后已经知道你把绣娘的绣架给砸了,你说她会怎么罚你啊。”
若兮冷笑,这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这还没过多久呢,太后怎么会知道。再说,就算她知道了,凭了马昭仪,她怕是说都不会说凌瑶一句吧。
凌瑶自然也知道陈晓是唬自己,平素里她也不理她,娘说过她是舅妈的娘家人,虽然那个舅妈她看得很不顺眼,不过看在舅舅的面子上,自己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招惹她和马妍了。不过算她运气不好,叉了腰就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是君你是臣,你一介民女看到本公主,不行礼,不下跪,还敢看本公主笑话,你是不是活腻了。”
凌瑶的声音很大,叫叫嚷嚷的把院子里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正巧男学堂也下学了,陈晓已看到了大皇子独自一人走了出来。羞的红了脸,大臊的顿着脚。
凌玮自然听到了凌瑶的大吼,玩味着看了过来,不过没看陈晓,看到了背对着陈晓正在窃笑的若兮,扬了扬嘴角,小狐狸,果真跟他很配。看了一眼,不作停留的离开。
凌瑶扬着下巴,斜睨着她,见她瞪自己,又道,“怎么你还不服。”
“谁惹荣惠公主生气了啊。”一名男子缓缓走来,脸上挂着淡笑,声音淡雅,眸里却隐着几分危险。他是陈翔,陈家世子。
若兮起身,欠了欠身子,“世子。”无论如何,该有礼节不能少,她一直以为陈家世子该是跟薛豪一样的跨阔子弟,可她却在他身上依稀看见了谨的影子。
身后的几位女孩子也跟着她欠了欠身子。
“同窗之间不必多礼。”很合理的一句话,却是在指责了凌瑶对陈晓刁难。
凌瑶不服,却被若兮拉住,这般危险的人,是惹不得的。
细小的动作岂会逃过陈翔的双眼,轻轻一笑,抬眸对着若兮道,“听闻你马骑的很好,下午我要去马场,可有空一起去赛一场。”声音悦耳,充满蛊惑。
“她没空”不待若兮回答,一道冷声传来,是凌瑄,冷着脸走了过来。
陈翔笑,淡淡行礼,有点的惋惜的对若兮道,“那不巧了,改日再约。”没有强求,没有恼怒,平淡如水,拉着陈晓离开。
凌瑶冷哼,她讨厌死了那个陈翔,转头在院子里寻了寻,问凌瑄,“哥哥,沈若琦呢?”
凌瑄不理她,舒了眉头,对着若兮道,“我有事要出宫,让墨言先送你回去。”
若兮笑着点头,“哥哥跟你一起?”
“是,还有岳阳。”凌瑄答道,吩咐墨言留下,就匆匆离开。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凌瑶不满的嘟囔道。
若兮淡笑不语,转眸望向墨言,见他冲着自己摇了摇头,明了没什么大事,也放心了。拉了岳婉问,“下午去哪?”
“去看皮影戏吧”凌瑶提议道,宫里最近来了个唱皮影的戏班,她喜欢的不得了。
“好啊,一起去吧”若兮附和,凌瑄不在,她亦无事,不若与她们一道去看戏,省得在屋子里也闷。岳婉也道好。
“我不去了。”若涵起身对着若兮抱歉的道,“娘让中午回去,就不陪你了。”
若兮了然,自己跟若琦都不在家,爹更是忙,就留琴姨一人在家,若涵自当要回去多陪陪,吩咐墨言送她回去。
目送着两人离开,若兮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岳婉瞧见了,笑着轻打了她,“你这丫头心思还真多。”
“什么,什么。”墨秋好奇的问。凌瑶也好奇,歪着脑袋望着两人。
“无事”岳婉甩了甩手不理她们,这两个大嗓门若她们知晓了,还不搞的满城皆知。
“我饿了,回宫用午膳吧。”若兮知她俩不信,忙岔开话题。
☆、202
晚膳过后,凌瑄才赶回宫中,匆匆向秦宁请了安,就去兰厅寻了若兮。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袅袅的笛声,是她在吹笛,南宫谨赠的紫玉笛,脸上划过一丝晦涩。凌瑄在门外静静站了会,直到屋内笛声停止,才推门而进。
若兮听到声响,抬眸望去,沉默的脸上顿时笑靥如花,歪着脑袋问,“去哪了?”墨秋见他来了欠了欠身子,退了出去。
凌瑄冲着她伸了手,拉起了她,拥在怀里在坐下,靠在椅子上不答反问,“在干什么?”边说边把玩着她手中的紫玉笛。
若兮见他轻捻着那笛,脸上平淡的很,一时摸不准他是何意,抢过紫玉笛,笑着道,“吹笛啊,你进门的时候没听到。”
“这么喜欢这东西”,凌瑄的脸上划过一丝晦涩,平淡的问道。
若兮讨厌他这种淡然,让她琢磨不透他究竟是喜是怒,每每这个时候她会觉得很累,会觉得离他很远,可明明他就在自己身边啊。想着心烦,顿时就垮了脸,起身,冷冷的道,“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吹就是了。”
凌瑄知她生气了,只能妥协,笑了笑,轻声哄着她道,“瞎想什么呢?”伸手又要拉过她。
若兮闪过身子,避开他,每回都是这样,说又不说清楚,次次要自己猜,才说了两句,又转了话题。她很不喜欢这样,他若不喜欢就直说吗,我改就是了,何必要相互猜才猜去的。
凌瑄望着空空的怀抱,眸里划过一丝不悦,极力隐忍着,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兮儿,我很累。”
若兮听出了他话语淡淡的疲惫,也知他是才回来,心下重重叹息,认命的闭了闭眸子,主动坐了过去,静静靠在他怀里。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凌瑄才满意的扬了扬嘴角,握紧她的后,细细摩挲着,问,“下午做什么了?”
“跟凌瑶去看皮影戏了。”若兮垂着眉望着把玩着自己指尖的手,修长,白净,却不好看,手背上有着细小的伤痕,手心里有着厚厚的老茧,是练剑练得。伸手细细勾勒着他手背上的疤痕,有些心疼,低喃的问道,“疼吗?”
凌瑄不知她问什么,低头看了才明了,握紧了她的手道,“不疼,好久了,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伤着的了。”见她还挎着个小脸,笑了笑说,“又不是女孩子,不必太在意。”
都忘了什么时候伤着的了,若兮听了更心疼了,是啊,有些伤疤好了,消了,又有了新的。每天都在练,他哪会记得这么多啊。眼眶有些痛,鼻子酸酸的,似有泪要划出,可知他不喜欢看见自己落泪,努力忍着,眨了眨眼,抬眸问,“你下午去哪了?”
凌瑄似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扬了嘴角,凑近她,低声道,“京都衙门。”
若兮挑眉,眸里有丝惊异,“去那做什么。”
凌瑄低垂着眸,若有所思的道,“会了会京兆尹。”
“许达?”若兮更不解了,会他做什么,“他是薛明的嫡系。”
抬眸,轻笑,凌瑄脸上划过一丝讥讽,冷哼着道,“以前是。”
若兮眸里闪着惊喜,坐起转了身子对着他,拉着他问,“什么意思?”脸上是敛不住的欢喜。
凌瑄亦笑,捏了捏她的鼻尖,再拥她入怀,想了想问道,“记不记得薛清?”
若兮想了会,才忆起薛家那个不是很起眼的小儿子,“薛明的弟弟,要娶陈家庶女的那个。”几年前薛老太尉还在时定下的亲事,一度成为京城达官显贵饭后的笑料,堂堂薛太尉的嫡子,当今皇后的亲弟弟,竟然娶了外姓王爷的庶女做正妻。
凌瑄低头,有些不屑的说道,“前年就完婚了,当时你不在京城。”
“我说呢,这么轰动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那当时可热闹了吧?”若兮笑着问道。
凌瑄轻笑,这丫头唯恐天下不乱,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晃了晃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薛清与许达的女儿早就两情相悦。”
“哇噢”若兮忍不住幸灾乐祸的惊呼,见他停了,猜测道,“然后呢?是不是他怕得罪陈家,不敢纳她为妾。”若兮笑着猜到,又想起什么,忙道,“不对。许达只有一房夫人,而且好似就那一个女儿,就算薛清想纳她为妾,许达也不会容许。”说着轻叹道,“哎,苦命鸳鸯啊。”
凌瑄笑着轻啄了她的眼角,赞许道,“答对了一半。”
“一半?”若兮不解,陈家那四小姐据说彪悍的不得了,怎会容许薛清纳二房,而且还是他情投意合的。还有许达怎么说也是个京兆尹,京畿三辅之首,就算是薛老太尉的嫡系,可怎会容许自己唯一的女儿去做了别人的小妾。拉着凌瑄,央求道,“快说么,别卖关子了。”
凌瑄笑,也不再逗她,将事情慢慢道来,“许达是不肯,可那女子痴情的很,认定的薛清,几次以死相逼,最后许夫人同意了。可薛家也知道陈四小姐不会同意,所以就养在了别院,一直没带回府。”
“天哪。”若兮听了惊呼,不敢相信,“这算是什么,没名没分,偷偷摸摸的,许达竟然会同意。”
“不止如此。”凌瑄脸上划过一丝讥讽,继续道,“没过半年那许小姐就有了生孕,可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竟让那陈四小姐知道了。”说着耸了耸肩,“后果可想而知,陈四小姐直接带了人去了别院,灌了药。那许小姐伤心过度,一尸两命。”
“这么惨”若兮听了,再也高兴不起来了,无论如何那是两条人命。
凌瑄亦是,轻轻点了点头,“对,半年前的事了,薛家也不敢做声,这等家丑,许家也不会宣扬,对外只宣称许小姐染了病,不治身亡。”
☆、203
若兮脸上划过一丝晦涩,低垂着眸不语。她这般年纪正是对爱情充满美好想象的时候,可这般血淋淋的事实却冲击着她的美梦,相爱却因为权力不能相守,甚至惨死,天人永隔。抬眸又问,“那薛清呢?”
凌瑄知这事对她来说太残酷了,没敢多说,只淡淡讲了一句,“薛家现在是薛明当家。”
若兮了然,薛明当家,自然要安抚好那陈四小姐。惨淡的笑了笑,这世道好可笑,作恶的反有人去奉承着,惨死的却没人敢过问。那薛清怕也是不敢跟他哥哥放抗的吧,不然一开始又怎会容许自己心爱的人没名没分的跟了自己呢。原来,只终是那许小姐一腔痴情而已。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初闻感情之事,也最会悲春伤秋,突然就觉得好无力,仿佛对那许小姐的悲惨感同身受了般,脸上挂起悲伤,心下觉得好痛。
凌瑄哪能看她这般,伸了手就敲了她的头,有些恼怒,“做什么呢,早知道就不跟你讲了。”
若兮眼里有些微红,迷离的望着他,问,“是不是在权势面前,感情都是微不足道的。”还有些话,她没敢说出口,凌瑄,我们也是,我们的路注定不好走,若有万一,你也会向薛清一样向着权势妥协吗?
凌瑄冷了脸,他不容许任何人质疑这份感情,她更是,撇开眼冷冷的道,“在你眼里,我就跟他一样。”
“没有”若兮见他生气,急忙摇头解释,拥着他流着泪道,“我岂会不信你,只是听了有些难过罢了。”闭着眸,任着泪水在脸上肆虐,心下低诉,我只是怕而已,怕你不仅给不了我干净完整的爱,甚至连爱都吝啬给了我。
凌瑄只当她真是听了这悲惨的爱情故事,有些感伤,轻轻拍了她,轻叹着道,“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好了,不哭了,要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不成。”拉开她,抚着她脸上的泪水,轻轻哄着。好一会才止了她的泪水。心下叹息的道,以后这种事绝不再跟她讲了,省的这丫头胡思乱想。
若兮闪着眸子,握着手帕轻轻拭着脸上的泪水,想了想,又问,“所以许达忍不下这口气来寻你了?”
凌瑄一手撑着桌子上,托着头,另一手轻轻划着她脸上的泪痕,道,“寻的你爹,薛明知他不会善罢甘休,几欲除之。他得寻人做庇护。今儿是你爹去京都衙门视察公务,我们几个顺道去玩了而已。”
若兮了然,此番正是与陈家博弈的之时,他锋芒不可外漏。就如大皇子一样,平素里独来独往的,沉醉酒色,可谁也说不清他那别院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岳阳和哥哥几次打探,除了那一批批的小倌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可那别院的坐落和布局分明是那般的诡异。而且岳阳说过,有几次可以确定他已察觉到了自己,可是他却不出声,任着自己在他别院里四处打探。即使暴露了,府中守卫也是拦而不截,更不会追。太过蹊跷。
凌瑄望着她又黯淡了眸色,轻轻搂紧她,“又在想什么?”
若兮抬眸缓过思绪,摇了摇头,思索了会,道,“若我没记错左冯翊是当年外公钦点的,右扶风虽是陈家余孽,可是他府衙内已有你的人,加上许达,京都已差不多在你手中。”说着眸里含了几分笑意,弯着眉问他,“你是否又多添了几分把握?”
凌瑄知她在为那日自己所讲的只有一半胜算而担忧,虽不忍她操心,不过还是实话实说了,“没有”。沉眸望着她,淡淡笑着道,“许达算是意外的收获,把人送进右扶风府衙,只是在为之后做打算。”
“之后?”若兮不解,何来之后。
凌瑄笑着轻捏了捏她的手,垂眸沉顿一会才道,“万一败了,我可能会离宫?”
“去哪?”止住的泪水又要划过眼眶。凌瑄拥紧她微微有些发抖的身子,“南方。”怕她担忧轻啄了她的眼睑,轻笑着说,“你回来那年,岭南那出了点事,父皇派袁逸领兵过去了,之后就没回来,一直驻扎在那里。那是给我留的,还有南宫一族。出去,不过是敛尽锋芒,尽量与他们减少冲突。很快就会回来。”
若兮这才放了心,笑了笑,握着他正为自己拭泪的手,抬眸嗔怪道,“谁说你会败的。”
凌瑄望着她带着泪花的笑颜,不禁觉得好笑,笑着拥紧她,跟着附和,“对,对,对,我哪会败啊。”
两人正玩闹着,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若兮闪着眸不解,这么晚还有谁来。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兰心,欠了欠身子,垂眸道,“亥时了,该回房歇息了。”
凌瑄了然,定是娘叫她来的,与若兮相视一眼,无奈的瘪瘪嘴,起身准备离开。
若兮望着他搞怪的样子,很是搞笑,笑着想起了什么,唤住了她到,“后儿我跟安美人去护国寺三天后才回来。”
“去那做什么?”凌瑄蹙眉,还要去三日。
“安爷爷最近身子不舒服,安美人去为他祈福,宁姨见我无聊,就让我一起去了。”
凌瑄点头,也是,这几日他忙,也顾不上她,省的她在上林苑里,还要担心了她,出去走走也好,“让墨言跟你去。”似乎已经习惯了让墨言守护着她,负责她的安危。
“不用了”若兮扬着笑摇头,“有禁卫军护送,还有墨秋,都是女眷,他去了也不方便。”
凌瑄了然,点头又嘱咐道,“不要乱跑,去哪都让墨秋跟着。”见她笑着应下,才转身离开,伸手关上了门,出门又提醒守夜的宫女,晚上打起精神,好好看着。
若兮在屋内听到了他的唠叨,不由得咧了嘴,无声的笑了。又瞥见了桌上的紫玉笛,怔怔的望了一眼,叹息的收起,离开,回屋歇息。
☆、204
若兮又逃课了,懒懒的坐在石凳上,闭着眼,晒着太阳,好不舒服。今儿凌瑄出去了,她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在这等等岳婉她们。
“你明儿要去护国寺”岳婉拉着若涵走了过来,开口就问,凌瑶在后面跟着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
若兮睁开眼,点头,“恩,三天后回来。”看了看时辰,知是下雪了。
凌瑶蹦到了她身上,不满的嘟囔道,“去那做什么,多无聊啊。”
若兮笑,又听岳婉道,“那我明儿不来了。”明了她其实也讨厌来上着课,女子院里面夫子讲的都是她们早就学过的,更多的是那些姑姑在教什么《女戒》和书画,那些东西,她们岂还要那几个姑姑教了,拉了若涵嘱咐道,“你也不要来了,在家陪陪琴姨吧。”
若涵点头,凌瑶不依了,嚷嚷道,“那不是就剩我一个人了。”
岳婉抬眸看到了马妍拽着马皓往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袁逸,就想着逗逗凌瑶,笑着说,“你可以陪你那表妹玩玩啊,看,人走过来了。”
凌瑶顺势望去,蹙眉,啐了一口,骂道,“她要是敢过来乱攀亲戚的话,本公主一掌拍飞她。”望着她拽着马皓,很不爽,起身,大声唤道,“哥哥。”
若兮笑,挑眉问,“你就不怕她跟了过来。”
凌瑶一脸不屑的切了一声,自信满满的道,“你看她敢不敢过来。”想当年马妍初进上林苑的时候可嚣张了,谁都不放眼里,对若兮更是不敬。凌瑶可见不得谁欺负了若兮,狠狠的教训了她,哪那以后马妍看到她和若兮都是绕道走的。
“哈,人真走了。”若涵见马妍果真走开了,惊讶的叫了出来。
“若兮。”马皓走进,冲着若兮打了招呼,轻轻唤了她。若兮只干笑了笑,转过头去。马皓也未多言,笑着揉了揉凌瑶的头发,“你这丫头又调皮了。”他岂会不知她那点小心思。
凌瑶也不解释,冷哼道,“我就是看不得她整天跟个花痴一样缠着你和瑄哥哥。”
“若兮,若兮。”袁逸凑到若兮跟前,殷切的唤道。
岳婉很是头疼,拉开了他,骂道,“你这呆子又做什么。”
袁逸瞪了她一眼,指着她控诉道,“哦,婉儿你跟这岳阳学坏了。”见岳婉懒得搭理自己,又凑到若兮跟前问,“瑄皇子呢,我怎么没见着他,还有岳阳和若琦。”
若兮摇头,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
“瑄哥哥有事呢,哪跟你一样,整天只知道玩。这会袁叔叔不在京城,更没人管得着你了。”岳婉见他整日无所事事的晃荡着,忍不住数落了他。
袁逸不服,嚷嚷道,“谁说我就顾着玩了,我每天都来上课,哪像你们隔三岔五的来个两次,还有啊,午后我都有陪瑄皇子练剑。只不过这两天他没空而已。”
凌瑶被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凌瑄最近是挺忙的,来去匆匆的,不禁问,“哥哥在忙什么,整天见不了几面的。”
若兮靠在椅子上懒懒的道,“他忙什么啊,又不知岳阳带他去哪玩了。”
袁逸听了,冲着岳婉嘟囔道,“你哥最坏了,每次都不带我去。”岳婉气,伸了手就要打他。
凌瑶知若兮没讲实话,怕是因为马皓在,真不知她是怎么了,回宫之后,就对哥哥爱理不理的,忍不住替马皓叫屈。对着袁逸数落道,“傻子,这话你也信,还不知道蒙谁呢。”
“凌瑶。”岳婉听了忙喝止住她。
若涵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姐姐。若兮倒没什么反应,静静坐着全当自己听不见。
马皓也没什么表情,那么多事之后,他不曾奢望过她还能跟以前一样软软的唤着自己皓哥哥。罢了,罢了,终是陈家对不住她,谁让他流着陈家的血呢。
凌瑶瞪了若兮一眼,不耐的道,“行了,我不说了,神神秘秘的,跟沈若琦那家伙一个德行。”半响,又问她,“你明儿什么时候走。”
若兮没回头,望着池塘里游着的金鱼,淡淡的道,“上午就走。”
袁逸听了来了兴致,忙问道,“你要去哪?”
“我陪安美人去护国寺祈福。”
墨秋端着茶水过来,经过马皓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听她要去护国寺,袁逸忙央求道,“我也要去,带上我吧。”
墨秋笑了,这袁逸可真如岳阳说道那般,轻骂道,“说你是呆子,你还真呆上了,带上你做什么,她连我哥都没让跟着,还能带上你。”
马皓听了,有些诧异,这几年,一直是墨言负责她的安全,除了在关雎宫,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怎么这会不带着了,出声问道,“墨言不跟着?谁照顾你。”
墨秋扬着下巴睨着他,“我,你有意见吗?”
“墨秋。”若兮怕她又不依不休的,出声制止了她。
马皓反笑,这丫头,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哪从第一眼起,就对自己恶声恶气的。不过,还好,他不是很讨厌,笑着笑道,“秋姑娘,我自然不敢有意见。”
墨秋冷哼,谅你也不敢有意见。
袁逸还不死心,装作委屈的道,“若兮,我不能去吗?”岳婉轻笑,这家伙真是活宝。
若兮忍着笑,极力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断然拒绝,“不能。”她这会是去祈福的,又不是去游玩。
袁逸瘪了瘪嘴,好似很委屈。众人也不搭理他,有说有笑的,一会他倒自己插上话来了。
正说着,若涵憋见有个女孩哭着从内院里面走了出来,指着那人不解的道,“咦,那不是魏琼么,可能哭了。”
☆、205
众人望去,果真是,她是魏太常的嫡亲孙女,安明夫人魏凝的侄女,与她们关系不错,只是平素里来往的不是很密切。
岳婉蹙眉,见她哭的十分心伤,道了声,“我去看看。”
若兮点头望着她远去,见她低头安慰了一会,又亲自送她出苑,才返身回来,问,“怎么了?”
岳婉笑了笑,颇有些无奈的道,“被那陈晓骂了。”
若兮嗤笑,满脸的不屑,又是陈晓,还真不得安生了,“她平素里安静的很,又哪得罪了那大小姐。”
岳婉知她素来与陈晓不合,那陈晓几次三番找了她的麻烦,也难为她能忍着。“估计是因为魏琼昨儿跟大皇子讲了几句话,被陈晓看到了。”
凌瑶笑出了声,“大哥素来独来独往,甚少与人言语,她怎么会去跟大哥说话。”
岳婉摇头,“不知道,哭的伤心的,也没说清楚。”那魏琼是魏太常独孙女,备受疼爱,岂听人说过什么重话,今儿到好,竟让陈晓给卖了,又气又委屈的,话都说不连贯了。
若兮听了,冷笑,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吃起飞醋了,冷哼道,“那人还真把自己当太子妃了啊。”太子还没定呢,就先摆起了太子妃的谱。
“兮儿”岳婉忙喝住她,这话岂是可随意讲的,若被有心人听到,又要闹出什么事来。况且她又是秦婕妤那的人,虽有人纵着,可这终究是皇宫。
若兮冲着她摆摆手示意她知道了。
袁逸撑着脑袋听着她们说着,突然冒出一句,“我觉得她跟她哥还真不像。”
墨秋笑,“你说哪个哥,这边可还有她一个表哥在啊”,说着冲着马皓眨了眨眼。
马皓摇了摇头,这丫头绝不放过任何揶揄自己的机会。
众人皆笑,对啊,马皓算起来还是陈晓的表哥的。凌瑶想到陈翔,瘪瘪嘴,忍不住说道,“那个陈翔,阴阳怪气的。”
“还好吧,我见他淡雅的很。”岳婉倒不那么认为,他虽是陈家的孩子,但平素里待人处事很是温和,为人也比较谦逊,与那陈晓截然不同。
袁逸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转着眼珠又道,“不过听说他们俩兄妹关系不是很好。”
凌瑶冷哼,“岂止不是很好啊,据说那陈晓很看不起他。”
众人都有些吃惊,墨秋脱口就问,“怎么会,他可是世子。”就算陈晓再骄纵,可是陈翔已被封为世子,今后的汝南王,身份已在她之上。
凌瑶瘪嘴,满脸不屑的道,“什么世子啊,他不是陈王妃的儿子,据说是汝南王在外面跟一个烟花女子生的。这些年一直养在外面,直到前几年老王爷去世了,才领回王府。”
“真的,假的?”岳婉不信,陈翔风度气质一看就是个修养很好的富家公子,说他是庶子都没人信,更别说是私生子了。
若兮疑惑的望向马皓,马皓摇头示意自己亦不知道,问凌瑶,“你从哪听来的?”
凌瑶耸了耸肩,一脸不在意的说,“我听宫里的丫鬟说的,他们说是陈晓自己说的。”
马皓蹙眉,“这话以后可不能乱说了,万一是讹传,可冒犯了人家。”
凌瑶瘪瘪嘴,她向来听他的话,也知万一被太后她们听到了,恐也要责怪了自己,点头应下了。
若兮却起了疑,只是也没与她们细说,马皓说的对,这事不能妄议,陈翔是汝南王唯一的儿子,不管娘是谁,也是太后唯一的侄孙子,是太后寄予重望的。
又坐了会,怕回去晚了宁姨着急,就与她们告了别就回宫了。墨秋临走时,仍不忘瞪了一眼马皓。
马皓无奈一笑,带着袁逸,和岳婉,若涵也各自回了府。凌瑶见没人陪她玩了,也兴怏怏的回了昭阳宫。
第二日清晨,若兮便陪着安青去了护国寺。凌瑄将她送到宫门口,便也出宫了,最近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昨儿晚上又答应了若兮,等她过几天回来了,带她去景山看枫叶,这几天他必须将事都处理了。
关雎宫里,秦宁蹙着眉,静坐着,见兰心进来,抬眸问,“都安排好了。”
“好了。”兰心应下,见她仍蹙着眉,出声宽慰道,“人是皇上亲自选的,您又过过目了,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笑了笑,又道,“您该高兴,小主子长大了。”
秦宁叹息,她哪是不放心这些啊,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傍晚用过晚膳之后,凌瑄还在书房里忙着,这是原来若兮的卧室,不过她一天也没有住过,又恢复了原来书房的样子。这是今儿从锦城传来的密函,南宫谨已经派人出去了,不出半年,烽火堂的人便会暗中潜入各个外戚王爷府。这样一来,只要再拖个一两年,他的胜算就可大大提高了。只是这一两年,不知道拖不拖得起。
听到对门卧室有些声响,唤了东子,问,“什么事?”
东子垂眸,只道,“天凉了,婕妤派人给您多加了一床被子。”不该管的事,他绝对不会多言一句。
兰心推门而进,手中端着一碗药,笑着问,“怎么还不休息。”
“还早呢”凌瑄淡淡答道,望着她手中的药,蹙眉问,“这是什么。”
“快入冬了,怕你晚上冻着,主子让药房给你熬了补药。”兰心不着痕迹的答道,递给他,催促着他喝了。
凌瑄依言喝下,蹙眉问,“味道怎么这么怪?”
兰心接过空碗,笑道,“药哪有不苦的,早些回房休息,别累着了。”说完就退了出去,经过东子时,又吩咐道,“好好伺候着。”严厉的眼神,让东子有些发悚。
凌瑄待她走后,又坐下看书,只是不知为什么,心神不宁的,什么都看不进,感觉身上一阵阵的发热。
☆、206
凌瑄终感觉到了不对劲,难道那药有问题,抬眸冷冷的扫了眼东子。
东子闪躲着不去看他的眼神,极力镇定的道,“主子回房歇息吧。”
凌瑄心神不定的,也没看出他的异样,药是兰心送来的,肯定不会有问题,许是累着,想着索性就起身回房歇息了。
东子望着他回了房,也舒了口气。
凌瑄进屋,就闻到屋子里有股异样的香味,也懒得找人来清理,拖了外衣就要上床歇息。只想着没准又是若兮在香炉里放了什么香料,这丫头对各种香味特别钟爱,又嫌弃他屋子永远都是一个味,时常会捣鼓了各种香料掺在香炉里。想到那丫头,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只是准备上塌了,望见床上似乎有个人影在动,下意识的抽了剑,挥落了床幔,惹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定睛一看,一个女人正躺在床上,似被吓坏了,脸色一片惨白。凌瑄蹙眉,冷声问,“你是谁?”
晦暗的灯光下,依稀可以判出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娇好,身上只穿着一缕薄纱,若隐若现的勾勒出妙曼的身形。
“奴婢玉柔,是婕妤派来伺候三皇子的。”女子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尽力隐忍着,垂眸答道。轻揉的声音,蛊惑着凌瑄的神智。
凌瑄大抵已明了今儿是怎么一回事了,教习的女倌,早就听岳阳讲过了,只是之前觉着可笑的事终于呈现在自己眼前了。明了了安青为何会突然去护国寺,更知晓了此刻阵阵发热的身子是怎么一回事了。收了剑,对着那女子冷声呵道,“出去。”隐忍着,拉回自己仅有的理智。
女子自然不会乖乖出去,她这般年纪了,对那事早已知晓了,况且她一介宫女,这是她出头的唯一机会。若失去了,即使皇帝不赐她一个失职之罪,今后也再无出头之日,她不要像那些白头宫女一样,老死宫中。起身,撂下薄纱,如猫儿般爬了出来,爬到他身边。
那明晃晃的一片雪白和微微含泪的眸子,冲击着凌瑄的视觉,口干舌燥的,身上止不住的发热,已满头大汗,理智在渐渐丧失。
那女子见他已憋的满脸通红,心知已成功了一般,继续爬着,凑近他,爬起,跪在他身前,试探的伸手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汗水。女子冰凉的手缓解了凌瑄的热度,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本要挥开她的手也停留在了半空中。女子见状浅笑,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柔软之上,轻揉着,附耳发出细微的唤声,趁着他恍惚之间,轻轻扶他躺下。
凌瑄早已丧失了理智,只由着她主导着一切,沉沦之前眼前晃过另一张明媚的笑颜。
清晨,凌瑄未给秦宁请安就出宫了。秦宁一时摸不准他这是不好意思,还是生气了,唤了负责他屋子的兰月,见兰月冲着她笑着点头,心下明了。派人唤来了昨儿伺候的玉柔。
兰心端了药来,笑着冲玉柔说道,“姑娘,用下吧。”
见她似乎有一丝的闪躲,秦宁黯淡了眸子,她不喜欢太有野心的女子在凌瑄身旁。有些事为她可以让步,但有些事她觉不允许。沉眸望着她,冷冷的问,“怎么,不想喝。”
玉柔吓了一跳,她哪敢,跪下瑟瑟发抖的道,“奴婢不敢,只是上午三皇子已让奴婢喝过了。”
秦宁倒有些诧异了,向兰心使了个眼色,兰心了然,出去,一会回来,冲着她点了点头。
秦宁已明了玉柔没撒谎,也不再多说,吩咐她以后要好好伺候三皇子,就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三日过后,若兮回宫,一大早就回来了,催着安青紧赶慢赶的,敢在凌瑄去上林苑之前回来了。想着给他一个惊喜,冲进了他的院子,不等她进来,却远远的望见一群内侍抬着个被子从他屋子出来,被子里显然是个女人。满心欢喜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转身就离开。
墨秋自然也知是怎么一回事,忙追了出去。
屋外的东子看到了这一幕,惊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着返回了屋中。
凌瑄正在换衣,见他回来,脸色不是很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蹙眉问,“怎么了。”
东子望了他一眼,别开眼,犹豫着说道,“刚刚若兮小姐在门外。”
未等他说完,凌瑄就一把推开了他,跑了出去,未见着人。低咒了一声,在院子里找了开人。寻不见人,想着刚回来,会不会去给娘请安了,冲进主屋。只见娘独自一人在用早膳。
秦宁见他来了,很是高兴,这几日他都未来请安,一早就出宫,晚膳过后才回来。她摸不准他是忙,还是生气了,这会来了就好,忙拉过他,仔细整理着他还未穿好的外衣,道,“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凌瑄不答她,望见屋里没他要找的人,就问,“娘,若兮有没有来?”
秦宁不解,“还没回来啊。”望见他脸色不好,扣着扣子的手,顿了一顿,难道是。。。
凌瑄退开,冷冷的道,“娘,今儿是最后一次,若兮回来了,我不想她多想。”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秦宁惊住,愣坐着久久不语。
凌瑄又赶到兰厅,只见墨秋在整理,却见不着若兮,问,“若兮呢?”
墨秋起身,垂眸答道,“去寻荣惠公主了。”
凌瑄皱眉,转身又离开。
待他走后,墨秋寻了个空挡找道了墨言,拉着他问道,“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儿早上我们回来。。。”
墨言知道她要说什么,沉声打断厉声呵斥,“秋儿,注意你的身份,有些事不是你该管的,就不要管。”
墨秋愣住,哥哥从来没有大声跟自己说过话,更别说责骂了。可是今儿。。。明了了,低眸应下。
☆、207
若兮避了凌瑄好几天,躲在凌瑶房里,拖着腮胡思乱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事算是正常吧。他是皇子,哥哥之前就提醒过自己多次了,他的身份注定给不了她唯一。谨不是也说过么他给不了自己干净完整的爱。她以为自己会不在意,可是望见那一幕时,那个口口声声喊着,只要是他给的,再肮脏残缺的爱,都甘之如饴的沈若兮去哪了呢?不禁暗自恼了自己,只是一个女倌就受不来了,但若以后三宫六院的,可要怎么办了。
“你跟哥哥吵架了?”凌瑶撑着头,不解的问她,小脸都皱道了一起。
若兮瘪瘪嘴,避开她探究的眼神,头别到一边,“哪有?”
“那你成天躲在我这干嘛?”凌瑶嚷道,总是什么都不肯跟自己说,都连着在这躲了三天了,还装成个没事人似的,骗谁呢。
若兮也恼,她正烦着呢,“你要不留我,我今儿就回去了好了。”又怕爹担心,没法回家,这宫里也她没别的地方可去了,那日只遣了墨秋跟宁姨说了声来陪凌瑶住两天,就来了。宁姨肯定是明了的,不知她该怎么想了自己。善妒?这是宫中女人的大忌。还有,才来昭阳宫的那会,还以为他会追了来寻,还愁着不知该如何面对了他好,可没想到今儿他竟都没来过。好吧,她承认这让她更难过了。
“我哪敢啊。”凌瑶见她生气,可不敢再惹了她,摆手道,“我是无所谓,巴不得你一直在这陪着我,就是那袁逸,整天烦的不得了。”
“袁逸怎么了?”若兮缓过神来,不解的问她,纳闷她住这跟袁逸会有什么关系。
凌瑶瘪瘪嘴哭丧着脸道,“你这几天没去上林苑,袁逸整天拉着我哭诉,问我你是不是跟哥哥吵架了。哥哥心情不好,尽在校场发泄了,苦了他们陪练的几个啊。”见她不信,又道,“要不你今儿去上林苑,你去看看袁逸鼻青脸肿的。”开玩笑,再不拉她过去,自己非要被那几个人骂死了。
若兮想着也好几天没去了,婉儿她们怕是要担心了,点头就答应了,也不可能躲一辈子。心下微微叹息,苦涩的闭了闭眸。也许要想永远陪在他身边,就必须学会忍受。
凌瑶未瞧见她脸上的晦涩,只听的她答应去上林苑了,暗自舒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任务了。
若兮去的很晚,到上林苑的时候,夫子已经在授课了,她是故意的,能多避一时,就多避一时吧。只是还是在凉亭处,望见了他。
倚靠在柱子上,沉眸望着她低着头一步步走来,他在等她。没去寻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思念疯了一样的蔓延,一日不见,岂止是如隔三秋,更何况,他已好几日没见着她了。
若兮望见了他,微微有些吃惊,想着还是避不开,眼神闪躲着,避开他紧盯着自己的双眼。镇定的缓过神,不去望他有些忧伤的眸子,低垂着眸往上林苑走去,经过他身边的,终于被他拉住。
☆、208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手还是被他紧紧握住了,那一刻,不想挣扎,不想推开,那些埋怨和纠结在望见他的那一刹那,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在等自己,没有不闻不问,或许他亦只是不知该跟自己如何解释了。她承认望见他的那一刻,有丝欢喜在心底划过,只是欣喜的同时,突然发现在这份感情里,她已低到尘埃了。
直到将她的手紧紧我在手中,凌瑄终于安心了。低垂着头,望不见她的表情,琢磨不透她是否还在生气,只知她未挣开自己,那就好了,轻捏着她的手,柔声问道,“什么时候回宫?”
被他握住的手顿了顿,若兮抬眸,眸里有些清冷,望着他同样冷漠的眼眸,别过头去,垂眸,冷淡的道,“今儿就回。”一句解释都吝啬的不肯给,他是吃准了,无论如何,她终会妥协的吧。觉得好无力,原来他们彼此都习惯了她的退让。
话语里的冷淡让凌瑄蹙了眉,知她是在生气了,只是,对于那件事他不想多说。松开她的手,淡淡的道,“那就好,呆会让墨秋去接你。”
若兮闭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望着他,扬着嘴角,应下,“好,我先去上课了。”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说完不待他答,便离开。
凌瑄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背挺得的直直的,似在宣誓着属于她的骄傲。无力的倚在亭柱上,骄傲如她,也许要的只是那份唯一,只是这份唯一,终是他给不起的。。。
“你在想什么?”岳婉第五次提醒了她该翻页了,终于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若兮敷衍的笑了笑,拖着腮,倚靠在墙上,扯了扯嘴角道,“没有。”
岳婉知她不想讲,也没逼问,只是她这性子,还真不是很放心,翻着手中的书,似无意般的说道,“若兮,你是怎么了,生于世家,长于皇家,不会连这也看不开吧。”
若兮挑眉望了她一眼,扔了手中的书,无奈的道,“又是墨秋说的吧。”也只有她敢这么多嘴了。
“这你可冤枉她了,你回宫到现在,我还没见过她。”岳婉收起了两人的书,这课不听也罢,人坐这,心都不知去了哪儿了,拉着她就出了屋子。止住了要跟着凌瑶。
凌瑶瘪瘪嘴,不去就不去,低头继续玩着手中的布偶。
岳婉挽着若兮,在静静的宫道上走着,时而能传来两院夫子的声音。逃课,于若兮是常事,她倒是头一会,除非不来,要来的话,无论夫子、姑姑们讲的再无趣,再枯燥,她亦会听完一整堂课。若兮时常认为岳婉比自己更像个世家小姐,知礼数,识大体,顾大局,对任何人都是那般的大方优雅,处事圆滑,待人委婉,永远秉承大家小姐的风范。凌瑶也常嘲笑她,总有一天会被那些条条框框给累死。
“不是她说的,那还能有谁,凌瑄那性子,总不会自己说吧。”若兮临湖而坐,倚着雕栏,望着水中自在游着的锦鲤,兴致怏怏的说道。快入冬了,不知这池子里的锦鲤冬天会不会冻死,池子不深,隐约能见底。这池子在上林苑的北面,若兮才发现,坐这正好能望见上午她跟凌瑄站着的亭子。
岳婉也在她边上坐下,笑道,“当然不是他说的,只是这几天疯了一样拉着他们练武,苦了哥哥他们,又不敢问他,墨言自然问不出什么,只能去逼了东子,威逼利诱,就差严刑拷打了。折腾了东子两天,昨儿才问出来。”
若兮耷拉在雕栏之上,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那家伙,倒不怕凌瑄罚了他。”
岳婉望着她,笑了笑,“若兮,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连称呼都变了?”
若兮被她问住了,微微垂了眸子,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自己都不知道,不再亲昵的唤他瑄哥哥了,喜欢慵懒的靠在他怀中,一遍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凌瑄,凌瑄,凌瑄。是不是在韶华山的时候?那孤苦无依的一千多个夜晚,一遍一遍的念着他的名字入睡。
岳婉知她陷入自己的沉思,淡笑着望着飘落在水面上的片片落叶,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她相信若兮终会想通的。身在世家,这是太过寻常的事情,不要说他是皇子,即便是普通世家之子,他若要三妻四妾,她们也只能忍着,这便是世家女子的命。其实若兮是幸运的,皇上和秦婕妤宠她,凌瑄又早就认定了她,没有谁敢用她的婚姻换取家族的荣华,即便沈丞相有那份心,凌瑄也已是最好的对象了。不像自己,将来归宿在哪,由不得自己,或许,也由不得爹娘。想至此,便悲从中来,黯淡了眸色。
若兮终察觉了她的不对劲,觉得有股悲戚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晃着她的手,问道,“你在想什么?”
岳婉缓过神,敛去脸上的苦涩,聚起笑颜,望着她道,“在想你啊,是不是想通了?”
“这有什么通不通的,他是皇子,我不过是一介臣女,还能管了他不成。”若兮瘪瘪嘴,垂着头答道。凌瑄这事,她不想多想了,反正都答应他要回去了,日后时间长这呢,日后在说。垂着眸望见脚边花盆边上似乎有一个锦袋,指着问,“那是什么。”
岳婉知她口不择言,也不去管她,听她说地上有东西,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像是一个香囊。捡来一看,紫色的底,上面绣着精细的图案,闻着有些安息香的香味。递给若兮。
若兮看着,像是男子用的,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个石头,骂道,“谁这么无聊,这么好看的香囊里面放块石头。”说着又把石头塞了进去,甩手仍在池子里,惊得池里的锦鲤到处乱窜。
“喂。”岳婉想要拦下,却没拦得住,这丫头真是,还不知是谁的,就这么扔了,嗔怪道,“万一人家来找怎么办?”
“就一石头,谁这么无聊了来找。”若兮满不在意的答道。
岳婉无奈微微叹息,这丫头是被人宠坏了。
若兮不理她,百无聊赖的四处观望着,还有一会才下课,转着眸子,突然歪头,窃笑着对岳婉道,“你觉得我哥如何?”
“若琦?”岳婉不解,点头道,“很好啊,怎么了。”
若兮笑开了颜,挽着她的胳膊,倚在她身上,撒娇道,“那你以后做我嫂子吧。”
岳婉笑,这丫头又着了魔,拍了她的手,装作一脸无奈的道,“我可不敢跟荣惠公主抢了。”
“我哥不喜欢凌瑶。”若兮一口咬定的道,“凌瑶心思简单,我哥肯定不喜欢这种,我哥喜欢你这种,聪明,漂亮,大气。”
“哟,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好啊。”岳婉听了,笑着揶揄道。
“别打岔,我说的是真的。”若兮见她玩笑,认真的讲道。
“若兮,你应该了然,我们的婚姻不是由得了,我们做主的”,岳婉转头望着她脸上划过一丝晦涩,不敢多说,转眸笑着说,“再说,你就这么肯定,你哥不喜欢心思简单的?”
“我哥跟个狐狸一样,他怎么会喜欢那么单纯的。”若兮笃定道,凌瑶虽骄纵,可心思单纯,这样的小白兔,沈若琦那狐狸不会喜欢吧。
“若琦心思缜密,若在寻一个太过心细的,日子会过的很累的。”
若兮不明白她是何意,难道两人都是心思细腻的就不好吗,听了她的话,窃笑着问道,“哦,那你的意思是,你以后就想要寻一个心思简单的?”
“你这丫头才多大,就想着这事,定是墨秋把你给教坏了。”岳婉不想在跟她继续这个话题,笑骂着道。若兮不服顶了几句嘴,岳婉趁机岔开话题,一言一搭的也就扯远了。
见她不在执着刚才的话题,岳婉沉眸,淡笑着望着远方,不是想要寻一个心思简单的,只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心思简单的,就觉得还是心思简单的适合自己。
若兮听闻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眸一看,有些惊讶,拉了拉身边的岳婉。岳婉回头,是凌玮,身后还跟薛豪几人。
两人起身行礼,“见过大皇子。”
凌玮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免礼,低着头,着急的四处寻找着。身后的薛豪也不断吆喝着,“快找,快找。”
若兮不想搭理这几人,拉着岳婉就要走。岳婉却冲着她摇了摇头,这于理不合,见凌玮一脸的着急,上前问,“大皇子在找什么?”
凌玮抬眸望见若兮一脸的不愿,淡淡扫了她一眼,对岳婉说道,“可有看见一个紫色的香囊?”
岳婉愣住,撑大了眼睛,转眸望向若兮。
☆、209
若兮错愕,心中低骂,不会这么巧吧。
凌玮望见这两人的表情,明了她们定是见过,沉眸望向若兮,冷声道,“你见过。”不是疑问,是肯定。
若兮讨厌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口气,目空一切,仿佛自己永远高高在上,扬着下巴,冷眼望着他,冷声道,“见过又如何。”
凌玮沉着的眸瞬间黯淡了,果然是她,脸上划过一丝狠厉,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问,“你把它藏哪了?”
“藏?”若兮感觉可笑,不羁的反问,“一块破石头,你觉得我要藏。”
“石头?”凌玮低声默念着她的话,眸里闪过一丝哀痛,转瞬即逝,冷眸紧盯着她,厉声道,“在你眼里那是块石头,在我眼里那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价值连城。”若兮笑,满脸的不屑,“大皇子,我不得不怀疑,你今儿是不是故意来找茬的。”正如凌瑄所说,不管他如何,他的身后是薛家,纵然他再无害,彼此对立的身份亦改变不了。而现在朝上局势又不明朗,凌瑄已在暗中策划,他更不用讲了吧,所以若兮怀疑这压根就是个阴谋。
“找茬?”凌玮却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讥笑着道,“沈若兮,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若兮也不恼,挑眉反问,“是嘛?”
凌玮不想跟她牵扯太多,冲她嚷道,“我没空跟你啰嗦,把香囊给我。”伸了手,就冲她要。
若兮冷笑,别过脸去,直言,“不好意思,我扔了。”
凌玮怒,脸上甚至有丝惊慌,上前就握住若兮的手,厉声呵道,“扔哪了?”眼里似有怒火要喷出。她最好求神拜佛能找到,不然的话,他定不会放过她,谁的面子也不会看。
这般狰狞的表情饶是谁,看了都要后怕。只是,若兮岂会屈服去他的威吓之下,更何况她早已认定这是他估计搞的阴谋,越愤怒,越是伪装,抬眸斜睨着他,淡笑道,“忘了。”
凌玮愤怒,握紧抓着她手腕的手,若兮吃痛,微微蹙眉,忍着没喊出来。
一直沉默着的岳婉急了,忙上前央道,“大皇子,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若若兮有个好歹,这罪过谁都担担不起。他与凌瑄本就是势不两立,若再伤了若兮,那还得了。
凌玮不理岳婉的央求,抓着若兮的手,越握越紧,眸里就要喷出火来,“沈若兮,别逼我动手。”
若兮终于忍不住痛,挣扎起来,眸里渐渐蓄了泪,“你已经动手了,痛,放开我。”
她越挣扎,凌玮的手握着越用力,望着她眸里噙着的泪水,他有一股报复的快感,沈若兮,你也今天,嗜血的眸里有着残忍的笑意,“痛,你也会知道痛。”望着她痛苦的脸扭曲的控诉道,“你这般任性,肆意的人还会知道什么是痛。”
若兮不知他为何意,忍着痛,怒声吼道,“你什么意思?”
岳婉望着若兮疼得都快哭出来了,更急了,就要掰开他抓着若兮的手,“大皇子,您快松手,您弄疼她了。”
“滚开。”凌玮甩手甩开了她,一个失手将她推到在地。
岳婉吃痛,手被擦破了,身上还好,天凉衣服穿的厚,不曾擦伤。
若兮见岳婉倒地,大惊,急着想要去看她可有摔伤,可却被凌玮紧紧抓着,一时心急,冲他怒骂道,“混蛋,你快放开我。”
被她如此大骂,凌玮却不怒反笑,一脸讥讽,凑近了她哑着声道,“原来这就是沈家大小姐的涵养。”
“滚”,若兮气急,避开他的靠近,怒目冲他嘶吼。
凌玮冷眼望着她的狼狈,朝薛豪使了个眼色。
薛豪了然,窃笑着走进岳婉,俯身,道,“岳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让本少爷来扶你起来。”
岳婉跌坐在地上,摇着头往后躲去,薛豪是出了名的色胚,平素里就对她们几个垂涎的很,只是苦于凌瑄和哥哥,不敢造次,可如今。。。
“薛豪,你滚开。”若兮冲着薛豪嘶吼,却被凌玮一把抓住,恶狠狠的道,“说,到底扔哪了。我动不了你沈若兮,还动不了她不成。”
凌瑶拉着若涵出来寻她俩,刚出院门就望到了这一幕,若涵大急,拉着凌瑶问该怎么办。
凌瑶亦急,大哥素来与他们井水不放河水,怎么今天招惹上若兮了,这会她俩过去,也没多大用,只能找哥哥,想着忙对若涵说,“快,快去找哥哥。”
若涵明了,赶忙往南院跑去,凌瑶走向若兮那边,朗声喝道,“薛豪,你若敢碰她一下,本公主剁了你的猪爪。”
众人望向她,只见她手背在身后,不疾不徐,慢悠悠的走来。凌瑶是个小恶魔,仗着大家对她的宠爱,没少在上林苑里作威作福。她生性可爱,嘴又甜,深受皇帝喜爱,即便是惹出了什么大乱子,皇帝也不会怪罪了她。所以,但凡在上林苑学习的人,知晓的第一条准则便是不要招惹荣惠公主。
薛豪自然不敢招惹她,起身谄笑的道,“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不过是想扶她起来而已。”
凌瑶轻哼,冷冷瞥了他一眼,上前扶岳婉起身,仔细查看了她没多大伤,才放了心。将她拉在身后,扬着下巴,冷眸望着凌玮,脸上却带着笑意问道,“大哥这是做什么,若兮可是关雎宫的人,您这么握着她,好像于礼不合吧。”
若兮微微有些吃惊的望了凌瑶一眼,从未见过凌瑶的这一面,她一直以为凌瑶是个被宠坏的公主,任性却单纯,可没想得到她竟也有这般霸气的一面。原来,也是只会挠人的小猫啊。
凌玮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却未松开抓着若兮的手,她不说沈若兮是沈家大小姐,也不提那林家,却说她是关雎宫的人。有趣,有趣,原来这个看似骄纵简单的妹妹,竟也是个狠角色。今儿倒让他大开眼见了,他就说,马昭仪这般厉害的人怎会教出蠢若白痴的女儿。想着,斜睨着她,冷声道,“她拿了我的东西,我自然要问她要了。”
“你胡说什么。”若兮缓过神来,冲着他吼道,就要挣扎开他的钳制,却反惹怒了他,手下更加的用力。
凌瑶见那句话喝住了他,也暗自放了心,这会她要尽量拖延时间,等着若涵把哥哥找来。冲着若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激怒他,转眸笑着反问凌玮,“若兮拿了你的东西,这话从何说来。她虽是臣女,可在宫中,吃穿用度皆高于我这公主之上,为何要拿你的东西?”
“胡说”凌玮玩味的重复了若兮的话,笑着对凌瑶说,“为何要拿,那你要问她?”转眸又冷凝着若兮,“你说,你可有拿过那紫色香囊。”
“那只是一块石头。我又不知道是你的。”若兮失声吼道,她不想在跟他纠缠下去,她快被他折磨疯了,强忍住就要流下的眼泪,心下不停的嘶吼,凌瑄,凌瑄,你在哪里?
凌瑶见她已快崩溃,大急,上前就要拉住凌玮,警告道,“大哥,你快放开她,若伤了她,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凌玮冷笑着避开她,扯过若兮,“后果,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后果。”他明了她的伎俩,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凌瑄赶来而已。他来也没用,那东西他今儿必须找到,若真被她毁了,或找不着了,他要她命赔。想着手下更用劲,狠厉的望着若兮,狰狞的低吼道,“说,到底扔哪了。”
“放开她”,不待若兮答,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是凌瑄。
“哥哥”,凌瑶见他来了,也放了心,身后不远处若琦、岳阳和东子匆匆赶来,还有马冽和袁逸,墨秋亦扶着若涵往这边跑来。
凌瑄沉眸望着凌玮握住若兮的手,眸里有戾气闪过,一步一步走向她,淡笑着示意她安心。抬眸冷冷望着凌玮,重复道,“放开她。”
岳阳赶来,仔细查看了岳婉的伤口,将她和凌瑶拉到身后,见凌玮还不松开,就要拔剑,却被若琦死死压住。
凌瑄走近,凌玮已听得他的喘息声,心下明了,他是急着奔跑过来的,这么急,竟然跑到气息都乱了,这个沈若兮就这么重要吗。扯了扯嘴角,松开握着若兮的手。
凌瑄见他松手,轻轻拉过若兮,轻搂在怀里,退后两步,低头,柔声问,“怎么了。”细细的轻揉着被凌玮勒红的手臂,极力隐忍着眸里的戾气。
若兮的泪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哭诉道,“我捡到了一只香囊,里面就一块石头,以为是谁恶作剧,就随手仍在池里了,可他却说是他的。”
“扔哪边了?”凌瑄止住她呜咽的陈述,他不想听这些,他只想赶快解决掉这里的事,带她离开。见她伸手指向池中,了然,搂着她低声说了句,“等我”。
说完便松开她,向池边走去,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纵身跃下池塘。
☆、210
只听扑通一声,就见他跃入水中,若兮傻住,半响才回过神,奔了过去,哭着嘶吼道,“凌瑄。”
已是深秋,池水冰凉,虽不深,可也及腰,那香囊里装的是石头,想必已沉入池底,水里鱼儿乱窜,望不见底,必须要蹲下,潜入水底,细细查找。听的她的哭泣,心下更痛,冷声呵道,“若琦,拉住她。”说着便又潜入水中。他竟然让她无端遭了这罪,那哭泣的眼眸,轻颤的身子,如长满荆棘的藤条在抽打着他的心,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赶快找到那什么香囊,赶快带她离开。凌玮,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了若兮。
若兮挣扎着就要下去,若琦哪能让她下水,拉住她哄着,“若兮,听话,水不深,他一会就能上来了,你别下去添乱。”
马皓不忍望见若兮哭的这么伤心,上前也想去替她找了,却被身后的墨秋拉住。
墨秋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些慌乱,下意识就拉住了他,低声道,“不要”,他不熟水性。
马皓错愕,回头诧异的望着她,“你?”
墨秋眼里划过一丝不自在,瞬间敛去脸上的慌乱,换上了冷笑,含着淡淡的讥讽,“若兮小姐的事,三皇子会处理,就不劳烦你了。”
马皓脸上僵住,冷冷望了她一眼,甩开她,转身离开。
墨秋嘴角划过一抹苦笑。
岳阳见凌瑄还不上来,有些急,将婉儿托给袁逸,向池边走去,想着也要下去,却被若琦拦住,冲着怀中哭的无力的若兮努了努嘴。
岳阳了然,这丫头满脸的心疼,这下好了,头顶的阴霾总算要散去了,他们再也不要被人拉去校场当靶子了。估摸着水虽有些凉意,可凌瑄也是练武之人,必定能受得了,也就放心了。差人去取了毯子,安静的站在边上等着他上来。
凌玮却站不住了,他没想过凌瑄竟会亲自下去找,沈若兮,果真是他的劫。心中苦笑,目光冷冷扫向哭的快岔气的若兮,“沈若兮,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凌瑄那样纵着你。”说完便也跳入水中。
若琦有些错愕,与岳阳相视一眼,这大皇子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凌瑶冷哼,骂道,“神经病,他惹出来的事,这会他倒去当好人了。”
“别去管他,当好人,也得凌瑄领他情啊。”岳阳冷笑道,又问蹙眉问若兮,“什么东西,这么贵重。”
若兮不理他,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她没法跟他们在这跟没事人一样闲聊,她要凌瑄,她要他赶快上来。
若琦冲着岳阳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多问。
岳阳明了,闭了嘴。
“摆明了是找茬,我一定要去告诉父皇。”凌瑶见凌瑄还不上来,恨得牙痒痒的。
边上薛豪一听,却下破了胆,凌玮是皇子,又有姑妈保着,皇上自然不会怪罪他,这事若闹到皇上那,别爹知道了,跑不了一顿好打,忙解释道,“那香囊是大皇子随身携带的,平素里宝贝的很,碰都不让人碰一下的。”
“你见过谁宝贝一块石头吗?”岳婉也忍不住出声呵斥他,今儿这事,摆明了是凌玮找茬。
薛豪头却点的跟捣蒜似的,“是石头,是石头,有次他落在课桌上了,陆愉好奇打开看了就是块石头。后来被大皇子发现了,就把陆愉赶出了上林苑。”
“变态。”凌瑶听了,低骂道,竟把颗石头当成宝贝。岳婉拉了拉她,示意她别乱说话,凌瑶却不在意,满脸的不屑。
陆愉?岳阳望了若琦一眼。若琦扯了扯嘴角,不止是赶出上林苑吧,陆愉的父亲陆鸿是大司农下面的太仓令,薛明的嫡系,前几个月却不知得罪了谁,无端被贬,一家人被逐出京城。听闻说出京还未有几十里,便遇上贼人。那些贼人什么也没抢,只卸去了陆愉的一双手。听闻这消息后,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就去查了陆家的底细。可是他们俩查了一个多月,愣是没查出陆家有跟谁接过大仇。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得罪了这大皇子。
两人皆沉默了,不知这事究竟是否与凌玮有关。若是巧合,那未免太巧了,若真是凌玮所为,那只是碰了一下那石头,就无端遭了这么多罪,这石头,也太精贵了。还有,能轻而易举就贬了太仓令,那他的势力不可小觑,甚至是远在凌瑄之上。可他竟掩藏的这么好,没让他们察觉道一分一毫。岳婉叹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池边围了这么一群人,本就十分抢眼,更何况还有两位皇子在水中,一时便围了很多人,丫鬟,内侍,还有从上林苑陆续出来的各家少爷和贵女。
陈翔倚在不远的树边,望着无力的靠在沈若琦身上的若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有趣,果然有趣。
哗---,一阵水声响起,凌瑄站起,手中握着那个紫色的香囊,终于找到了。
“凌瑄”若兮见他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趴在雕栏上,急着唤着他。
凌瑄冲她温柔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香囊,示意她安心。转身将那香囊扔给了凌玮,冷声道,“这次是她不好,我替她向你道歉,不要再有下一次。”说完看都不看他一眼,握住若兮伸来的手,上岸。
若兮不管他全身湿透,一把抱住他,紧紧拥着,任他再说,也不撒手。凌瑄怕冻着她,想要推开,可她却不撒手,无奈,只得任着她,批好墨秋替来的毯子,也将她裹住,搂着她,回宫。
凌玮站在水中,耳边还回荡着他刚才的警告,沉眸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寂寥的笑意。低头望了望手中他刚扔过来的香囊,紧紧握住,这只是块石头,却是他唯一的温暖。
☆、211
这么大的事秦宁岂会不知,听闻是由若兮引起的,匆忙赶了出来。刚出宫门没多久,就遇上了这往回走的他们,见他俩都安好,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若琦见她来了,也就准备回府,今儿事太多了,他必须要去理理,无论如何先把婉儿和若涵送回家再说。岳阳明了他的意思,也向秦宁行礼,告退,拉着还在磨蹭的袁逸就走。
凌瑶怕凌玮恶人先告状,早就回了宫,将事情始末添油加醋的告知了马雯。本来想去父皇那里先去告了凌玮的状,却被马雯拦住。
马雯倒不担心这事会掀起什么大风浪来,秦宁的性子淡的很,只要凌瑄和若兮未受伤,断然不会去追究了谁对谁错。其次,就算皇后闹了,皇上也不会去责罚了若兮的。太后那,纵使她再看不顺眼若兮,也不会在这事上多说的,孩子吵架再寻常不过的事,她一老太太若插手了,反倒显得她小家子气,容不下若兮了。况且,这般时刻,她笃定了薛琳不敢闹,反而会责怪凌玮惹上了若兮。
果不其然。椒房殿内,皇后在屋中忐忑的踱步,见凌玮终于换好衣服出来,指着他就骂道,“你要么几日不回来,一回来就惹出这事,好好的你去惹那丫头做什么。你舅舅在朝上辛辛苦苦的为你铺路,你却到处惹事,你已经十六岁了,难道你要一直这么晃荡下去吗?”
“母后。”凌玮出声打断了她的絮叨,冷冷望着她,道,“儿臣这就走,不惹您碍眼。”说完转身离开。不顾她在身后的嘶吼,阴沉着脸,疾步离开。他本不欲回来,只是身上湿嗒嗒的,想就近换了衣服再走。却没想到,那个所谓的母后,一句关怀都没有,反而数落了他一通。寂寥的惨笑两声,这椒房殿里果然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关雎宫里,秦宁哄着哭红了眼的若兮,凌瑄泡了澡换好衣服出来,见她腻在娘怀里,也安了心。这丫头估计今儿是气坏了,淡笑着向娘行礼。
秦宁见他收拾好了自己,就宣了膳,闹腾了一上午了,也都饿了。拉着若兮坐了过去,忍不住的埋怨了凌瑄,“你这孩子,越发的没了分寸了,这么冷的天就往水里跳。”
若兮听了,生怕她怪罪了凌瑄,呜咽着道,“宁姨,是我闯了祸。”
秦宁哪会怪了她,哄着道,“没事,不要放心上。”说着搂着她瞪了凌瑄一眼,怪道,“看你做的什么事,还害得若兮替你担心。”
凌瑄瘪瘪嘴,不说话,沉默着用膳。开玩笑,他可不敢顶嘴,不然的话这一下午耳根就没个清静了。
这世上娘最有理,其次若兮。
秦宁见他不搭腔,恼怒的瞪了一眼他,这孩子越发的不爱搭理自己了,生儿子果然没女儿贴心,还好她还有若兮。笑着止了她的泪,请哄着她用膳。心下却担忧了起来,这丫头不知会不会因为前几天的事情恼了自己。
今儿这么一闹,若兮哪还会再在意那事,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凌瑄身上。凌瑄倒是因祸得福了。多年以后岳阳捶胸顿足的感慨,那年他应该先一步跳下去啊,那没准最后抱的美人归的就是他岳阳了,话一出,惹得某人醋意横飞,拧着他的耳朵就骂了开来。当然这是后话。
这年的冬天来的很晚,穆念终于从江西回来了,带来了孙少傅的好消息,他终于抱得美人归了。只是庐陵王的身子骨已快不行了,美人不愿离开老父,想最后尽完孝,才随孙少傅回京。那孙荣立哪肯,立马修书,他也不回了。凌瑄无奈,只得依他,请旨先封了他豫章郡守,待庐陵王归天之后再回京复命。
腊月里,凌瑄带着若兮来北苑寻穆念,下车时,发现不远处站了一个人。北苑依山而建,附近人家很少,又是冰天雪地了,他独自一人站在那,显得很突兀。凌瑄定睛一看,微微吃惊,竟是陈翔。
若兮也看到了,微微蹙眉,他怎么会在这里,就这么直直的望着北苑,脸上挂着浓浓的忧伤。
陈翔发现了他俩,也不闪躲,敛去脸上的悲伤,笑着走来,“两位好巧。”
这般的笑意让凌瑄觉得很不舒服,只是也未多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心中却狐疑,他来这就是冲着北苑来的,究竟有何意图。
若兮拉了拉他的衣袖,冲着陈翔欠了欠身子,行礼,“世子好。”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多礼。”陈翔冲她淡笑着道,眸里有些说不清的柔情,脸上还残留着刚刚还未敛尽的悲伤。
这样的他是若兮不曾见过的,只是,也不是她该探究的,垂着眸,站在凌瑄边上不言语。
陈翔见状已了然,她果然很残忍,不会给任何人一丝一毫的机会,寂寥的笑了笑,幸好他未陷得太深。
凌瑄很不喜欢他看若兮的眼神,也不爽他这张故作忧郁的脸,冷冷问道,“世子来这做什么。”
“听闻北山雪景不错,特来赏雪。”陈翔仰头,不卑不亢的答道,敛去那一脸的忧郁,他又是那个来去自如的贵公子。
“是吗?”凌瑄反问,这话鬼才会信,也不戳穿他,伸了手指向南边,好心的建议道,“赏雪的话,景山风景不错,你可以去那里。”
吱呀一声,身后大门打开,是穆念出来,“怎么站在门口。”他在里面等了好一会,仍不见他俩过来,才出门来看看。望见陈翔,疑惑的问,“这位是?”这一年他大多时间都在江西,自然没见过他。
“你是穆念。”不待凌瑄开口,陈翔就开口问道。凌瑄微微诧异,他竟然认识穆师傅。
穆念淡笑着点头,这孩子虽语气不善,可看着眼熟,他不讨厌。
“我是陈翔,陈铭的儿子。”
☆、212
穆念脸上的笑意僵住,呆呆的望着他,眼里有些说不清的情愫。陈翔。他是陈翔!
若兮一脸好奇,没有谁会直呼父亲的名讳,而且他刚刚的话语里明显带着一丝不屑。还有穆师傅,她从来没见过淡然的穆师傅竟然会有这种神情,似有些激动,又似有些痛苦。
凌瑄蹙眉,陈翔怎么会让认识穆师傅,穆师傅又为何会这般惊讶,难道是因为她?可是她又跟陈翔有什么关系?出声淡淡的唤了错愕中的穆念。
穆念缓过神来,敛去眼里的悲伤,淡漠的冲着陈翔道,“原来是陈世子。”话语里含着淡淡的疏离,他不知道他究竟知晓几分,更不忍某些伤痛再被撕开。
陈翔听出了他的疏离,惨淡一笑,转身离开,没打一个招呼,无礼却不狂妄。原来他就是那个痴念了一生的穆念。
穆念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这般肆意,是被宠坏了的吧,他是陈铭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陈铭定会善待了他的。只是这般洒脱的背影,还真是跟她一样了。待他走远了,才回过神,招呼着凌瑄和若兮进屋。
若兮几欲开口问了,皆被凌瑄拦下,冲着她摇了摇头,千万不要问,有些事问了就是揭开他的伤疤,那种蚀骨的痛,提一次痛一次。
若兮隐忍了一下午,回宫的路上终于忍不住了,冲着凌瑄就嚷,“为什么不让我问。我从来没见过穆师傅这般激动的表情。”
凌瑄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一脸的兴奋,掩饰的再好,骨子里还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调皮,搂她入怀,轻声哄道,“那没准是穆师傅的伤心事,你忍心提及。”
若兮听了这才了然,暗自庆幸,下午没昏了头脑,不然的话要惹他伤心了,仰了头又问,“那你说陈翔跟他会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会知道。”有些事他不确定自然不能跟她说了,更何况有些事,他不想打破她心中的美好。
若兮瘪嘴,她肯定他是知道了些的,只是不肯说而已,突而又想起什么,说,“我听凌瑶说过陈翔的生母不是汝南王妃,据说是哪个风尘女子。你说会不会跟他娘有关?”边说边探究的望着他的神情。
凌瑄自然知道她那心思,不动声色的道,“你这丫头不要乱说,穆师傅怎会与风尘女子有瓜葛。”
若兮瘪瘪嘴,果然从他这套不出话里,恼怒的打了他一下,仍不解恨,使劲的掐着他的手心。
凌瑄任着她胡闹,笑着搂她入怀,柔声道,“该是你知道的时候,我定会告诉你。”
“你得了吧。”若兮不忙的嚷道,最讨厌他讲这句,“这话你从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讲了,我开年就十二了,你讲了都快八年了,还是什么都没说。”
凌瑄听了笑,拥着她的手圈的更紧了,这一晃都八年了,望着她嘟嘴生气的样子,低头附耳道,“那就再等八年。”
低哑的声音让若兮微微红了脸,低声呵道,“滚,谁等你。”
“你。”
。。。。。。
年关过后,新的一年就开始了。这一年的春天过的很快,夏也匆匆就走了,转眼就是初秋。朝堂上厮杀了大半年,两派势如水火,大战一触即发,似就等谁先开口提了立储之事。这事凌瑄这不急,他也不过十四,有的时间慢慢耗,而凌玮不同,他已十七了。十七岁的皇子未封王他算是开朝以来的第一例了。
皇后等不住了,入秋之后,薛家就蠢蠢欲动了。同样沉不住气的还有陈家,好不容易将两个孩子送进了京,若凌玮没被立储,那不是要打道回府么。
上林苑里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着,只是这份安静在若兮眼里更像是爆发前最后的沉默。
“你究竟有多大的把握。”若兮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拽过凌瑄手里的书,甩手就扔了,这般时候了,他倒越发的空了起来,都有闲情看书了。
凌瑄望着她抓狂的样子,笑了笑,这丫头这几天快急疯了,冲着她睁开手。
“五成?”若兮摊开一只手,错愕的问,见他点头,不敢相信,冲他嚷道,“怎么还只有五成,去年就说是五成,一年了,你整天忙成这样,怎么还只有五成。”
凌瑄拉过她,搂在怀里,轻声的安抚她,待她缓过气才说,“兮儿,再努力的,不只是我们。那位子太诱人了,没有谁会眼睁睁的轻易撒手的。”他不敢跟她说,他连凌玮真正的势力到底有多大都看不清,没准他连那五成的把握都没有了。
“那怎么办?”若兮听了顿时垮了脸,她不要他离开京城去什么南方。
凌瑄不忍她担心,笑着道,“等啊,看谁先沉不住气啊。敌不动,我不动。”
若兮见他都这会了,竟还有心开玩笑,忍不住的轻打了他。
凌瑄顺势握住她的手,轻啄了她的指尖,柔声哄道,“乖,你别去操心这些事,教给我就好。”
“恩”若兮红着脸点点头。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同时响起的还有凌瑶的尖叫,遮了眼睛转过身去,大声嚷道,“我不是故意的。”
若兮慌忙起身,红着脸骂道,“你作死啊。”
凌瑄恼怒的瞪了凌瑶,不耐的道,“有什么事,快说。”她这般冒冒失失的闯进自己书房,定不是来寻若兮玩的。
“我可以回头了吧?”凌瑶不怕死的问道,她保证她不是故意这么问的,只是不想被她哥的眼神凌迟。
若兮听了大恼,使劲的掐着凌瑄,都是他,都是他,这下不知要被那丫头怎么笑话了,平素里就直接嫂子,嫂子的叫了,喝都喝不住。
“不说就给我滚。”凌瑄火了,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
凌瑶这才回了头,一脸无害的扫了他俩一眼,直到望见哥哥沉下的眸子,才敛去脸上的笑意。说了自己的来意,“皇后去找我娘了。”
☆、213
若兮诧异,转头望向凌瑄,皇后与马雯素来不合,怎会突然去找她的。
凌瑄皱眉,这个时候她去找马雯,定是为了马家那份兵权,抬眸问凌瑶,“你娘见了?”
“对啊。”凌瑶点头,纳闷的道,“所以我就觉得奇怪,我娘向来与她势如水火,不要说交谈了,就是见面都恨不得抽她的,今儿竟然让她进内厅了。还把我赶出来了。”凌瑶嘟嘴,愤愤不平的说道,想着就气,那皇后一肚子坏水,准没好事。
若兮有种不好的预感,望了望凌瑄,见他冷着脸,心下一沉,忙拉着他摇头道,“不可能,她不会的。”
凌瑄淡笑,似讥讽道,“有什么不会的,一切都有可能。”尤其她还姓马。脸上划过一丝冷笑。
凌瑶闪着大眼睛看着他俩,不解的问,“你们在说什么?”见他俩皆沉默不语,也明了了,拉下脸,冲着凌瑄嚷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娘会帮着皇后对付你。”这几年娘虽与宁姨走的没往日近,可终还惦记那份感情在,他怎么可以怀疑了娘。他知道他这么说有多伤人心吗。
东子推门而进,脸上有些焦急,刚要说什么,望见了凌瑶,忙止住。
东子向来沉得住气,能让他这般慌张的肯定是大事,凌瑶看出了他眼中对自己的顾忌,她心下越发的感觉寒心,红着眼瞪着凌瑄,冷声道,“怎么,你连我也不信了。”
“瑶儿,他不是这个意思。”若兮怕他俩先吵了起来,忙出声劝道,冲着凌瑄使着眼色。
凌瑄沉默了一会,终于冲着东子开口,“说。”
“薛太尉联名了几位大臣上奏请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
乓的一声,凌瑄砸了手边的茶杯,猛的站起了身,极力隐忍着周身的怒气,抬眸瞪着凌瑶,几近咬牙切齿的说,“同一天,同一个时辰,你不要跟我说这也是巧合。”他想过会有很多结局,也都一一想好了对策。唯一没想到的是若马雯反水了,他该怎么办。马雯,马雯,又是马雯,十四年前是因为她,十四年后难道还是要因为她前功尽弃。
凌瑶望着他嗜血的眼神忘了害怕,摇着头,不住的道,“不可能,不可能。”她前几天试探的问过娘,若两位哥哥要争太子位,她会帮谁。她明着跟自己说过她是林丞相抚养成人的,不念在与秦家的交情上,就算是为了报恩,也是会支持瑄哥哥的。
若兮握住她冰凉的手,冲着凌瑄说道,“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你先别乱了阵脚,没准只是皇后的反间之计。”
“兵权在舅舅手上,即使我娘轻信了皇后的挑拨,可舅舅也未必会听我娘的,你未必就败。”凌瑶沉住气,忍住微微颤抖的身子说道。她没若兮这么乐观,今儿见娘让皇后进内厅,她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想到会是立储之事。或许是她没敢往这方面想。
薛太尉没等来陈家,直接带人上奏,那就说明他已有了十足的把握。文臣上,他与沈丞相各自为半,不分上下,能让他这么有底气的直接冲进宣室殿请旨的,唯有他在武将上寻到了后盾,那就是兵权。
凌瑄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仰头闭目,“你舅舅,我从来没指望过他会插手这事。那一半的兵权,我全指望着你娘和他能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助我林家。若你娘反水了,你觉得你舅舅可能违背她的意思帮了我吗?”
凌瑄说的是实话,虽他与若兮都算是林家的传承,可他俩都不姓林,即使马冽有心帮秦宁,可他手下的众将未必会同意。何必用自己兄弟的血来为他人做嫁衣,更何况他夫人还姓陈。
“难道你要坐以待毙吗?”凌瑶忍不住的喝道,她不允许她最崇拜的哥哥自己先认输,冲他吼道,“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在这自怨自艾,你还是凌瑄吗?”
凌瑄惨淡一笑,他不是自怨自艾,只是他已料想到了所有事情,坐起望着她问,“凌瑶,你有没有想过皇后能说什么事,能让你娘来对付我娘。”望着她愣住的脸,扯了扯嘴角,叹息道,“你不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料到了太子之位,我若再争,必败。”
“凌瑄。”若兮睁大了眼睛,急忙喝住他,摇着头,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泪顺着脸颊流下,自相残杀,当年外公一语成谶,终还是躲不过。
凌瑄望着她,温柔一笑,闭上眼睛,即便马冽念旧情,或者是因为愧疚想弥补,可那一滩血水终是他的亲外甥。还有马雯,他没法想象她会不会直接来找娘拼命。
凌瑶愣愣的望着他俩,终于明了,红着眼望着凌瑄,似在控诉,“你们有事瞒我。”不是疑问,是肯定。
凌瑄不答,若兮也别过脸去,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后,一名小厮进来,附耳冲着东子低语了几句。东子大惊,忙禀告凌瑄,“皇后和马昭仪过来了,而且还压着一对夫妇和两个男孩。”
凌瑶惊着,娘怎么会直接过来了,她准备做什么,还跟皇后一起来,到底什么事。
若兮脸上满是慌乱,冲着东子吼道,“快派人去请皇上。”见凌瑄仍坐着一言不发,急着唤他。
凌瑄沉着脸,沉默着。片刻后,抬眸,冷厉的问东子,“安美人在不在宫里。”
“在,在陪婕妤下棋。”
凌瑄点头,有她在还好,娘起码有个帮手,沉声对东子吩咐道,“先派人去找父皇,说当年之事,马昭仪已经知晓了。派人出宫跟丞相和御史送信,无论听到什么事,都不要轻举妄动,让岳阳和沈若琦进宫见我。”
东子领命下去。
“到底是什么事?”凌瑶止不住颤抖的问道。
只是无人答她,凌瑄起身到若兮身边,敛去一脸的冷冽,执着她的手,柔声问道,“可不可以先回房。”
“不可以。”
☆、214
意料之中的拒绝,轻轻搂紧她,带着浓浓的宠溺叹息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带我走,不要丢下我。”若兮反手抱紧了他,流着泪,呜咽着央求道。但凡牵扯到宁姨的事,他都会放手,皇后果真恨算准了,他与皇姨夫绝不会让宁姨陷入两难,而宁姨最补希望见到的就是与马雯反目。她听出了他话语里的退意,他已让父亲和舅舅不要动了,这太子位,他已不想争了。
“傻瓜。怎么会丢下你呢。”凌瑄轻抚着她的背,亲昵着哄着,我怎会忍心丢下你呢,只是我又怎忍心带你颠簸呢,微微叹息,低诉,“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这般的话与那年他送自己去韶华山一模一样,为何总是要我等,为何才相逢不到两年又要分开。难道注定要在分分合合中度过的漫长的岁月吗,她不想,她不要他离开。只是终明了他不是她沈若兮一人的凌瑄,渐渐松开紧抱着他的双手,低喃着那年他说的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凌瑶见不得他两这么悲悲戚戚的,忍不住拉开他们,流着泪冲凌瑄吼道,“还没开始你就要认输吗,你就那么确定我娘一定会帮着皇后了。”她不信,娘与皇后之间有着一条人命。。。
凌瑄正欲跟她说什么,东子进来,脸色不是很好,垂首道,“她们在宫门口了,守卫未拦住。”
“知道了。”凌瑄冷声道,皇后加昭仪纵使都是暗门的人也未必能拦得住,更何况那些禁卫军呢,望着泪流满面的凌瑶,伸手拉她入怀,轻轻抱了抱说,“相信我,我娘绝对无心害任何人。”
“我信。”没有犹豫,凌瑶紧紧抱住他,似在宣誓着她的坚信,片刻后松开他,抬眸坚定的道,“深信不疑。”
待他们仨人来到前院是马雯和皇后已经到了,被兰心带着人拦在了院子里,各个手中握着剑,与皇后身后的侍卫对峙着。
“你好大的胆子,禁宫之内,竟敢拔剑。”皇后扯着嗓子呵斥着兰心。
兰心岂会怕她,心中焦急的盼着皇上赶快过来,幸好这会主子在后院,一时半会不会出来。
“娘。”凌瑶见这架势,忙跑了过去,极力隐忍着心下的慌乱,镇定的道,“您这是做什么,宁姨这几天身子不舒服,您可别扰了她。”
马雯脸上划过一丝讥笑,望着拨开侍卫走到前面来的凌瑄和若兮,眼里划过一丝痛楚,转眸冲着凌瑶说道,“瑶儿啊,你把你宁姨当个宝贝,可她没把你当成自己人啊。”
凌瑄不想跟她多说,况且这时候他也不想让皇后看了笑话,偏头问兰心,“娘呢。”
“和安美人在后院暖房。”
“去把她找来吧。”凌瑄淡淡的说道,这事躲不过,望着马雯身后被压着的人,他估摸着是钱家人。
兰心蹙眉,可也不能多说,收了手中的家伙,转身往后院走去。
“雯姨这是说的什么话。”若兮望着凌瑄越来越暗淡的脸色,忙拉了他,出声道。
“雯姨?”马雯冷笑,斜睨着她,“若兮,你这声雯姨,我可久违了啊。”
若兮脸上划过一丝尴尬,的确,她回京之后都不曾在唤过她雯姨,每次能不见就不见,实在避不了,也只唤她马昭仪。
凌瑄眸里划过一丝狠厉,冷冷的望着马雯。
马雯亦不羁的直视着他,只是望见那一双像极了阿远的眸子,终于还是别过头去。
“这是做什么。”秦宁从后院走来,望见了这满院子的人,蹙眉问道。
安青跟着出来,见这阵势,压低了声音问兰心,“可有去叫皇上。”
兰心皱着眉,焦急的道,“去了,可正和薛太尉在议事,去通报的人进步了殿,只在门外守着。”
“糊涂。”安青忍不住呵斥,“这个时候怎还能顾忌这么多,你亲自去。”
“是。”兰心依言低着头小跑了出去。
拦着的侍卫见秦宁来了,主动让开一条道路。秦宁走到前面望见皇后也在,马雯站在一边沉着脸不说话,脸上划过一丝淡漠的笑。问,“今儿是吹什么风,这么热闹。”
马雯冷笑,转头望向她,眼里满是怨恨,冷声道,“带了个故人来跟你叙叙旧。”说着挥了挥手,身后两个侍卫压着一男子上前。
秦宁骤然睁大了眼睛,竟是钱俊,被绑着,脸上还有些伤痕,闪躲着不敢看自己。心下一沉,厉声对马雯呵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松开他。”说着就上前要亲自为他松绑。
却被马雯拦着,她的惊讶在她看来更是心虚,跨步上前拦在秦宁跟前,“他也不过是一介平民,你这未免太热忱了吧。”
秦宁甩来她,怒视着她,道,“他是钱世伯的儿子,幼时与我一起长大。”
“是吗?”话未说完,又被马雯打断,她等的就是这句话,用力拉着她要甩开自己的手,欺身问道,“那五年前你那世伯突然辞世,匆匆下葬,你怎么一声都不吭。”说着又指着钱俊问,“他这仅有的儿子带着一家颠沛流离了五年,你怎么又不闻不问。”
“父亲辞世之事,婕妤根本不知。”钱俊抢在秦宁说话之前,慌忙答道。
“你闭嘴。”却被马雯冷呵住,怒视着秦宁冷声道,“她不知道,那你父亲逝世第五日是谁避开众人,独自去了灵堂。”
钱俊大惊,转头睁大眼睛瞪着马雯身后也被人挟持的一个女子,那是他的发妻,钱夫人。
钱夫人望见了他怨恨的眼神,慌忙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这更是不打自招,马雯冷笑,逼近秦宁,“你还有什么好说。”
秦宁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她终于明了了,回头对凌瑄说,“去给世叔松绑。”
“谁敢。”不待凌瑄动手,马雯冷呵道,怒视着秦宁问道,“我只问你,吴矛到底是谁?”
☆、215
若兮眸里划过一丝慌乱,往凌瑄身边靠了靠。
凌瑄抿着嘴,沉着脸望着皇后,他果然小觑了薛家的实力,竟然能查到吴师叔。察觉到若兮慌乱,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秦宁深深望着马雯,脸上一贯的淡然,甚至微微有些笑意。在望见钱俊之时,她早就料到了当年之事,马雯怕是知晓了,果然瞒不住。只是吴矛,倒还真是弄巧成拙了。
“昭仪这是说笑了,吴太医是谁,您不比婕妤更清楚么,纵然你不清楚,要问也是去问马将军啊,来问婕妤做什么。”安青看不得她对秦宁这般咄咄逼人,终忍不住开口冷冷讽刺道。也提醒马雯,纵然吴矛做过什么,也是她亲哥哥举荐进宫的。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这轮得到你开口吗?”马雯冷眸怒视着她呵道,转头又对秦宁冷笑道,“堂堂南宫府的五爷,我哥没这个能耐能请得动他进宫。”
“是嘛。”安青不理会她的呵斥,盈盈上前扶着秦宁退后两步,自己站在她身前,“今儿听您这么说了,臣妾才知道原来吴太医还是江湖中人,马大将军将一江湖术士送进禁宫,其用意为何啊。”说完抬眸直视着马雯的怒火。
马雯望着安青眼里的坚定,不怒反笑,脸上划过一丝讥讽,“安青,你这是做什么,这么死心塌地的为她卖命。你不过是她养的一条狗而已,用得着的时候,牵出来逗逗,用不着了,甩脚就踢开。你何必这么卖力呢。”
“你胡说什么。”秦宁恼怒,“你若有气就冲着我撒好了,何必这么羞辱她。”
“羞辱,我这不是实话吗,当年你救她,不就是想利用安家么。”马雯见她开口呵斥自己,不由得破口骂道。
“你。”秦宁气得说不出话来。安青连忙回身替她顺着气,“您这是做什么,别气坏了身子。”当年之事她早就跟自己坦诚相告,况且她是如何待自己,待安家的,她都看在眼里。难不成她还怕自己会信了马雯的挑拨不成。唤了凌瑄上前扶着她。
轻轻松开她,对着马雯冷笑的,“臣妾始终记得那年在御花园里昭仪对臣妾的教诲,在这宫里要认清谁是正主。这么些年了,难不成昭仪自己倒忘了。”眸里似含着一抹讥讽,似在讥笑马雯的自不量力。
若兮从来不知道,这个平素里恬静温顺的安美人,竟然有一天会为了保护宁姨变得这般张扬狂妄。原来人都是有底线的,一旦有人碰触了,那即便是平素里再柔弱胆小的人,也会变得坚定狠厉。
马雯气急,甩手就要打安青。只是突然觉得眼前一晃,凌瑄将安青拉到身后,持剑站在她跟前,冷声道,“我看谁敢在这关雎宫撒野。”
“哥哥。”凌瑶惊着唤着他,终是母亲,要她如何忍心望着他俩持剑相向。她已差不多明了了娘是为何事这么气愤的,那年尚未来得及出声的弟弟,难道这事与宁姨有关。
“瑄儿退下。”秦宁有些头疼,由安青搀扶着,对马雯道,“你要有什么事,就直接问好,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凌瑄依言退到一边,挥断了绑着钱俊的绳子,又揭开了钱夫人和那两个男孩。
侍卫也不敢拦他。
马雯轻笑,对着秦宁讥讽道,“有个儿子果然就好啊。”
秦宁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别过头去,不搭理她。
马雯冷哼,转眸又狠厉的望着她,压低着声音嘶吼道,“你有儿子就满足了,可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孩子。”
秦宁有些无力的靠在安青身上,果然是因为这事来的。
安青感觉到了她的倦意,只是这般时候,绝对不可以承认,开口冲着马雯说道,“昭仪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年你小产之事,是戚美人造成的,怎与婕妤有关。”
“你胡说,戚美人当时已被打入冷宫她又有何通天的本事,去害了昭仪。况且那个丫鬟最后死的不明不白,明显招人灭口了。”一直未出声的皇后,终于说话。
“是嘛。”安青见她终于开口,冷笑着道,“皇后又有何证据说她是被灭口的,难不成那年灭她的人是你。”
“安青,你一个小小的美人,胆子未免太大了吧。”不待皇后开口痛斥安青,马雯冷冷说道,话语里竟是不屑。
安青抬眸直视着她,眸里满是不惧,“臣妾亦是实话实说,昭仪这会口口声声说是婕妤害了您的孩子,您又有什么证据呢。”当年之事,所有经手之人皆是暗门的人,这些都是死士,断然不会说出一个字的。她料定马雯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说完停顿一会继续道,“难不成就因为吴矛是南宫府的人,当年与南宫家有牵连的是秦远秦将军,婕妤自小被林丞相养在深闺,又怎会认识他呢。”
马雯冷笑着望着她,安青,果然厉害,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字字都是要挟着自己,秦远,伯父,她故意搬出这两人来压自己。想要乱了她的思绪,想要她念旧情,她今儿偏不会如她的意,伸手拿过边上侍卫的剑,架在钱俊的脖子上,厉声道,“说,当年钱太医是为何死的。他临死前又说了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秦宁忍不住唤道,她怎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么对钱俊,慌忙想上前,却被安青拦住。
“你再敢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马雯对着她警告道。
钱俊冲着秦宁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急,转眸对着马雯,不卑不亢的说道,“父亲偶染风寒,不治而亡。”
“偶感风寒,不治而亡。”马雯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笑着道,“他是太医,他会感风寒而亡,你骗谁啊。”
“事实如此,草民亦不过是实话实说。”钱俊站的直直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
马雯冷笑,冲着身后的侍卫挥手,只见侍卫压着两个男孩上前。
☆、216
凌瑄已料到她要做什么,正欲出手,却被马雯抢先一步,持剑架在一十二三的孩子脖子上,冷声对他道,“谁敢妄动,我就杀了他。”说着冷眸望向钱俊,道,“我知道你不怕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说实话,我便杀了你儿子。”
“不要。”钱夫人见状失声叫道,想要上前却被侍卫拦住。
钱俊冷笑,睨着马雯讥讽道,“难道昭仪要屈打成招。”
“是又如何。”马雯不理会他话语里的嘲讽,持剑又像那孩子靠近了几分,眼见着就要伤到孩子。秦宁出声呵斥道,“马雯,你敢杀他一分试试。”推开搀扶着的安青,就要上前。
“我有何不敢。”马雯一脸的不羁,狂妄的冲着秦宁吼道,“秦宁就算今天我杀了他,你也记住他是因你而死。”说着又瞪向钱俊又一次质问,“你到底说不说。”
钱俊紧握着有些颤抖的双手,望着被她挟持的儿子,淡笑着说,“平儿,别怕。”
那孩子一脸的平静,反冲着他安慰道,“爹,我不怕。”身边另一个孩子却吓得闭上了眼睛,哭着声唤着,“爹,你快救救哥哥。”
马雯被孩子的哭声,扰的不耐烦,“你到底说不说。”
钱俊直视着她,冷冽的道,“你再问,我还是那句话,父亲是因病而亡。”
“好,我成全你对她的忠心。”马雯气急,说罢,挥剑就要砍向孩子,却被一声撕心的呼声打断。
“不,我说。”是钱夫人。
凌瑄收住欲出剑的手,他有信心能在马雯手下救下这两个孩子,只是那钱夫人没给自己机会。无力的垂下。
钱俊脸上划过慌乱,挣扎着被侍卫压住的手,冲着钱夫人喊道,“闭嘴。”
马雯收回剑,重新架在那孩子的脖子上,冲着钱夫人道,“说。”
钱夫人急忙下跪,全盘脱出,“泰山是吞金而死。”
秦宁听罢,无力的闭上了眼睛。那一日的恐惧,又席上心头。安青焦急的跺了跺脚,这兰心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还没来。
马雯听了转眸望向秦宁,见着她脸色惨白,脸上有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钱俊听罢,老泪众横,痛心的呵道,“你住嘴。”
钱夫人亦泪流满面,跪着向钱俊凄惨的喊着,“老爷,你不得不顾孩子的死活啊。”
关雎宫里一片哭声,在这个秋意正浓的午后显得更加凄凉。若兮望着脸上挂着嗜血笑意的马雯,渐渐的眸里有了恨意,为什么每次都是她伤人最深,却还自以为是受害者。
眼里的恨意让偶然扫过她的马雯惊了心,这般的眼神曾在淑儿死前看到过,想到淑儿最后都不愿见自己一面,脸上的恨意骤然垮塌,眸里聚齐真真凄凉,伯父如是,淑儿如是,现在若兮亦是这般,究竟是为何。
沉默着得皇后望见她两脸上的痛苦,眸里有着掩不住的笑意,她终于看到了马雯和秦宁自相残杀的一天,当然这还不够,悠悠上前,出声问钱夫人,“钱太医死前还说了什么。”
钱夫人匍匐在地,望见慢慢走向两个孩子的皇后,终没理会钱俊撕心的呵斥,流着泪说道,“留下一封信。让我们等婕妤五日,五日之后,尽快离开京城,终身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皇后终于在她跟前停下了脚步,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再问,“信上说了什么?”
钱夫人跪在地上,死命的摇头,哭着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宁小姐看完之后就毁了,还让我们赶快离开京城。”
钱俊忍住胸前几欲喷出的怒火,失声吼道,“孽障。”
皇后也不再逼问她,转身望着秦宁,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冷声问,“信上是不是说,落掉的胎儿成褐色,早就中毒,当日的红花只是让死胎滑出体外。”
秦宁冷笑,虽诧异她为何会知,可也知道今日之事都是她一手造成,无非是为了那太子位。冷冷望着她,不语。
“你不承认?”皇后见她不语,以为她是死不承认,挥了挥手,身后一小厮低头走了上来。皇后指着他说,“这是当年跟钱太医的太医院的内侍,你若不信,那就问问他。”
那内侍低着头说,“皇后说的句句属实,当年奴才和钱太医无意间看到要处理掉的胎儿,钱太医心有愧疚,就向皇上辞官了。钱太医临行前怕奴才遭不测,随放奴才出宫去了。”
马雯听完早已泪流满面,脸上仍挂着那抹残酷的笑意,只是不知是在笑话了谁,红着眼望着秦宁,似控诉般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容不下那个孩子,既然容不下,又为何还要这么假意的关心了他,还为她出谋划策。可笑的是,自己寻来的那个太医也是她精心安排的。为什么,若真容不下他,就直接动手好了,为什么要给了她希望,又狠狠将她碾碎。
秦宁一如既往的淡漠着,身子早已摇摇欲坠。安青扶着她,刚要开口为她辩解,却被她拉住,不要说了,即使说了又能怎样,终是因为她,他才会容不下这个孩子,抬眸望着马雯,嘴角竟然有一抹淡然的笑意,“我无话可说。”
“皇上驾到。”伴随一声尖细的声音,凌烨总算赶来了。
皇后待人下跪行礼,马雯和秦宁却不动,还有那早已失了心志的钱俊,呆滞的站着,眼神空洞的望着那心伤的秦宁。
皇上不理会跪着的众人,着急着跑了过来,紧拥着秦宁,柔声抱歉,“我来晚了。”
秦宁摇头,皇后今儿能直接带人冲进关雎宫,她就料到了,必然有人会牵制住他,不让他赶来。尙来不得说话,就听见嘭的一声声响,还有钱夫人撕心的尖叫,继而有孩子的痛哭。秦宁不敢回头,直到听见钱俊微弱的唤声,才艰难的转过头。
只见钱俊撞到在树上,满头是血。
☆、217
凌瑄反手拉若兮入怀,不让她看这血腥的一幕。
院子里安静了,除了钱夫人和她那小儿子的痛哭声,在也没有任何声音。满院子的人皆望着那不断溢出的红色,错愕,惊恐。
秦宁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泪终于顺着脸颊一颗颗的调入。皇帝心痛的扶着她,望向马雯的眼神里有了一抹嗜血的恨意。
马雯惊恐的后退了两步,她没想过真的要钱俊死,踉跄的退后碰到了一个身子,回头一看,是凌瑶。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冷漠,心中惊恐,难道连你都在怪罪娘吗。
秦宁蹲下,抱着那俱渐渐发冷的身子,用手捂住那不断溢出的鲜血,哭着道,“你这是做什么,你非要我不得安生嘛。”
渐渐涣散的眸里聚起一抹笑意,微微扯动的嘴角,虚弱的说道,“我哪敢啊,只是再也无颜面对你了。”用尽力气,抬头颤抖着的手。
秦宁慌忙握住他的手,哭泣着,“这本就是我不好,与你何干。”
钱俊握着她的手,虚弱的道,“怎会与我无关,若不是我不听你的劝,执意要回河北,又怎会让皇后抓到,又怎会有今日之事,惹你心伤。”
“那你这就不是惹我心伤了吗。”秦宁紧紧拥住他渐渐发凉的身子,痛哭道,“为何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世伯。”
“他不会怪你的,无颜见他的是我。”钱俊想起了老父,涣散的眸里有血泪流出,愤恨的望了一眼身边的钱夫人,用尽力气对着秦宁说了一句,“我那两个孩子要麻烦您了。”手无力的垂下。不肯闭上的眸里仍含着浓浓的怨恨。
秦宁紧紧拥住已逝的身子,发出撕心的痛喊,满是绝望的痛哭,回荡在院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凌瑄紧扣住若兮,任她的泪湿透了自己衣裳,冷冷的望着这一切,又是一条人命。她欠我林家的越来越多了。
同样默然的还有钱平,扶着快哭岔过气的弟弟,冷冷望着父亲的尸体和哭的已没了眼泪的母亲。
钱夫人望着致死都不肯原谅自己的夫君,起身走到他边上,下跪,冲着秦宁磕了个响头,绝望的脸上已没了泪迹,干涸的眼里也再也流不出眼泪,沙哑声音说道,“终是我这个妇人坏了事,毁了老爷的气节,请宁小姐看在钱家世代衷心的份上,照顾好这两个孩子。”说完众人回神,站起,抽出身边侍卫的刀,挥刀自刎。
“娘。”凄楚的嘶叫响彻了整个关雎宫。钱平拥着昏了过去的弟弟,冷眸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他要记住这里的每一张脸,
“嫂夫人。”不待秦宁唤完,钱夫人已跌落在钱俊身旁没了气息。秦宁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她已无力再痛哭,伸手替钱俊阖上了眼眸,转头,愤怒的瞪着马雯,用尽仅剩的力气,嘶声的喊道,“你满意了。”
马雯望着她满是怨恨的眼神,忘了反驳,呆呆的望着这破碎的一家,没了言语。
皇上怕秦宁太过忧伤,伤了身子,俯身就要扶起她,却被一把甩开。她不知道她该恨谁,恨马雯的咄咄逼人,还是恨凌烨,终是他一手造成的,或是恨自己。或者只怪这命运太弄人。
凌瑶望着这满院的猩红,忘记了害怕,刚才还是好生生的两条性命转瞬就成了冰凉的尸体,原来生病真的很脆弱。惊不起哪怕一句话,一个承诺的打击。
匆匆赶进宫中的若琦和岳阳也望见了这惨烈的一幕,冲击着他们尙不算完全成熟的心志,原来承诺于有些人,是要用生命去守护的。
钱平终于也承受不住,紧紧抱着弟弟跌倒在地上,安青见状,赶忙差了人先扶两个孩子进屋。侍女的走动的惊醒了一院子的人。
皇帝知她怨自己,心下叹息,也不再去强求她,任她拥着那俱早已发凉的身体。只是有些人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走向一直跪着的皇后。
皇后望着他步步走近,不禁有些后怕,她只想离间了马雯与秦宁的关系,没想到钱俊会死,更没想到钱俊死前会说出她追杀他一家的事,颤抖着往后退去。
皇帝却不给她逃离的机会,一脚踹上她,冷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坐不住了,既然拿到兵权了,就直接逼朕下位就行了,何苦还要绕了这么一大圈啊。”
皇后被他踢倒在地,忍着身上的痛,匍匐在地,死命的磕头,“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皇帝望着她,满脸的不屑,冷哼道,“你有什么不敢,朕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你进这关雎宫,你把朕说的话当什么了。”
皇后终于感到了害怕,跪在皇帝脚边,不住的求饶,“臣妾该死,请皇上恕罪。”
皇帝又一脚踹开了她,冷眉望着她,眸里有隐忍着的怒气,他更不得撕了她,只是现在杀不得。“你是该死,不过朕现在不杀你。你那位置是怎么来,自己心里有数,别贪心不足,你若肖像了不是你的,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说着不再多看她一眼,将她赶了出去,“滚,好好在椒房殿呆着,给你儿子积点德。”
皇后顾不得身上的痛,踉跄的起身在宫人的搀扶下,狼狈的出了关雎宫。
凌瑄挥手示意让侍卫都下去,示意若琦先带凌瑶下去。若琦了然,拉着仍不愿走的凌瑶,先将她送回了昭阳宫。墨秋扶着若兮先回了房。岳阳亦退了下去,下面是皇家的家事,他不宜在场,不如先去看看钱家的两个孩子。
凌瑄走到秦宁边上,拉开她仍抱着钱俊的手,轻声劝道,“娘,地上凉,您先起身吧。”
秋风扫过,蔓起了院子里阵阵的血腥味,秦宁回神,呆滞的望着凌瑄,泪又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
☆、218
安青忙上前搀扶起秦宁,轻声劝道,“不若让他们夫妇早些入土为安吧。”
秦宁已没了气力,任她扶起,沙哑着声音交待道,“先送回钱府,待两个孩子醒来后再办后事。”说完再也不看院子里的任何人一样,失魂的往屋内走去。
皇帝望见她这般心伤憔悴的样子,心中大痛,想伸手拉住她,只是抬起的双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不若让她自己静一静吧。待她进了里屋,才转身冷冷的望着马雯,清冷的眸子里满是淡漠,似望着陌生人般,“你可以走了。”
马雯愣住,望着他不敢相信,泪眼婆娑的控诉道,“那也是你的孩子。”
“朕的孩子?”皇帝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转眸望着她,脸上挂着一抹讥讽,“马雯你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你为何执意要生下他,你的用意也再明了不过。你也不用来找宁儿的麻烦,朕今儿实话跟你说了,她之前并不认识吴矛,当年是朕找吴矛进宫的。至于朕为什么要这么做,回去问你哥。”说完,不再望她一眼,转身亦进了屋子。
一时间,满院荒凉,马雯身上散发出阵阵的冷意,原来谁都容不下他。不置信的望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疾步进了屋里,心里发出阵阵苦笑,你在期待什么,不是早就明了了么,难不成还指望着他对自己能念那份旧情。只是终没想到,原来他这么狠,竟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放过。手骤然握紧,愤怒的望着他离去的背景,忍住不断发抖的身子,切齿般的低喃,“凌烨你无义,那就休怪我无情。”说完,愤然转身,离去。
凌瑄好不容易将若兮哄睡着了,那满院的猩红虽为让她目睹,可那撕心的吼声也将她吓坏了,守在她床前,不愿离去。
“你打算怎么办。”若琦和岳阳进了来,开口就直接问他。
凌瑄望着睡梦中仍蹙着眉的若兮,沉默了片刻,才道,“马雯不会善罢甘休。”
“凌瑶说过可以直接去找马冽。”若琦知他已有退意,想极力游说他。
凌瑄明了他的意思,能否被立为太子绝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更关乎到他身后几大家族的荣辱,有些事是由不得他,他不能退。但是有些锋芒却可以避开,尤其是在形式这般不明朗的时候。与其殊死争夺,不如韬光养晦,无论如何,他希望这场权力的传承可以尽少流血。转头对着若琦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薛家势力到底有多大,再没有陈家相助的前提下,她竟然能去河北找到钱俊,能查出吴矛。一直以来,我们是不是太低估了薛家。”
若琦沉默,的确,一直以来他们都只注视着陈家,都将全部的精力用于对付陈家,却没有发现薛府已悄然壮大。单那个大皇子的别院,他们都无法击破,那薛家到底藏的有多深。
“还有马冽,马雯始终是他的亲妹妹,你又怎么认为他会违背了她的意思。”凌瑄叹息,继续道。没有了兵权,纵然他们有再大的把握,也都是不堪一击。
“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岳阳开口,他们准备了这么些年,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争都不争就放弃。
“再等等看吧,父皇今天已发了火,短时间内估计不会有人再提及立储之事,陈家人即使要赶过来,也要等中秋节前了。”凌瑄知他俩仍执着,只能妥协,再等两个月,或许,会有转机。
“那我先试试去找马皓。”岳阳见他松口,也放了心,试探的问道,发生了这种事,爹和丞相断然不能去直接找了马冽,不如从马皓那下手。还好,他们与马皓关系不是很僵。
凌瑄点头,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钱家那两个孩子,呆会醒来,先送到丞相府去,请姨夫好生照顾着。待丧事办完,我再想办法。”那两个孩子不能留在宫中。
若琦了然,点头应下,“我已派人去跟父亲讲了。丧礼之事你和宁姨就不要操心了。至于之后是送去哪里你跟皇上再定夺吧。”
凌瑄点头,望着睡梦中仍不安的动着的若兮,又再三嘱咐他俩安抚好各自的父亲,让丞相和御史大夫不要妄动,就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了。
这俩人也了然,去了隔壁望了仍未醒的钱家兄弟,就回府了。
秦宁伤了心神,太医开了药,伺候着她用下,再三交代要静养。
后宫这事,很快便传到朝上,皇上以搬弄是非罚了皇后禁足一个月。朝野唏嘘,再无人敢提立储之事。至于马雯虽未被罚,可她那昭阳宫成了宫里第二了椒房殿,从此皇帝再未踏入过一步。
第二日,凌瑄便带着若兮去望了钱家那两个兄弟,较小年纪的钱安倒还是哭哭啼啼的,而那个大一些的钱平,冷漠着对谁都没个表情。凌瑄叹息,这么大的变故,任谁都受不了,亲自送他俩兄弟和钱氏夫人夫妇的灵柩回了当年的钱府。
钱府虽有好些年都没有住了,可沈易连夜派人将府上打扫了遍,灵堂也布置好了。整整五日,凌瑄和若琦、岳阳都陪着那两兄弟,直到钱氏夫妇下葬那日。
凌瑄本打算等料理好后事,就让钱家兄弟搬入丞相府。沈易自然不会介意,之事钱平坚持要求要在留在府里,戴完孝期才离去,凌瑄也没办法,终派了更多人守卫住钱府,不让任何生人进来。
这些钱平虽不曾说过一句感激的话,可他都看在眼里。
又看似平静的过了一个月,终迎来了中秋佳节。半月之前,太后就跟皇帝要求过要接汝南王夫妇进京团圆。陈翔和陈晓俩兄妹都在宫里,皇帝自然也不能拦着他们一家团聚,只能答应。
凌瑄冷眸望着天上越来越圆的月亮,终于还是来了。
☆、219
景山。
凌瑄与若兮共乘一骥漫步在秋意盎然的景色之中。若兮已有大半个月没去上林苑了,夺储的已蔓延了整个皇宫,连上林苑都不曾放过。可笑的是凌瑄跟凌玮两位当事人都风淡云轻的,但是跟着他们的那帮人都快掐红了眼。
后宫之中也是如是,皇后被禁足了,秦宁因为钱俊之死伤了心情整日也不出门。那王美人倒几次寻了安青的麻烦,安青也是个省事的主,每每都能把王美人气得够呛。马雯已放出话了,反正不是她儿子,谁做太子都与她无关。虽是表明了中立的立场,可众人都心知肚明,她这算是像皇后靠拢了。
“明儿汝南王就要进宫了,你要愈发的清闲了。”若兮懒懒的靠在他身上,感受着这秋日最后的一丝暖阳。
凌瑄低笑,这丫头越来越口是心非了,明明知他是看她最近在宫里闷闷不乐,才带她出来散散心的,这会反要说是自己清闲了。也不反驳了她,单手搂紧她,轻踢着马腹,往山中走去。
若兮闭上眸子,惬意的晒着太阳,这般悠闲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了。想至此,心下有些微微作痛,凌瑶说了,马雯心意已决,断不会出面帮凌瑄了。该这么办才好。
凌瑄望着她蹙着的眉头,知她又在想那些烦心事了,紧了紧拥着她的手,半是埋怨的说道,“我难得陪你出来散散心,你也不开心点。”
“你都知道你难得能陪我了。”若兮听了,知他是不愿自己太操心,敛去思绪,故作嗔怪道。
凌瑄低头轻闻她的发香,笑问道,“刚是谁怪我越来越清闲了。”
若兮一时无言以对,恼怒的打了他的手,正欲说话,却听身后有马蹄声响。两人回过头去,是若琦和岳阳。
“找了你半天,原来躲着来了。”岳阳人未走进,朗朗的声音却先传了来。
凌瑄见是他俩,知怕是有事了,调转了马头,问,“有事?”
“马皓找你。”若琦不跟岳阳一样废话,直接道明来意。
“他找凌瑄做什么?”若兮不解的问,“难道马冽那有动静?”
望着她满眼的期待,若琦黯淡了脸上,微微摇了摇头,“他刚跟我说了,马昭仪明确的跟马大将军说过,要是敢帮你,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
若兮脸上的期待慢慢黯淡了下来,有些担忧蔓起。凌瑄早已了然会是这个结局,也没什么反应,淡漠的点了点头。
岳阳转了眸子,试探的问凌瑄,“你有没有想过索性把当年之事告知了她,那她必恨陈家。那于你定会胜算大增。”
凌瑄摇了摇头,断然拒绝,这件事到现在都依着外公生前的意愿,谁都没说,断然不能为他的事,就违背了外公的意思,况且这恨太深,若被马雯知道了,要搞了个天翻地覆,父皇现在也没那个能力去收场。“不止是恨,说不定她会找那老婆子拼命,然后要挟马冽起兵。你有没有想过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生灵涂炭。”若琦轻言,他不是没想过,于马雯他没有若兮或者凌瑄那份矛盾的感情,只是这后果至少现在还没人能担负的起。望了望若兮,知她其实也想过,只是终不忍,终对那个女人还有些亲情。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放弃。”岳阳忍不住嚷道。若琦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现在这会谁都乱着呢,急也急不来。
凌瑄沉默片刻,也不再多想了,就本就料到了,没什么好意外的,问了若琦,“马皓呢?”
“在山下等你。”
凌瑄点头,抱紧若兮,挥了马鞭,往山下敢去。
马皓倚在树上,望着下山的唯一道路,知她在山上,跟凌瑄一起。有点好笑为何刚刚自己不跟岳阳一起上去了,倒在这等,跟个什么似的。难不成还怕见了他俩不成,还是怕见到他俩那般的亲昵。想着心下苦笑,怕那作甚,在上林苑日日都能见着么。原来心伤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望着共乘一骥的两人下了山来,麻木的心又开始隐隐有些痛。
凌瑄纵身跃下马,又将若兮抱了下来,省去寒暄,开门见山直接问,“怎么样?”
那般的没了客套,反而让马皓也有一种被信任的感觉,终于他与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我跟他交了手。”
凌瑄挑眉,有些意外,“还交上手了。”
“你们在说什么?”若兮不解的问,跟谁?
岳阳知凌瑄与马皓有事要商,拉过她,笑着像她解释了。原来岳阳和若琦几次打探凌玮的别院都无果。凌瑄想着或许凌玮是因为知晓是他派他俩去的,才故意隐去实力,陪他们玩儿的。想着索性就跟若琦讲让马皓去一趟,一来马皓从小练武,武学修为在他们几人之上,应付区区一个别院,因为足以。二来,他们与马皓素来走的不是很近,甚至因为若兮,在外人眼里他们还算得上是有过节。派他去,凌玮断不会认为是凌瑄的意思,没准就会全力以赴。
当然结果是如他所料,只是没想到凌玮会亲自与马皓交手。
马皓点头,脸上有些凝重,“我勉强与他打个平手,若不是袁逸赶来,我怕是还不能全身而退。”
“怎么可能。”岳阳惊呼,他几次试探过凌玮,均发现他武功内力都是一般,怎么会在马皓之上。马皓是他们几个中武学修为最好的一个,他和若琦联手,怕也胜不了马皓。
若琦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凌玮会藏得这么深,蹙眉问道,“他知不知道你是谁。”
马皓摇头,“不知,我和袁逸去时都带了面罩,特意扎的很紧,他几次想撕开,都没得逞。”
☆、220
凌瑄挑眉,他之前果然是在跟自己玩啊,也没怒意,憋了眼马皓,问,“你怎么看。”
马皓以为他问的凌玮,直言,“实力不可小觑。”却听他再道,“我是说现在的形式。”微微有些吃惊,他竟然会问自己,不过也如实说了,“纵然我爹违背了姑姑的意思,你也不一定会赢。”
凌瑄点头,这是实话,他也这么认为的。
岳阳瘪嘴,虽不甘心,可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眼下若硬要争,也许反而会伤了元气。其实这一个月爹跟沈相竟会都依了凌瑄按兵不动,他多少也了解了。若非是真的没有把握,爹断然不会不争。
凌瑄轻轻叹息,拉着若兮慢慢走着回城,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这般惬意的日子,不知要多少年后才能再拥有了。
“你有什么打算。”马皓走在他边上,犹豫着终还是问出了口。
凌瑄扯了扯嘴角,漫步目的的看着远方,也不瞒他,实话实说,“不知道,也许会离开京城吧。”说着紧了紧拉着若兮的手,并未回头。
离开京城?马皓有点惊讶,转眼又想到了,大概是去汝南的吧,袁朗叔叔至今还在那里,或许是皇上为他事前安排好的退路。想至此,也就放心了,憋了一眼垂着头的若兮,见她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伤,却极力扬着笑意。那一瞬间,突然发现其实她很脆弱,突然就很想守护着她。只是那般强人的笑意终是为了凌瑄吧,也许纵然自己有心守护,她也不会给自己机会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岳阳听闻他说要离开京城,已明了了他会去哪,路途遥远,总要有个人在身边照应着,“京城有若琦在就够了,我没必要也留这。”
若琦没说话,不是不想跟着他一起去,只是留这更能帮助他。他这一走短则二年,长则四五年,京城不能没有人守着。虽然有父亲他们,可他们毕竟是上辈,他们要建立自己的力量,还要开始衔接上辈们传承下来的权利。
这些话他不说,凌瑄自然也了然,他如是,岳阳亦如是,马皓也如是,摇着头对岳阳说,“你们都留在京城,东子会跟我一起去,父皇也会派人跟着,还有穆师傅。安全之事,就不要担心了。”
岳阳听了,还想说什么,却被若琦拉住。其实留在京城,责任反而更重。
回到宫中,已是傍晚。秦宁已在等候他俩,瞧见他俩进门,就问,“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声音里有丝疲惫,静养了好些天,脸色已渐渐好转了,人也看起来比前几日精神了。见若兮脸上有些忧伤,拉过她,嗔怪的望了凌瑄一眼,埋怨道,“就惹兮儿生气了?”
若兮怕她再担心了自己,努力撑起笑意,冲着她摇了摇头。
凌瑄有些心疼,不过还是笑着打趣道,“我哪敢啊,娘,等我们做什么,您就先用膳好了。”
“明儿兮儿回府,要几日才能见着,特意等等。”后日就是中秋了,沈易想接她回府过节,若兮自然要回去。况且,这几日事也多,若兮不会喜欢那个场面,秦宁也想让她回家散散心。
“我只回几日,很快就回来陪您。”若兮乖巧的说道。这话自然说道秦宁心坎里去了,笑着拉她入座,宣了膳。
晚膳过头,凌瑄将若兮送回兰厅,又回了秦宁的卧室。骤然下跪在她跟前,一脸的坚毅,沉声道,“恕孩儿不孝,不能长伴您左右。”
秦宁正在卸妆,散落了手中的发饰,忍了一晚上的泪终于涌了出来。
凌瑄起身,轻轻拍着她,安慰道,“娘,有穆师傅跟着,您还不放心吗?”
秦宁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摇了摇头,不是不放心他的安危,只是从小到大,除了去韶华山的那两次,就从来没离开过自己。这一切还要个几年,让她怎么忍心。
凌瑄自然明了,搂着她,轻笑着打趣道,“儿子不在您身边,不是留了儿媳陪您了么。”
秦宁被他这话逗乐了,这小子,真不害臊了,轻拍了他,骂道,“这要是被兮儿听到了,指不定又要怎么跟你闹了。”
凌瑄也不躲,亲昵着搂着她,其实他亦省不得她。
秦宁紧紧的任他抱着,都记不清上一次他们母子这般亲昵的搂在一起是何时了?好久好久了,久到她已记不清是哪一年的事了。似乎才一晃眼,他就长这么大了,岁月果真匆匆。第一眼见到他,第一次听他唤娘,第一次教他走路,这些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还历历在目,怎么一晃眼,他就这么大了。轻轻拍着他的手,回顾着这点点滴滴,“给我个期限,要我等多久?”
凌瑄笑,这话怎么像及了若兮的口气,炯炯的目光望着铜镜里她的声影,正色道,“两年,绝不会超过三年。”这只他对生命中,最重要得两个女人的承诺。
秦宁点头,有他这话,她就放心了,三年不长,也就一千多个日夜,很快就会过去的。
翌日,墨言和墨秋送若兮回府,还未到府中,宫中就传来消息。今儿早朝,三皇子凌瑄突然出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皇上请旨,要出宫游历,考察民情。
一时间朝上众人唏嘘,在储位争夺正甚的时候,三皇子请旨远行,那不是变相的让位服输么。
这场争储的精彩大戏,似乎还未等来开场,就已经谢幕了。
朝野上下纷纷猜测着,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墨秋有些意外,只是终未问出口,沉默的陪在若兮身边,感受着她渐渐溢出的悲伤。
马车一路走来,街上有不少人在议论,各种猜测都有,若兮不语,淡淡着听着。原来他今儿不送自己回府,竟是因为这事。只是为何要选在今儿,特地避开了自己,还是特地选陈家还未至京城的日子。
☆、221
“停车。”若兮沉声唤出,脸上划过一丝琢磨不透的表情。墨秋不知道她怎么了,这还没到丞相府呢。
墨言掀开车帘,低着头,恭敬的问,“小姐,有何吩咐。”
“回宫。”
“还没回府呢,王夫人在等你。”墨秋诧异,这会回宫做什么。指不定这会正乱着呢,她哪能让她再回去。
若兮不言语,抿着嘴沉眸望着墨言。
墨言了然,垂下车帘,调转马头。
昭阳宫内,凌瑶听到了这个消息,几欲抓狂,气匆匆的去了马雯的主屋,推开要拦着的晓儿,一脚就踹开了门。
“公主,昭仪在跟皇后说话呢。”晓儿苦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见她闯入。跟着她进屋,下跪,像马雯请罪。
马雯望着凌瑶一脸的愤怒,心下已了然她是为了何事。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挥手示意晓儿起身,悠悠说道,“又是谁惹你了啊。”
凌瑶当然知道她是明知故问,愤愤的瞪着她,强压着胸中的怒火,转眸冷睨着皇后。
被她这般直盯盯的看着,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见马雯也不制止,心中愈发的埋怨,真是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按住心中的不快,笑盈盈的道,“我看小公主是有悄悄话要跟你说了,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马雯笑,假意骂着凌瑶的不懂规矩,遣了晓儿将她送出了宫。
凌瑶待她走后,冷哼道,“哥哥不已经请旨出宫了么,她还来这么巴结您干嘛。”
马雯知道她这会正气着呢,也不多理她,眼眸扫了她一眼,嗔怪道,“怎么说话的呢。”
凌瑶仰头直视着她,一脸的不羁,“我说的不是实话么,狡兔死,狗肉烹。娘你不会不明白这道理吧。”
马雯轻笑,悠悠坐下,复端起那碗还未凉透的茶,笑着道,“瑶儿,你未必把娘看得太不济了吧。”
凌瑶亦冷笑,稚嫩的脸上尚有童真未褪去,却吐出了残忍无比的话,“那是恩将仇报,背信弃义,的确没人及得过您。”
马雯将手中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呵斥道,“住口,你就是这么看你娘的。”
凌瑶知她是动怒了,仍未退缩,沉眸望着她,再道,“难道不是吗?您是在林家长大的,可最后却帮着别人来害哥哥。”
马雯气急,为了一个凌瑄,竟然连她的女儿都这么看自己,捂着剧烈喘息的胸口,冲她喊道,“我何时帮着别人去害他的,是他自己要请旨离宫的,我有说过要助凌玮吗?”
“是嘛?”凌瑶脸上挂着一抹讥笑,冷冷的道,“您是没有明说要助凌玮,不过,您自己心里清楚。若不是因为您,哥哥会认输。”说完,顿了顿,又愤愤不平的说道,“哼,好笑,那个口口声声说会助哥哥一臂之力的人,不还是为了一己私欲,临时倒戈。不过,您心心念念要为马家争来的那份荣华,可有问过舅舅要不要。”
“闭嘴。”马雯喝住了她仍要继续说的话,甩了桌上的杯子,扬手就打她,只是扬起的手,终未落下,望着那张不羁的脸,忍下心中的怨气,无力的垂下手,悲痛的说道,“凌瑶,你只看到我对她不念旧情,那她呢,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那是你的亲弟弟。”
凌瑶知这才是她耿耿于怀的事情,只是无论如何,她不会相信,宁姨会做这事。哥哥说过无论如何,都要她相信宁姨无心害人。她信,那般心善的人儿,连那些大奸大恶的人都会放他们一条生路,更何况是娘腹中的孩儿。无论旁人怎么说,她都不信,宁姨会伤害娘。想至此,抬眸,坚定的说,“皇后的只言片语,你就信了。”
“钱家人都证实了,你还说是她的只言片语。”
“钱家人什么也没说,倒是你反害了人家两条性命。”提醒钱家人凌瑶更恼她了,若非她的咄咄逼人,钱氏夫妇又怎会寻了短见,据说那钱俊还是她们幼时的玩伴。宁姨当做哥哥一样尊敬的人,可竟宁姨眼睁睁的望着他在自己眼前寻短见,她到底是有多残忍。不去看她那般心痛的样子,即使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伤她至深,可还要说,“您什么都要跟宁姨争,争俸给,争排场,争宠爱,可您有没有想过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属于您的,我父皇根本就不爱您,他爱的是宁姨。”
本就不是属于她的,那般赤果果的控诉终将马雯击倒,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的望着她,眸里噙满泪水,“凌瑶,在你眼里,娘就这么不济。”
“是。”凌瑶沉声答道,没有一丝犹豫,只是伴随着落下的还有眸里的泪水。纵然知道伤她很深,她亦要说。从小娘每次心情不好,就会把自己扔给宁姨,曾经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为什么宁姨不是她的亲娘。甚至有时候会羡慕若兮,她有宁姨全部的呵护。而现在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娘对宁姨步步紧逼,让宁姨忍受母子分离之苦,她怎能忍心。不去看她脸上的悲伤和眸里的泪水,伸手抹了把泪,扬着头,闪着泪眸,一脸傲气的对她说道,“我不逼您,今儿来我就跟您说一声,哥哥要出宫游历,那我就跟他一起去。”说完,不待她缓过神,转身就走。
“你敢。”马雯直到她出了门,才缓过神来,她竟然用自己安危要挟她,她怎么能这么残忍,冲着门口,嘶吼着。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恸哭,“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连你眼里都只有她。我才是娘,我才是你的亲娘。”
凌瑶快步往宫外走去,不去听那背后的嘶吼,只是真不在乎吗?那为何心听到那般的嘶叫,心里还会隐隐作痛。她不想的,她也不想这般刺痛她的。
☆、222
凌瑶不顾一切的冲到了关雎宫,直奔凌瑄的书房,推开门就对他吼道,“你要去哪?难道你要看着整个林家任人宰割吗?”
凌瑄正仰靠在椅子上出神,被她这般冒冒失的惊着了,见她哭花的脸,蹙眉起身,轻轻拉过她,半是笑话半是心疼,“怎么哭的跟小花猫似的了。”
眸里含着浓浓的宠溺,这般宠溺虽没有他对若兮的那般浓烈,可也是凌瑶一直向往的。只是这般时候,她无心感受他的温柔,甩开他的手,就问,“你别打岔,你要去哪,你忍心扔下整个林家。”
凌瑄淡笑,原因为若兮会抓狂,所以特意待她出工之日再去请旨,没想到这丫头却比她更激动了。揉了揉她的头,轻笑道,“你想太多了,没有谁敢宰割林家。”
“那若兮呢?”凌瑶见大义留不住他,只能拖出若兮,“你就忍心留她在这冷冰冰的宫里。”望见他黯淡的眸子,心下有了一丝希翼,转了眸子,继续道,“而且你也知道上林苑那帮家伙各个都对她不怀好意,你就不怕,你不在她身边,她被人抢了去。”
凌瑄笑,这丫头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若被兮儿听到了,指不定要怎么骂她了。只是这份心终让自己感觉暖暖的。若兮曾经说过,其实他们这群人中,凌瑶最暖人,平素里最是没心没肺的,可若谁一有了事,定是冲在前头的那个。有她护着若兮,也可以放心了吧。笑着轻抚了抚她的头,“那你就替我好好看着她。”说着又假意唬着脸道,“若她要跟人跑了,我回来也要找你算账。”
凌瑶被他这般的样子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眸里还带着泪花。只是下一刻,又垮了脸,有些哀伤的问道,“你真要走。”
凌瑄笑着点头,“男儿志在四方,我也该出去走走看看了。”
“会去哪?谁跟着?要去多久?可有危险?”凌瑶知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劝,一股脑将心中的担忧全都问了出来。
这一连窜的问题暖了凌瑄的心,平素里因她是马雯的女儿,多少会对她有些芥蒂,可没想着她却这般全心的待了自己。轻轻叹息,拥她入怀,柔声安慰道,“放心,放心,我会好好的。保证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哥哥。”
“你说的,少一根头发,我都跟你急。”凌瑶流着泪,紧紧的抱着他,呜咽着说道。
马雯见凌瑶真跑远了,也急了,这丫头被她太纵容了,什么都敢做。若真跟着凌瑄出去了,那还得了,匆匆的唤了人去找。晓儿跑了遍,才回来禀报说是在关雎宫。马雯听了更急了,擦了把脸,就敢了过来。却被安青拦在了屋外。
安青笑盈盈的欠了欠身子,“婕妤刚睡下,昭仪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马雯是来找凌瑶的,自然不会与秦宁多交谈了,只是安青这话,却恼了她,沉声骂道,“这大晌午的就睡觉,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婕妤身子不舒服,太医说了要静养,她刚用完药才有了睡意,当然就睡下了。”安青丝毫不畏惧的,继续说道。
马雯本就心情不佳,被她这么一说更恼了,扬了手就甩了她一耳光,骂道,“安青,你几次忤逆我,我都看着她的面子上忍了,不要太过分。”
安青结结实实的接了她一巴掌,舔了舔有些发痛的嘴角,扬眸,笑着道,“她的面子?您这是说笑呢,她还有面子仍让您忍了。”
这般的讽刺气得马雯直打颤,她今日绝不会饶了这个丫头片子,大声喝了,“来人。”
门骤然打开,秦宁散着头发,出现在了门口,脸色苍白,只穿着里衣,外衣披在身上。
安青见状,忙进门扶着,“把您吵醒了。”话语里有些淡淡的自责,昨儿一夜未睡,早上好不容易睡下了,还没多长时间就被吵醒了。早知道就不跟马雯吵了。
秦宁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无碍,望了望她脸上的掌痕,这般清脆的声响,她在屋内自然听见了。转头,冷眸望着马雯。
那般苍白的脸色,让马雯心下竟微微有些心疼了,那般冷色的眸子,也愈发的让自己寒心。难道真的要这般互相折磨了不成。已忘了今儿来着的初衷,只抬眸问她,“我只问你一句,当年淑儿为何不肯见我最后一眼。”她隐隐觉得那些事都是相关的,伯父最后会跟她说了那些话,凌烨能亲手害了自己的儿子,淑儿不肯见自己最后一眼。这些事她想不通,但总觉得都是有关联的。
秦宁冷笑,“当年我没说,现在我也不会说。”
马雯发了狠意,她已准备让步了,只要她给了一个解释,她就让步。只要她松口,哥哥定会全力助凌瑄,她信秦宁定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她还不说。“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儿子远逐,你也不肯说。”
“是。”秦宁微微靠在安青身上,任她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冷冷的道,“有些事,你这辈子也别想知道。”
“你。”马雯气急,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昭仪这又是要做什么?”身后传来若兮冷冷的声音。缓缓走来,越过马雯,行至秦宁边上,柔声道,“宁姨,怎么不回屋歇着。”
“刚睡下就被人吵醒了。”安青憋了马雯一眼冷冷的道。
若兮望着了她脸上的掌印,已猜出是拜马雯所赐,冷笑着转身,对着马雯,“昭仪这是做什么,还想让这关雎宫见血了不成。”
马雯知她说的是钱俊夫妇的事,也不搭她,只是冷冷的说道,“兮儿,我终是你的长辈,是你娘的姊妹,你不会是越过越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了吧。”
☆、223
“姊妹?昭仪说笑了。昔日林相就我娘一位独女,何来姊妹。就算算上姑表亲,也唯有秦将军夫妇遗留下的两位孤儿。更何况远舅舅已惨死,唯今我娘兄弟姊妹的也就只剩秦婕妤了。不知昭仪这声姊妹又从何说起。”若兮仰着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风淡云轻般说出这番话。可深不见底的眸里却溢出的丝丝的忧伤,其实这番话伤她更深。
只是她背对着秦宁,秦宁未瞧见,面对着马雯,可马雯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自然也瞧不见。震怒着,几近咬牙切齿的说道,“若兮,我与林家的情分不是你能一口抹灭的。”
“林家?”若兮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讥笑着反问。马雯的愤怒她看在眼里,只是这还不够。垂眸抿嘴一笑,抬眸时,眸里带着一抹狠厉,“昭仪又说笑了,林家的人都已经死绝了。”
一句话震惊了院中的所有人,“兮儿。”身后传来秦宁的轻呵。马雯踉跄的后退了两步,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震惊,还有浓浓的苦楚。
若兮望着她脸上的悲痛,忍住心中如刀绞般的疼痛,几近残忍的笑着。马雯从今以后,你若再伤我一分,我必十分奉还。纵然伤已再深,我也在所不惜。
马雯愤怒的眸里终于有泪在打转,泪眼望着若兮,心似被人在狠狠的撕碎,“若兮,你就这么恨我。”恨到为了伤她,竟宁可撕开自己心里的伤口。
若兮听见了她的低喃,头扭向一边,是。你伤我至深,我秦林两家一个个因你而死,因你困苦,你却还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神情,对我们步步紧逼,这有何天理。
“这又是做什么?”冷冷的声音,从身后想起,是凌瑄。沉着脸走来,望见若兮,晦涩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惊喜,又有一抹心痛。她终还是赶回来了,只是说出刚才那句话,她是有多痛。
若兮别过脸去,她不晓得今儿她为何要这般匆匆的赶回来,或许只是因为想见他一面,纵然今早才刚分开。或许是想问他一声为什么,纵然早就知道他要离开。只是见着了,才发现她这般急冲冲的赶回来真的很可笑,明明知道结局,明明知道他终会为了那般大义抛下自己,独自远离,可她还是赶了回来,几近自取其辱。这样的自己她不喜欢,连她都不喜欢的自己,那他呢?他是否也厌了。
凌瑄望见她这般,暗沉了眸子,她终是怪他的吧,徐步走过去。经过马雯时并未看她一眼。伴随着的是凌瑶的质问,“娘,您还想做什么?”
马雯见凌瑶都这般的厌恶自己,眸里的泪水终于宣泄而出,撕心裂肺的痛哭道,“连你都要这么对我,你是我女儿啊。”
凌瑶终于看见了她的悲伤,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知她今儿是伤了娘的心。只是人都有心,娘不知别人也会痛吗?
秦宁脸上已有了倦意,头微微作痛,一大清早的事儿一件跟着一件,她已没了心思在去管马雯母女的事了。
凌瑄走进,随手牵起若兮,沉眸走到秦宁边上,“娘,您先回房休息吧。”
秦宁望了一眼眼前的两人,点了点头,由安青搀扶着进了房。若兮安静的目送她进了屋,才想着挣脱开凌瑄,却被死死扣着不撒手。
凌瑄本就郁沉的脸上有着一层薄怒,紧了紧她要极力睁开的手,转身对着凌瑶低呵道,“瑶儿,带你娘先回去。”
凌瑶见他脸上有些怒意,就见若兮似乎也红着眼眶,心下明了,软着声劝着马雯先回了昭阳宫。马雯今日本就是来找女儿的,这会儿见凌瑶肯跟她回去,也就安心了。至于秦宁,她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说,那休怪自己无情了。凌瑄之事,她再不会插手了。
“松开。”若兮使劲掰开他的手,只是无奈力量悬殊太大,低吼着,声音里已有了丝丝哭腔。
凌瑄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只是一把拉近了她,重重的撞在自己的胸口上,紧紧的搂在怀中。感受着她渐渐溢出的悲伤,心痛不已。张了张嘴巴,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寂静相拥。
墨秋倚在院门上,歪着头望着这两人,实在不解这是什么情况。闪了闪眼眸,想到了若兮曾念过的一句诗,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想着吧咋了下嘴巴,轻敲了下脑袋,低骂道,真是的,跟着若兮跟久了,怎么也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墨言望着她这般小孩的动作,无奈的摇了摇头。
若兮在凌瑄怀中静静的靠了一会,忍住眸子里的泪水,便伸手推开了他。
凌瑄没注意,被她推了个踉跄,望着她唬着个脸,微微有些无奈,“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若兮抬眸,口气不善的反问着他。
凌瑄知她这会正在气头上,这会说再多她也不会听,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再柔下声音,轻问她,“怎么又回来了?”
只是这话在若兮看来他又是明知故问了,说不准还在心里笑话了自己,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落了东西了。”说完,便回身,向宫外的马车走去。
凌瑄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脾气。只是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目送着她离开的眸里有着浓浓的宠溺。
墨言见若兮过来,忙跟她出门,扶她上车。
墨秋有些发愣,指着若兮不解的问凌瑄,“您不追啊?”这要一闹,回去了,指不定要多久才回宫了。他这马上又要出京了。
凌瑄笑,冲着她挥了挥手,吩咐道,“仔细跟着。”不是不追,是他还有事,而且,他知道她会想通,或许早就想通了。
若兮这会回家,住的时间特别长,过完了中秋,又住了小半个月。
☆、224
若兮慵懒的躺在院中的摇椅上,静静的闻着阵阵的桂花香。林相身前爱甜食,尤爱桂花酿,林淑特地在院子里种上了两株桂花树,请人悉心照顾着,一到秋天花儿开的很好,就这两棵树上开的花儿就更供上府内一年四季食用的。只是现在种树的人和爱吃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徒留着还活在这世上的人儿望着这两株桂花树,无尽思念。
“哎呦,我的小姐。”墨秋望见她的一派悠闲,几欲抓狂,急匆匆的走进了院子,边走边嚷,“您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宫?”
若兮敛去脸上的忧思,晃着摇椅,懒懒的说道,“我难得回来,还不让我好好住些日子。”
“您都住了快半个月了。”墨秋听了止不住大嚷道,只是望见那张淡漠的脸,又不自觉的小了声。她深知若兮越是沉默越是生气,瘪了瘪嘴,在她身边蹲下小声的说道,“您就回去吧,婕妤想您了。”
若兮轻笑,伸了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这丫头,还跟自己耍起了心眼。她知自然她是何意,她又何尝不想回去。只是还有一丝丝期许,凌瑄会等自己回宫了才走,她坚信他不会不告而别,只要她不回去,那他就不会走。
“姐姐,婉儿和袁逸来了。”若涵走了进来,打断了墨秋又要开口的哀求。墨秋见他们进来,只得兴怏怏的起身。
“秋儿怎么了。”岳婉望见她嘟着个嘴,笑着问若兮。
“别理她。”若兮瞥了墨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招呼着岳婉坐下,冲着袁逸扬了扬下巴,问,“你怎么跟他一快来了。”
“我来看看你。”袁逸见若兮问起自己,高兴的凑了过来,一脸谄笑的望着她,乐呵呵的笑着抢答道。
“还真是个傻子。”墨秋见他这般讨好的样子,心中不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小声的嘟囔道。
若兮恼怒的瞪了一眼墨秋,这丫头越发的没个规矩了。墨秋见状,赶忙低头认错。岳婉和若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秋丫头平素里无法无天的,与凌瑄都敢没大没小的,可惟独对若兮有几分忌惮。
袁逸自然不会生了墨秋的气,笑呵呵的跟墨秋打着招呼。墨秋别过脸去不理他,谁要他来好心了。
岳婉见状,忙打了岔,“哥哥让我来问你,准备何时回宫。”岳婉道明了来意,若兮的心思,她明了,可是三皇子出宫已是既定,怕是没有转机了。与其这般避着不见,徒劳浪费这仅剩的相聚的日子,还不若坦然去面对,也别给日后分别的日子留下无尽的遗憾。
若兮淡笑着得脸上有丝僵住,怕不是岳阳的意思吧,或者说不只是岳阳的意思,靠在摇椅上,轻晃着并不答道。
“兮儿。”岳婉无奈的唤着她。凌瑄纵着她,从不会催促了她,可眼下已快秋末,再拖下去,要入冬了,南去的路上可更难走了。
“我知道了,明儿就回。”若兮闭上了眸子,似认命的说道,都让岳婉来劝自己了,怕是真急了吧,又问“有谁跟着吗?”
岳婉知她问的是有谁跟着凌瑄,只是。。。沉顿了会,才道,“东子。墨言和墨秋他不会带走,哥哥和若琦。”
“我知道了,他俩要留在京中。”不待她说完,若兮便打断了,缓缓睁开眼睛,眸里有着浓浓的担忧。只东子一人跟着,安危她自然不必担心了,可谁来照顾他的起居,东子终是他的下属,不会逾越了,不若从小一起长大的那几个亲。他若彷徨了,无助了,岂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至此,眸里终于有了泪水。
积蓄了十几日的担忧,终于宣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任岳婉几个怎么劝都止不住。呜咽着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就怕他平素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般心伤的痛哭,自然有人看在眼里。
第二日,若兮便辞了父亲,进宫了。沈易自然由她,本还决定等凌瑄入主东宫后就接她回府,可没想着,棋差一招,竟要凌瑄为了保存实力而远逐。有些内疚,终是他们没有筹划好,时常在想,若是岳父还在,断然不会是今儿这局面了吧。望着若兮这般伤心的样子,更加心痛了,也不提接她回府之事了。凌瑄已不在秦宁身边了,就让她陪陪秦宁吧。只是又不知何时才能接她回家了。
宫道之上已有人在等候,是凌瑄。掀开车帘,终又望见了这可人儿。若兮抬眸望见了他,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沉默着,并不开口说话。
这般静默让车内的墨秋有些坐不住,只是这番时候,她是断不敢发出什么声音的,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了。
“下来陪我走走吧。”凌瑄打破了沉默,向她伸开了手。若兮抬手,紧紧握住,由他牵着下了车。两人牵着,在寂静的宫道上,静静的走着。
“什么时候走?”静默的走了一路,临进关雎宫前,若兮终于问出了口。
“后日。”
“为什么?”细弱蚊吟的低喃,为什么要是三日后,他可记得那是什么日子。
若兮以为凌瑄未听见,却不料他却说道,“淑姨的忌日,陪你去了皇陵,我就走。”眸里的泪,终又划出,原来他都知道。拉住了他仍在前行的脚步,紧紧抱着他,几近哀求,“带我走,不要仍下我。”明知不可能,可她还是开了口,怎么忍心他游荡在外,怎么忍心他独自一人,怎么忍心见不着他。她只期盼着,他也能随着自己再任性一回,一如当年送她出京般。
只是她终不知,他再任性,亦不会让她的安危有半丝危险,紧紧搂紧她,断然拒绝,“若兮,乖乖在宫里等我,等我回来。”
☆、225
没有一丝的犹豫,打破了她唯一的那抹的希翼。轻靠在他的怀中,泪眼早已朦胧,似梦呓般低喃,“这次又要几年?”
轻喃的一句话却若锋利的刀锋狠狠的剜着他的心,“若兮。”欲言又止,沉默之后,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静静相拥,感受着短暂相聚时痛彻心扉的甜腻。
秦宁对她的晚归只字未问,她了解她的心情,对她的不舍和离苦感同身受。这半个月来,虽未在凌瑄面前表露出难舍之情,可她已不止一次的向皇帝请求过,可不可以不让他出宫,可不可以不要去那么远,那么久。
夜已深,可关雎宫终究注定这又是个不眠之夜。今儿若兮回宫了,皇帝也特意来这用了晚膳。这一家四人凑到一起,倒也算是个团圆饭了,默契的谁都没提凌瑄出宫的事,刻意的回避着,小心翼翼的维持着饭桌上看似欢快的气氛,只是那欢快终不达眼底。
这顿饭,谁都吃的很累。
若兮今儿留宿在了凌瑄屋里,秦宁竟然破天荒的没反对。第十五次的翻身,然后是叹息。皇帝终于受不了了,一把搂过她,打趣道,“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在担忧瑄儿把兮儿给吃了。”
故作轻快的话语终是为了打消她的不安,她明了,轻打了他拥着自己的手,嗔怪道,“说什么呢,这么大个年纪了越发的没个行了。”说着又想起了什么,眉宇中有了丝甜蜜,闪着眸子轻骂道,“瑄儿可不像你,没个分寸。”
知她是说年少时的往事,回想起那般肆意的拥有,眸间充斥着甜腻,紧紧抱着她,委屈的道,“那能怪我吗,他俩只相差了两岁,咱两可有八岁,你试试等若兮十八岁的时候,他还能这般坐怀不乱。”
秦宁听了挑眉轻哼,斜睨着他,满脸不信。
透过眼眸,他仿佛看见了那年明媚的少女,那般的耀眼,那般的骄傲。心下暖暖的,紧紧拥着她,轻啄着她的眼眸,这十几年有她相伴,真好。幸而有她在身边,不离不弃的陪着,这枯燥的岁月才有了一丝暖阳,幸而有她,生命才算了完整。只是她要的那份团圆,却没法给了她,有丝内疚,“等他过两年回来之后,我就带你出去走走。”
秦宁微微有些愣住,年轻时曾许下的诺言,要带她看遍这王朝的每一处美景。只是这十几年两人都被关在这深宫里,早就把那诺言当成是一个念想了。却不料,他今儿会重提,没有一丝的怀疑,点头应下,轻声道好。
而若兮,在那个久违的怀抱里早就沉沉睡去,徒留凌瑄一脸苦笑,半是无奈,半是悸动的睁眼等着天明。第二天,天才微微亮便撇下若兮,独自起身了,不是心狠,只是忍受不了那般的煎熬。。。
“今儿怎么起这么早,我醒来都不见你人。”若兮用过早膳在,后院的练功场找到了凌瑄,嘟嘴,有些不满的问道。
凌瑄心下喊苦,只是这话绝对不能明说的,“睡不着,我向来浅眠啊。”随便扯了句话,打哈哈。
若兮也不理他,瞪着他身上的练功服,埋怨道,“明儿都走了,还练什么。”
凌瑄望着她一脸的不快,心下无奈,卸了绑在手臂上的沙包,轻搂过她,哄道,“行,不练了,今儿带你出去走走。”
“去哪?”若兮狐疑的望着他,明儿就要走了,他哪有时间陪自己。
凌瑄知她是何意,笑着戳了戳她的脑袋,知她回来了要别扭,特意没催她回宫,也特意早就将那些琐事处理好了,不要说是明天走,他若要现在走,也是随时就可以走的。轻搂着她,带着她往前院走去,“带你去看晚枫,都快两年了,再不去,你又要骂我食言了。”
若兮心下欢喜,他终还是记得的,去年为了玉柔的事,两人闹的不快,连着那年的红枫都没去看。原以为他早忘了,原来他还记得。
凌瑄低眸望见她脸上的欢喜,心下有丝内疚,那么小小的一个许诺就能让她这般的欢欣鼓舞。岳阳曾说过,若兮要的其实很简单,不要什么至高的权力,崇上的荣华,只要自己偶尔的相伴就可以了。只是他却连那份简单都给不了她,明儿一别,怕是又要三年。
后山的红枫林里,两人静静踩着落叶,听着风吹枝叶的沙沙声,恬静,安闲。只是这份悠闲里面,有两人刻意避开的离愁。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眨眼天又黑了。秦宁白天已见过穆念,嘱咐好了所有的事情,又亲自过目了皇帝亲挑的那一对护卫。还有那一批暗中跟着的暗卫。安全之事,确实不用担忧了,就是身边缺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同龄人。凌瑄自幼就跟那帮孩子一起长大,这会一下就要落单了。
“让墨言跟你一块去吧,我有墨秋跟着就好,况且哥哥们都在,我在这宫里不会出什么事的。”两人如昨夜一般躺在一起,若兮仍不死心的在劝着。夜已深,已快子时。
凌瑄微微挪了挪身子,斜躺在她身边,撑着头,望着灯光下她的容颜,“不用,我有东子跟着就好了,还有穆师傅,墨言在你身边都习惯了。”
“东子都没跟你几年,哪能跟墨言比。”若兮不满的嘟囔道,其实她更乐意岳阳或者哥哥跟他一块去。
凌瑄轻摇着头,让墨言跟他走,他是绝不容许的,他已经习惯了墨言替他守护着若兮。抬眸望了望时辰,“好了,很晚了,快睡吧。”说完,起身熄了灯。昨儿已经一夜没睡了,他可不想明儿路上没精神。
只是怀里那个不安分的脑袋,让她几欲抓狂,“你明儿都要走了,还不陪我说说话。”软软话语里满是撒娇,听在他心里,腻腻的,痒痒的。手不自禁的搂住了她,抚上她的背脊。
怀里那个人却还没半点意识,只当他是平素里的相拥,顺势凑到他的怀里,软软的趴在他胸前,撒娇道,“陪陪我嘛。”
☆、226
密密麻麻的吻终于袭来,若兮有些被吓住,浑然不知他这是做什么,细细麻麻的吻不是平常那般温和,似有丝狂热。(读看看小说网):。她有些害怕,颤颤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凌瑄。”
吻骤然停下,感受她的颤抖,心下有些懊恼,紧紧拥着她,重重的叹息。片刻后,才似咬牙切齿般在她耳边恶狠狠的说道,“不准跟马皓走的太近,不准搭理陈翔,不准和任何男的独处,出门必须带着墨秋。”
霸道又含着浓浓稚气的话却让若兮原本无助的心安定了,弯了眸子,笑开了颜,何曾能见到他这般的无理取闹,婉儿一笑,亦伸了手紧紧抱着他,轻点了点头,沉声应下,“好。”
似终于得到了心仪的糖果的孩子,又似在笑话自己的幼稚,听到了她的答应,凌瑄脸上咧嘴一笑,沉默的抱了她一会,平复着自己的悸动。轻轻拥着她,低语,“睡,明儿要早起。”
相拥,却又是一个彻夜未眠。寂静的等着天亮,等着离别。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台的时候,若兮敛去脸上的愁绪,扬起笑颜,若离别无法避免,那就让他带着自己的笑颜离开。
沈易先行一步,到了皇陵。九月末的天气已有些凉意,落叶纷纷飘落。萧瑟的晚秋更让这思念蒙上了种种的愁意。离人心上秋。五年了,那般明媚的笑颜还在眼前,点点滴滴,仿佛昨儿才是初见,可一转眼她已走了五年。(百度搜索读看看.dukankan.)沈易有些忘记这没有她的五年,自己是如何走来的。还有往后漫长的岁月,没有她,他就该怎样熬下去。
细细的扫去墓前的尘埃,朦胧的眼前又出现了她的容颜,还是那般的明媚动人,而自己的两鬓却开始发白。那可怎么办才好,轻轻的抚着墓碑,轻喃道,“淑儿啊,你可还能认得我。”
风轻轻吹过,屹立的青松,发出沙沙的声响,似在回应他。沈易仰起头,望着漫天的白云,伸了手,满眼的柔情溢出,轻语,“淑儿,你回来了吗?”
如梦呓般的低语,满眼的柔情,和那慢慢溢出的泪水深深的刺痛了身后刚刚赶来的若兮,还有一同而来的秦宁和凌瑄。其实这些年,谁的痛都不及他,虽高高在上,满眼荣华,可日日忍受着那蚀骨的思念和绝望的等待。“爹。”若兮松开凌瑄心疼的唤了他。
沈易慌忙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急促着起身,向着秦宁和凌瑄行礼,“您来啦。”许是昨夜一夜未眠着凉了,起身时猛的咳嗽了两声。
若兮赶忙上前扶着他,惦着脚尖,伸直了手替他捋着背。沈易淡笑着挥手示意她不碍事,紧紧的牵着她的手,温柔的望着她。
秦宁叹息,这人从来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以前还有淑儿照料着。自打淑儿走后,虽与那王琴有夫妻之名,可一直是一人独住。府里丫鬟小厮一大帮子,可总没有个枕边人来的贴心,亦有些心疼了他,轻道,“你好好保重身子,这一大家子还都要靠着你呢。”
“无碍,劳您挂心了。”一贯的儒雅,淡漠和谦逊。
秦宁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过劝他跟王琴好好过下去,只是深知他对淑儿的感情,亦知他那倔强的脾气,也就从未开口提过了。都说时间是治愈心伤的灵药,可对沈易而言,或许是时间越长,心伤越重。幸而他还有若兮,不若的话没了一点惦记,更要是个行尸走肉了。
祭拜过后,便出了皇陵。一路上沈易细细交待了凌瑄路上的事宜,事无巨细,一一交待。他于凌瑄,只是尽心尽力,除因他是皇子以外,更因为深知岳父对他报以的希望,亦因为明了若兮对他的那份心思。而这个孩子这般的沉稳,干练,他亦是真心喜欢,亲自送他们上了马车,“臣就不远送了,若琦和岳阳已在城外等候,臣进宫去看看皇上。”
凌瑄自然明了,清晨拜别父皇的时候,父皇虽什么都没说,可他亦知父皇的不舍,只是不若娘般可以尽情的宣泄。苦苦一笑,他终是不孝了,向着沈易深深行礼道,“姨夫有心了,侄儿不在时,娘和父皇就有劳您照顾了。”
“去,等你安顿好了,就让琦儿和岳阳去陪陪你。好好照顾自己,尽早回宫。”凌瑄点头与他告别。
城外岳恪带着岳阳和若琦早已在等候,还有穆念和那一队禁卫军。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凌瑄的到来,随时都可以出发。岳恪又与穆念讨论了一遍南下的线路,亲自盘查所有跟着的人员,才放了心。
“来了。”穆念望见赶来的马车说道。
墨言停了马车,墨秋扶着秦宁和若兮下了马车。秦宁皱着眉头,细细的检查凌瑄带着的行礼,吃的,用的,各类药材准备了很多。
穆念知她担忧,宽慰道,“我跟着,您还不放心。”
秦宁叹息,“哪会不放心你啊,这孩子从没出过远门,就怕他路上不适。”
“要不,我送过去。”岳恪亦不放心,就怕那些贼人起了歹心,路上有个伏击的。
“不用了。”凌瑄出声拒绝,“吴师傅就在城外三百里等着的,只这一段路不会有什么大碍。”若舅舅相送,岂不是要昭告了天下他的行踪了。
秦宁听了点头,凌瑄此次出行只道是去南方,朝上都猜测会去汝南,可汝南此刻正动荡着,她亦怕陈家会在那设伏,怕当年哥哥的悲剧重演。所以断然不会同意他去那的,皇帝自然也不会同意。沈易早在若兮刚去韶华山时就与南宫傲有了联系,南宫傲因为林老爷子的关系,本就会助凌瑄一臂之力,此番听闻他要南下,一早就跟沈易说了,哪都不用去,直接去锦城南宫府。早早的就派了吴矛来接,也又因当年马雯之事,吴矛不便进京,才在城外三百里处等候着。秦宁这下才放心让凌瑄出宫。
☆、227
有南宫府照顾凌瑄,她也放心了,当年南宫傲与哥哥是生死之交,舅父又救了南宫一族,于情于理,他都会善待凌瑄的。(百度搜索读看看.dukankan.)。
“把这个带上。”若兮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凌瑄。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什么,璀珀。南宫傲与舅舅还有马冽师出同门,当年学成下山时,南宫傲许诺给两位师兄弟若以后有事相求,南宫一族定当会赴汤蹈火。并且定下了信物,若往后本人因故无法亲自求助,只要来人带着信物,南宫族必会全力相助,无论何事。当年舅舅的信物是他随身佩戴的玉佩,而马冽的便是这璀珀。
马冽会将这璀珀赠予若兮,亦是希望往后若兮有难时,可以有南宫府的庇护。只是马冽不知,没这信物,南宫府对林、秦两家亦不会袖手旁观。
先皇二十年,后宫接连发生怪事,后被人查出是有人行巫蛊之术,牵扯到当时先皇的宠妃玉美人。而那玉美人是先皇南巡时遇到的江湖女子,与南宫家母是表亲。国舅爷陈太尉借机铲除玉美人,甚至将矛头直指南宫府,先皇本就对南宫一族在江湖的地位颇有忌惮,亦想借此事诛杀南宫一族。当年锦城的守军已围住了南宫山庄,只待先皇下令便要大开杀戒。南宫家主也是血性之人,岂容南宫府被人这般欺凌,早已抱着玉石俱焚的心与朝廷殊死一搏,欲杀出重围。殊不知先皇只派锦城守军围而不攻,断了南宫山庄的粮草,亦是想等南宫府先动手突围。(.dukankan.百度搜索读看看)这样一来,是南宫府先对朝廷驻军动手,是为叛乱,朝廷便出师有名,是为平乱。当中隐情外人不知,林相岂会不知,派人潜入山庄,苦劝南宫家主千万隐忍。又让当时尚在塞外驻军的外公秦将军连夜进锦城,与锦城驻军首领周旋,秘密派人运送粮草进山庄。自己则在京中向先皇死谏,先皇起初勃然大怒,而后拗不过他,也渐渐松了口,称只要南宫不反,他亦不会下令围攻。终在南宫府整整被围了三个月之后,撤去驻军。保的南宫府上下三百多条性命。
此事,牵扯到后宫争斗,而先皇亦忌惮江湖中人,对外并未大肆喧张,朝中亦只有甚少人知。当时马老将军在外征战亦不知情,马冽自然也不会知晓。只是若兮,他曾与若兮讲过这事,怎的又会把这个璀珀给了自己呢?凌瑄不解的望着她,却见她低垂着眼眸,顿时明了,接过锦盒,藏在怀中,柔声道好。
岳阳好奇那盒子里究竟是何东西,转了眼珠望着他俩,却看不出个究竟来。若琦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收起那一脸的好奇,这盒子他见过,当年若兮置气曾将它扔在后院。父亲当日对若兮的斥责,也犹在耳边,“如果不想你的瑄哥哥有一天跟你舅舅一样,就好好收好这颗珠子。”他也大抵猜到这珠子是何人相送,只是凌瑄似乎对它不屑的很。究竟是何事,他虽好奇,可也知此刻不是问这事的时候。
“怎么不见婉儿小姐?”墨秋环了四周,不解的问,昨儿岳婉明明说了会来送行的啊。
“不知道。”岳阳耸了耸肩答道,“一大早就出去了,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搞什么鬼?”
“好了,准备启程。”穆念看了看天色催促道。
凌瑄了然日落之前要与吴师傅汇合,此番已快正午了,是拖不得了。向秦宁行礼道别,又望了眼在她身侧的若兮,无声的动了动嘴角。
若兮极力隐去脸上的不舍,莞尔一笑,轻轻点头,她自然听懂了,“等我。”她当然会等,等他归来。
凌瑄又向众人告了别,正欲上马离开,却听到有人在唤自己,还有阵阵马蹄传来,回眸一看是御史府的马车,而坐在车上的除了岳婉还有袁逸。
岳阳眼见袁逸身上背着行囊,挑眉,他这是作甚。上前扶着岳婉下了马,轻笑着问袁逸,“呆子,你也来送行啊?”
袁逸跳下马车,摇了摇头,道,“我要跟凌瑄去汝南。”
若琦皱眉,他这出太意外了,早就知道凌瑄要南下,怎么直到今儿才说要跟着去汝南,不解的问,“你去那做什么?”
若兮亦是一脸好奇的望着。袁逸望见了若兮探究的眼神,微微有些发窘,瞥过眼去,不自在的说,“我爹在汝南啊,我当然要去找他。”
岳阳有些受不了他,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没担当。就想着去找他爹,竟将他娘独自一人留在京城,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爹那戍边,你去那做什么。再说,凌瑄也不一定去汝南啊。”
袁逸被他骂着顿时心里不服,冲着他理所当然的嚷道,“那我也跟着,我娘说了,三皇子是棵大树,要我好好靠着。”
众人顿时明了,想去汝南只是一个借口,而这要靠着凌瑄这颗大树也是个说辞。想不到凌瑄这帮兄弟里面最终肯放下一切跟着他的竟是这个平时最不起眼的袁逸。
若兮上前冲着淡笑着致谢,“袁逸,谢谢你。”望了眼他身边的岳婉,她大抵已猜到袁逸为何会突然下定决心要跟着凌瑄一起出京了。
“你谢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她这般温柔相待,袁逸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又唯恐她知道自己是当日在丞相府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才决定跟着凌瑄的,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自个儿说话太冲了,低着头,小声的说,“有我跟着三皇子,你就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他饿着,冻着的。”
“你这傻子就想着吃。”岳阳自然感激他能跟着凌瑄,也对他刮目相看,只是这嘴上仍忍不住的要损他几句。
袁逸瘪瘪嘴,也未多说,他早就习惯了岳阳的那张嘴,自然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228
“哥哥。(更新最快.dukankan.读看看小说网)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岳婉恼怒的瞪了眼岳阳,又转身从车上取下一个行囊,递给袁逸,“这是我准备的干粮,你留着路上吃。”袁逸与她无话不说,那日从丞相府出来,就跟她讲了他要随凌瑄出京,其中缘由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袁逸却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行囊,一脸真诚的道,“不用了,我娘给我准备了。”
岳婉微微有些愣住,手尴尬的伸在半空中,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岳阳暗骂一声,还真是个呆子,扯过妹妹手中的干粮,塞在袁逸怀中,骂道,“你这傻子,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啊。”
袁逸赶忙收好,心有余悸的看了他一眼,心下纳闷他这又是抽什么疯。转眸又咧着嘴冲着岳婉道谢,“谢谢婉儿。”
岳婉自然知道他心思单纯,亦不是有意拂了自己的好意,怕是袁大娘真为他准备了一行囊好吃的。笑了笑轻声道,“路上小心。”
“嗯。”袁逸用力点了点头,向秦宁和岳恪行了礼,就与凌瑄一道上了马车离开。
马蹄溅起尘土阵阵,若兮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生生的忍下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扶着秦宁上了马车,离开。
在不远的树林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厢外没有车夫,四周也无人。车内却一人斜靠在车上,手里紧握着一个紫色的香囊,闭着双眸,侧耳似在聆听,聆听着不远处渐渐远去的马蹄声。(请记住读看看小说网的网址.Dukankan.com)
只听车外有树枝响动,眨眼就有一蒙面人站立在车外,恭敬的低着头,沉声说道,“主子,三皇子已起身。”
车侧面又出现一人影,上前撩开车帘。车内是凌玮。凌玮睁开眸子,看了一眼蒙面人,挥了挥手,冷声道,“跟着。”
蒙面人领命,跃起眨眼又消失了。
“沙罗。”凌玮低沉的唤着车外之人,问,“秦婕妤回宫了?”
“没有。”沙罗低垂着眸,答道,“马车是向北面去的,应该是去了北苑。”
凌玮点了点头,捻玩着手里的香囊,挥手吩咐道,“先回宫。”
沙罗有些诧异,主子今儿怎么会想到要回宫,不过知晓他的脾气,也不敢多问。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试探开口问道,“玉柔姑娘要如何处置?”
“玉柔?”凌玮蹙眉低喃的念着,抬眸不解的望着他,好一会才忆起他讲的是谁,扯了扯嘴角,冷声道,“留她一命,派人看着,若她安分就让她留在宫中,若不安分,想要起什么风雨,你知道该怎么做。”话语里有些些许血腥的味道。
“是。”沙罗恭敬的应下,放下车帘,驾了马车,回宫。
秦宁去了趟北苑,在秦远的衣冠冢旁,静静的坐了一个下午才起身离开,回宫。进了宫门,马车却在宫道之上停了下来。
“奴婢见过大皇子。”若兮听的车外兰心的声音,有些惊奇,怎的是凌玮,他要做什么。不安的望了望秦宁。
秦宁却淡笑着示意她安心。
“我想见见秦婕妤,劳烦兰姑姑通传一声。”车外又想起凌玮的声音,这声音没了以往的高傲和梳理,竟有一丝淡淡的谦逊和恭敬。若兮不由得怀疑今儿个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一旁的墨秋也一脸的不解。
“兰心。”秦宁出声唤了兰心。
车帘被撩开,兰心扶着秦宁下了马车,若兮和墨秋也跟着下了车。
若兮一脸探究的望着凌玮,只见他向宁姨行了礼,淡淡的唤了声婕妤,就立在一边不说话了。正纳闷着,却听秦宁对墨言吩咐,“带秋儿先回宫,我想走走。”
墨言了然,驾着车带着墨秋先走了,只留下了兰心跟着秦婕妤和若兮。
凌玮带着马车走远,骤然下跪,请罪,“儿臣不孝,惹姨娘伤心了。”
若兮惊住,凌玮这一脸悲痛不像是装出来的,他何时与宁姨走的这么近了。还有宁姨,似乎也与他也亲近的很,怎地从未听凌瑄讲过。
“起,这又与你何干。”秦宁温柔的扶着凌玮起身,宽解道,“别总把责任往自个身上拦。”抬着头细细的望着他的脸孔,十七岁的少年早就长的比她还高了。淡淡的微笑着,似责怪道,“好久没这么好好的看看你了。在外头有了府邸,都不来给我请安了。”话语里有着浓浓的宠溺。
“哪会?”凌玮脸上露出难得的笑颜,恭顺着道,“若您不嫌烦,往后我日日来给您请安。”
“又哄我开心呢。”秦宁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只当他是一句戏言,且不说他不住在宫中,就算他住在宫中了,有皇后在,他亦不会日日去给自己请安了,“陪我走走。”
凌玮自然愿意,扶着她往内宫走去。
兰心推了推有些愣住的若兮,若兮了然,敛去一脸狐疑,赶忙上前跟在秦宁身边。
“可有定下了何时去搬去东宫。”秦宁也不绕弯,直接问道,凌瑄出京,太子之位已没了悬念,凌玮入主东宫,只是早晚的问题。
凌玮亦知她没有其他意思,也从实答来,“不知,怕是父皇还没这个意思。”
“好好跟他聊聊,别总是僵着,此番瑄儿不在宫中,你多去陪陪你父皇。”秦宁拍了拍他的手劝道,无论如何,他是他的孩子,她不想他们父子间会有隔阂。再说,凌玮这孩子,自幼她就看着喜欢。
见他点头应下,秦宁又说,“林家那几个孩子,往后你多照应着。”说着望了一眼若兮,再道,“尤其是兮儿,这丫头被我们骄纵惯了,时常没个分寸,若要冒犯了你,你也得让着点。”
若兮瘪瘪嘴,安静的跟在她身边。
凌玮扫了她一眼,望见她这般淘气的表情,也是一笑,知秦宁说着话,是因为去年香囊之事,柔声对她说道,“哪会,我看看妹妹乖巧的很。”说着又似怕她不放心般,再说道,“瑄儿放在心尖上疼的人,我自然也会好好照顾着。”
秦宁听了也放了心,赞许的点了点头。
☆、229
凌瑄离京的第一天。(.dukAnkan.COM读看看小说网请记住我)。
若兮懒懒的靠在床上哪个也不想去,还沉浸在昨儿凌玮之事的震惊中,试探着问了宁姨,可她却什么也没说,只道了他终是凌瑄的大哥。大哥?若兮不解,世家之中兄弟间的感情就掺杂了太多的利益不会那般亲厚,更何况是皇子。而且,这些年,她似乎也未察觉这两兄弟有多亲密了。揉了揉微微有些发胀的头,这会若凌瑄在就好了,还能问问他。
凌瑄,我有些想你了。。。
凌瑄离京的第三天。
若兮终于看见了许久没见着的凌瑶。哭的红彤彤的眼睛,冲进兰厅,趴在若兮身上恸哭着。原来那日她要去给凌瑄送行,却被马雯拦住,在屋子里整整锁了三天,今儿个才放出来。若兮猜想马雯终是害怕凌瑶跟凌瑄一起出京,宽解了她几句,可她却不依,非要在兰厅住下,不回昭阳宫了。若兮无奈只得应下,而她这一住便是大半年。
有了凌瑶的深夜便不再寂静,拉着她天南地北的胡扯着,若兮浅笑着听着,在她的絮叨中沉沉睡去。只是午夜梦回之际,又突然惊醒,凌瑄,此番你到哪儿了,我想你了。
凌瑄离京的第二十天。
若兮终于踏入了上林苑,凌瑶依旧腻歪在她身边。只是这些天她也终于明了了,凌瑶这般寸步不离的守着,不是因为她跟马雯置气,终是怕自己孤单了。(.dukankan.百度搜索读看看)就连此时,她这般不喜上课的人,却为了自己在课堂上整整坐足了一上午,该是怕有人欺负了自己。心下有些感动,暖暖的。
凌瑄,这是你的意思吗?无论如何,有她这般护着自己,请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等你回来。
凌瑄离京的第三十五天。
皇帝终拗不过百官的奏请,下旨立大皇子凌玮为太子,即日便入住东宫。宫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护国寺的钟声响彻了整个京城。若兮仰头望着这昏暗的天空,今儿在上林苑,陈晓一脸的得意,仿若她已是太子妃了那般。她望着那张得意的笑颜,心下有些不舒服,不是嫉妒,是有些心疼,凌瑄,这一切本该是你的,而此番你却流落在外。凌瑄这满京城喜庆的钟鼓声,你听见了吗?
凌瑄离京的第五十天。
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绵绵续续的下了一夜,早晨醒来,窗外已是一片洁白。若兮请了马车出了宫,跟秦宁说要去北郊赏雪。秦宁虽怕她着凉了,可也依了,吩咐了墨言和墨秋好生跟着。这丫头自打瑄儿走后,愈发的沉默了,秦宁看得有些心疼,却不知开如何开解,幸而有凌瑶和墨秋整日陪着,与她解闷。
北郊,河面已结了厚厚的冰层,有少许郊外的孩子已在上面滑起了冰。若兮站在河边,望着这皑皑的一片白林,忆起了当年外公尚在时,曾与他们一块来赏过雪景。那年娘也在,马冽也来了,呼呼啦啦的跟了一群孩子。那帮时刻多么的无忧,多么的惬意。而此刻,不过短短八年,早已物是人非。
忍住眸中就要溢出的泪水,微微仰着头,望着天空仍未停歇的飞雪,默念,凌瑄,锦城下雪了吗?
凌瑄离京的第一百五十天。
春天来了,听岳阳说草场的草已长了厚厚的一层,相约了婉儿她们哪日去骑马。哥哥过完年节就去了锦城,已快有半个月了,该到了。不知他可有见着凌瑄了。
春日里暖洋洋的,草木复苏,宫里御花园里也添了不少颜色,若兮看着也觉着高兴,脸上也有了笑容。
“这几日,心情不错啊。”上林苑里,岳婉一遍习字,一遍笑着说她。这小半年的,眼见着她越发的沉默,谁都急,各个都想着法逗她开心。无奈这冰美人就是不给个笑颜,可没把哥哥和若琦给急坏了。这会好了,这头顶的阴霾总算散了。
“恩。”若兮淡笑,也不扭捏,直道,“今儿天气好。”天气好,所以人也开心。
岳婉莞尔一笑,摇了摇头继续写着。
一旁的凌瑶早就不耐了,她没她俩好兴致,练字能练一个上午,这些日子能安安稳稳来学堂,已是最大的忍耐了。扔了笔,就回身接着她俩的话,打趣道,“也不枉我,整天进进出出的跟着啊。”
若兮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可以功成身退了,今儿就搬回昭阳宫去。”
“切,没良心。”凌瑶不满的嘟囔道,“要不是为了我哥,我才不整天跟着你呢,都快把我闷出病了。”
“你哥?”岳婉好奇的抬了头,问,“凌瑄跟你说什么了?”
“我哥哥让我好好看着她,省的她跟人跑了。”凌瑶冲着若兮咬牙切齿的说道。
若兮被她说的大臊,呵斥道,“说什么呢,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净瞎说。”说着四周打量了番,幸而她们坐的比较偏,声音又小,无人听见。
岳婉掩了嘴,低低一笑,凑到若兮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他还真不放心你。”
若兮瞪了她一眼,扔了笔,不顾正在授课的夫子,就出了学堂。岳婉见状,知她生气了,忙追了出去。凌瑶拉着若涵亦跟在身后。
夫子也不敢多说,似未看见,继续讲着他的课。
门外,若兮疾步走去,出了院子却碰上了正在凉亭外的陈翔。若兮想转身避开,却见他已望见了自己,避无可避,只得上前,盈盈行礼,“给世子请安了。”
“我说过,同窗之间无需多礼。”陈翔淡淡的笑着,温柔的请他起身。他已在这等候多时了,他是特意在等她的,“明儿可有空陪我去马场骑马。”
若兮正不知该如何拒绝,身后却传来一道冷冷的男声,“她没空。”是凌玮。
陈翔仍风淡云轻的笑着,冲着凌玮行礼,转身就要离开,沉顿了顿,又似自语般低喃道,“沈若兮,原来无论凌瑄在不在宫中,我都邀不到你。”
☆、230
话语里有着淡淡的寂寥,听着让人有些心疼。(读看看小说网)。若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蹙眉,却又一闪而过,旁人纵有太多的苦楚,也不是她该过问的。冲着凌玮微微欠了欠身子,“谢太子解围。”
她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凌玮的眼睛,颇有些不悦,幸而她那表情也只有一瞬间,她总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敛去眸里的不悦,略带些疏离的说,“不必客气,凌瑄不在宫中,你照顾好自己,有事可以去东宫找我。”
分明是那般温暖的话,却让他说的这般的冰凉,赶来的岳婉听了有些不解,他怎会突然关心起若兮来,有些探究的望了一眼凌玮,却也只是一眼,恭顺的垂头,拉着若涵行礼,“见过太子。”
凌玮心知她心思玲珑,刚刚的情形,怕是要引起她的疑惑了,微微冷笑,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起身。
那抹冷笑却刺了凌瑶的眼,扯了扯嘴角,正欲说话,却被岳婉拉住。凌瑶低眸望着拉着自己的手,又见若兮也冲自己摇了摇头,暗下心中的怒气,冷冷一笑。
果然厉害,凌玮暗想,不觉得又多看了一眼岳婉,才貌双全,心思灵敏,虽不若沈若兮那般耀眼,却也十分难得,比她那鲁莽的爹厉害多了。岳恪算是生了双优秀的子女。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便离开了。
“莫名其妙。(请记住读看看小说网.dukankAn.com)”见他终于走开了,凌瑶挣开了岳婉扣着她的手,恨恨的骂道,疑惑的望着若兮,微微有些不满的问,“你怎么又惹上他了?”
若兮未理会她那急冲的口气,蹙眉望着凌玮远去的背影,心下越来越不解了。凌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瑄离京的第二百七十天。
夏夜,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蝉鸣,若兮脸上挂着丝甜蜜的笑意。哥哥回来了,带回来凌瑄给她的第一封书信。他在锦城南宫山庄,一切安好,南宫一家待他极好。除了袁逸和一并带去的钱俊的两个孩子在他身边外,还有一位故人。
若兮把玩这那张被她看过不下百遍的信纸,眸里有些浓浓的笑意,凌瑄,你可曾有我想你那般浓烈的想过我。
凌瑄离开的第三百六十五天
整整一年,又是林淑的忌日。若兮与沈易一起祭拜过林淑后,便去了北苑。穆师傅跟凌瑄去锦城了,府里虽有下人照看着,可她总不放心,想着一年了,也该来为舅舅衣冠冢前清扫清扫了。不料在门前,却又意外的遇到了一个人,陈翔。
有些诧异,却不若第一次在这见到他那样惊奇,缓缓下车,领着墨秋向他欠了欠身子,低垂了眸子问道,“世子好似很喜欢这北苑的风景?”
陈翔抿嘴轻笑,前年冬天在这边遇见她的时候,自己说了是来赏雪,没想到她好记得。也不答她,反问,“能带我进去看看吗?”他时常来这边,却不曾进过,不是进不了,是不敢进去,那个人曾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人虽不在,是否还会留有他的气息。可今儿不知为何,他见到沈若兮,就想着进去看看了。
若兮犹豫着不知该如何答好,他与这北苑肯定有些渊源,那日穆师傅望他的眼神有些惊异又有些隐忍的苦楚,定是相识的。只是这终是舅舅清幽之地,不知舅舅可曾欢迎了他。
若兮的犹豫墨秋看在眼里,她本就对这个陈翔厌恶的很,竟然还敢来北苑,不知秦将军是因为他那作恶的父亲而死的吗。欠了欠身子,忍住脸上的厌恶道,“这是秦将军生前的别院,不欢迎姓陈的人,还请您不要打扰秦将军的清净。”
“墨秋。”这般急冲的话惹得若兮有些不悦,总是这般不管不顾,由着自己的性子想说什么,说什么,平时也就罢了,可这会凌瑄不在宫中,若惹出个什么事,谁能保得了她。狠狠剜了她一眼,冲着陈翔欠了欠身子,带着歉意道,“秋儿被我宠坏了,说话没个分寸,请世子见谅。”
墨秋见她生气了,瘪瘪嘴,垂下了头。
陈翔自然知道为何墨秋会对自己这般仇视,那年从逍遥山庄出来后,他就打听查清了当年的事情。她父亲墨副将是与秦将军一起被突袭的,甚至比秦将军还惨最后尸骨都没有留下。或许当年秦将军原本也该跟他一样,是因为那个人,才抢回来了他的尸骸。所以林家会这般善待他。寂寥一笑,他对秦远是有情有义了,可却残忍的抛下了自己。想着脸上划过一丝阴霾。
若兮见他脸色不好,又许久没出声,心中暗道不好,若他借着墨秋之事借题发挥可该如何是好,今儿就她俩出门的,她连墨言都没带。素来沉着的她,脸上已有些慌乱。
这般慌乱的眼神也刺醒了陈翔渐渐远去的沉思,拉回思绪,敛去脸上的阴霾,挂起一如既往的淡笑,低柔着道,“你多虑了,我只是想进北苑看看,并无打扰之心。”
他还是要进去,若兮心下亦有些不快了,只是他这声多虑了,不知是答了谁的话,她总还是有些担忧,怕他会寻了墨秋的不是,只得暗下心中的不愿,带着他进了北苑。
开门的人是林府的老人了,自打林丞相为秦远建着别院的时候就在了,也算这北苑的管家了。见若兮来了,苍老的脸上露出笑意,“您来了。”这么些年了,北苑早就冷清了,从远少爷过世后,谁也不愿踏入这块伤心地。也就穆少爷带着沐姑娘在这住了几年,现在连他俩也不在了,越发的冷寂了。老人又望见了跟在后面的陈翔,有些意外的道,“原来这位小公子跟小小姐认识的啊,平素里怎么请您都不愿进来坐坐,今儿个小小姐来了,您就进门了。”
陈翔一贯的谦虚的淡笑着,点头冲着老人行礼。
若兮皱眉,疑惑的问,“您常来这。”
还不待他回答,老人就插了话,笑呵呵的说,“是啊,是啊,两年了,日日都能见着小公子。”
☆、231
两年?若兮震惊了,她有想到过陈翔会常来,可万万没想到他会日日都来,而且一来便是两年,皱着眉头,微微探究的望着他,他究竟是谁,与这北苑究竟有何渊源。(百度搜索读看看.dukankan.)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陈翔也遮掩,一贯的淡漠如水,云淡风轻,微微笑着与老人寒暄。老人见若兮脸色不似寻常,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多言,笑哈哈的岔开话,请他们进了院子。
在屋里小坐片刻,若兮便提议去院子里走走,随口支开了墨秋。墨秋明了她怕是有事要问陈翔,虽不愿意,可也只得离开。待墨秋走远,若兮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炯炯的眼神望着陈翔,直问,“你究竟是谁?”
陈翔似乎并不意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抬头望着这院中的景致,“你这话倒问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了。”说着低头抿嘴一笑,抬眸,笑望着她打趣道,“难不成你还怀疑我这汝南世子的身份了。”
眸里有掩不住的笑意,神色轻松,这般悠闲的陈翔是若兮不曾见过的。以往众多见面,要么是在宫宴上正襟危坐,一言不发,要么平素里挂着那淡漠疏离的不达眼底的笑意,似乎从未见到过他这般惬意过,仿佛以往冷冰冰的一个人突然生出了几丝人气了。若兮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没有一丝避讳。
陈翔也不介意,随意打量着这幽静的院落,不经意憋见花台角落处那两株茶花,脸上划过一丝异样,眸里有一闪而过的痛楚。(读看看小说网)似乎是怕若兮察觉,那抹异样转瞬即逝,敛去眸里的情绪,带上平素里的浅浅笑意,冲着若兮道,“可否带我去后院瞧瞧。”
“后院?”若兮收起眸里的探究,垂眸斟酌片刻,点头,带他去了后院。侧身的那刹那沉眸望了那两株茶花一眼,陈翔刚刚那丝异样并没有逃过她的双眼。茶花?
后院是成片的竹林,连着后山都是,郁郁葱葱。林中是秦远的衣冠冢,冢旁有一栋竹屋。一路走来,若兮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陈翔的脸色,却一无所获。可在望见那栋竹屋的时候,若兮却发现他有些激动,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眷恋,眸里有些狂热,双眸紧紧盯着那竹门,似要将它看穿。若兮诧异的望着他,仰着头,逆着光,眸里似乎有些晶莹在闪动。
就这样将自己的情绪展示在若兮面前,没了掩藏,或许是不愿在藏,或许是因为来不及藏,望着眼前这有些破旧的竹屋,陈翔似觉得心里有些东西要涌出。喃喃的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见他这样,若兮自然不忍拒绝,何况她亦有心想知道为何他见到这竹屋,会这般失控。凌瑄说过,当初建着北苑的时候,并没有这竹屋。这竹屋是舅舅走后,穆师傅所建,这陈翔究竟与穆师傅有何关系?若兮清楚的记得前年第一次在这见到陈翔的情形,那日穆师傅也有些失控,望他的眼神有些眷念又有些隐忍,可他分明是陈铭之子,那层眷恋从何而来?若兮抬眸望着走在前面的陈翔,却见他目光流连竹屋中每一处的摆设上,从门口的竹椅到厅内摆设的器皿,墙上挂着的小饰品,窗口垂下的纱幔,细细望去,眼里透着迷离,似乎想透过这些望见曾经在这入住的那位女子的身影。
女子?若兮脑中精光一闪,骤然抬头望着他,是沐姨?这竹屋是穆师傅所建,却是为沐姨所建,沐姨曾在屋里住过整整六年。难道与他有关系的是沐姨?若兮仰头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目,想从那清晰的眉目中找出与那倾国倾城女子几分相似之处,可无奈当年年幼,与沐姨也只是匆匆一瞥,只还依稀记得一个轮廓,眉目神情却忘得差不多了。可心里却起了疑,凌瑶曾说过他并非汝南王妃亲生,是陈铭与烟花女子的孩子,而马雯也曾谩骂过沐姨不过是一风尘女子,莫非他真是沐姨的孩子。只是若兮想不通,沐姨爱慕的分明是舅舅啊,怎会与陈铭有孩子,而且若她真是陈翔的亲生母亲,又怎会在这北苑一住六年呢?转了转眸子,试探的开口,“我看你很喜欢这北苑,你幼时来过吗?”
陈翔微微闭了闭双眸,片刻后才睁开,眸里已敛去所有的情愫,已是一片清淡如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以前没来过京城。”说着,淡笑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从未来过,那你怎么会知道这里?”若兮跟着他出来,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见他不答,思索片刻后,小心翼翼的再问,“你为何要来这?”
陈翔前行的脚步突然停下,回身看了若兮一眼,隐忍住眸里就要喷出的情绪,淡淡的说道,“缅怀一位故人。”
“沐姨?”若兮几乎是脱口而出,睁大了眼睛望着陈翔,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却望不见他脸上有一丝的情绪。
陈翔在听见那两个字时,淡漠如水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未听见般,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衣冠冢,道,“秦将军。”说完转身又要离开。
若兮猜他这是敷衍,也不知他是否是真未听见那声沐姨,可又不能再问。小跑了上去,接着他的话再问,“你是陈铭之子,为何要缅怀我舅舅。”
陈翔听她这话,一笑,边走边说,“你不会不知道你舅舅是为何而死的。我这会在京城,离他这么近,可不想他把对陈铭的怨气撒在我身上,不得来祭拜祭拜他么。”边说边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往前院走去,“不早了,你该回宫了。”
轻佻的话语盖不住他身上淡淡忧愁。若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知他是不想再说了,抬头望了望天色,是不早了,紧跟着他出了竹林,寻来墨秋,就与老管家告了别,回宫去了。
☆、232
这日晚上若兮便问了秦宁,只是素知她不喜陈家,也没敢提陈翔,只变着法得问了沐姨的事。(.dukankan.百度搜索读看看):。问她年轻时可有过孩子。
秦宁正在为在卸去头上的装饰,听她问起沐小蝶的孩子,手顿了顿,立马又不着痕迹的掩去,笑着说,“你沐姨都未出嫁,哪会有孩子。”
“真的吗?”若兮骤然回头,扯到了自己的头发,“嘶——,好痛。”她不信,宁姨怕是没讲实话。
“小心。”秦宁轻打了她捂住头的手替她揉了起来,嗔怪道,“怎么这般冒冒失失的。”若兮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秦宁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
若兮扶着她坐下,摇着头道,“随意问问。今儿去北苑,在竹屋坐了下,突然就觉得这么些年了,沐姨一直都一个人怪冷清的。也没个孩子陪在身边的。”
秦宁听了,慈爱的将她搂在怀中,轻拍着,“忘了跟你讲,前几年她给我来过信,路上认了一个女儿,这会有那个女孩陪着呢,不孤单了。”
“女儿?”若兮新奇,仰头好奇的望着她。
“是。”秦宁含笑点头,“比你大两岁,你穆师傅那年出游的时候见过一次,听说跟沐姨一样,是个美人胚子。”说着又亲了亲她含笑的眸子,打趣的道,“不过肯定没我的兮儿漂亮。”
“宁姨又笑话我。(.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小说网)”若兮腻在她怀中,嘟嘴埋怨道。
“哪能啊。”拥着她轻拍着道,“我估摸着明年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若兮点头,沐姨也出去好几年了,该回京了,“她叫什么名字。”
“沐夕颜。”
凌瑄离京的第四百天。
自打那日从北苑回来,若兮就在也没见着陈翔,已快一个多月了,似乎凭空消失了般。他素来独来独往,若兮也不能找人去问。就连他那妹妹也不曾提及。
这一日下学,若兮却在上林苑外见到许久不见的他。“陈翔。”若兮出声唤住了他,撇开岳婉小跑了过去。
凌瑶蹙眉,与岳婉相视一眼,遂望着跑远的若兮,心下纳闷,何事她与陈翔这么熟了。
“你去哪了?”若兮在他身边站定,微微有些气喘的问,抬眸却看见了他眼里比以往更甚疏离,心下一惊,没了话语。
陈翔望着眼前闪动的眸子里的笑意渐渐冷去,淡淡的道,“府中有些事,回去了几日。”
“哦。”若兮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以为那日之后,他们至少可以算是朋友。尤其在猜到他是沐姨的孩子之后,纵使他是陈家之后,她也无法再恨他了。可眼下却发现他对自已怎的比以往更冷淡了,想到沐姨,就想起了那日秦宁说的话,扬着淡淡的笑意对他说,“以前住竹屋的那个女子明年就要回京了。”她想这对陈翔或许是个好消息,他那般执着着北苑,定是很想念沐姨的。却不料。。。
“与我有关吗?”陈翔微微斜着头,淡漠望着她。
若兮惊住,望着眼前似涂了一层薄薄的冰层的脸,压住心中的怒意,微微屈膝欠了欠身子,“臣女唐突,望世子海涵。”说完便起身要离开,可陈翔却先她一步,漠然的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若兮恼怒的瞪着越走越远的背影。
凌瑶望见有些不满,正欲说话,被岳婉拦住。岳婉知她要说什么,忙冲着她摇了摇头,这话要让她说出来了,两人免不了又是一场大吵,不如她来问。盈盈走了过去,望着她脸上的薄怒问,“说什么了,惹得你这么生气?”
“不识好人心,活该一个人孤苦。”若兮没搭话,冲着陈翔远去的方向骂了一句,转身就往关雎宫走去。
“瞧她那话。”见她不答一句就走了,凌瑶忍不住对着岳婉埋怨道,“也真是没个度了,什么人都敢去招惹。”
岳婉蹙眉望着若兮远去的身影,听见凌瑶的埋怨,微微叹息,无奈的摇了摇头。
“姐姐有分寸的。”若涵忍不住反驳了凌瑶,她自是不喜欢有人道了若兮的不是。
“她也就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岳婉笑着对若涵说道,眼见着凌瑶又要开口说话,忙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若涵平素里话不多,唯唯诺诺的,却也十分护短,听不得任何人说了若兮的不是。凌瑶再怎么埋怨若兮也只是过过嘴瘾,可在若涵听来就不乐意了,她这会再说下去,指不定若涵就要跟她急了。
“沈若琦最近在做什么,老是不见人影。”凌瑶也是怕急了若涵真生了气,瘪瘪嘴,就岔开了话题。这丫头要生气了,就是整日整日的不搭理人,能活活把人给憋死的。
“岳阳哥哥去锦城了,前院那些事都要他去处理,一时半会怕是闲不下来。”若涵如实答道,怕她不信,又说,“婉姐姐最近不是也挺忙的么。”
“嗯。”岳婉轻应着点了点头。
“你忙什么?”凌瑶挽住了她,歪着脑袋问道。
岳婉见她这般撒娇,轻笑,“哥哥不在,家里的事我要照应着,京畿那边有些事若琦一人也处理不来,我得跟着去看看。”
“你一个女孩家的去京畿做什么,平素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还不够你忙活的。”凌瑶有些不忍心她的奔波。岳婉不若她和若涵那般无忧,林家旧部众多,家长里短的,平素里琐事也多,沈易和岳恪也不能一一管来,再说有些事他两个大老爷们也不好管。王琴又懂得不多,所以平时都是岳夫人在操持着,岳夫人那性子也辣的很,大事还好,小事她也嫌烦,得有个细腻的人给她搭把手。若兮是林家唯一的血脉,照理她这个少主也该学着掌家了,这些事该由她来,可秦宁早早就将她接入深宫,又怕她心烦,早就言明了,琐事不要来叨扰若兮。若兮不管,那也只能岳婉来了。
☆、233
幸而岳婉心思细腻又极有耐心,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管得妥妥当当,平素里家长里短的,各家有个纷争,或有拿不定注意的,那些家眷妇人们也都愿意来寻她给评理出谋。。就是朝上的那些事,也有人会来询问她的意思,岳婉在他们心中,已然已是半个少主了。
岳婉见凌瑶嘟嘴的摸样,一阵好笑,也知她是心疼了自己,心下暖暖的。可京畿事重,哥哥不在,若琦一人难免忙不过来,这些事都是事关日后凌瑄回京的大业的,更关系着林家上上下下几大家族,上百口人的生死存亡,出不得错,她必须去帮持着。笑了笑,挽着她的胳膊,说道,“你都知道我很忙拉,所以,好好的,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你要我不去惹她就直说好了,什么叫不要惹麻烦?我惹的麻烦几时要你去收场了。”凌瑶一听就知道她此话何意,不满的嘟囔道。
岳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知她也是随口一言,并无他意,顺着她的话,哄道,“行,知道你荣惠公主了得,好了。”见她这才笑了出来,才放了心,又嘱咐道,“这几日我恐怕不会来上林苑,你俩好好的,可千万别吵架。”
“你且放心,她也就嘴硬,哪还能真惹姐姐生气。”若涵亦开口宽慰她道,“你还不知道她,平素里若有谁对姐姐不敬,她第一个不会罢休。”
岳婉轻笑,这是实话,凌瑶护若兮宛若母鸡护小鸡一样,任自己再怎么埋怨了她,可不许别人说她一句。(.dukAnkan.COM读看看小说网请记住我)
可凌瑶似乎不领若涵的情,忙着给她拆台,斜睨着她,怪声怪气的道,“哟,这会知道了,刚还不知道是谁要跟急眼来着。”
若涵也深知她那刀子嘴的性子,也不跟她计较了,瞪了她一眼道,“我横竖是说不过你,你也别拿我来开刷,我先回去了。”
岳婉被她俩逗乐了,看了看时辰,快晌午了,拉住若涵,“我也该回去了,你且跟我一块走。”说着与凌瑶道了别,两人就往宫门外走去。
凌瑄离京的第四百六十天。
腊月。纷纷絮絮的大雪下了好久,整个京城都笼罩着白色,若兮窝在房里不肯出去。往年她最爱冬天了,可今年冬天她越发的觉得讨厌,凌瑄不在身边,岳阳在锦城也没回来,说是要明年春天才回,岳阳不在,哥哥和婉儿整天忙的不见人影,连若涵都染了风寒不出门了。这个冬天她感觉特别的孤单,特别的冷。
“今儿外头热闹,您不出去走走。”墨秋进来,望见她拿着书窝在被窝里,皱眉劝道,“出去散散心。”
“冷,不去。”若兮头都未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着。
墨秋见她不依也无奈,上前替她掖好被子,坐在床边陪她说了一会话。若兮翻着书,有一言没一言的应着。墨秋见她兴致不高,也不再多说了,正准备出去,却被若兮叫住,“你昨儿一天去哪了?”若兮没抬头,似不经意间问着。
漫不经心的话语却让墨秋惊了心,垂眸站着,绞着手帕,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屋子里安静的只听见若兮翻书的声音,墨秋摸不准她究竟是何用意,沉默着并未答话。
“不要跟他走得太近。”许久后若兮才开口,放下书,望着墨秋,沉顿一会再说,“墨言不喜欢。”
“哥哥?”墨秋听她这么说了,本就有些尴尬,听她又提及哥哥,骤然抬头,不置信的望着她,“哥哥跟您说什么了吗?”
若兮摇了摇头,披了外衣下了床,“他自然不会跟我说什么,可你应该知道他不喜欢马皓。”
“你误会了。”墨秋听她挑明了说,慌忙摇着头要解释,“我跟他没。。。”
若兮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秋儿,你的心思我有看在眼里。”
墨秋被她说中了心事,羞恼的垂下了头,想着那人,顿时一股委屈在心中蔓起,鼻子一酸,眸里就有泪珠在打转,吸了一口气,呜咽着道,“他不喜欢我,他来找我,也不过是因为想见您。”越说越小声,后面的话低若蚊吟。
若兮望着她低垂着脑袋,心下一阵烦闷,她还记得小时候墨秋很讨厌马皓的,时常会欺负了他,怎么转眼又跟他看对眼了呢。墨秋有爱慕之人,她自是为她高兴的,若换了别人,不管是谁,她也要求宁姨为秋儿做了主,可为何偏偏是马皓。马皓那人心思太重,又跟陈家有着割舍不了的关系,且不说他的心思都不在秋儿身上,就算他也中意秋儿,她也万万不能让秋儿跟了他。更何况,还有墨言,墨言是绝不可能把秋儿许配给马皓的。望着墨秋委屈的样子,伸了手握住了她的手,硬下心肠,“那就断了,你俩不合适。”
墨秋身子一顿,垂着头,眼神迷茫,忍着心中刀剜般的疼痛,低喃着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他是将军府的嫡子,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头,更别说他还不曾喜欢了自己。
“你在胡说什么。”若兮见她这般模样,心下起了怜惜,又有些恨她的不争气,“什么配不配的,谁会有那份意思。”
“我知道。”墨秋自然知道她不会有那份意思,可事实就是如此,她一小小的丫头喜欢大将军的嫡子,这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她也认了,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擦了擦眼泪,抬眸,央求着若兮,“这事您可别跟哥哥讲。”
若兮轻轻点了点头,望着她红着的眼眶,怕她还不死心,心下发了狠,硬下心肠道,“你既知道墨言心里的疙瘩,以后就别多想了。”
墨秋心下一沉,身上一阵寒意,眸里有绝望溢出,是啊,她怎能忘记了爹娘是因何而死呢。
☆、234
若兮拢了拢外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纷纷絮絮的飘雪,心下一阵烦闷,耳边似还有墨秋出门时隐忍的哭声。(.dukAnkan.com读看看小说网更新我们速度第一):。心疼的闭上了眼睛,她该怎么办才好,凌瑄,你为何还不回来?
门被打开,传来凌瑶尖细的声音,“你作死啊,大冷天的穿了个外衣站在风口。”说着环视了一眼屋内,又骂道,“这屋子里的人都死光了吗,也没个人看着。”
若兮头疼的关上了窗户,“瞎叫唤什么,我刚下床走走,快过年了,什么死不死的,嘴越发的没个遮拦了。”说着又拖了外衣,上了床。
凌瑶见她只穿个单衣坐在床上,又有些不悦,忙扯过她刚脱下的外衣,批在她身上,忍不住数落道,“你都知道要过年了,还不好好的养着,别赶明儿又病了,惹得这一屋子的人过不好年。”
“好了好了。你越来越絮叨了。”若兮无奈依言拢好衣服,靠在床上,问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凌瑶坐在她身边,翻着她床内那一大撂的书,边说着,“来看看你啊,早上碰到兰心姑姑,说你整日的不出屋子,宁姨都快急坏了。”
若兮轻轻一笑,“天儿冷,懒得出去,宁姨又瞎操心了。”
“今儿天还好,没昨儿冷。”凌瑶趴在被子上,胡乱的翻着书,突然想起一事,撂下书问道,“秋儿怎么了,我刚进院子的时候,看她红着眼跑了出去,我唤她,她都没听见。(读看看小说网)”
若兮扯了扯嘴角,低垂了眸,随意答道,“没事,被我说了几句。”
凌瑶不宜有他,起身瞪了她一眼,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去说她做什么?”若兮抿了抿嘴,未说话。凌瑶也没放心上,以为是墨秋又惹她不高兴了,转了眸子,从屏风上取下她的衣服,仍在她床上,“起来,今儿外面不冷,跟我出去走走。”
若兮本就不愿多动,又因墨秋的事心烦着,自然不愿出去,拉开了被子上的衣服,拿起了书,边翻着边说,“冰天雪地的,出去做什么。”
凌瑶哪会依她,一把扯了她的书,拿了衣服就要替她穿起来,“大皇姐过几日就要出阁了,最近宫里在忙着张罗着,可热闹了,咱也去看看。”
若兮抿嘴,凌瑶所说的是大帝姬凌芸,年方已十九了。照理说早就该出阁了,可她生母早逝且身份卑微,生前只是一名守夜的女婢,她虽为帝姬,却不受人重视,皇帝也时常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女儿。而她母亲当年是被陈皇后害死的,此事也是当年皇帝赐死陈皇后,驱逐陈家的导火索。太后自然不会善待大帝姬,任着她在宫中自生自灭,早就过了及笄之年,却不提及她婚嫁之事。若不是前几个月中秋宴上皇帝偶然看见她,真不知她要何时才能出这牢笼。
若兮晃神间凌瑶已帮她套好了外衣,她本不愿去,大帝姬因为没有母妃,所以皇帝下旨在皇后那出阁的,这几日她就住在椒房殿。若兮自然不愿意去椒房殿的,推脱着想不去。却被凌瑶央求着,“去,宫里虽都在张罗着,看似喜庆,可那都是她们为了应付父皇的,大皇姐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咱俩去给她道贺道贺,也给她添点喜气。”
若兮莞尔,知凌瑶说的是实话,凌芸虽为帝姬,可处处不受人重视,太后对她又有些仇视,自然不会为她选了多权重的人家,匆匆忙忙间只两三个月就选定了人,敲定了婚期。选的那男子只是普通的一个官吏,家底也不硬,算是出生寒门了,索性的是那人为人耿直,在朝内口碑不错,相信日后定会善待大帝姬的。若兮想来不禁唏嘘,凌瑶四岁不到便被封为荣惠公主,二帝姬凌珊虽未加封,可不到十三岁时,太后就为她精心寻了婆家,如今早就嫁给了外姓的藩王,又生了两名世子,自然一世荣华,可大帝姬从她的名字中就能看出,她有多不受重视。若兮叹息着点头,理好了衣服,披上斗篷,跟着凌瑶出了去。
一路来到椒房殿,许是最近来道贺的人多,侍卫竟连通报都没有,就让她俩进门了,若兮淡漠扯了扯嘴角,就进了院子。索性皇后把凌芸安置在了偏院,若兮避开主殿,选了条小路进了院子。
“大皇姐,我们来给你道喜了。”推门凌瑶就笑呵呵给凌芸到了喜。
凌芸见她俩进门,淡淡的起身,向着凌瑶欠了欠身子,“荣惠公主。”
“自家姊妹何必这般见外。”凌瑶笑盈盈的搀起了她。
若兮抬眸望去,凌芸今儿穿了席淡粉的棉袄,衬托了脸色分外的俏丽,眼神却有些淡漠,淡淡的笑颜挂在脸上,却不达眼底,那双闪亮的眸子里,她看不到一丝对日后的憧憬,倘若一滩死水般,竟有了秋末萧瑟。若兮只欠了欠身子,未多说话,望着厅内那堆积如山的各种贺礼,眼里有了一丝鄙夷,那帮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势力。
凌瑶拉着凌芸说了一会话,便被厅内那堆贺礼吸引了过去,那里边除了些珠宝丝绸的俗物外,也有些新奇的东西。凌芸见她欢喜,唤了侍女带着去看,寻到喜欢的就让她拿回去。凌瑶跟着侍女去翻腾着,留若兮在房内陪着凌芸坐着。
“怎么不恭喜我。”凌芸待凌瑶出了屋子,望着若兮,淡漠的脸上挂起了浅浅的笑意。
若兮望着眼前这张不算倾城,却也美得精致的脸,苦笑着,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抿嘴道,“我不晓得你这喜从何来。”说着停顿了下,再道,“你殊死一搏,让皇姨夫见到了你,却只求来了这份姻缘,你甘心吗?”
“这份姻缘不好吗?”凌芸脸上扬起了笑意,“起码我离开了这座牢笼,以后也不会有世家族人争斗之忧。”
若兮听了苦笑,“这样想来是不错。”
☆、235
“好了,这份姻缘是我自己求来的,是好是坏,自然是我自己来承担。(.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小说网)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凌芸知她忧心自己往后过的不如意,笑着宽慰她道。
“自己求来的?”若兮默念着她的话,抬眸狐疑的望着她。
凌芸知她是起疑了,莞尔一笑,岔开话题,拉着她道,“若兮,我不若你身上背负了太多。于我而言,能走出这个牢笼,已是最大的恩赐。”
若兮听了她的话一阵感伤,自己又何尝不希望也能远离这些算计,可她生在世家,注定这辈子要与这深宫纠缠不清。想来微微有些头痛,抬眸望着眼前的笑颜,试探着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你不恨吗,这么些年。”
话虽未说完,可凌芸知她要说什么。“恨?”秀气的容颜上有了抹张扬的笑意,很是耀眼,反问,"恨谁?父皇吗?"见若兮微微垂了眼眸,笑着道,"他本就不爱我的母亲。至于这些年的忽视,不要说我了,就是太子或是凌瑶在他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凌芸说着见她要开口,知她心思,摆了摆手,笑道,"我这说的是实话,并非气话,退一步说,他日理万机,宫里又有人有心阻隔我们父女,这一切自然不能怨他。"
"那那个有心人呢?"若兮听她不怨皇姨父也宽了心,皇姨父一心都在宁姨和凌瑄身上,对其他子嗣是不上心,可这十几年的不闻不问是说不过去,好在凌芸也明白这并非是他的本意,都是那个人。(.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小说网)
"也不恨。"凌芸脸上的笑意敛去,有丝淡淡的伤感,沉顿了会道,"我娘的死终是父皇驱逐陈家的导火索,在她心里,恨不得父皇,恨不得秦婕妤,只能恨我娘了。"许是觉得这话有些感伤,说完扬了扬笑道,"退一步说,或许我也应该感激她,若不是她刻意的漠视,指不定我早就被指给了哪个世家的庶子了。那不是从一个牢笼转到另一个牢笼,何来此番的这般肆意。"
若兮听她这么讲,想起太后为她寻的那些候选的男子,止不住好笑,各家的庶子,什么样的都有,也亏太后能做的出来。这样想来,伍月虽家境不如他们,可人品学识不知比那些人高出了多少倍。想着心中有些不解,彻头问她,"我实在想不通,那日安荣华怎会突然提及伍月。"
凌芸想起当日情形,也是心有余悸,她算好了,可若有个差迟,那是万劫不复的,幸好,幸好,见若兮彻头的样子甚是可爱,也决定不再瞒她,勾了勾手指,靠近了她,压低了声音,神秘一笑道,"我说了这份姻缘是我自己求来的。"
若兮听了,骤然睁大了眼睛,几欲惊呼,"你是说。。。"
凌芸慌忙拉住了她,"你小声点,凌瑶还在外面呢?"
若兮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使劲的点头,脸上有了释然的笑意,侧身望了望客厅,见凌瑶没注意这边,才放下手,坐到了凌芸的边上,按下心中的兴奋,拉着她的手急促的道,"快跟我说说。我就说安荣华这些年守着宁姨哪都不去,怎会知道什么新晋的官吏,还是京稷的,还有你竟然坦然接受了。原来是算计好了的,快从实招来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说着又斜睨着她道,“我就知道你时常偷偷出宫,准没什么好事。原来早就芳心暗许了。”
凌芸被她说的苦笑不得,望着她这般窃喜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伸了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笑骂道,"什么许不许的,你这小丫头片子说这些话都不害臊。"
若兮嘟嘴一脸的不服气。引得凌芸一阵好笑,拉着她道,“好了好了,跟你说了就是。”若兮听了,立马转了脸,扬起了笑脸,咋着眼睛,等着她讲下去。
凌芸摇了摇头,很是无语,果然是被宠坏了的,喜怒都爱挂在脸上。不过她这丫头注定是被人宠的,别说别人了,就是自己也愿意宠着她。笑着拉着她道,“也说不上什么许不许的,那年出宫的时候碰上了,有过一段交集,不过他不知道是我。此番父皇要给我赐婚,我知太后定会给我找些歪瓜劣枣,父皇就算有心要补偿我,可这宫中女子的婚嫁都是太后做主,他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我就想到了伍月,我自不想求什么,只愿离开这皇宫。将来他若对我好,我定也会全心待他,倘若不好,那出了宫,是走是留,还有谁能约束的了我。”
若兮歪靠在椅子上听着,望着她脸上张扬的笑意,动人的眼眸里没了以往干涸,有了丝希翼。若兮想她是欢喜的,终于求到了那份自由,遮阳肆意的女子,没了身份的束缚,没了那些牵绊,自然能活的很潇洒。伍月是幸福的,能得到这样的女子的青睐,倘若日后他对她不好,那是他伍月的损失。
听她这样讲来,她也放心了,没了来是的那份担忧,笑着道,“他若以后赶亏待你,我定不会放过他。”
凌芸听了心中暖暖的,笑着打趣道,“有王朝未来国母这句话,我更是不愁了。”
若兮听了脸色一红,低头轻打了她,骂道,“你就爱取笑我。”
凌芸笑着躲开,望着她这般娇羞的样子,想到进来朝上的局势,眸里有了些担忧。这感情一旦牵扯到了权势谁都不可能是谁的良人,可这丫头却又是这般的死心眼,本不想多说,可想到此番出宫以后再见不知是何时,硬了心肠,试探着道,“若兮,其实你也可以活的潇洒些。”
若兮莞尔,坚定的道,“有凌瑄的地方才是我的幸福。”
凌芸心中唏嘘,就是这般执着的她更让人心疼,死心眼的认定了凌瑄,不管不顾,可凌瑄?凌芸想着心中烦躁,甩了甩手中的锦帕,望着她急切的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你又怎知凌瑄是怎么想的?”
☆、236
若兮的笑颜僵在嘴角,有些错愕,半响后才开口道,“我信他。(.dukAnkan.COM读看看小说网请记住我)”一字一顿,似在宣誓着她对凌瑄的信任。
这样坚定的她,让人不忍再伤害,凌芸垂了眸子不再多说,可转眼想到眼下的情势,微微蹙了眉,想着若兮常年在深宫之中,怕是不知这朝上的情形,她想在她出宫之前,有必要与她讲些此中的厉害。垂眸思索了会,缓了缓语气,开口道,“我知你信他,可你有想过你俩都是站在权势顶尖处的人,你俩的婚嫁可有谁能说了算?”望着若兮黯淡了的眸子,凌芸有些心疼,可横竖都说了,她也就将压在心底全都倒了出来,“还有倘若以后凌瑄得不到那个位置,你要怎么办?”
若兮骤然站起,冷了脸,不悦的说,“我自然是陪着他,我既认定他,那无论荣华,落魄都跟定了他,我岂是那般势利之人。”
“我说的哪是那个意思。”凌芸知她误会了,忙拉着她坐下解释道,“我岂会不知你的为人。”
“那你说这做什么?”若兮也知自己这会太激动了,坐着忍不住嘟囔着埋怨她。
凌芸轻笑,伸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细发,叹息道,“你可曾想过,若凌瑄最后没争得过,那已陈林两家这么多年的恩怨,等着你们的可是什么?”
若兮听了心下一沉,她怎会没想过,那样便是整个林家的倾覆,垂眸,绞着手里的帕子说,“所以凌瑄说过他没有后路。”
“是,而且他也有那个野心。”凌芸附和,握着她的手,直视着她道,“去年凌瑄虽退让出京,可我看得出他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
若兮不知她究竟要讲什么,侧身皱眉不解的望着她。
凌芸望着她那疑惑的眼神,沉顿片刻,再道,“凌瑄对那位置势在必得,可单凭林家的那些势力,可真能助他得了帝位?无论是为了林家,还是为了他自己,他定要要登上那高位,那他自然要寻求林家以外的势力。那些世家们又凭什么帮他,荣华富贵他们不缺,他们要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他们会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劳神劳力拼来的一切让你林家独享?”
若兮了然,惨淡一笑,何必要说的这么婉转,直说好了,凌瑄会为了皇位再娶她人,那些人也不会让这后位落入林家人之手,垂眸苦笑一声,“我也不是非要他的独宠,能呆在他的身边就好了。(读看看小说网)”
凌芸望着她惨淡的笑颜,本不忍再讲下去,可她的话,却让她生了气,她这般骄傲的人何必要如此委屈了自己,而且她就这么笃定她最后就能嫁给了凌瑄?板过她的肩膀,直视着她,有些急着道,“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父皇和秦婕妤的例子已在他们眼前,他们会让再让自己的家族女子陷入这般的困境。若你真嫁给了他,无论是后是妃,那这王朝的一半就姓了林。他们岂会让林家凌驾于自己的家族之上,纵然林家已没了人了,可还有你的哥哥,还有岳家,他们岂会看着你们强强联手,抢夺了原属于他们的至高荣上。”
阵阵冷意从若兮心底蔓起,握紧微微颤抖的手,她一直自欺欺人的想着有父亲和宁姨,她定然会称心的,纵然不是他的唯一,可也能不离不弃的陪着凌瑄,倘若宁姨和皇姨夫一样。抬着朦胧的泪眸望着凌芸,为何她要这般残忍,撕去她最后一层的幻想,她何尝不知她和他的婚事谁说了都不算,或许最后她会沦为筹码,平衡了各家的利益。可她愿意活在自己的憧憬里,幻想着她最终能与凌瑄厮守。
凌芸望着她苍白的脸庞,也望见她眸里的怨意,也料想到了她这般心思玲珑的人怕是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可年岁渐长,躲怕是躲不过了,凌芸紧了紧握着她的肩的手,她不后悔今日对若兮的残忍,再美的梦也只是梦,即使现实这般肮脏,能醒来还是醒来的好。伸了手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轻道,“好了,不哭了,知你怨我,可我还是要说。你是我在这宫里仅存的几缕温暖,我自然不希望你过的不如意,如果真要有那一天,那就走,你这么美好的人,不要被这京城的污浊沾染了,天大地大,我们都可以过得很肆意。”
若兮含泪点了点头,这一日她倘若被凌芸生生的从暖房里扯了出来,正视了这世间的冰冷和肮脏。那一刻,若兮长大了。
“若兮,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传来凌瑶吆喝的声音。凌芸替若兮擦开了脸上的泪水,冲着外面喊道,“再等一会,我再与她讲几句话。”
“哦。”凌瑶应了声,未进屋子,在门口等着。
若兮起身理了理衣服,就准备离开。
凌芸望见她收拾好了神色,也放了心,她心思玲珑,自然会想得开,想了想又说,“我知你不喜欢这地方,横竖也没几日就要出宫,你就不要再来了。”
若兮轻点了点头应下,宫里无人知道她俩这般亲近,她与凌芸的相识,她连凌瑶和岳婉都不曾说过。宫里是非多,她又是秦婕妤屋里的人,有些东西能避开对凌芸也好。“我日后出宫看你。”
凌芸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宠溺的道,“小丫头,我这一走怕是短期内很难与你再见了。”
“怎么了,嫁了人我还不能去寻你了。”若兮不解的问道。
凌芸低头一笑,“傻丫头,哪是这个意思。我这一嫁人,父皇有心弥补,定会提携伍月,而伍月又是安荣华提及的人,太后怕他与安家或是你林家扯上些关系,自然要防范着。恐会借父皇提携之际,趁机将伍月派去地方。”
“你是说你会离京。”若兮听了有些忧心,握着她的手忙问。见她点头,又说,“皇姨夫不会肯的。”官吏任用,这事总是皇帝说了算了,皇帝对凌芸本就有些愧疚,哪会再让她去外地。
凌芸莞尔道,“父皇喜欢志在四方的人,况且此番出京是为以后回京重用的历练,父皇肯定会同意的。”望着她黯淡的眸子,宽慰道,“恕我自私,我本不想介入他们兄弟俩的皇位之争,此番出京也正好避开,日后回来也已尘埃落定,眼不见为净。”
听她都这么说了,若兮也不能再多说了什么,只要她觉得好就好。又说了些话,怕凌瑶等急了,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凌芸唤住了她,沉眸直视着她道,“若兮,无论你的选择如何,我都支持你,只是不希望你委屈了自己。”
若兮莞尔一笑,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若兮走了没多久,屋子里又来了一个人,来未进门,就传来了他的问话,“若兮来了?”是太子凌玮。
凌芸贴身的侍女小晴见是他,欠了欠身子,就出了门,去院子里守着。
凌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未起身相迎。
“说什么了?”凌玮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径自拿了茶杯倒起了茶。
“随便聊聊。”凌芸随手翻起了桌上的册子,反问,“你今儿怎么来了。”
凌玮轻笑,“你都要出嫁了,我不得来看看你。”说着抿了口茶,又道,“凤城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前些日子我让人寻了个借口把那太守弹劾了,那位置正空着呢,我过些天会派人跟父皇说,我估摸着那死老婆子会顺着把你俩赶到那地方去。”
凌芸点了点头应下,这本就是他们算计好的,又有凌玮亲自出马,自然不会有差池。
凌玮见她没什么表情,忍不住揶揄她道,“你就忍心你宝贝疙瘩去那边受苦受累的。”
凌芸没理他,望着他脸上难得的点点笑意,斜睨着他,冷冷道,“今儿心情不错么,还有了玩笑的心思,有什么好事?”
凌玮一笑,在她面前他可以很放松,许是两个都缺少温暖的人,这么些年互相取暖着终于都熬了过来,现在见她要如意,他自然高兴,不过仍不忘损了她几句,“你这老女人终于要嫁出去了,我自然要高兴。”
凌芸也不生气,这小子,虽有着显赫的身份,可心里的苦不比自己少多少,这么些年了,她疼惜他都来不及,哪还会跟他生了气,“你这小子,终也会有这一天。”说完,便知道自己讲了禁忌的话,不禁暗自懊悔。
凌玮瞥了她一眼,知她再自责,哪忍心,按下心中的苦楚,笑了笑,狂妄的道,“我可不是你,被一个男人吃的死死的。”
凌芸见他神色如常也放了心,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翻白眼,心中直骂,你还不是跟我一样,被一个男的吃的死死的。不过这话,她断然不会说出口了的。
☆、238
凌瑄离宫的第五百二十天。(www.dukankan百度搜索读看看)
春日。过完正月天就渐渐暖和了起来,今儿若兮起了个大早,陪着秦宁小坐了片刻,就要出宫去。
“虽回暖了,可外头还是冷,出门仔细些,别冻着了。”秦宁自然依她,柔声嘱咐道。
若兮应下,欠了欠身子,带着墨秋出了屋子。宫门外,墨言已准备好了马车。
秦宁望着她走远的背影,轻声叹息。
“怎么了?”一旁的安青见她脸上有些担忧,忙问道。
秦宁叹息的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道,“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越发的沉默了。行为也古怪的很,以前最是讨厌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这几日竞主动帮着沈易去打理林家的那些产业了。”
安青一笑,说她多虑了,宽慰道,“她平素在宫中也没什么事,这会上林苑又不去了,更是没个消遣了,许是无聊了,想找些事坐坐罢了。横竖那些都是她的东西,她也该去看看了。她都这么大了,您也别多操心。”
秦宁听了抿了抿嘴,望了眼她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道,“越大越不让人省心。”
安青笑道,“这话说的,她是极安分之人,哪会让您不省心了。(百度搜索读看看www.dukankan)”
“我说的哪是这个。”秦宁甩了甩帕子道,“今年都十四了,明年就及笄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凌瑄这一时半会又回不来,可要我如何是好。”
安青莞尔,这些天心事重重的,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心下也明了,若兮那丫头虽被养在深宫,可那地位身份摆在那,自然有不怕死的要上门提亲,只是这才十四,现在也推脱的了,要愁也是明年的事,明年指不定凌瑄就回来了。笑着宽解道,“这朝上朝下的谁不清楚她是您和皇上看中的儿媳,纵然有那心,也没那个胆提啊,等过些日子,瑄皇子回来了,不就好了。”
秦宁皱着眉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就期盼着瑄儿能早些回宫吧。想着又道,“她还好,横竖也还能再拖一年,倒是岳婉那孩子,今年已十五了,魏家那大少爷明里暗里已提了几次,可丫头都给硬生生的回绝了,也不知她在想什么,阳儿这会又不在家,岳恪对这事又糊里糊涂的,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可没把我那嫂夫人给急坏了。”说着停顿了会,又叹息道,“还有这屋里的墨秋,都长兮儿两岁,也没个分寸,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墨言就更不用说了,整日沉默不语的,我都不知如何跟他开口。还有那几个男孩子,各个都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这一个个的我想着都头痛。”
安青了然这几个孩子年岁都差不了多少,这突然一下子都到了这年纪,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再加上那几个小鬼,不知都怎么了,对这事各个都不上心,她看了自然急。笑着拉她起身,宽解道,“好了,这事你要急也急不来,没准各个心里都琢磨好了,只是不好意思跟你提,都晾着,总有一天要等急了,还怕他们不跟你讲了。你且宽宽心,横竖都还能拖几年,这瑄皇子不在京城,大家也都没那心思,就先拖着吧。这大帝姬年末十九才嫁了,太子今年也十九了,也没个信,皇后都不急,你这会急也太早了吧。”
秦宁听了,无奈叹息,也只能这样了。倒是听她提及凌玮,又忧了心,那孩子让人心疼,太后和皇后自然希望陈家那陈晓能嫁了他,可凌烨就是不松口,明言了陈家之女不得再入宫中。她也知凌玮怕是不待见那陈晓,别说凌玮了,单看那女孩,终日搬弄是非的,她都不喜欢,她自然也没有劝凌烨。倒是委屈了那孩子,这么大人了,都没个伴,朝野上下都不知要如何说他了。
安青望着她有皱紧了眉头,很是无奈,轻轻推搡了她,道,“今儿外头阳光不错,听说园子里的迎春都开了,咱们也出去里走走吧。”
秦宁莞尔,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一个冬天都关在屋子了,她也腻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安青唤了人跟着,就扶着秦宁往御花园走去。树上枝桠都出了新绿,也有些花儿都开了,红红绿绿的,看着也有生机,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宁姨。”正走着,就听见了凌瑶的唤声,还没注意就见她奔了过来,蹦到了秦宁身边,亲昵着挽着她。
秦宁只见到她奔了过来,握着她的手,轻拍着,唬脸道,“毛毛躁躁的,这地上雪都没化净呢,也不怕摔着。”
凌瑶搂着她的胳膊,轻晃着她道,“没事,我看着地呢。您今儿怎么出来了呀,整日关在屋子里闷了吧,我就说你该多出来走走。”扶着她,往御花园的亭子里走去,边走边絮絮叨叨的唠叨个不停。
“你这丫头。”秦宁轻笑,走进了院子,抬眸却望见了亭中的马雯,一时脸上笑意有些僵住。自打凌瑄出宫后,两人就不曾走动过,除了宫宴上能打个照面,平素里就刻意避开了。
凌瑶见状,暗骂自己的粗心,见到宁姨,一时高兴竟忘了她俩这会还僵着。
安青也是走近了亭子才望见马雯的,今儿她就带了晓儿,坐在亭中也不显眼,她也就没注意,只当是荣惠公主自个在园中玩儿。心中徘腹,这避了一年多,这会硬生生的打了照面,可该如何是好,瞥了一眼秦宁,见她脸上的笑意僵着,心下叹息,忙带着身后的下人冲着马雯欠了欠身子,行礼道,“马昭仪吉祥。”
马雯抿嘴拂了拂手示意她们起身。秦宁亦缓了脸色。
可总不能这么站着般,这会既然都遇上了,也避不开了,亭子里就那几个石凳,凌瑶赶忙扶着秦宁进了亭子,“宁姨坐这边。”又亲自扶着她入座,自个坐在她俩中间。
才落座就听见了马雯的冷哼,“怎的没见你对我这个当娘的这般殷切啊。”
☆、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