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http://www.bookben.cn/ 书名:《纷纷饶饶千百度》作者:薄言. 作者:薄言. ================== ☆、楔子   原简介:   “我叫许诺,许你一世承诺的许诺。”四岁的时候,有个男孩在扬州城的瘦西湖边上跟她说道。回京城后,又有人跟她说,“都说马家的男子都钟情于林家的女儿,小时候,我不信,自从见到你以后,我就信了。”可那个陪着她长大,她最最爱的人却说,“我随时都会放开你的手。”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王朝的第一才女,万千宠爱,却因为利益,被迫嫁给了不爱的人。有人为了她放弃了逍遥的生活,有人为了她几乎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也有人为了她跳入权利的漩涡。纷纷饶饶,千回百转之后,谁将执她之手,与之偕老。。。一场情殇,两代人的恩恩怨怨。。。   1、“娘,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如果以后真发生了你所担心的事,我也会义无反顾保护好整个沈家。正如你说的我是沈家的大小姐,是林府唯一的血脉。”   2、“许诺?”   “对,许你一世承诺的许诺。”   3、“原来爱了大半辈子的人,却伤我最深。世事弄人,我想跟你好好的过下去,好好的守着若兮,守着这个家,老天却不给我这个机会。下辈子,咱两早点相遇,做一对平平谈谈的夫妻,粗茶淡饭,远离这权利和算计。”   4、“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反倒觉得我是多余,这偌大的沈家,还有我的跻身之处吗?”   5、“如果不想你心爱的人受伤,那就变得强大,这世间只有权利最安全。”   6、“都说马家的男子都钟情于林家的女儿,小时候,我不信,自从见到你后,我就信了。”   “你说的是前一句,后面还有一句,马家的男子永远得不到林家的女儿。”   “这句我从前不信,现在也不信,以后更不会信。”   7、“你是不是随时都会放开我的手”   “是,如果能让你远离这些纷争,我随时都会放开你”   “你爱过我吗?”   8、“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带你走,我说过,我会许你一世承诺。”   9、“我答应过淑姨要好好照顾你,无论你是否相信,从在扬州府后院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的笑容便是我的信仰。”   10、“我知道你从不屑正眼看我,所有人都说我不如你。那又如何,如今要嫁给瑄哥哥的是我。将来要坐上后位的也是我。而你要嫁的却是那个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就像我的母亲羡慕你的母亲一样,这么多年了,父亲仍爱着你的母亲,即使她已经过时这么多年了,即便她的心里最爱的永远不会是他。”   11、“我知道你从未爱过我,你的眼里只有凌瑄。可是我愿意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你,守护着你。”   12、“你得意什么,他能多看你两眼,还不是因为你这张脸。”   “呵呵,多看两眼,太子妃,若我没记错,太子可是已经在我连着在我这过了大半个月了,因为我这张脸,咱们女人哪个不是靠这张脸活下去的呢。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吗,因为我长的像沈若兮?   “你爹得不到她娘,所以找你娘代替,你又做了她的替身。”   13、“这些年,疼痛的又岂止她一人,哪一个不是外面光鲜,却伤痕累累。”   14、“你真不管她了。”   “不管了,我若爱她,就该放开她。不是有句话叫不如怜取眼前人的么。”   “不如怜取眼前人。既然说了,那你就不要后悔,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放开你。”   15、“我以为我会爱你一辈子,这辈子为你生,为你死。可是,抱歉,我爱上了别人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大喜前夜   入夜,亥时将至。夜幕笼罩着整个帝都。   寂静的大街上一女子匆匆走过。只见这女子行至街尾,穿过一条小巷,转弯。豁然,眼前灯火通明,巍峨的府邸,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写着三个字丞相府,旁边挂着两个红色的大灯笼,门上贴着两个红色的喜字。高高的院墙也挡不住府内众多红色灯笼散发出的红光。远远望去,整个丞相府一派喜气洋洋,将夜幕照的一片通红。   女子嘴角微动,冷哼一声。绕过正门,翻墙而入。来到后院一单独院落处,正欲进门。   “墨秋”一男子声音从身后响起。   墨秋回头,见一男子站在院门处。“沈少爷,明儿大喜,不早点休息,这么晚了还站在若兮小姐门口,似乎不妥吧?”   男子闻言,沉默片刻,道,“秋姑娘,此刻出现在这里似乎更不妥吧。”   墨秋冷哼,怒视男子,“沈若琦,你想拦我。”   男子微微一笑,“若若兮想走,我自然不拦。”   房门突从内打开,走出一青衣丫鬟,“秋姑娘,大少爷。。。”   “小初,我要见若兮小姐”,未等丫鬟说完,墨秋急忙说到。   “秋姑娘,小姐。。。”小初面露难色 “小姐已经休息了”。   “我不信,若兮,若兮,瑄王在等你,你跟我走吧。。。”墨秋越过小初,欲进门,却被拦住,“沈若琦,你不是不拦么?”   “可若兮好像并不想走。。。”   “她想不想走,你岂会不知道。”墨秋沉声道。   突然,一小厮跑进院落,气喘吁吁的说:“爷,前院有人过来了。”   小初大惊,急忙拉着墨秋说,“秋姑娘,小姐已经决定了,你还是走吧,若这会被人看到你在这,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   “小海,带着墨姑娘从后门离开。”沈若琦忙吩咐小厮,转身对墨秋说,“都这时候了,他们都已决定好了,旁人在怎么劝,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墨秋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失笑:“呵呵,是吗?沈若琦,驸马爷,预祝你与你的父亲步步高升啊。”说完,转身跟着小厮离开。   沈若琦看着墨秋离开,苦笑,叹了口气。   墨秋刚走,前院的人就到了院门口。许是有些忌讳,只有一人进了院落。   小初见来人是沈老爷,稍感安心,上前几步,微微欠了欠身子,问道:“老爷这么晚怎么来淑宁院了。”   沈老爷看了她一眼,未回答,对她的不敬也未加指责。看着一旁的沈若琦,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今儿府里人多,怕有人扰了妹妹休息,过来看下。”沈若琦说完,看见沈老爷脸露微笑,似乎很满意他的做法,试探的说道:“父亲,来看妹妹。”   沈老爷未答他,负手在院内踱了两步,唤了声小初。   小初心知沈老爷想要她去通报一声,也知小姐今晚谁也不会见,只能装作不懂般,静站在一旁。   沈若琦见状,忙走到他身前,说:“父亲,明儿若兮要早起,这会怕是已经休息了。我看,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吧。”   “也罢。。。”沈老爷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沈若琦深深的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转身跟着沈老爷一起离开。   小初站在院中看着沈老爷他们离开后,进屋,看着漆黑的里屋,脸上有泪滑过。许久,退出,轻轻关上房门。   墨秋从沈府后门离开后,匆匆赶回瑄王府。赶至王府门口,见管家站在门口等。心知,今晚之事怕是瑄王已经知道。管家见到墨秋说了句,“王爷在书房。。。”不待管家说完,墨秋进门往内院走去。远远的看见一白衣男子倚着书房门前的柱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走过来。   墨秋瞪了他一眼。他笑着朝院子里努了努嘴。墨秋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发现一男子跪在院子,大惊,急忙跑到男子身边,唤了声“哥哥”,转身面对着房门欲说话。被身旁的男子拉住,男子苦笑对着墨秋摇了摇头。   一旁的白衣男子见状摇了摇头,说道“好了,也跪着吧”。说完,看了看关着的房门,转身,离开。 ☆、001   元和十四年。   烟花三月,柳絮纷飞。扬州。   临湖的亭台上,一位身着粉色衣服的小女孩,跪坐在椅子上,伏在书案上认真的写着字。身旁坐着一位身穿淡蓝色长裙的女子。该女子是扬州知府沈易之妻,当今林丞相之女,林淑。   “娘,听爹说,我们马上能回京了。”女孩扬起稚嫩的脸,带着小小的期盼,问身旁的女子。女子带着宠溺的笑容,点点头。   “呵呵,太好了,那我要赶快临摹好这幅百寿图,可以回京送给外公”女孩兴奋的笑着,低头继续临摹。   “小姐”,丫鬟小青领着位小女孩走进凉亭。   “夫人,若兮小姐。”小女孩乖巧行礼。   “小初回来了”,粉衣女孩见到来人放下笔,欲跳下椅子。小青见状,忙走近,将她抱住,似埋怨的对着身边的女子说,“又练字,小小姐这长的还没书桌高呢。”   “青姨,娘说我们马上能回京了。”若兮搂着小青,高兴的说,“我要赶快临好这幅百寿图,带回京城送给外公。”   “好,相爷要知道若兮小姐要回去,肯定很高兴”,小青着宠溺的说,“休息一下,再练,好吗?青姨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糖葫芦。”   “恩,青姨真好”若兮甜甜的说道。小青放下若兮,转身吩咐小初带她去园子里玩。   一旁的林淑,看了她一眼,未出声,待两个小女孩离开后,方问:“青儿,发生什么事了。”   小青心知小姐是问她,为何支开若兮和小初,想了片刻走到林淑身边方说,“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姑爷在后院门口。”刚说一句便顿住,看了看小姐,似在考虑该不该说,见小姐斜着头看着她,心知瞒不住,继续说:“看见姑爷跟一女子在争执,那女子还带着两个小孩。”说完便不再出声,站在一旁。   林淑看看小青,知定不像她讲的这般简单,沉思了一会,道了声“去看看吧。”起身,走了出去。   若兮拿着糖葫芦,往园子走去,小初突然说:“我刚和青姨回来的时候,看到老爷在后院。”   “后院?爹在后院干吗?”若兮问。小初似想起了什么,双手捂住嘴巴,急忙摇头“我什么都没说。”若兮见她这样,知她肯定有事瞒着,垮着小脸,直直的看着小初。   小初见状弱弱的说:“青姨不让我说。”说完又任命般低头继续说到,“还有个女的,带着两个小孩,好像跟老爷起了争执。”   若兮纳闷,不解的问,“那女的你见过吗?”小初摇头。若兮想了会说,“那我们去看看吧。”欲起身去后院,小初死死的拉着不让,哀求着说,“你别去,青姨不让我跟你说,你要去了,青姨知道了要罚我的。”   “不会,青姨最疼我了,她要是罚你,我给你求情。”说完,便往后院跑去,小初无奈只能跟着。   若兮刚到后院,看到父亲背对着她站着,一女的站在他边上低着头似在哭泣,旁边还站着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女孩跟她差不多高,低着头,边上的男孩子长的比女孩高,抬着头,仰着有些怒色的脸看着父亲。   若兮看了会没出声,发现男孩似乎瞧见了她,脸上那丝怒色敛去,默然的看着自己。若兮冲他微微一笑。正欲出声,被小初拉住,指了指不远处,见娘带着青姨正往这边赶来。小初想要拉着若兮从另一边离开,若兮不从,看了看后院,拉着小初躲在了不远的水缸后面。   小初大急,若兮拍拍了小初,示意她放心。若兮从水缸后面探出脑袋,发现那小男孩仍看着他,伸出食指放在嘴上,示意他不做声,见小男孩没发出声音,心下便放心了,对着男孩莞尔一笑。   若兮这不经意的一笑,似一缕阳光触动了男孩心底的阴霾。其实,从若兮刚进院门时,他就发现了她,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拉着小丫鬟,似精灵般闯入他的视线中,从她的衣着上也大约猜测出她的身份。见她朝自己微笑,便想,若是她知道了自己是谁,怕是该讨厌他了吧。一想到以后恐再见不到这抹笑颜,心下便没来由的烦闷。 ☆、002   林淑带着小青走近院子,站在院门外看了一会。见院中四人皆不站着不说话,示意小青。“姑爷,小姐来了。”小青走进院子,开口通报。   “淑儿”沈易转身见林淑站在院门口,大惊,片刻似觉得有些不妥,整了整微有些乱的衣衫,走到林淑身边,柔声的问,“怎么来后院了?”   林淑淡笑,往院中那三人处走去,边走边说,“听说你在后院,过来看看。”沈易亦步跟在她身边。林淑走到那三人跟前,问“易哥哥,他们是谁?”沈易脸别到一边,躲着林淑探究的眼神,脸露难色,沉默不语。   “爹。。。”一旁的小男孩突然开口,小声的叫道。   “爹?”林淑看着说话的男孩,再看着男孩身旁跟若兮差不多大的女孩,转身,震惊的看着沈易。   “淑儿”沈易开口,欲言又止。   突然身旁的妇女拉着林淑,跪下大哭“沈夫人,求你收留这个孩子吧。。。”林淑被她突然拉着吓了一跳。沈易见状,连忙过去搂着她,拉开妇人的手,搂着林淑退后两步,说“王琴,有话好好说。”   林淑被沈易搂在怀中,慎慎的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妇人,看着一旁的两个孩子欲扶妇人起身,却被妇人搂在怀里,不住的抽泣,胸口隐隐作痛。   “啊,小小姐。”一旁的小青突然叫了出来。沈易和林淑急转头,看见站在水缸旁的若兮,小小的脸上写满悲伤,眼里擎着泪水,却微微仰着头,不让泪水流下。“若兮,若兮”林淑看着若兮,喃喃的叫着,身子微微有些发软,若不是沈易此刻紧紧抱着,这会怕已经倒下了。   若兮看着娘温柔的脸上溢出浓浓的忧伤,再也忍不住,飞奔到林淑身边,紧紧抱着她的腿,泪水止不住的掉下来,“娘,娘,你还有我,爹不要你了,你还有我。。。”   沈易正愁该如何跟林淑解释这两个孩子,听了若兮的话,更觉得哭笑不得,俯下身子,抱起若兮,  “说什么傻话啊,爹怎么会不要你和娘呢。”紧了紧搂着林淑的手臂,柔声的说“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跟你解释,好吗。”林淑看着若兮哭的跟个泪人一样,心中大疼,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微微点头,伸手接过若兮,紧紧搂在在怀中。   林淑抱着若兮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决定先听听沈易的解释,唤了声小青,让小青带若兮回房。若兮不依,紧紧的拽着林淑的手。   沈易见状对若兮的坚持甚感欣慰,示意林淑算了,“这丫头啊,是怕你受委屈。”说完,伸手刮了下若兮的小鼻子,宠溺的说道“你啊”。若兮扭头,把脸埋在娘的怀中,不理他。沈易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淑抚了抚若兮的后背,对沈易说,“我先带她回房,你先带他们去客厅吧,别再这站着了。”   沈易点头,吩咐小青带母子三人去客房,跟林淑说“我先跟你回房吧。”然后哄着若兮说“爹爹抱”,伸手欲接过若兮。若兮躲过,对着他哼了一声,搂着娘的脖子不吱声。沈易苦笑,无奈只得作罢,半搂着林淑往厢房走去。   小青带着那母子三人跟在后面往客厅走去,拉着正准备逃走的小初,戳了戳小初的脑袋,边走边低声数落。   若兮搂着娘,探出小脑袋,见状,提高了嗓门对小青说 :“青姨,你别骂小初,是我让她带我来的。”小青笑道,“好好好,不罚她了。”小初抬起耷拉着的小脑袋,朝着若兮眨了眨眼睛。若兮冲着她咧嘴一笑,目光瞥到跟在青姨身后的小男孩,见小男孩仍在看她,想起刚刚在院中的事,狠狠的瞪了小男孩一眼,立马转过头,拍在娘的怀里不出声了。   男孩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一旁的小女孩见状,低声唤了声哥哥,身子往这边挨了挨。男孩紧了紧握着女孩的手,笑着对女孩说,“妹妹不怕。”   林淑带着若兮回房,好不容易将若兮哄睡着了。出了房门,见沈易坐在院中,走了过去。沈易见她过来,起身扶她坐下,沉默片刻,看着她说道:“沈琦,是我的儿子。” ☆、003   沈易沉默片刻,看着她说道:“沈琦,是我的儿子。”   林淑听到,扭头,掩面落泪,说道:“这算什么,那我又算什么。那女孩和若兮差不多大。”   沈易忙起身搂过她,林淑不依,起身欲走。沈易拉过她,紧紧搂在怀里,说“那女孩不是,而且我也才知道沈琦是我的儿子,事先我根本不知情。”林淑听闻,抬头,是不太相信的问,“真的?”   沈易点头,指腹抹去林淑脸上的泪痕,扶着她坐下,自己则蹲在她身边。   “王琴,是我同村的女子,跟我和我大哥一起长大。从小大哥就喜欢她,她父母也有意将她许配给我大哥。没想我俩却日久生情,相爱了。后我进京赶考,不知何时能归,经不住离愁的悸动,与她有了夫妻之时。不料我离家不久后就听闻她嫁给了我大哥。当时我只当是她拧不过长辈之意,只能作罢,后又遇到你,便也不再想了。   等我考取功名后,回乡要接大哥一家去京城,大哥不愿,说怕过不惯京城的生活。我只当大哥不喜官场,想着他也已成家,家里也置办了几处房产,在乡下生活的也无忧,也就作罢。   前年哥哥生病去世后,我曾回家,见她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又要侍奉父母,颇为辛苦,便提议要接她和小孩来扬州,她不愿,说要守着大哥,守着那个家。   不料这两年家乡干旱,庄稼绝收,她父母又相继过世,大哥遗下的那几处房产,也被她那个好赌的弟弟输光了,家里无人可依靠,又怕耽误了琦儿的一生。不得已,才想着把琦儿送到我这来。   我也才得知,原来当年大哥之所以会如此着急的娶王琴,是因为她有了生孕,怕她未婚先孕被揭发后,被乡里人责罚。后又知道你我之事,怕你我生了隔阂,也就一直为跟我说。”   沈易说完,紧了紧握着林淑手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我和大哥从小相依为命,大哥含亲茹苦供我读书,却不想不曾想过我一天的福,就离开了。我有愧于大哥,所以,不管琦儿是不是我儿子,我都有义务将他抚养成人。”   林淑知他心中愧疚,拉他起身坐在边上,说:“那为何不跟我讲。”说着伸手抱住沈易,仰头望着他,嗔怪道,“你啊,有事就不跟我讲,就知道瞒着,还躲在后院,让下人看到指不定怎么说呢?”   沈易反手将她搂在怀中,说“我不是怕你生气么。”   林淑佯装生气,反问,“那这会我就不生气了吗?”沈易听闻,不语,轻叹口气。林淑见状笑着说,“当真啦?逗你呢,都这么多年了,况且之前你也不知情。我哪有这么不讲理。”   沈易看着她脸上的浅浅的笑容,知她是真在逗他,宠溺抚了抚她的长发,无奈的说“你啊~~~”   林淑靠在他怀中,闭着眼睛,喃喃的说道:“以前我不管,只要你以后一直在我和若兮身边就好。”   沈易搂着她,未出声。可林淑感觉到他紧了紧搂着自己的手臂,她深知这个男人有多在乎自己和他们的女儿,也知道无论何时他都是她和女儿最牢固的依靠。所以她愿意去包容和接纳他以前的所有,包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或者,还可以更多。   其实有些事情一旦想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那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阳光暖暖的洒满了整个院子,轻风拂过,吹起了林淑脸颊边的几缕发丝,沈易伸手轻轻抚过。   林淑静静的靠在沈易的怀里,闭着眼睛,懒懒的晒着太阳。沈易紧紧的搂着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茉 莉 清香,有了一种漂泊好久,终于找到家的感觉。一会,林淑开口问道,“你要认下琦儿吗?”   沈易顿了一会,说道“以后再说吧。”   林淑知他是怕回京后那些世家妇人对她会有闲言碎语,也未说穿,睁开眼睛,打趣道:“怎么怕回京后你的恩师找你兴师问罪啊?”,见沈易笑了笑未回答,继续说“爹那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啊,还是想想待会怎么跟你的宝贝女儿解释,她怎么一下子就多出了个哥哥和妹妹吧。”   沈易知她这话是何意,未出声,紧了紧握着她手的双手。   林淑蹭了蹭脑袋,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着眼假寐。“我看那女孩长得蛮机灵的,给若兮做个伴吧。”说完,便不在出声。   过了一会,听见沈易似自语般说了声,“她啊,就是被宠坏了”。   阳光暖暖的照着,照在林淑温柔的脸上,恬静、美好。沈易俯身轻吻微微扬起的嘴角,低头的那一刹那眼角似有晶莹闪过。 ☆、004   “既是大伯的孩子,留在府里照顾就好了,为何你还要爹认下他们?”房内,若兮坐在床上歪着脑袋问林淑。   申时已过,若兮刚睡醒,沈易将事情的来由跟若兮讲过后,便去了前院。林淑见若兮不再排斥父亲,便跟她讲了,有意让沈易认下那两个孩子。“琦儿是你爹的儿子,是你的哥哥”   “堂哥也是哥哥,还有那个女孩,她跟我差不多大吧,大伯的孩子也姓沈,留在府里照顾就好,爹本就是他们的叔父,为何还要让他们认爹做父亲。”   林淑边为若兮整理身上的衣服边说 “兮儿,我们要回京了,你应该知道沈府的堂少爷和少爷是不同的,你爹希望能给他们最好的,也算是给你死去的大伯一些慰藉。”   “哼,又是那些身份、地位、嫡庶。”若兮起身做到梳妆台前不满的说,“若不是外公在京城,我才不想回去。”林淑走近给她梳头,见她撅着嘴的样子觉得好笑,宠溺的说道,“你呀。”   若兮见母亲不在乎的样子,更急。嘟着嘴,瞪着镜子里的林淑。一会似想到了什么,   脱口而出,“曾经的秦远舅舅,也是林府的堂少爷,宁姨也是。不也都有着尊贵的身份么。”   林淑听闻一顿,正在给若兮梳头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怔怔的望着镜子。若兮心道不好,知自己提起了娘的伤心事,暗自后悔,噤了声。许久见林淑仍未出声,有些忧心,低低的唤了声娘。   林淑听到若兮唤她,回过神来,冲着若兮笑了笑,继续给她梳头,“你远舅舅的父亲,是我朝的将军,母亲是你外公林丞相的嫡亲妹妹。那怎能一样。”梳好头后,将若兮转过身,对着自己,伸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若兮回京后不要再提起你远舅舅。”脸上有悲伤划过。   若兮知自己不对,点了点头,又说:“我也是为你着想,你该知道若是这会就认了,回去那些妇人又要如何谈论。我可听说,当初你嫁给爹的时候,那些世家妇人可没少议论你。”   林淑听着觉得好笑,“你这孩子,我嫁个你爹的时候,还没你呢,你又知道了,是不是又是小青跟你说了什么。”   “本来就是,江南再好,始终不是京城。外公会忍着离别之苦,让我们呆在江南,准是为了让你远离那些是非。这哪要谁跟我说啊,猜都猜的到。每次离开京城的时候,看见外公不舍得样子,我就难受,什么世家,什么丞相,还不如寻常人家。什么权利,什么身份,不过是不能和家人呆在一起,不能嫁给想嫁的人。”   林淑听闻,差异的看着她,问道“又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若兮摇了摇头,“戏里不都是这么唱的么。”   林淑见她小脸上满是委屈,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这就是人生啊,给了你至高无上的权利,给了你无穷的荣华富贵,当然也要拿走你一些重要的东西。虽然会有遗憾,但这样的人生才是人生啊,不然太过完美,老天也会嫉妒的。”   说着,放开她,看着她清澈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出生世家,就必须为了延续这个家族的繁荣跟颜面而放弃一些的东西。情感、婚姻、甚是生命,这些在你眼里至关重要的东西,在整个家族利益面前,那是随时都会被舍弃跟交易的。虽然很残酷,但这即便是这些世家女儿的命。   我很庆幸遇到你的父亲,你的外公也不屑用牺牲儿女的幸福去换取家族的荣华,所以比起那些身不由己的妇人我很幸福。在这些幸福面前那些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呢。   维护一段感情,一个家庭,最重要的便是信任和理解。理解既是对彼此的感同身受。所以,当你父亲跟我讲了这两个孩子的事时,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愧疚。”   “娘,我知道了。”若兮不待她说完,便说,“既然你和爹都认为认他们做儿女是最好的,那从今天以后,他们就是我的哥哥和妹妹了。”   林淑听她这么说,甚感欣慰,复而将她搂在怀中,“若兮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你是沈家的大小姐,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沈家,代表着林府。无论遇到什么事,希望你能始终带着微笑去迎接生活给你甜蜜和苦涩。我希望你能比娘更幸福。”   “娘”,若兮抬头轻唤。   林淑知她纳闷,低头微微一笑,“若兮,我们下月就要回京了,你应该知道,那里不止有明争暗斗的世家。”   “还有皇宫。” ☆、005   “还有皇宫。”若兮终于明白为何今天娘要跟她讲这些,也明白了她的担虑,打断了林淑的话,“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权利再大,大不过皇家。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不愿,就会不发生的。就如宁姨,我听青姨说,她入宫是太后的懿旨。娘,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如果以后真发生了你所担心的事,我也会义无反顾保护好整个沈家。正如你说的我是沈家的大小姐,是林府唯一的血脉。”   林淑听了她的话,有点诧异,毕竟若兮才四岁,转而又有些欣慰,也不再跟她多讲。眼眸转了转,笑着说道,“青姨跟你讲了很多事么,那她有没有跟你讲,我昨儿晚上我吩咐过她,以后不准带你去戏园。”   “为什么。”若兮大惊,从她怀里挣脱出来,问道。   “你说为什么,真以为,前天的事情我不知道。”   若兮猜,定是青姨将那事告诉了娘,也不再隐瞒,“是那李员外的儿子先对唱戏的姑娘不敬。”   “所以你就路见不平了,你有没有想过当时只有小青在你身旁,万一有事怎么办?若不是那小公子出手,只怕李家的下人就要和你动粗了。还有,据说那小公子像是江湖中人,娘不希望你和江湖中人有来往。下月就要回京,这几日你安分的呆在府里,不要再出去惹事了。”   若兮张口欲说,见娘脸上微有怒意,便噤了声,不再说话。   林淑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知她心里定是不服,正欲再说,门外有下人传膳。便也不再说什么,领着若兮去前厅用膳。   林淑和若兮来到前厅,沈易远远的看见若兮拉耸着脑袋,一脸不高兴的跟在林淑后面,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抱起若兮,“我的小宝贝又怎么了啦?还在生爹的气啊?”若兮摇头。沈易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那就好,来让爹亲一个。”   若兮躲开,笑吟吟的说道,“那爹答应我,帮我向娘求情,让我出门。”   沈易听闻,转头问林淑,“怎么,为了前天的事啊。”   “爹你也知道了啊。”若兮惊奇的问。   沈易看着她,笑呵呵的说,“我这宝贝丫头,在外面闯了祸,我这个做爹的能不知道。”   “我哪有?”若兮欲解释,见林淑在一旁看着她,一下便蔫了,搂着沈易的脖子,撒娇道“爹啊,府里很无聊的,没人陪我玩。”   “怎么会没人陪你呢,不是有小初么。”沈易歪着头问她。若兮不依,嘟着嘴,趴在他肩膀上不出声。沈易见拗不过她,只得说,“好好好,爹同意了,不过要有人跟着,不能一个人出去。”   “好哎,爹最好了。”若兮见他答应,欢呼到,搂着他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沈易见林淑要说什么,摆手示意她算了。抱着若兮入座,“来给你介绍下哥哥和妹妹,以后可有人陪你了。”   一旁的王琴见沈易入座后,拉着两个孩子上前欲行礼,“沈夫人,沈小姐。”   林淑见状,上前扶住,“嫂子,客气了。”   王琴听罢,忙说,“夫人,使不得。”   “那也好,想必易哥哥已经跟你说了,那以后我就叫你琴姐了。”林淑说完,看着她的两个孩子。走到小男孩跟前,蹲下问,“这是琦儿吧。”   男孩见林淑俯身蹲在自己跟前,有些诧异,见她温柔的朝自己笑着,一时有些看呆。直到身后的王琴轻推了下自己,才反应过来,唤了声夫人,欲行礼,却被林淑拉住,“一家人了,别这么见外,叫淑姨就好。”   “淑姨”男孩依言唤了声。林淑见他眉目清晰,举止谈吐不卑不亢,甚是喜欢,见他一直拉着边上女孩,问道,“这是妹妹。”男孩点了点头,拉了拉女孩,女孩上前走进,唤了声,“淑姨”。   “这是沈宁。”一旁的王琴介绍道。   “沈宁,可是安宁的宁?”林淑问道,见女孩点点头,转头对沈易说道:“跟宁姐姐重名啊。”   “那改个名字吧。”沈易说道,看向王琴询问她的意思。   王琴见状说,“那请夫人赐名吧。”   林淑看了眼若兮,细想了下,正对着女孩问道,“叫若涵,可好?”女孩默念了一遍,点头。林淑笑着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问一旁的王琴,“跟若兮同岁?”“是的,比小姐小两个月。”林淑听闻,点头,继而转向沈琦,说道,“以后叫若琦,可好?”男孩点头答应。林淑微微一笑,唤了声若兮。 ☆、006   若兮从沈易身上跳下,走到娘身边,朝着王琴微微福了福身,“琴姨好,若琦哥哥,若涵。”   王琴见状,赶忙上前,道了声“小姐”。正欲再说,却被若兮打断,“琴姨见外了,叫我若兮就好。”若兮仰着头,冲她笑着说。眼角瞥到一旁的若琦,见他看向自己,微微冲他笑了笑,便不再言语,安静的站在林淑身边。   林淑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说,起身。一旁的小青正欲过来搀扶,却见一双小手搀着林淑的手臂。林淑见是若琦,莞尔一笑,拉着他的手,往饭桌边走去。   边上的若兮见状,嘴角扯了扯,转身,不待林淑,便先坐上自己的座位。   林淑见状,愣了一下,看向沈易,却见沈易在逗若兮,两人相视一眼,片刻,沈易无奈摇了摇头,摆手示意吃饭。   若琦瞥见她转身时扯动的嘴角,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好笑,想装的再好,也不过是个孩子,还不是跟宁儿一样。   饭桌上,林淑边给若琦添菜问道,“琦儿,可曾读过什么书。”   “在家上过私塾,现在在读四书。”若琦放下筷子,恭敬的回答到。   “呵呵,那很厉害啊”,林淑满意的说道,示意若琦不必太拘谨,转头又问若涵,“若涵呢?”   “只跟着哥哥识了些字。”   一旁王琴见若兮低着脑袋吃饭,一言不发,问道,“若兮小姐呢。”   “她呀。”林淑看了若兮一眼,没好气的说,“连着给她请了两个先生,都被她气走了。”   若琦听到,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若兮见他看着自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易见状,赶忙说道,“是那先生不好嘛,自己学艺不精,答不来若兮的问题。”说完,俯身,抚了抚若兮的头,朝他挤了挤眼睛。若兮咧嘴冲他一笑,心道还是爹好。   “有她这样吗,小小年纪尽提些刁钻古怪的问题,答得来才怪,你别惯她,没几天就回京了,看你她怎么跟她外公交差。”   若兮听完,瘪瘪嘴,使着筷子拨弄了几颗饭粒,也不理她。   “小姐这话说的,我看若兮小姐的百寿图写的蛮好的,老爷看了肯定喜欢。”一旁的小青一边给若兮布菜一边说道。   林淑看了看小青。过会,对着若兮说,“怎么今天吃饭这么安静。”   “先生说了食不言寝不语。”若兮头也没抬,闷闷的说了一句,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完跳下椅子,唤了声小初,就往内院走去。   林淑有些错愕的看着她离开,一旁的沈易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头看见林淑正瞪着他,连忙摆手招呼大家吃饭。   林淑看着若兮的碗里,几乎没动,一时气结,对着一旁的小青说,“晚上不许给她准备宵夜”   晚膳后,小叙片刻,便各自回了房。   房内,林淑在打理即将回京的事宜,片刻后有人推门进来。林淑抬头见是沈易,问道:“安排他们住下了。”   “恩,先住西厢吧,没几天就回京了。”说完,坐在书桌前,开始处理公务。   林淑见他正忙,便也不多说。一会见他忙好了,走到跟前埋怨道,“你怎么能同意让若兮出门呢,万一那真是南宫家的人怎么办。”   沈易沉思一会,说道,“侍卫只是说那随从像南宫家的人,也不确定就是,说不定只是寻常人家的小公子。即便真是,也无妨,南宫家素来与朝廷两不相干,没准只是碰巧遇上,出手相助。你不要太担心,若兮那丫头心思缜密,你要硬让她不出门,她反而要起疑。”见林淑似还不放心,宽慰道。“有暗卫跟着你就放心吧,没几天就回京了,不会有事的。”   “你啊,太宠她了,看她刚刚吃饭的样子。”   沈易想到刚吃饭的情形就笑。   林淑见状,埋怨道,“你还笑。”   沈易一把搂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她才4岁,突然家里来了两个小孩,你又对他们特别照顾,她看了难免会有些吃味,闹闹小脾气,也正常。”   林淑听着,“她那脾气还小啊,我就怕她那脾气,万一跟若琦他们处不来怎么办。”   “没事,都是小孩子,相处几天,关系就好了。”沈易宽慰到,一会见林淑要起身,“你又去哪。”   “我得去看看她,晚膳吃那么一点,饿了怎么办。”   沈易听着,搂紧了她,“不是有小青的嘛,你还真以为小青会不给她准备吃的啊。行了,这会晚了,估计也已经吃了,睡下了。休息吧” ☆、007   翌日,一早,林淑原想去若兮那看看,后又想起沈易昨晚之言,想着与其过度唠叨,倒不如顺其自然,毕竟也了解若兮不是小气之人,适应了就好,也就作罢。片刻后见若兮如平日般来请安,心下即更放心。母女俩似心有灵犀对昨夜之事,皆绝口不提,如平常般一起用过早膳,然后习了会字。   一会王琴带着两个孩子过来请安,一伙人坐着小叙片刻,若兮便觉得无聊。午膳过后,跟林淑提了要出门。林淑知她又要去戏园,本不愿意,但觉得昨晚已让她不高兴了,这会要再拒绝,怕母女间又要生隔阂,便准了,让小青照顾着,又派了两三侍卫跟着。   若兮刚到戏园,班主领了那日唱戏的姑娘上前答谢,若兮见那姑娘安好,感到心安,与班主寒暄片刻,看了看四周,没发现自己要找之人,便坐下听戏。兴趣怏怏的听了一会,仍未等到那人,便离开了。   如此往来了几天,终未遇到那日之人,若兮也失了兴致,不再出门,安静的在家呆了几天。   一日,午后,若兮百无聊赖的坐在园子里的秋千上,小初在一旁陪着。   “小姐,今日不出去?”小初见若兮安静的荡着秋千,问道。   若兮闻言,转头看了看你她,“出去干嘛,后面跟着三个人,跟个犯人似的。”   “小姐,不是还没找到人么。”   若兮听着“噌”的一下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怎么找,被那几人跟着,人就是到了戏园,也不会出来相见的。”本就烦闷,被小初一提,她更急,没几天就要回京了,这会要是见不着,怕是以后更没机会了。小初见她烦躁也不再说了,片刻,若兮似决定般,说“小初我要溜出去。”   小初大惊,不觉提高了嗓门“溜出去,你疯啦,夫人又不是不让你出去。”   若兮急忙捂住她的嘴,看了看周围没人,才放开她,小声的说,“你喊这么大声干嘛?让我出去,派人跟着和不让出们有什么区别。我就不想有人跟着。”   “那也不能溜出去啊,万一被夫人发现了怎么办。”   “娘在跟青姨准备回京的事,就出去一小会,早点回来就好。”   小初见她心意已决,也不说了,问道,“怎么出去,到处都有人守着。”   “前门肯定不行,去后院看看。”若兮说完,拉着小初往后院跑去。   来到后院,见后门虽无人守着,但不时有下人进出,一旁还有在扫院子。若兮避开下人,拉着小初躲在院门处。   小初望着进进出出的下人,问“这么多人怎么出去。”   若兮趴在院落门上张望着。“若兮”。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大惊,急忙转身,一看是若琦,没搭理他。一旁的小初,行了礼。   若琦见她不出声,以为有事,问道,“怎么了,怎么在这。”   “小姐要出去。”小初说道,若兮听着,回头瞪了她一眼,小初知自己多嘴了,低着头,不说话了。   若琦见状,微微一笑,“出去?为何要从后门走?淑姨不同意你出门的么。”一会又似想起什么, “你不愿有人跟着吧。”   若兮见他猜中自己的事,也不出声,低头,微晃着身子。   若琦见她这样,知她不愿搭理自己,也不生气。沉默片刻,说,“我带你出去。”   若兮听闻,猛的抬头,惊奇的问“你有办法。”   若琦见她终于开口跟自己说话了,笑了笑,道了声“等着”,转身离开。   只见他往内院走去,扯了身上的东西往草丛中一仍,然后转身,走了过来。若兮纳闷,却见他笑笑,走到院中,对着那帮妇人说道,“我的玉佩找不到了,好似掉在那边的草地上了,都给我去找下。”说完,指着小初说道,“找到了给小初,我跟若兮小姐先回了。”   若兮见院内下人陆续往内院走去,拉着小初低声嘱咐道,“等会,你就在我房中呆着,不要出来,等我回来。”   若琦等着后院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一把拉着若兮从后门处跑了出来。两人拉着手,跑了一会,回头见 没人跟着才停下来,靠着墙休息。   若兮气喘吁吁的问问,“你是不是常干这事。”   若琦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休息片刻,说“要去哪,我们要早点赶回来,不然让人发现就惨了。”   若兮点点头说,“我要先去戏园,看他在不在,不在的话,怕是要去城里找了。”   “找谁?”   “前些天在戏园救我的人。” ☆、008 许诺   “救你?”若琦有些惊讶。   若兮见他脸上有担忧之色,心中暖暖的。将那日在戏园,李员外之子欲调戏唱戏的姑娘,她出声阻止,却差点被那帮恶仆欺负,幸而一小公子和他手下出手相助,方才安然之事完整讲于他听。   若琦听她说完,知她未受什么伤害,便安了心。两人赶到戏园,问了班主,这几日可曾见到那位小公子。班主却说从那日之后就再未见过他,若兮失望的离开了戏园。离开之时班主说那几人不是扬州城的人,可以去客栈找下。若兮依言找了几家城内较大的客栈,客栈之人皆说未见过此人。若兮有些失望,见出来有段时间了,打算回去了。   若琦不忍见她失望而归,说“去北郊看看吧,班主不是说他们不是本地人么,没准会去那游玩。”   二人来到北郊瘦西湖上,找了一圈没见人,在凉亭里休息了一会,正准备回去。忽而,若兮看到岸上有四五人匆匆走过,似在赶路,为首的就是那位小公子。若兮喊了声在那,便跑了过去。若琦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见那公子七八岁大小,一袭白衣,气质非凡,后面跟着四人,看似身手均不凡且有佩剑,像是江湖中人。见若兮跑了过去,也快步跟了过去。   那男孩似听有人在喊自己,停下,转身,看见一小女孩冲自己跑了过来,细看是前几日在戏园的那女孩,心中诧异。   若兮跑到他跟前,气喘吁吁的说,“终于找到你了。”   “你找我。”男孩见她跑的满脸通红,微微笑着说。   “恩,想谢谢那日你出手相助。”说完,垂下眼帘小声的询问,“你还记得我吗?”见男孩点头,顿时展了笑颜。   男孩见她笑靥如花,心下微暖,“小事,不足挂齿。”   “怎么会是小事呢,那日若不是你,我恐怖不能安然离开。”若兮看他平淡风清般,有些着急的说,“府上哪里?改日家父带我上门拜谢。”说完又想到他并非扬州人士,“哦,你不是扬州人,啊,我们也快离开扬州了。”说完发现自己已语无伦次,不觉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头。   男孩见她懊恼的样子,不觉的可爱,怕她觉得尴尬,打断道“你要离开扬州?”   “对,我们要回京了。”若兮见他问自己,赶忙答道,然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看着她,也不觉得她唐突,正要开口,身旁一看似比他大两三岁的少年唤了声少爷,他眼角微微下垂瞥了眼那少年,转而笑着对若兮说到,“许诺。”   “许诺?”若兮喃喃念了一遍。   “对,许你一世承诺的许诺。”   若兮听着,脸上微热,又觉得有些失仪,暗暗深呼了一口气说“令尊肯定很爱令堂吧。”见他有些不解般,再说“许诺啊?”   男孩了然,笑着说,“恩,是的。”   半饷,若兮鼓起勇气说“那你可否给我一个承诺。”男孩似有些惊讶,不过仍微笑示意她继续讲。   若兮见状,说,“我下月初一就要离开,那天你可否来送我一些。”   “下月初一。五日后?”男孩重复一遍问若兮,见她点头,正欲讲话。身后的少年压低了声音说,“下月初一,怕是赶不回。”男孩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看了看眼前满眼期待的若兮,笑着说“好”。   若兮见他答应,心下高兴,忽而想到还未介绍自己,“我姓沈,叫沈若兮。”说完,指了指身后的若琦说,“那是我哥哥,我父亲是扬州太守,你下月初一到扬州太守衙门就能找到我。”   若琦上面一步,“你好,沈若琦,感谢公子那日出手救家妹。”   男孩看了看他说,“举手之劳。”这时身后少年又唤了他一声。男孩微微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少年立马噤了声,一旁一位年纪稍大的男子说,“少爷,天色已晚,我们还要赶路。”   若兮见状,开口问道,“你还有事?”见他点头,说“那你忙吧。”顿了顿,又说,“下月初一,我们一早就走,你可别晚了。”   男孩笑着点点头,道了声告辞,转身带着人离开。   走了一段,身后那少年开口说道,“少主,苏州之事牵扯甚大,我们最早要初二才能赶回扬州城。”   男孩闻言,冷冷说到,“玄风,你今日话特别多。”   少年立马噤了声,哭丧着脸看着旁边的男子,咕囔了一句,“师叔,我招谁惹谁了。”   男子爽朗一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了声,“快走”   身后若琦看着那帮人离去,若有所思的望着那小公子的背影。   “你在看什么。”若兮见他看着前方,不解的问。   “没什么,天色已晚,快回吧。” ☆、009   说完,拉着若兮往家跑去。跑到半路,若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若琦赶忙回身扶住,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说“累了?”若兮点点头。“我背你。”若兮听着,有点诧异,摇了摇头。若琦不理她,半蹲在她前面,“上来”。   若兮见状,依言,爬了上去。心下暖暖的,想着有个哥哥疼也蛮好的,嘴角不自觉咧了开来。半饷,若兮趴在他背上,问“你以前是不是常背若涵。”却见若琦摇了摇头,有些惊讶,正欲再问。却听若琦说,“抓稳了,我要开始跑了。”   跑到家,却见若涵在门口张望,见他俩回来,赶忙跑了过来,急急地说,“快,淑姨在等你们。”若兮听了,心道不好,说了声“完了。”   若琦见她这样,转头对她说了声“不怕”,紧了紧背后背着她的手,往府内走去。若涵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进了府内,往前厅走去,远远的看到爹娘和琴姨都在那等着,一旁小初和后院的下人跪了一地。   门前的小青见他们回来了,喊着“我的小祖宗总算回来了”,跑了过来,正要抱她,被林淑喝住。   若兮见娘发火,不禁有点害怕,紧了紧搂着若琦脖子的手,若琦转头看着她有些紧张的小脸,冲她微微一笑。背着她,进了前厅。   林淑看着他俩一步步走近,待他们进门,喝了一声“下来”。若兮依言,从若琦身上下来,低低的唤了声“娘”。林淑未理她,喝道“都给我跪下。”两人依言跪下,若兮看了看一旁的沈易,委屈的喊了声“爹”。   沈易看了看她,转身望向林淑,说“你看孩子都回来了。”   “你闭嘴。”还未说完就被林淑打断。沈易见状,向若兮瘪了瘪嘴,示意自己的无能为力。   “去哪了?”林淑走到他俩跟前,问道。   “去瘦西湖边上逛了逛。”若兮知林淑不喜她与江湖中人见面,急急的扯了个谎答道,说完又看了看一旁的若琦。若琦了然,冲她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若琦”,林淑又问若琦,若琦答道,“是去了瘦西湖。才来扬州,听说过几天就要离开了,央了妹妹让他带我出去逛逛。”   “行了”林淑打断了他的话,“这话说了,也要我信。”若琦听林淑这么说,也不再吱声,一旁的若兮朝他挤了挤眼睛,做了个鬼脸。   “行了,我也不问你俩去哪了。”林淑说道,走到若兮跟前“我没让你出去吗?为什么你要溜出去。你要有个什么事,你要我跟你爹怎么办,你让你外公怎么办。”若兮见她眼中有泪,知自己做错了,唤了声“娘啊。”“你闭嘴。”林淑打断了她的话,转向若琦,“还有你若琦,你身为兄长,不拦着她,还跟她一起胡闹。”   “淑姨,若琦知错了。”若琦见她脸上悲伤,深知今天自己太鲁莽。   沈易见林淑情绪有些失控,上前搂住了她,说“好了好了,回来就好了。”对着若兮说,“还不快认错。”   若兮听言,立马起来,跑到林淑跟前,拉着她的手说“娘啊,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林淑见她认错,心也软了,不过还是冲着她说,“谁让你起来了,你俩今晚给我去厢房跪着,没我允许不准起来,晚上不准给他们准备晚膳。”   沈易闻言,对着他俩说“还不去厢房跪着。”示意管家带他俩下去。   两人跟着管家去了厢房,跪着。若兮哭丧着脸看着若琦。若琦冲她笑了笑。若兮见状,嗔怪道“你还笑。还不知道跪倒什么时候呢。”   若琦听言,笑了笑说“没事,我陪着。”若琦人虽被罚,心中却暖暖的。今日林淑罚他,他是欢喜的。近府已经有段日子了,林淑和府里的人待他和若涵都十分客气,他总感觉那份客气里含着淡淡的疏离,总觉着自己还未融入这个家庭,林淑也不曾把自己当作家人。今日,林淑待他跟若兮一样,虽严厉,但这严厉却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感觉,感觉他跟若兮一样都是爹的孩子。   一会天黑了,两人已跪了很长时间。   若兮摸了摸自己肚子,若琦见状问道“饿了?”   若兮点了点头,“恩,娘真狠心。”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门外有声响,回头一看是若涵和小初。   “你们怎么来了。”若兮问道。   “小姐。”小初见到她,欲哭“你吓死我了,不是说只出去一会吗?”   “好了好了,不是回来了么。”若兮安慰她道,“娘罚你了吗?”小初摇了摇头。   “小初,你小声点,别被人发现了。”一旁的若涵见状赶忙说道,又问若兮,“饿了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包袱,递给若兮。   若兮打开一看是糕点,大喜,“若涵,你哪找到的。”说着自己吃了一块,又拿着一块塞若琦嘴里。   “我和小初去厨房找到的。”若涵答道。   “恩,若涵你真好。”若兮说着,手也未停,不停的往自己和若琦嘴里塞糕点。若琦被她塞的急了,有些噎着,几人见着,都笑出了声。   门外,沈易搂着林淑隔着房门听着屋内传来的笑声,说“还是你有办法。”林淑微微一笑,道“走吧”。 ☆、010   林淑离开后没多久,就谴了小青过来,让他们回房休息。若兮本想去林淑那,却被小青拦住,想着这会娘也歇下了,也就作罢。   翌日,一早,未等林淑和沈易起床,若兮便候在房门口等着,也未让小青通报。沈易出门时看到她,约莫着已经等了一会了,也未多说,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离开了。小青进房伺候林淑起身,片刻后出来示意若兮进去。   若兮进门,见林淑站在窗前正摆弄着那几盆月季,低声唤了声娘。   林淑听闻,转头看了看她,才开口道了声“来了”,说完,又继续修剪那些枝丫。若兮见状,也不出声,站在一旁候着。片刻,林淑捣弄好后,净了手,转身见若兮还站着,拉了她一道走到桌边坐下,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若兮见她今天心情不错,“呵呵”的干笑了两声,未答话。林淑知她定是未了昨日之事,看着她的样子,也不恼,“你啊,尽惹事,这会还拉着若琦跟你一起惹事。”说着想到昨晚之事,这一罚,倒把他们几个罚的亲近了,不觉了笑了。   若兮听她的话,原以为又要被念叨了,却没想到看到她笑了,有点儿纳闷,仰着头趴在她身上,问到:“娘你笑什么。”   林淑看着她也不讲明,笑着打趣道,“笑你昨天终于找到你的小恩公了。”   若兮早知,昨天在外面之事瞒不了她,也不意外,却见她这会取笑她,有些恼,“娘啊。”   林淑见她这样,止不住笑。这会小青进来,见她娘俩笑着搂在一起,说道,“这会好了吧。”林淑两人相视一笑,未说话。小青见状,放了心,说“琴姨带着若琦少爷和若涵在院内等着呢。”   林淑望了望外面,说“快让他们进来吧。”   “夫人。”王琴牵着两个孩子进了门。   “琴姨早。”若兮向王琴请了安,而后,冲若琦和若涵笑了笑,招手唤他们过来。   “淑姨。”若琦和若涵向林淑请安。   林淑笑着招呼他们坐下,问“早膳用过了吗?”见若涵摇了摇头,说“在这用吧。”抬头示意小青去准备。一会小青领了人端了早膳进来,布好,站在一旁候着。   林淑只招呼着他们用膳,也不问他们为何一早就过来。一会,王琴开口道:“昨儿个若琦胡闹,带着若兮小姐出去,特地让他一早来跟夫人请罪。”   林淑听着,心下了然,知她定是怕自己因昨日之事恼怒了若琦,也不直说,手指戳了戳若兮的脑袋,“你啊。”然后对着王琴说,“你们啊也别糊弄我,我这女儿我会不了解,准是她央着若琦带她出去的。”一旁的王琴听着脸上有点不自然,心下想央着若琦带她出去,那不也是若琦要出去的啊。林淑看了看她明了她再想什么,心下不免觉得她顾忌太多。正欲宽慰她,却被若兮打断。   “哼。”若兮冷哼了声,“我没有啊,是他自己要出去的。”听着她的话,王琴的脸色更苍白了。林淑见状有些无措,瞪了一眼若兮。   若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嘟嚷到,“本来就是,我本来是准备一个人出去的,谁知道被他逮住了。”说完,见一旁若琦埋着头在偷笑,有些恼怒,伸脚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若琦连忙止了笑,低着头喝粥。   王琴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缓了缓,说道,“若琦也是,也不拦着点妹妹。”   “那也得要他能拦得住。”林淑见她脸色转好,笑着说道,见若兮又要讲,忙止住“好了,快吃饭。”   待众人用完早膳,小青撤下碗筷。林淑问王琴,“琴姐姐,等会可有事?快回京了,有些事太繁琐,我弄不来,姐姐留着帮我料理一下吧。”王琴应下了。   转头又对若兮说道,“先去练字,我待会过来查看。”见她嘟着嘴,不愿去,也不理她,对着若琦说道,“带着若涵一起去,看着若兮,若她偷懒,我一会连你一起罚。”若琦笑着应下了,拉着若涵跟着若兮去了书房。   书房内。若兮临了会字,便觉得无聊,抬头见若琦在教若涵写字,侧身望去,发现只是在练些平常的字,无趣的很。执着笔,慢慢的写着,一旁的小初见她无聊,开口跟她讲,“夫人有没有问你昨天去哪了啊?”   “没问,她知道的。”若兮头也未抬的说道。   “知道!?”小初诧异的说道,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若琦。   若琦见状,连摆手,“不是我,我没说。”小初不信,冷哼了一声。   若兮听着,敲了下小初,“啊呀不是他拉。”   “不是他,那会是谁?”   “暗卫啊”若兮看着小初说到,“我哪次出门没有暗卫跟着的,昨天怕是暗卫跟着紧,没来得及及时通知我们的行踪,不然娘也不会这么着急。”   “暗卫?”一旁的若琦开口问道,“府里有暗卫。” ☆、011   “暗卫!”一旁的若琦开口问道,“府里有暗卫?”   “恩,离京的时候,外公派了两位跟着的。”若兮见他疑惑,答道。   若琦听着点了点头,其实官宦世家有暗卫很正常,只是这是江南,除了那些个屈指可数的世家之首或是亲王之类的,江南之地很少有达官显贵家会有暗卫。不过京城就不一样了,权贵中心,那些个重臣家养了些暗卫,正常不过,若兮的外公,是当朝丞相,派了暗卫跟着也就不奇怪了。只派了两位跟着,怕是就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只是,为了保护一四岁女孩的安全,就派着两位顶尖的暗卫跟着,足见这位主子身份之贵。   “哥哥,什么是暗卫。”若涵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不解的问道。   若琦回过神,看着若涵,笑着说,“就是侍卫。”若涵听了,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练字。若兮有点诧异他会这么回答,转而又想若涵心思单纯,不宜跟她讲太多,也不多言语。   一会,林淑带着小青跟王琴过来,若兮见她进门,赶忙拿起旁边已写满字的纸放到跟前,盖住刚在写的那张纸。林淑瞥见了,也不制止,走到若琦身边,看了看他写的字,满意的点头说,“不错,刚劲有力,看不出是孩子写的。”看着旁边若涵有些稚嫩的字,指了她刚写的字说,“这字错了,来,我教你。”说着握住她拿着笔的手,写着。“会了吗?”若涵点了点头,冲着她甜甜一笑,说,“会了,谢谢淑姨。”林淑笑着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这个孩子,不似若兮般古灵精怪,又不似若琦般老成,恬静乖巧,她甚是喜欢,握着她的手,又写了几个简单的字,才放开手。对着一旁的王琴说,“回京后,给请个师傅,这孩子聪慧,不比若兮差。”王琴听着,笑了笑,掩不住脸上的欢喜之情。   林淑走到若兮身边,看着她。若兮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那沓纸,暗自笑了笑,仰头,唤了声,“娘”。林淑,看着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气得反而想笑,伸手从那沓若兮写满字的纸的最底下抽出几张纸。若兮看着,心下大急,懊恼的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林淑拣出一张画着画的纸,看了看,对着若兮说,“我终于知道那两位先生为何要离开了。”若兮听着,别过头,冷哼了一声,不言语。林淑扬了扬那张纸,在若兮面前晃了晃,“这就是你连了一上午的字。”   若琦好奇,凑过来看了看,见纸上面是幅画,简单的几笔勾勒了湖的形状,临湖边上有座凉亭,路边画着几颗柳树,树下站立着几人,却未画五官,细看才发现,画中人皆是背对着。虽未画正面,但若琦知定是昨日在湖边的那几人。   林淑见若兮不吱声,看着边上的那些已写满字的纸,知她定是练字无聊了,才画画的,看着这画,虽画的简单,但看的出是花了心思画的,也不再说她,问道“你的百寿图临好了么。”   若兮见娘不再追究画的事,吐了个气,如释重负,答道,“前天就临好了,让青姨收起来了。”   “恩”林淑满意的点了点头,见快到午膳时间,便放了行,“好了,先去玩会吧,过会去前厅用午膳。下午让小青去给你收拾行礼。没几天就要回去了,安分点。”说完又不放心的再嘱咐,“不准再出门。”   若兮应下了,带着若琦几个下去了。林淑看着几个小孩关系愈走愈进,很是欣慰。   就这般过了几日,就到了初一,回京之日。   这日,若兮一早就起床,来到门口。正门口,小青带着府里的下人正在准备马车,搬运行李,见她这会就出来,“小祖宗,这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这会才卯时,要巳时才启程呢,快回去多睡会,这一启程要十多天才能到的。”若兮不依。小青大急,不放心她一人站在门口,正欲抱她进门,却见若琦走了出来,对她说道,“青姨你忙吧,我陪着若兮呢。”小青心下纳闷,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都起这么早。见有他陪着若兮,也放了心,去忙了。   门口下人来回的搬运着行李,都诧异的看着大小姐站在门前望着远方,而府里新来的大少爷则安静的站在她身后。   若琦静静的站在她身后,默默的陪着她。而往后众多的日子也一如既往的如今日般默默的站在她身后,静静的陪着她。 ☆、012   若兮就这么直直的站着、等着,不理会来来回回搬运行李的下人们的议论,不理会几次催促她去用早膳的小青。。。   小青见她一直傻傻的站着,不言不语,有些急。见若琦也是,只站在若兮身后陪着,也不同她言说话,也不劝她回去,心里有些埋怨,无奈也不得言语,只得去找林淑,可不想林淑却说不碍事,由他们去。这可急坏了小青。   “你说他会不会来。”若兮突然开口说话。   若琦望着已快装满行李的马车,抬头看了看天,已是辰时了,皱了皱眉头说,开口却说“会的,既然答应你了,他就会来。”说完又似自言自语般呢喃了句“他不叫许诺么”。   若兮听到了他后面那句话,回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见他冲着自己笑了笑,道了声谢谢。   这一上午,她虽未回头,但知他一直都在,她站了多久,他也就站了多久。心下感到温暖,这温暖不似被娘责罚后小初陪伴着的温馨,不似许诺相救后那一刹那的震撼,像是一种依靠,最牢固的依靠。突然就觉得,今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觉得害怕了,无论何时总有个人会默默陪着她。不知为何,这会回京,心里多少有点抗拒,不似以往回京省亲般满心欢喜,尤其是那晚林淑跟她谈话之后,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回京会有事发生,总觉得这次回去了以后怕是没法再有这般安静的生活了,所以她想再见一面许诺,她知许诺怕不是他的真姓名,也知他定不是寻常人家孩子亦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士,那日她说父亲是扬州太守时,他眼中的那抹诧异,及他身后那个大个子突然的注视,总让她觉得他们怕是认识父亲的,或者是认识外公。若有机会下次见面,怕是不会再此般单纯了吧。   若琦看着她眼底那抹淡淡的忧伤,以为她是担心见不到许诺,伸手抚了抚她的头,说道,“傻丫头。”   林淑被小青央了几次,只得答应她出来看看,一出正门就看到了这一幕。若兮正对着门口,看到她唤了声娘,背对着正门的若琦一惊,立马放下手,转身,毕恭毕敬的唤“淑姨”。林淑见他这样,有些好笑,怕过来了,他要更尴尬,只站在门口问道,“要不要先用早膳?”   若兮望了望街尽头,说“不了,等会在车上用吧。”说完又转身问若琦,“你呢?”   若琦看了看她,说“一起吧”   林淑见状也不强求,只说了“巳时。等你父亲与下任太守交接好了,就起程。”便转身进去了。   又等了许久,仍不见来人。巳时已到。沈易已带着众家眷出来,看到若兮仍站着,望着林淑。林淑见状,回头对小青和王琴说道,“你们先上车吧。”又示意沈易先去前边,沈易无奈知她依着若兮,只得带着侍卫先上马,又派了手下挨个的检查各个马车。   林淑站在马车边等了一会,才开口唤了声若兮。   若兮听到,知不能再等了,苦笑了一声,说“怕是不会来了。”   “若兮。”若琦见她这样,有点担心。   若兮冲他笑了笑说到,“无碍,那日他手下人便说了,怕是赶不回来的。”说着又看了街头,仍无人,“走吧,我们也上车吧。”   一行人上了马车。若兮靠在车窗边,静静的坐着。王琴见她情绪低落,不知何事望向若琦,若琦冲她微微摇了摇头。车队启程,微风吹过,吹起车窗帘,若兮望向窗外的府衙,想着扬州,以后怕是不会再来了吧。那个人,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了,不见也罢,省的日后顾忌,可为何如此失落。   林淑见她这样正欲开口安慰,见她突然站了起来,大惊“你干吗?”   “我听到有人喊我。”   “哪有人。”   “我听到了,停车。”若兮不顾马车仍在行走,撩开车帘,探出头去。车夫被她吓了一跳,立马拉了缰停车,侍卫看到,急忙让后面的车辆停下,幸而都离了段距离,且速度都慢,马儿都未受惊。若兮望见车队后的来人,不待人扶,跳下车,往后跑去。若琦怕她受伤紧跟着跳了下去,看着若兮跑过去的方向,停下脚步未跟过去,站在车边候着。林淑被他俩吓着了,急唤小青,小青听到林淑唤她,才缓过神来,立马扶着林淑下了车。刚下车,正巧沈易骑着马过来,沈易下了马,看着若兮跑过去的身影,脸色铁青,怒斥道“胡闹。”   车上几人不知何事,皆探出身来。若涵从未见过沈易发火,有些吓着,往王琴怀里躲了躲。林淑见状,扯了扯沈易的衣袖,转而对王琴说,“等下再走,先带着孩子在车里等着吧。”王琴听罢依言带着若涵和小初进了车内。林淑又使了小青去各马车上查看番。   沈易望着远处若兮的身影,问道,“他就是你们那日去寻的人。” ☆、013   若琦见沈易问他,答道“是”   “叫许诺?”   “是”   沈易看着那两人,默念了声许诺,转而再问若琦,“你怎么看。”   若琦有点诧异沈易会这么问自己,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心知,前面问的两个问题,怕是明知故问,有暗卫跟着,那日在外面他们去了哪、见过谁、说了什么,他们该早就一清二楚,所以前面他只能实话实说。而最后一个问题,怎么看?父亲为何要这么问,为何要问他,他又该如何回答。思索片刻,抬头见林淑正微笑着望着他,沈易也不催促他,眼睛盯着若兮跑去的方向。若琦明了,瞥了眼远处的若兮,开口说,“怕不是本名,不过之前应该不认识若兮,那日遇见是偶然。还有。。。”   沈易见他欲言又止,问“还有什么。”   若琦顿了顿,说,“恐与父亲或是林丞相相识。”   沈易听闻看了看林淑,林淑问,“为何这么说。”   “那日若兮说父亲是扬州太守时,他有些诧异,且他身后有一人看若兮的眼神有些奇怪,不似其他人。”   沈易望着今日跟着许诺的人,却见是一十多岁的小孩,知定不是若琦所讲之人。若琦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说,“是一成年男子,近三十岁的样子。”沈易听闻,点点头。   林淑问沈易。“可有查到他们是何人?”   “那日若兮回府后,他们就失了踪迹,今日怕是赶回来送行的。”沈易说完又笑着摇了摇头说,“这女儿啊。”   林淑却没他这般轻松,蹙着眉叹道,“这还没回京呢。”   沈易见她这样,搂着她安慰道,“不急,回京问问父亲,若与父亲相识,没准还是友呢。”   林淑听罢,微有些安心。拉着若琦说,“琦儿陪淑姨走走吧。”若琦点了点头,跟着林淑往一边走去。沈易知她有事要交代若琦,也未跟着,前去跟侍卫商讨路线。   林淑拉着若琦边走边说,“琦儿,若兮的外公是当朝的丞相,这你知道吧。”若琦点了点头,林淑笑着,半搂着他,抚了抚他的头,继续说。“若兮还有个姨娘,是我堂姐,是宫里的秦婕妤,三皇子的母亲。若兮的外公身体不好,庙堂之上已力不从心,皇上念林家数代忠臣,要把这权利延续下去。”说着,顿了顿,“父亲膝下无子,而林府唯一的堂少爷,也已离去。”若琦仰头望着她,见她脸上有哀伤溢出,微有些心疼,唤了声淑姨。林淑看了看他,安慰着笑了笑道,“无碍。父亲膝下只有你父亲这半子,所以此番回去,用不着多久,你父亲就要高升了。只是庙堂之上权利争夺太过激烈,还会牵扯到后宫。而你父亲这几年又不在京城,势单力薄,光靠着若兮外公那些脉络是远远不够,况且你父亲始终不姓林,你该知道权利的传承会有太多事发生,你父亲以后有一段艰苦的路要走。”林淑说着,望着远处若兮的身影,“而若兮是林府唯一的血脉,这注定她要面对的会比你和若涵要多很多,有荣誉有身份,随之而来的也有算计、阴谋。我与你父亲,自然想护她周全,却又怕力不从心,而她那性子,自然是不会安稳呆着的,我们亦无法时时跟着。所以我希望以后的日子,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在她身边,护着她。好吗?”   若琦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睛点了点头,其实若兮这妹妹他是喜欢的,即便淑姨不说,他也会护着她。只是今天这番外又有了另一层意思,从今以后,不再是单纯的相伴,更多了一份责任。若兮身份尊贵,这是早在知道她身边有两个暗卫时,他就知道了的。他们绝不会允许对若兮有敌意的人在她身边,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护她周全的人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已来府内一段时间,自己这几日的行为,他们怕是看在眼里的,尚可以确认他对若兮无害,所以可以放心让自己留在她身边。而今天父亲这番问话,便是考验。若他回答的平平,那他只能算是个对若兮好的人,如小初般。那他今后便和若涵一样会在沈府平平安安的长大。只是父亲给娘和死去爹爹的承诺,将他二人养育成人,再无其他,更不会有这会的委以重任了。而他今日的答话,他们尚且满意,此番回京之后,怕是要严加训教了,今日之后,他便会是沈府真正意义上的大少爷,是她沈若兮的哥哥了。   “好了,回去吧,也该起程了。”耳边又传来林淑的声音,他如来时般扶着淑姨回去,只是这一来一去间,已起了莫大的变化。望着远处若兮的身影,心下感慨,只几句问话,就决定了一个人以后命运。若兮,我突然发现,你所处的世界是这般可怕,这么可怕的世界,你该如何面对,若我的保护,能为你遮去几缕风雨,那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的。 ☆、014   那边的若兮自是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满心欢喜的沉浸在与许诺见面的喜悦中。   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差点摔倒,许诺连忙扶着她。若兮气喘吁吁的抬头望他,“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抬头的那瞬间,望着她满眼的笑盈盈,许诺有些愣住,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若兮见他不说话,笑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怎么了?”   许诺回神,笑着拉下她的手,“怎么会呢,答应你的我肯定做到。”   若兮听罢,咧嘴笑开颜。望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问,“你们去哪了?”   “我们可是从苏州城赶回来的。”许诺身后之人嘟囔了一句。   “玄风”许诺冷冷的呵斥他,玄风一听立马禁了声。   若兮看是那日极多嘴的人,望了望许诺,似在询问。   许诺答道,“是我师兄。”   若兮哦了一声,看了看那人,问道,“你叫玄风。”   玄风看她跟自己说话,很是高兴,笑着答是。这个小丫头闹闹腾腾的,很是讨喜,不似自己家少主般,小小年纪,冰冰冷冷的装老成,想着看了看前边的少主,瘪了瘪嘴,做了个鬼脸。若兮见他这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许诺奇怪,问“你笑什么。”若兮手捂着嘴,忍着笑,摇了摇头。许诺纳闷,忽而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玄风。玄风立马收了表情,正视着前方。若兮见状笑得更欢了,扶着许诺笑弯了腰。许诺知玄风在捣鬼,瞪了一眼他。玄风装作莫名的看着他俩,其实心里想笑不能笑快憋着到内伤。许诺冷冷的看了他一会,转头,拍了拍扶着他的若兮,宠溺的说道,“好啦。”   若兮止了笑,抬头看到玄风一脸快憋到内伤的样子,没忍住,又扑哧一声。   许诺见状,假装生气的样子,说“还笑。”   若兮知他不会真跟自己生气,笑盈盈的问,“就你们俩回来了吗?”纳闷许诺就算老成,也不过是个**岁的孩子,那个玄风看似也不比他大个几岁,应该不会让他俩从苏州赶过来吧。   “哦,还有我师叔。”许诺答道,看了眼四周,没看到师叔,方才急着赶路,也没发现,不解的问玄风,“师叔人呢。”   “师叔说他去买点干粮,在前面街上等我们。”   “你们也要离开扬州吗。”若兮听要置办干粮,问道。   “恩,我们也要回家了。”   若兮听着点了点头,本想问他家乡何处,但想着他连姓名都不便相告,家乡何处,自然也不能告知了,便没开口问。沉默了会,开口问,“以后你会去京城吗?”   “会的。”许诺答道,本以为她会问他家何处,正愁该不该如实相告,见她这般问,不免有些探究,见她脸上笑盈盈的,反倒觉得自己阴暗了,也不再琢磨,笑着对她说,“我要去京城了,就去找你。”   若兮听罢,更笑开了颜,思索片刻,说,“我外公是林丞相,你若来找我,去丞相府就好。”   “好。”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沈易带着林淑和若琦过来,林淑唤了声若兮。   若兮回头唤了声娘,拉着许诺说,“这是许诺,就是那日救我的人。”   许诺望着林淑,心中倍感亲切,喊了声夫人,又见沈易父子,淡淡的打了声招呼。沈易知江湖人士不拘小节,也不以为意,点了点头。   林淑有点喜欢这孩子,上面拉了他的手,说,“谢谢你救了我们家若兮。”   许诺笑着点了点头,说“举手之劳。”一旁玄风觉得纳闷,这少主平时可最讨厌别人碰他,今儿可太反常了。   林淑跟许诺说了会话,突然看向街边的巷子口,似觉得有人在看她,沈易见她这样,忙上前问怎么了,林淑看看空空如也的巷子口,想着怕是自己多心了,摇了摇头。对若兮说道,“我们要走喽。”   若兮无奈跟许诺告别,说“你一定要去京城找我。”许诺点头答应。   林淑搂着她,转身离开。   一行人上车后,若兮见许诺仍站在原地,挥手跟他告别,许诺望着她脸上的不舍,微笑着跟她挥手。   待马车远去后,许诺走到巷子口,唤了声师叔。   一男子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他们,说了声走吧,便径自往前离开。   玄风纳闷,师叔为何要躲在这里,正欲开口问,却被许诺拉住。   玄风无奈,只得闭嘴,跟着他们走到街头,取了马,上马离开。 ☆、015 回京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了十多天的路。一路上若兮安分极了,乖巧的呆在林淑身边。倒是若琦一会跟她们一起坐马车,一会又陪着沈易骑马。倒不是他顽皮,只是既然决定要委他重任,沈易自然要将京城的一些情况告知于他,而有些事他自是不想让若兮知晓太多,只得让他跟随沈易一起骑马,一路上沈易将京城的情况大致跟他讲了遍。   整个庙堂和后宫大致可分成三股势力,其一便是若兮的外公,林丞相,跟天子关系最近,早在当天太子尚是太子时,他即是太子太傅,宫内琴婕妤,林丞相的妹妹之女,秦婕妤父母早逝,她与哥哥秦远自幼都在林府长大,故跟林丞相及林淑关系极亲近,而她哥哥秦远在世时年纪轻轻便被封为骠骑将军,却在6年前在边疆抵抗外敌时战死沙场。其二便是太尉薛华,当今薛皇后的父亲,薛皇后生有一子,是当今大皇子。另一势力便是大将军马冽,其妹是马荣华。   三方中以林丞相为尊,祖上为我朝开国功臣,且为人正直清廉,故而朝堂之上最得人心,薛太尉与马将军相争甚烈,皆想拉拢林丞相,但林丞相不喜结党营私,只保持中立。   沈易讲完后特意交待回京后无论什么场合都不得提起秦将军。   若琦想那日林淑提起的堂少爷应该就是秦远,想起那日林淑脸上的忧伤,知晓秦远将军之死怕是林府所有人的痛,日后自然不能提起。   若琦听沈易讲了个大概,自是还有很多事不解,却知此刻路上也不该细问。沈易也知此刻不宜多讲,讲了个大概之后,询问了些他的学业,发现若琦虽年幼,懂得的倒是不少,甚是欣慰,一路上父子俩相谈甚欢,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终于快到京城了,一大早林府就派人在城外等候,瞧见来人,几人忙迎上,又派了人快马回府相告。   行至林府门前,马车停稳,即有人撩了帘子来扶,林淑先下车,看着来人唤到,“爹”。   若兮听到声音,还未下车便喊道,“外公”,不待人扶,便跳下车,跑了过去。王琴带着若琦和若涵,跟着下车。若琦瞧见一儒雅的老人站在府门外,拥着林淑,瞧见若兮跑了过去,放开林淑,走了过来,一把抱起若兮,笑呵呵的应道,“哎,我的若兮。”若琦知这位即是若兮的外公林丞相了。   林淑见状,止了眼里的泪水,忙让若兮下来。   “无碍。”林丞相抱着若兮,抵着她的额头,宠溺的说道,“我的小若兮,又长高了。”   若兮听着,抱着他的脖子,溺在他的颈间说,“是啊,您都快一年没见到我了。”   “哪有,去年年底才回来过。”沈易走了过来,说道,朝林丞相行了礼,伸手欲接过若兮,林丞相不让,沈易无奈只得作罢。   “那也有小半年了,再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若兮说道。   林丞相听到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笑呵呵的抱紧若兮,转头看到王琴三人。林淑见着,忙上前介绍道,  “爹,这是王琴,若琦,若涵。”   “林老爷”王琴拉着若琦跟若涵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以后就当是自己家了。”林丞相说道,望着若琦,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眉清目秀,看着很伶俐啊,改明儿开始,跟着若兮一起,让穆念先教着。”   “穆念不是在瑄儿那边么。”林淑问道。   “瑄儿,近段日子午后,会来我这边,穆念负责带他过来。”   “父亲亲自教三皇子。”沈易有些惊讶。   “恩,已有一段时间了。”   “老爷,小姐,先进府吧。”管家见众人皆站在门外上前说道。林淑见到他,唤了声福伯,若兮跟着甜腻腻的唤福爷爷。林福被她唤的笑开了颜。   “对,先回府,回府再叙。”林丞相抱着若兮笑呵呵的说道,又对林淑说,“先回房休息下,等下宁儿会来用午膳。”   “她能出宫?”林淑听着,惊奇的问道。   “恩,皇上和太后特许的。”林丞相点了点头,边走边说,“不过你知道她的性子,平时也不出宫,今日知道你要回来,破例出来的。”   林淑点了点头,明了能让皇上和太后允许能随时出宫,那想必她在宫里是过得很好的,心下为她高兴。   回府后,林丞相与他们小叙片刻,便带着沈易去书房了。林淑知道他们翁婿俩有事相商,差了林福给王琴他们安排住处,自己带着若兮回房歇息了,小青带着小初跟着。若兮见青姨今儿有点怪怪的,狐疑的望了望林淑,林淑示意她安静,心里却道,这鬼灵精,什么都瞒不了她。 ☆、016 温暖如玉   回房后,若兮趴在林淑耳边小声的问,“娘,青姨怎么了。路上就怪怪的,她不想回京吗?”   “你啊,大人的事,你少管,先去休息,等下宁姨和你瑄哥哥要来,去准备下。”   “瑄哥哥?是宁姨的儿子吗?”若兮歪着脑袋,想了会再问,“我有没有见过。”   “见过,不过那会你还抱在手里,怕是没印象了,那会三皇子还抱过你呢。”小青带着两个丫鬟推门进来,说道,又对着林淑说道,“府里孩子多,老爷怕照顾不来,新招了几个丫鬟,我选了两个机灵的来这边。”   林淑点头,问道,“若琦他们那边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福伯亲自安排的。”   “恩。吩咐下去,以后就是自家人了,可别怠慢了。”林淑说道,见她似有话要说,遣了那新来的两个丫鬟带若兮和小初回房换衣服。后又开口,“怎么有话要说?”   小青见若兮他们走远了,才问,“刚刚前院的几个丫头问我,以后该怎么称呼王琴,我一时也拿不准,就来问问你。她这是。。。”   林淑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知她定是怕自己委屈了,笑道,“你啊,还在我这绕起弯了,这事再说吧,叫王夫人或者随了若兮叫琴姨吧。”   “行,那我吩咐下去,以后我们就随了若兮叫琴姨了。”   林淑听着,笑着摇了摇头,见她要下去,忙拉着她的手,说,“等等,陪我坐会。”   小青依言坐在她身边,问“怎么了?”见她看着自己摇了摇头,沉默了会,才开口道,“这话我本不该说,但是,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已经认了那两个孩子就好了,可别再多事。”   林淑知她怕自己让沈易纳了王琴,也知这话她怕是憋了好久了,现在才说,怕也是考虑了好久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这事我有分寸。”说着,又打趣道,“怎么,还怕我吃亏了不成。”   小青听了她的话,笑了出来,说,“可谁敢让你吃亏,我就怕你啊,心太好。”   林淑伸手为她理了理额边的碎发,说,“你呀,就别为我操心了,见到林安了。”小青听着,别过头,眼里有泪水在打转。林淑见状,将她搂在怀里,怜惜的轻抚她的背,说道,“是我不好。若是当年我没带你去扬州就好了。”   小青听到她这么讲,立马起身说,“你这是说什么话,我不跟你去,还能去哪?”说着,顿了顿,又说,“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使你不带我去,福伯也不会同意这事的。”   林淑知当年林福是因为小青是她的贴身丫鬟,怕人说他们家高攀,才不同意小青和林安的事的,“等安定了,我定让父亲给你找户好人家。”   小青听着说,“你可别,我这辈子就跟着你了。”见她还想说,忙起了身,“好了,你快换个衣服吧,到午膳时间了,宁小姐快到了。”   林淑听罢,只得换了衣服带着若兮到了前厅,见父亲和沈易带着若琦他们已都在了。   一会,前门有人来通报,说来了。一家人都到院子里候着。   两顶华轿从正门进来,到院子里停了下来。一边的嬷嬷上前撩了轿帘,扶着一美丽的妇人下轿,林丞相带着众人下跪行礼,妇人推开扶着的嬷嬷,上前扶住,说,“舅父,这是要折煞宁儿吗?”   “不可,礼还是要循的。”   秦宁扶着林丞相说,“宫里我不管,自己家里,您就别折宁儿寿了。”说完,又命众人起身,看见林淑拉着若兮站在林丞相身后,忙走了过来,一把抱住林淑,唤道,“淑儿。”   林淑亦伸手抱住她,哭着唤了声,“宁姐姐。”   秦宁松开她,伸手拭了她眼边的泪,“好了,若兮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林淑听着破涕而笑,拉着若兮,说“若兮,叫宁姨啊。”   若兮欠了欠身子,甜甜的唤道,“宁姨。”   秦宁看着她说道,“都长这么高啦,上次见到还抱在手里呢。”说着,回头唤,“瑄儿。”   若兮见一男孩走了过来,粉雕玉琢的脸上微有些冷漠,不似许诺般凛冽,亦不似若琦般温和,小小年纪竟有股威严之色,让人忍不住对他尊从。男孩走到他们跟前淡淡的冲着外公和娘行了礼,转身看着自己,眼眸在自己脸上转了一圈,似在找寻什么。若兮有些纳闷,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她,却见他冲着自己笑了笑,这一笑,脸上的冷漠褪尽,如初生的阳关般暖人心脾,若兮愣住,片刻后想到了一词,温暖如玉。 ☆、017 戏言   秦宁看着两人,笑着说,“怎么不认识了?”说着又打趣道,“我这冰窟窿可难得给人个笑脸,若兮还不叫瑄哥哥。”   若兮听宁姨唤他冰窟窿,又想着刚刚他冷漠的样子,倒也贴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凌瑄望着她笑出了声,也不恼怒母亲的打趣,只微笑着看着若兮。   林丞相望着这两个小孩,甚是欢喜,开口道,“上回见面,若兮还抱在手里呢,怕是没什么印象。”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俯身对若兮说,“这是瑄哥哥,是宁姨的儿子。”又转头对凌瑄说,“她不认得你了,你还不认得她。昨儿个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到的呢。”   凌瑄望着他,说“认得,若兮妹妹,只是跟上会见不一样了。”   秦宁听着,呵呵笑出了声,“哪不一样了啊,是不是漂亮了。”说着又朝着凌瑄眨了眨眼睛说,“妹妹漂亮吗,长大让她嫁给你,可好?”   若兮听了,害羞的腻歪在林丞相怀里,抬头瞥了瞥凌瑄,却见他也在笑着看自己,更羞得把脸埋在林丞相怀里。秦宁哪知她不经意的一句玩笑话,却不料在两个孩子心里生了根。   林丞相搂着若兮,对秦宁说道,“你呀,尽瞎说,他俩的婚事,可是你说了算的,在宫里可不能乱说。”   秦宁却不以为意,扶着他说,“我说了不算,您说了还不算啊。”   林丞相听了,却叹了口气,说,“我这身体,过一天就算一天的,还能等到那天。”   “爹啊。”林淑听他这么说,埋怨的唤到。   “舅父,这团聚的日子,您可别乱说。”   林丞相不忍她俩难过,说,“好好好,我为了你俩,为了这两个孩子,我撑着,好了吧。”见她俩都笑了,又说,“好了,进去吃饭吧,别都杵在门外了。”   一行人,进屋,坐落,秦宁望着王琴几个,林淑为她一一介绍,王琴拉着两个孩子给她行礼。秦宁狐疑的看着林淑,林淑小声的跟她说,“等会我再跟你说。”秦宁只得停了探究。   饭后,林丞相带着凌瑄去了书房,又差了穆念去教若兮和若琦。林淑拉着秦宁回了房。林淑将王琴之事跟她讲了遍。秦宁深知沈易疼她的紧,段是不会让她吃亏,更不会对不起她,既是以前的事,她也不再追究。握着林淑的手,仔细看着她,问道,“身体可好,宿疾可有再复发?”林淑的母亲怀她时受了风寒,林淑自打在娘胎里也落下了病根,季节交替时,都会复发,她自幼在林府长大,又长林淑好几岁,自是为她操心。   林淑摇了摇头,说“去年年底发了一次,后来就好了,已不碍事了。”   秦宁见她气色尚好,也放了心,又问了些琐事,见她都好,方安了心。   林淑说着,问道,“他待你可好。”见秦宁点了点头,又说,“他自是喜欢你的,你别他对太冷淡就好。”   秦宁听着,笑着看着她说,“小丫头长大了,还教育起我来了。”   “跟你好好说话呢。”   秦宁见她急了,拉着她说,“好了,别操心我了,你啊,照顾好自己就好,这么大家子人的,可别累着。”   林淑听着点了点头,又问,“雯姐姐可好?”   “好,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念着你呢,你改天去看看她。”秦宁说道,“我亦不能常出来,你过两日安顿好了,便时常进宫看看。”林淑听罢点头答应。   两人谈了许久,申时一过,秦宁便带着凌瑄回宫了。若兮也下了学,回到房里。   林淑见她蹦蹦跳跳的,问道,“穆师傅教的可好。”   “恩,比那些老头讲的好多了。”   林淑听她这么说,戳了戳他的脑袋说,“你啊。”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对若兮说,“跟小初去玩吧,我去你外公那。”   林淑端了碗参茶,进了林丞相的书房,见他在跟沈易谈事,敲了门进去,“爹。”   林丞相看到她来,放下手中事,“怎么来了。”见她手中端了茶,又说,“这事让下人做就好了,赶了这么多天路了,你好生歇息着,这天突冷突热的,你可别又病着。”   林淑听着,扶他坐下,道,“好了啦,我知道了,你也是,刚给瑄儿讲完课,怎么又跟易哥哥谈上了。”   林丞相听了呵呵一笑。林淑又问道,“瑄儿可好。”   林丞相捋了捋胡须,点头称赞,“好,有远儿当年的风采,比远儿更甚。”说完,有悲切的叹了口气。   林淑知他又想起了伤心事,忙岔开话,问道,“爹爹,可认识南宫家的人。” ☆、018   “南宫家?”林丞相望了望沈易,问,“发生何事?”   沈易将许诺之事跟他讲了遍。   林丞相听了,哈哈大笑,“我这孙女,可真了不得啊。”   林淑听了,埋怨道,“爹啊,你还说,就是被你俩惯坏了。这孩子现在没人能管得了了。在家闹腾也就算了,你说要是真出去惹了什么江湖中人,那可怎么办。”   林丞相听了她的话,安抚道,“好了,那丫头精的很,你还怕她吃亏。”说完,又问沈易,“那孩子可是有九岁大,眉角有颗红痣。”   沈易想了会,答道,“差不多是有九、十岁的样子   “那便无事,估计是南宫家的少主。”   林淑听了忙问,“父亲认识?”   林丞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他父亲与你阿远哥哥是旧识。那孩子我听阿远提起过,这一晃都6年了。”   林淑本想细问,见父亲脸上有悲伤之意,也不再多问,谈了片刻,便下去了。   秦宁带着凌瑄回宫。遣了人带凌瑄先回关雎宫,自己去了长乐宫,陪太后小叙了片刻,不料太后却留她在长乐宫用晚膳。待她回到关雎宫时夜已黑,刚进宫门,已有内侍在等。进了主殿,丫鬟兰心迎了上来,为她解下披风,朝卧室努了努嘴,说,“已经等了一会了。”   秦宁听了,点了点头,让她们都退下,径自推开主卧的门,进了去。   “怎么这么晚?”屋内之人,听见她推门进来,便问。   秦宁见他躺在床上,闭眼假寐,伸手掩了门,走到床前,欲行礼。却被床上之人,伸手一勾,倒在他怀里,那人挪了挪身子,将她搂紧,又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秦宁枕着他的手,在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说,“陪太后用晚膳了。”   那人听了,睁开眼,抚着她的脸,无奈的说,“又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秦宁伸手,拉着他的手,把玩他的手指,说,“我出宫了,回来总要去她那一趟。”   那人反手握住她调皮的手,轻吻了一下,不以为意的说,“你还怕她为难你不成。”   秦宁听了,笑了笑不吱声,过会才问,“瑄儿呢?”   “我让他先去休息了,你也真是,不回来用膳,还不派人通传一声,若不是我来,他怕要等到你回来才用膳。”说着,头埋在她颈窝里,深吸了口气,问,“淑儿她们可好,林丞相今儿个要高兴的合不拢嘴了吧。”   秦宁轻笑,抚了抚他的头发,说,“都好。”   那人抬头,望着她,吻上了她的唇,床幔垂下,一室迤逦。   翌日,卯时刚过,秦宁就要起身,被身边人搂住,“你起这么早干嘛。”   秦宁枕着他的胸膛说,“你该早朝了。”却听头顶闷闷的声音传来,“你都说了,是我早朝,你起来做什么,再睡会。”说着,起身,不待人伺候,自给儿穿衣。秦宁坐起为他扣好扣子,那人俯身吻了吻她,说,“我这几日不过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事让兰心派人去找我。你要不愿出宫,遣人让林淑进宫陪陪你。”说着又搂紧她,“真想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有内侍来催才放开了她,出门,早朝。   就这般平淡的过了几日,每日午膳后,穆念就带着凌瑄去林府,只是凌瑄第二日又带来了两位新朋友,是对兄妹,唤墨言和墨秋。林淑听了他俩的名字,问林丞相,“可是墨副将的孩子。”   林丞相点了点头,略有悲伤之意,说,“是的,墨言比凌瑄长一岁,墨秋是妹妹,是遗腹子。当年墨夫人伤心欲绝,产下墨秋之后,便离世了。秦宁念他俩可怜派人养育,这两年接到宫里给凌瑄做个伴。”   林淑听罢了然,府里孩子多了,怕穆念照顾不来,又特意再请了个先生,又让若涵也跟着去了学堂。府里一帮孩子,闹闹腾腾的,好不热闹。   林淑端了糕点去学堂,见林福远远的望着那群孩子,走过去,唤了他。   林福见是林淑,拭了拭眼中的泪水,“小姐。”   林淑见状,有些纳闷,忙问,“福伯,这是怎么了。”   林福忙摇了摇头,说,“我这是高兴呢,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老爷也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林淑听着,点了点头,说,“这几年多亏了你照顾爹爹。”又问,“林安可好。”   “谢小姐惦记,前几年在家乡娶了亲,生了个男娃,也有三岁了,这几日陪他家人回去省亲了。”林福答道,“改日等他回来,让他去给小姐请安。”   林淑微笑点头,后离开。 ☆、019 巧遇    这日,林淑带着若兮去看望秦宁,一早就起身,和准备去早朝的林丞相一道进宫。马车行至宫门外,小厮扶着几人下了车。碰巧,边上马车也有人下来。 林淑望见那几人,微微愣住。若兮顺着她的眼睛望去,是一位武将,边上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大概刚满周岁的小女孩,身后跟着一位丫鬟。那位武将望见母亲,也有些愣住。 突然林丞相干咳了一下,两人回过神,那武将走到他们跟前,行礼,“伯父早。” 林丞相听闻,冷笑一声,道,“伯父不敢当啊,马将军早。”若兮听着,知晓他便是大将军马冽。 林淑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林丞相不言语,留了她俩,走去同僚那边相谈。 马冽等林丞相走远了些,才走到林淑跟前,唤了声,“淑儿。”林淑冲他淡淡的笑了笑。马冽望着若兮,问道,“这是若兮?”见林淑点了点头,又说,“都这么长这么高了啊,越发的漂亮了。” 林淑拉着若兮说,“若兮,唤马伯伯。”若兮依言,唤了声,“马伯伯。”马冽听了很是高兴,蹲在她跟前,仔细看了看她,又摸了摸身上,才懊恼的说,“今儿身上没准备,改日去伯伯府上,伯伯给你个大礼。” 若兮望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甚是亲切。一边的女子,走了过来,唤了声,“老爷。”马冽见她过来,脸上微有些不悦。 林淑望着她,问道,“这是嫂夫人?” “沈夫人好”那女子抱着孩子,给林淑行礼。 林淑见状,忙说,“嫂子,客气了。”又问,“嫂子去雯姐姐那?” 那妇人却说,“去太后那。” 林淑有些纳闷,一旁的马冽开口说,“你去秦婕妤那。”见林淑点了点头,再说,“去看看雯儿,她老念叨你。” “恩。”林淑应下,那边林丞相已派人来催促,林淑别了他们带着若兮先进了宫。 殿门开了,马冽跟着同僚进了殿,马夫人也带着丫鬟,进了宫。 路上,丫鬟开口唤,“夫人。” 马夫人望了望她,说,“想说什么” 丫鬟环望了下四周,才小声的说,“我看这林小姐怎么跟府里的云夫人有几分像啊。” 马夫人冷哼一声,说,“我说怎么会看上那个小贱人的,原来是个替身啊。” 丫鬟听着,望了望她,知她动怒了,心想,回去后,那位云夫人怕是要遭殃了。 林淑带着若兮跟着内侍到了关雎宫,秦宁已在等待,望了来人,起身,“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早膳可用过了。” “跟父亲一起过来的,用过了。” 若兮望了望周围,才开口问,“宁姨,瑄哥哥呢。” 秦宁望着她,笑了笑说,“去上林苑了。” “上林苑?瑄哥哥上午也要上课的啊。”若兮歪着脑袋问。 林淑见状,戳了戳她的脑袋,说,“瑄哥哥的功课可忙着呢,你以为都是你啊,上了一会就喊着累了。” 若兮见娘这么埋汰自己,努了努嘴,哼了一声,又问,“墨秋他们也去了吗。” “墨言跟着,墨秋上午出宫了,中午回来。”秦宁拉着她说道,“可是无聊了。等会找个小公主陪你玩,可好?” 若兮这才点头答应了,秦宁差人给她上了点心,跟林淑说了会话。 待到辰时将过,才拉着林淑和若兮起身,去马雯那。 皇宫里,到处开着姹紫嫣红的花,若兮很是喜欢,蹦蹦跳跳跑在前面,林淑想拉住她,秦宁却说无碍,派了个丫鬟跟着,她们在后面边走边聊。 若兮跑在前面,突然撞上一妇人,若兮仰头望着她,看她穿着,想是宫里的娘娘,不知该怎么办,却见那妇人微笑着打量着她,问,“你是若兮?”若兮正纳闷她怎会认识自己的,见宁姨派了跟着自己的小丫鬟匆匆跑过来,对着妇人行礼,叫道,“马荣华。”若兮心下明了,冲着妇人暖暖一笑,唤道,“雯姨。”马雯听了,轻笑,俯身抱起她,说,“你这丫头,果然精明。” “雯姐姐”林淑老远看到他俩,跑了过来,见她抱着若兮,忙说,“若兮,快下来。” 马雯听了,佯装生气的说,“你这丫头,几时不见,还跟我见外了。怎么,女儿都不给我抱了?” 秦宁走过来,也开玩笑道,“你这一见面就欺负她啊。” 马雯望见是她,拉着林淑迎上,“我哪敢啊”又问秦宁,“这是去哪啊?” “去你那啊。她吵着要来见你” 马雯听着,笑道,“去我那干嘛,遣了人让我过去就好。” “哟,今儿个御花园里可真热闹啊。” 几人正准备返回关雎宫,却听有人提了嗓子喊道,几人回头,见两位年轻的貌美女子坐在凉亭里。马雯望着那几人,冷哼了一声,放下若兮,冲着林淑眨了眨眼,说,“今儿有人要撞枪口上了,姐姐让你看场大戏。” ☆、020 安美人   秦宁知拦不住她,也未多说,只命人抱好若兮,拉着林淑跟在马雯身后往凉亭走去。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安美人和王美人两位妹妹啊。”马雯人未进凉亭,已提了嗓音高声说道。   凉亭里身着淡黄色衣服的女子,见她们走进,忙起身行礼,“妹妹见过秦婕妤、马荣华。”秦宁示意她起身。而一旁身着粉色衣服正是刚刚喊话的美人似没看见她们般,理了理头发望着凉亭里那盆开的正好的文珠兰。马雯见她一直望着那株文殊兰,顿时心里明了,望着秦宁挑了挑眉,秦宁见状轻笑,也明了。   这文殊兰是岭南藩王进贡天朝的。总共只有五株,太后很是喜欢,留了两株在长乐宫,有命将这剩下三株摆在御花园里,供众人观赏,也让宫里众人沐浴文殊菩萨的佛光。这安美人是岭南人,向皇上央了几次,想要一株摆在殿里,慰藉思乡之情,皇上几次都拂了她的意。不料那日秦宁陪皇上闲游,正巧这文珠兰开花,她无意间说了句这花开的真好,皇上便让人搬了两盆送去关雎宫,又怕宫里众人眼红,扰了秦宁,派了李公公去太后那,请太后宣旨将这花赐给关雎宫。所以宫里人只知,这文殊兰是太后念秦婕妤贤良淑德,赏赐于她的,不料那日李公公去长乐宫时,正巧安美人在,这安美人听闻皇上要将两株文殊兰搬去关雎宫本就气愤,还听皇上要以太后名义赏赐,更觉得滑稽,本以为太后会动怒,还想着趁机在太后面前挫挫秦婕妤的锐气。却不想太后依着皇上的意思宣了旨,还跟她说不想有其他人知晓这事,让她管紧了自己的嘴,她自是觉得委屈。这会看到秦宁,又看着这文殊兰,自然是恨,无奈这两位都在她之上,又不敢发作。   她这一言不发的坐着,既不行礼,也不起身让座,秦宁看了,自是不会多说,坐在王美人刚起身让的位置,又让林淑坐在边上,咕噜的转了下眼睛,对着马雯说,“哟,没你坐的地了。”   马雯轻笑,“呵呵,没坐那就站着了为。”说着叹了口气,“谁让我们不得宠么。”低头嗅了嗅文殊兰,朝秦宁眨了眨眼,问道,“这花开的真好,宁儿,你屋里的那两株开的如何?”   秦宁没想理她,没想到一旁的安美人冷哼了一声,秦宁听着,冷笑一声,“安美人,这是怎么了。”   这安美人听她问话,自是有些怵,那听马荣华提起她屋里的文殊兰,自是气不过,又想皇上这几日都连着在她那过夜,甚是喜爱自己,正得宠时,跟这秦婕妤有几句口角之争,亦不会有多大事,况且这秦婕妤向来与人无争,她这会若不过分,她亦不会跟自己太计较。   不想她料得秦宁不与她计较,没料到马雯容不下别人对秦宁这般无礼。   秦宁看今日林淑在,几人好不容易见面了,只想好好叙叙旧,不想节外生枝,对她的无礼亦不多言。   却不想马雯忍不住,“哟,你不提起我还不知道这还有问安美人呢?”安美人听她这么一说,脸上自不好看,马雯望了她一眼,继续说,“这文殊兰开的可真好,让妹妹入迷的连这宫里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说着,不待她开口,拍了下桌子,厉声说道,“怎么,哑巴了,仗着皇上宠爱,见到本宫和秦婕妤不但不行礼,连话都不答了。”   众丫鬟见她动怒,都跪下了,边上站着得王美人也跪下了。安美人见她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训斥她,自是觉得羞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眸中有泪,哽咽的有些说不出话。   马雯见状,唤了贴身丫鬟晓儿,“晓儿,去宣室殿看看皇上有没有下朝,去请他过来,若没有,去淑房殿请皇后,我倒要看看今儿个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不待晓儿出声,安美人立马跪下,“姐姐赎罪,安儿今儿早上没睡醒,放了浑事,还望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着,见马雯不为所动,忙爬到秦宁边上,拽着她的裙角,哭着说,“安儿不识规矩,冒犯了婕妤,忘婕妤赎罪。”她这一哭喊,吓着了若兮,林淑忙起身抱着若兮哄着。   秦宁见状对马雯说,“好了,淑儿难得来一次,别为这事坏了兴致。”说着又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别吓着若兮。”   马雯听了,看了看若兮,冲林淑抱歉的笑了笑,转而拉下脸对安美人说道,“今儿我有贵客,自是不会跟你多计较,若以后再让我知道,仔细我扒了你的皮。”说完又伸手拨弄了几下那文殊兰,“这兰花开的好,多看看也长些脑子。”说着凑到她跟前继续说道,“这宫里谁受宠谁不受宠,哪个是正主,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   安美人听了她的话,睁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她。马雯见她那样,嗤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021   几人离了凉亭,回到关雎宫,才坐一起说了会话,马雯丫鬟晓儿匆匆跑了进来。   马雯正与林淑讲着兴起,突然被打断,有点儿恼火,“今儿个是怎么了,都不知道规矩了。”   晓儿忙跪下,低头说道“荣华赎罪。”   秦宁见是晓儿,知她定有急事,“行了,她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定是有急事,说吧。”   “谢婕妤,听储秀宫的人来报,说皇后娘娘因凉亭之事罚安美人禁足三个月,”   马雯听着冷笑了一声,林淑不知何意,看向秦宁问道,“三个月?未免太重了吧。”   秦宁笑了笑,对她说道,“这安美人正是得宠,性子又傲,自是不把人放在眼里,宫里与她同级的那几位美人怕是都给她得罪遍了,与她同住的那位戚美人又是皇后的表亲,这么看来,三个月也就不算重了。”   “那皇上呢,安美人正得宠,想必皇上是喜爱的,皇后罚她,就不怕皇上怪罪吗?”若兮歪着脑袋问道。   众人听了她的话,皆笑了,马雯抚了抚她的小脸,说道,“你这小丫头,才多大点年纪,就知道什么宠爱不宠爱了。”说着又故意叹了口气,继续说,“后宫佳丽三千,皇上的宠爱是最虚无缥缈的,况且,你那皇姨夫最宠爱的人,是在这关雎宫里的。”边说边冲着若兮眨了眨眼睛,指了指秦宁。   若兮望了望秦宁,笑了,脱口而出,问马雯,“那你呢。”   “若兮!”林淑听着出声呵斥她。   不想马雯却轻笑一声,有些寂寞的说道,“我啊,我只不过是个未亡人而已。”   若兮愣住。秦宁听了,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你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干嘛。”说着又命人带着若兮去一边玩,若兮见气氛微有些异样,依言去了一旁。   马雯见她生气了,努了努嘴,“干嘛啦。”   秦宁见她这样,气不过,知她这两天心里不好过,亦不再多言,走了过去轻搂住她,“好姐姐,今儿个难得聚聚,你就别说这些了,等会你要把那眼泪罐子打翻了,我可止不住。”   林淑听了,不满的说道,“你俩真是,吵就吵,扯到我干嘛。”   两人看她这样,都忍不住笑了,马雯拍了拍秦宁搂住她的手说,“你不觉得今天这事未免太快了么,我们才回来多久。”   秦宁松开她,坐下,想了会说,“那只能说那位王美人亦不是表面看的那般柔弱。”马雯微微点头,秦宁又问,“对了,刚走的时候,你跟安美人说什么了,把她吓成这样。”   马雯嚣张的哼了一声,“我帮她回忆了下那日长乐宫的事。”   林淑不解的望着她俩,问是何事。马雯将那文殊兰之事跟她讲了,林淑不解,问,“你怎会知道太后这么跟她讲的。”马雯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林淑恍然大悟,有惊奇的问,“那你还跟她讲,你不怕她去太后那告密,你在长乐宫有暗线。”说着,觉得自己太大声,忙捂住自己的嘴。   马雯扯下她的手,“放心,你在这大喊大叫也无妨,只会让皇上觉得你这丫头,几年没见,越发的没个样子了。”   “皇上?”林淑望着她俩,“我都被你们弄糊涂了。”   马雯咯咯一笑,搂着她说,“我这傻妹妹,我的意思是这关雎宫是再安全不过的。”说着又冲着秦宁暧昧一笑,“这关雎宫上上下下的奴才全是皇上亲自过过目的。自然是放心的过的。”   林淑听了才明了,听着又赌气的打了她一下,嗔怪道,“那你刚还瞎说。还有她万一去太后那告密怎么办。”   “那又如何,她又不是没在我昭阳宫放人。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罢了。”马雯不满的说道。   秦宁望着林淑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推了推马雯,“好了,你跟她说这么多干嘛。”伸手为林淑续了茶,拉着她的手,说,“这宫里自是不比外边那么轻松,每个宫里有些暗线,再正常不过,不必太担心。”   马雯听了插嘴道,“哎,对了,你是不必为她担心,这关雎宫是再安全不过的。”   “好了。”秦宁见她又要揶揄自己忙打断。   马雯耸了耸肩,说,“安美人我料她也不敢去太后那多嘴,我听说她跟太后好似不合。”   “不合?”秦宁有些诧异,“她进宫半年,没听说跟太后起冲突啊。”   马雯听了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什么原因。好了别说这事了。扫兴。”又问林淑,“回来这几天,可有遇见我哥。”   秦宁正在斟茶的手顿了一下,脸色有一闪而过的苍白,继而又恢复正常,笑着给马雯斟茶。   林淑听了,有些不自在,“刚在宫门口遇到的,还望见你嫂子了,说是来看望太后的?” ☆、022   马雯听了冷哼了一声,“那是新嫂子,也不新了,也有三年了。估计你没见过。”   “怎么跟太后还扯上了。”林淑问。   “我那死去的大嫂子不就是陈家的人么。后续的那个也是。哼,那老太婆哪会这么容易放过我哥。你啊幸好嫁给了沈易。”   “你说什么呢。”秦宁听着,不满的说道,林淑尴尬的笑了笑。   马雯嘟了嘴,叹道,“这年头,还真不能说真话。”见秦宁又铁了脸,忙摆手,“好了,我不说她了,还不行。”见她脸色缓和,才说,“哎,我说那老太太心也真狠。”   秦宁听着,问道,“怎么说。”   “听说那我那新嫂子跟淑儿一般大的。”   林淑听了不高兴了,嗔怪道,“怎么又扯上我了。”   “不是”马雯摆了摆手,说道,“你已算伯父留的晚了的,况且,婚后又没马上生孩子,这会若兮都四岁了。她跟你一般大,三年前才嫁我哥,这意味着什么。怕是我那嫂子生完马皓落下病根的时候,这陈家就惦记着怎么把陈三小姐送到马府吧。”说着又冷笑一声,“还是什么亲姑姑,亲姊妹的,怕是都惦记着让她早死的吧。”   林淑听着恍然大悟,心下苦笑,马雯是说对了,即使那会自己没嫁给沈易,这太后亦不会让自己跟了马冽的。   秦宁瞥了一眼林淑,说,“马皓那母亲性子弱,太后是不喜的。”   马雯听了呵呵大笑,“那是,她喜欢陈皇后那种的,霸者后宫,自己下不了蛋,还不让别人生的,不过被皇上赐死了。”   “你这嘴。”秦宁听了又要说她,她忙摆手,讨饶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又埋怨道,“我这整天关在昭阳宫里没法说话,好不容易到你这,想痛痛快快说几句,你都不让我说。”   秦宁和林淑听了,皆轻笑,她这人大喇喇的,让她憋着不说,是挺难为她的。   马雯知她俩笑话自己,也不以为意,一会凑到林淑跟前,神秘秘的说道,“在这陈三小姐进门前,我哥还纳了个妾,好像还是你的远方表亲。”   林淑狐疑的望着她,“远方表亲,我还有什么远方表亲吗?”   秦宁瞪了马雯一眼,对她说,“是舅母那边的,舅母在的时候就断了联系,你自是不会认识。”   林淑点了点头。马雯没理会秦宁眼里的警告,又神叨叨的对林淑说,“据说长得跟你有七八分相似的,这会女儿都三岁了。”   林淑听了大窘,“说什么呢。”   “你够了啊。”秦宁警告道。   马雯知再说,她要真生气了,耸了耸肩,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一会又开口说道,“对了,听说椒房殿的那位也想跟那老婆子扯点亲。”   秦宁听了冷笑,“陈家还有女儿吗?”   “嫡女没了,庶女听说有一个,不过才十四,娶的话还要等两年。”   “纳妾不那么讲究吧。”林淑问道。   马雯听着,笑道,“纳妾,你太小看她们了吧,据说是配给二公子的正室。”   “薛清?”秦宁问道,见她点头,有些纳闷,“不是说薛太尉最疼这个小儿子么。”   “哼,是最疼的,不然怎会给他配这门亲事。”马雯不满的说道,“堂堂薛太尉的嫡子娶了个外姓亲王的庶女,笑死人了。”   “他们正是想干嘛。”林淑有些担心的问道。   秦宁沉默,过会才开口,“想是准备给凌玮铺路了吧。”   林淑知她讲何意,不知该如何说,只问道,“皇上正值壮年,这会也太早了吧。”   “皇上是壮年,可太后已是暮年了啊。陈家因为陈皇后之事被皇上赶出京城,只随便封了个王,又下诏陈家之女不得再入宫为妃。太后那年为了缓和和皇上的关系勉强答应了,这几年陈家锋芒尽敛,这会估计估摸着皇上气也消了,陈家怕要卷土重来了吧。” ☆、023    秦宁边说边揉着太阳穴,林淑知她心烦,也不知该说什么,走到她身后,伸手替她轻揉着。 秦宁轻拍她的手,冲着她安慰的笑了笑,“无碍。” 马雯望着外面的天空,似漫不经心般的说道,“宫里也就他跟瑄儿有优势,其他的皆不足为患,你要早做打算。” “瑄儿才六岁,皇上正值壮年,以后会有更多的子嗣的,现在谈这些尚言之过早。”秦宁笑着说道,见林淑还想说,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再提了。 马雯瞥了她俩一眼,嘴角扯了扯,低头喝茶。 林淑呐呐的看了眼秦宁,秦宁笑着对她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后,秦宁开口问道,“瑶儿呢。” 马雯听了,瞬间脸上有些扭曲,愤愤的说道,“我把她送你这来吧。反正你这孩子多,不在乎多她这么一个。” 秦宁笑道,“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样。”马雯咬牙切齿的说,“我现在恨不得把她掐死。” 秦宁望着她抓狂的样子,笑骂道,“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林淑听了笑道,“看她也没个当娘的样子。” “你试试当她娘,这就差把我昭阳宫给拆了。”马雯几乎吼道,望着一边在玩耍的若兮,羡慕的说,“她要有若兮一半安稳,我就烧高香了。”说着,又拉着林淑讲,“咱两换换吧。”见林淑别了脸没理自己,又冲着秦宁说,“要不我跟你换,我一个换你屋里三个都行。” “行了,别净说这些没用的。”秦宁打了她抓着自己的手,“在你跟前,想着法数落她,不在身边,又整天念着,你也够可以了。”见她瘪了瘪嘴,又说,“上会不知道是谁,硬要把她送到我这来,这天还没黑,就吵吵的来接了回去。” 林淑听了,捂嘴一笑,“这像她做的事。” 马雯听她笑话自己,伸了手,要打她,林淑忙往秦宁身后躲。 秦宁笑着望着她俩,想着有多久没这般打打闹闹了,这一转眼都是做娘的人了,只是少了个人,不然就该完美了,想着想着心下大疼,捂着胸口,眼泪在打转。 那两人见她这样,慌忙过来扶着,“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秦宁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拭了拭泪,说“无碍”,又宣了晓儿去把凌瑶接来。 “接她来干嘛。”马雯不满的问道。 秦宁笑着说,“留着用膳吧,瑄儿也快下课了,瑶儿跟若兮还没见过呢。” 林淑听了忙点头附和,“对对对,我也还没见过呢。” “行了去宣吧。”秦宁说,有跟兰心说道,“让御膳房多准备几个菜。” “那我来的正好啊。”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见一身着明黄色衣服的男子走了进来。 众人起身行礼,男子摆手免礼,在主位上做了下来,示意她们都坐下,望见林淑,“淑儿回来了,身体可好。” 林淑答道,“谢皇上惦记。”差人把在外面玩的若兮寻了回来,给皇上行礼。 皇上看着若兮,很是喜欢,一把抱起了她,对秦宁说道,“跟淑儿小时候很像啊。” 秦宁望着他,笑着说,“可比淑儿机灵多了。” “是吗?”皇上笑着望着若兮,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说,“林丞相的孙女,可是要机灵点,这模样,长大了那些男子,估计要把林府的门槛给踏平了啊。” 若兮听他夸奖自己,甜甜一笑,说“谢谢皇姨夫夸奖。” 皇上听了,甚是满意,哈哈大笑,“看着小嘴甜的。” 马雯见着,嘟着嘴说,“那是淑儿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啊,皇上都喜爱成这样,我们家瑶儿哪天也有这待遇啊。” 众人听了,知她玩笑,也不以为意,皇上说道,“你这丫头,上月我才封了凌瑶荣惠公主,还不满足?” 秦宁听了,说,“你理她干嘛,中午在这用膳?” 皇上放下若兮,说,“不了,中午留了林丞相在宣室殿用膳,下午有事相商,让瑄儿下午留宫里吧。” 秦宁听了点了点头,这时墨秋回来了,秦宁放了她,让她去外面寻墨秋玩。 皇上小坐了会,问秦宁,“上午可有事?”秦宁知他所讲何事,摇了摇头。 马雯听了,笑道,“有我在,您还怕她被欺负了不成。” 皇上听了,笑了笑点头说道,“恩,是不怕别人欺负,就怕你欺负她。” 马雯听了,叹了口气,“哎,我不说了,真冤。”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秦宁对皇上说道,“别跟她斗嘴了,别让舅父等久了。” 皇上点了点头,依言,坐了一小会,就离开了。 待他走远,马雯凑到林淑身边说,“看看这待遇,可是宫里的什么薛皇后、安美人可比的。”说了又眨眨眼,说“就她那性子,稍微改改,撒个娇什么的,那椒房殿就要易主了啊。” ☆、024   “休要胡说。”秦宁听她这般口无遮拦,很是无奈。   马雯却不以为意,“本来就是,若当年不是知晓陈皇后知道你要进宫,想要害你,皇上又怎会借薛家之力铲除陈皇后。只是没想到,倒是便宜了那个女人,生了皇长子,从一个区区的美人一跃成了皇后。”又惋惜道,“当年亦是皇上太心急,若等到阿远从塞外回来,亦不会让薛华这个老狐狸,得了先机。”说着,脸上有泪滑过。   两人听她这么说,皆是一愣,林淑眼里有泪在打转,秦宁亦脸色不好,见她两这样,忍着痛,说,“还真是堵不住你的嘴,怎么招都要提起他。”   马雯伸手抹了把泪,“提都不让我提了,我都不知道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下来的,亦不知我还要这般过多久,才能去寻了他,”   林淑听了,哭着搂住了她,“好姐姐,你就别讲了。”   “我怎能不讲。”马雯不再忍着,放生恸哭,“下月就是他的忌日了,六年了。他从不曾回来望过我,他终究是怪我的,怪我没去陪着他。”说着,又望着秦宁,泪眼婆娑的说,“你也是怪我的,对不对?”   秦宁望着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心里发疯的在吼叫,是,我是怪你,若不是你,他不会死的这般惨,若不是你,他还活的好好的,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秦少爷,若不是你,舅父不会此般心伤,亦不会病痛连连。怒视着她,这满腔的怨恨似都要从眼里迸发出来。林淑望着她满是仇恨的眼,有些愣住。她亦望见了她的神情,痛苦的闭上眼,任泪水肆意的涌出,紧握着手,指甲掐着手心的肉,阵阵疼痛麻痹不了心中的恨。片刻后,睁开眼睛,拭干眼泪,垂着眼说道,“好了,说这些干嘛,他自是希望我们都活的好好的。”起身,来到林淑跟前,替她擦干泪,“怎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孩子们都要回来了,若被他们看到了,可是要笑话你了。”   林淑听了仍止不住泪,秦宁将她轻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好了,好了,难得进宫一次,可别把我这关雎宫给淹着了。”又对着马雯淡淡的说道,“你也好了,几次堵都堵不住你,瑶儿就要来了,还不止了。”   正说着,丫鬟兰心进来,“三皇子回来了,荣惠公主也到了,正在外面跟若兮小姐玩儿呢?要不要让进来。”   “不必了,去准备午膳吧。”秦宁吩咐到,两人听着忙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去用膳。   用膳倒是用得很欢乐,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众人皆被这气氛感染了,一扫悲伤的气氛,笑得好不欢乐。午膳后,又聊了片刻,几个孩子处得很好,凌瑶这闹腾的性子,难得服人,这会倒是对若兮服服帖帖的,一个下午的时间,俨然成了若兮的小跟班。秦宁笑道,这性子,十足的像了马雯,倒是这若兮,鬼灵精的,一点不像林淑。   直到申时,林淑带着若兮随了林丞相出了宫,马雯也带着凌瑶回了昭阳宫,关雎宫又恢复了往常般的宁静,秦宁独自一人在房中坐着,房门被推开,见凌瑄走了进来,手上拿着药瓶,秦宁不知他何意,问道“怎么了。”   凌瑄不语,坐在她跟前,执起她的手,摊开,小心翼翼的为她上药。秦宁心下暖暖的,望着他紧锁的眉头,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别老皱着眉,跟个小老头似的了。”   凌瑄仰头望着她,问“可是雯姨又惹你伤心了。”   秦宁眸中升起了泪水,轻搂住他不语。   凌瑄反正抱着她,沉声说道,“娘,父皇此刻有所顾忌,不便动他们,他日,我定不会放过他们,即便不得手刃他们,我亦会让他们生不如死,以慰舅舅在天之灵。”   秦宁紧搂着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自责般的说道,“我不该将这仇恨传至于你的。你舅舅若在天有灵亦不希望看到我们活在仇恨之中。”   “娘,舅舅在天有灵亦不希望我们被人步步紧逼,这仇恨不是我们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她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我们,若我们不反击,迟早会死在她的手里,为了淑姨,为了若兮,为了整个林府,亦为了父皇,我们也应当早日筹划。”   秦宁心下大疼,死死搂着他,不放手,用力的点了点头,心下满腔的仇恨在叫嚣着,无处宣泄。 ☆、025 璀珀1   日子就这般平静的过着,春尽,夏去,转眼就到了秋末。   安美人被禁足了三个月后就被放了出来,性子倒是改了不少,不再似以往般咄咄逼人了,也安分了许多,除了例常的去皇后和太后那边请安之外,大多在储秀宫里呆着,偶尔在御花园里遇到秦宁和马雯,也能闲聊两句。马雯笑言,这锐气被磨得差不多了,愈发的温柔可人了。这样的性子,皇上自是喜爱的,放行之后,皇上对她的宠爱比以往更甚,各种赏赐也纷至沓来,甚至有传言皇上有意将她晋升为荣华。外人自是羡慕不已,秦宁倒有些看不懂了。倒是太后仍如往常般不喜欢她,几次在众人面前呵斥了她,秦宁愈发的觉得这太后跟安美人之间关系不寻常。   林丞相的日子倒过得越开越悠闲,春末生了场大病后,就不再上朝,由沈易代为上朝,只偶尔去宣室殿与皇上相谈些要事,平日里在家陪着林淑和几个孩子,好不自在。沈易这代丞相当得也渐入佳境,也深得皇上欢喜,林丞相的人脉及门生已被他承了七八成,只待年末,林丞相辞官后,正式受封。原以为,这权利传承不会此般顺利,马冽那不说,薛太尉定会步步阻挠。不料,太尉薛华盛夏在去避暑山庄的路上,遇贼人袭击,受了惊吓,回府后未有几日便归了西。薛家突遭此变故,自是应接不暇,匆匆办了后事,便由大公子薛明掌了太尉之职。薛明掌了位未有几日,不顾尚在老太尉的丧期,便请了人去了汝南陈府为薛清定了清,待陈四小姐成年后,两人便完婚。   凌瑄仍每日午后会到林府跟着林丞相学些文治,偶尔也会跟沈易谈下时下的局势和一些官场的现状,林丞相对他很是满意。这一年下来,个子也长高了不上,文治上已起了个头,林丞相又在为他的武学考虑。虽说宫里会有武学师傅教习各个皇子,但那些只够强身健体用,于他是远远不够的,想了几个人选,都未有满意的,甚是发愁。   这一日午后,一辆马车停在了林府门前。门口小厮上前,见来人,忙行礼,“马将军来了,可是寻我家老爷。”   马冽点了点头,命下人在门外等着,带着一侍卫进了府,侍卫手里捧着些礼盒,吩咐小厮进去通传。正好林府管家林福看见,问了声“可是冽少爷?”马冽上前扶着,唤了声“福伯。”林福忙摇头称使不得,马冽却说无碍。林福望了望他身后跟着的侍卫,问“可是来寻老爷的。”见他点了点头,又说,“老爷在书房,随我就去吧。”   马冽带着侍卫跟着他,又问,“若兮跟三皇子可在。”   林福点了点头,说,“在的,在的,小姐也在,今日都在家呢。”说着看了看他,又似埋怨道,“可是好久没见你来了。好像自打远少爷走后,你就没来过。”   马冽听着,脸色微微有些不好,忙转了话,问“伯父身子可好,年初的病,无碍了吧。”   林福听了,脸上笑呵呵的说,“好了,养了几个月,可算好了,这些日子清闲了,小姐又回来了,精神好多了。”   马冽听了,便放了心,看到湖岸边若兮正跟几个孩子在玩耍,见若兮看见了自己,冲着自己挥了挥手,忙跟侍卫说,“你先跟了林管家去。”又对林福说道,“我跟若兮说几句话,一会自个去。”林福听了笑着带着侍卫下去了。   那边的若兮看见马冽,冲他挥了挥手,高声唤了声,马伯伯,便往这边跑了过来。   几个孩子也望了过来,看见来人,墨言和墨秋皆脸色不善,“是马冽”墨秋沉声说到,说完欲跟了过去。   “你站住。”凌瑄开口命令道,“若琦,看着他俩,别让他俩过去。”说完,自己延着若兮去的路,走了过去。   凌瑄平常虽是冷漠,但甚少命令他们,此刻见他脸色不善,众人也只得站在原地。   马冽见若兮朝自己跑了过来,忙上前,一把抱住她,将她举得老高。若兮被他逗的乐呵呵的,马冽怕吓着她,玩了一会,便把她抱在怀里。   若兮问,“你来寻外公的吗?”   马冽摇了摇头,说,“我来寻你的。”   “我?”若兮歪着脑袋不解的望着他。   马冽伸手拧了下她的鼻尖,将她放下,蹲在她身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这是给你的。”   若兮看了看他,伸手打开,有强烈珠光从盒子里散出。若兮惊叹了一声,“哇,好漂亮的珠子。”   马冽笑着望着她,说,“这是南海夜明珠,可喜欢?”见她点了点,正欲再说,却被人打断。   “南海夜明珠?这不是璀珀么,马将军可真是大方。” ☆、026 璀珀2    马冽抬头望见一锦衣华服的男孩走了过来,望着他那容颜,已猜到他是谁,唤了声,“瑄儿。” 男孩似没听见般,淡淡的面无表情的唤道,“马将军” 若兮从未见过他此般疏离、淡漠,也忘了问他刚刚的话时什么意思,喏喏的唤了声,“瑄哥哥。” 凌瑄将她拉到身后,有意将他俩隔开,斜睨着马冽。 马冽望着他,半响,起身行礼,“末将参见三皇子。” 凌瑄不做声,望着半跪着的他,也不让他起身,直到感觉到身后若兮拉了拉他的衣袖,才淡淡的说,“起吧。” 马冽仍半跪着,抬头直直的望着他,片刻后,伸手抚上他的脸,喃喃的说,“可否让我抱抱你?” 身后的若兮见他俩这样,有些愣住。原以为,以凌瑄的性子定会拂开他的手,不料凌瑄站着未动,也不看马冽,望着一边得廊柱,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冽见他未出声,一把搂过他,紧紧的搂在怀中,双手紧紧的抱住他,越抱越紧。凌瑄有些被他勒疼了,微微蹙了蹙眉,也不吱声。 半响,若兮看不下去了,“马伯伯,你把瑄哥哥勒疼了。” 马冽听到,连忙松开他,替他理了理衣服,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可有弄疼了?”凌瑄冷眼望着他的手足无措,淡漠的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做声。 马冽也不以为意,笑着从腰间取出一把精美的短剑,递给他,说,“这个可喜欢?” 凌瑄伸手取过,细细地看,这把短剑甚是精巧,跟普通匕首般大,只一尺多长,剑柄正反面都镶了红宝石,剑鞘正中也镶了红黄蓝三个一般大的宝石,两边各镶了一排细小的碎宝石。凌瑄拔出剑,剑锋很是锋利,淡淡的散着冷光,看了会,收起,握在手里,问,“你平时身上都带着这么华丽的短剑吗?” 马冽见他喜欢这般短剑,很是欢喜,笑着答,“不,知你在这,特意带来给你的。” 凌瑄望着他,冷冷的说,“也许有一日,我会把它插入你的心脏。” 若兮愣住,望向马冽,见他嘴角的笑容僵住。 半响,马冽回过神,握着他的肩膀,说,“好,等你变强大了,强大到可以不受任何人摆布的时候。” 凌瑄亦望着他,紧盯着他的眼睛,似要探究什么。 “瑄儿。”一声唤声打断了两人的沉默,三人望去,见是林丞相带着沈易。两人似站了一会了,林丞相脸色不善,马冽忙起了身,林丞相望了他一眼,对凌瑄说,“带若兮去穆师傅那吧。”凌瑄应了,带着若兮下去了。 若兮待走远了些,才往凌瑄身边凑了凑,低唤了声,“瑄哥哥。” 凌瑄未停下脚步,伸手拉了她的手,柔声说道,“有事就说,怎么跟我还吞吞吐吐了。” 若兮听了,笑着挽着他的手,“你刚吓死我了。你跟他有仇么?” 凌瑄知她讲的是马冽,摇了摇头。见她还想问,搂了她说,“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若兮嘟了嘟嘴,不满的说,“你又不比我大多少。”说着,双眸转动,似又想起什么,问,“什么璀珀。” 凌瑄停住脚步,指了指她手中的锦盒说,“这颗夜明珠的名字。” “夜明珠还有名字啊,你怎会知道?”若兮惊奇的问。 凌瑄伸手拧了拧她的脸颊,笑道,“这就不告诉你了。”说着又正色跟她讲到,“好生收着。切记除了外公和淑姨、姨夫切不可让他人知晓你有这颗珠子。” “若琦都不能说吗?”若兮脱口问道,见他难得对自己此般严肃,只得答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说便是。”欲再开口,却被凌瑄拦住,“不要问,若该你知道的时候,我定会告诉你。”若兮见他这般,知定是问不出什么,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书院。 ☆、027   这边,林丞相见凌瑄带着若兮走远了,支开沈易,说了声,“跟我来。”   马冽紧跟其后,开口道,“伯父”又怕他不高兴,赶忙改了称呼,“林丞相身体可好。”   林丞相冷哼了一声,“死不了。”马冽听了,跟在他身后,不再出声。   林丞相进了书房,瞥了他一眼,问,“怎的把璀珀给了若兮。”   马冽见他开口问自己,忙跟了进去,“我留着也没用,前几天下朝后跟沈兄闲聊,听他问起南宫家的事,知若兮遇到了南宫家的公子,想着没准以后她会用得到。”   “恩。”林丞相点了点头,说道,“我只跟他说了你们是同门师兄弟。”   马冽心下明了,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又说,“瑄儿认得。“   “恩,这事阿远跟宁儿讲过,淑儿不知。”林丞相说,沉了沉,又问,“你觉得沈易如何。”   “皇上很喜欢他,跟同僚关系处的比较和睦。朝里几个武将跟他关系也很好”   林丞相听了点了点头,说“往后我若不在了,你帮衬着点。”   马冽听了,脸上有担忧之色,说,“伯父这是说的什么话。”   林丞相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又着,有问他,“觉得凌瑄身子骨如何,可适合练武。”   马冽听了,也没了一开始的拘谨,说,“适合,我刚看了,是个练武的材料,许是皇子,娇惯着了,我跟阿远跟他一般大时,已经开始练拳了。”说着,知自己提了禁忌,懊恼不已。   林丞相望着他自责的样子,说“行了,给他寻个师傅。”   马冽听着,忙说“我教如何。”却见林丞相摇了摇头,说“你没那个时间,难得跟他教他个一两次,尚可,时间长了,你那不方便。”   马冽觉得有理,思索了片刻,问,“袁朗可好?他那时跟阿远关系不错,还有个儿子跟瑄儿一般大,可以跟瑄儿做个伴。”   林丞相听了点了点头,觉得合适,“你去安排下,哪天带过来给我看下。”说了,又跟他说,“让皓儿也多跟他们处处,别老把他关在家里。”   马冽听了,甚是欢喜,忙答应,“哎,下月你寿辰,我带他过来,给你瞧瞧。”   林丞相坐着,闭眼轻揉着眉心,马冽知他是累了,也不做声,替他斟了杯茶,静静的站在一旁,候着。   片刻后,林丞相又开口,“墨家的那两个孩子,明年开春后,你想个法子给送到你师傅那去,我不知还能保他们多久,宁儿也无暇顾及太多。”听马冽应下,又说,“宁儿那,我亦没有再交代你的必要,你跟雯儿自是会照应,我就不多说了。以后,瑄儿的事,我就不强求你们了,你俩看着办吧。”   马冽自然知道他说讲何事,听着他的话,有些担忧的唤了声,“伯父。”   林丞相摆了摆手,“行了,去忙吧。”马冽见他这样,只得退下,刚要走,又被他叫下,吩咐道,“去给我查下先帝时廷尉安家的状况,现在应该在岭南。”说着又交代,“此事不要与他人提起。” ☆、028   傍晚,凌瑄回宫后,就将短剑给了秦宁。秦宁看了看,亦觉得甚是精巧,边把玩着边问,“哪来了?”   “马冽给的。”凌瑄如实答道,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凝住,又说,“若你不喜欢,我还了他便是。”   秦宁知他定是喜欢这东西的,只是怕自己烦心,递给了他,说,“自是他给你的,你就留着吧,想来他也是花了翻心思的。”   “恩。”凌瑄微笑着点了点头。秦宁见这儿子难得脸上有点笑容,也是高兴,也扫了之前的不快,问,“你怎会遇到他。”   “他去林府了。”凌瑄说道,“找了外公,外公还与他谈了好一会话。”秦宁听了有些意外,这么些年了,那人知舅父不愿见他,为了不让舅父生气,除了上朝,他自甚少出现在舅父面前。这会怎么会去府上了,不免有些着急,问,“外公最近身体可好。”   “最近好多了,前几天还说等入了冬,下了雪,带我们去北郊看雪景。”凌瑄不知她何意,如实答道,想了会,又说,“他把璀珀给了若兮。”   “璀珀?”秦宁惊呼,凌瑄又点了点头,“我虽没见过,那可以确认就是那颗。”   秦宁听了,喃喃自语,“怎么突然会把璀珀给了若兮。”   凌瑄见她有些担心,说,“若兮说他曾答应给她一份大礼,我看他很喜欢若兮。没准他只是因为喜欢若兮才送了她的。这东西现在在他那,也派不上用场。外公也知道的,也没见他有担忧之色。”   秦宁听他这样说,才勉强放了心。心想若兮那丫头讨人喜欢,又是淑儿的女儿,他自是喜欢的。他身边已没什么可爱之人了,那两个女儿,他亦不是特别喜欢。这样想来,送给若兮,就想得通了,也不再担忧了,望着凌瑄有些担心自己,笑着说到,“他把这珠子给了若兮,估计这会府上要闹开了。”   凌瑄听了,有些好奇的问,“他家里人也知道这事。”   秦宁摇了摇头,“那颗珠子本身就是个诱惑。”见凌瑄不解的望着自己,伸了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说,“这么美丽的一颗夜明珠,有哪个女人会不想要?”凌瑄这才恍然大悟,秦宁见他明白了再说,“这颗夜明珠,是当年南海岛主战败后献给先帝的,那场战争多亏了马老将军,我朝才得以完胜,先帝念其赫赫战功,将这夜明珠赏赐给了老将军,并取名璀珀。据说,当年马老夫人还向老将军讨了这颗珠子,老将军未答应,后来给了马冽,说要给未来的儿媳妇。可马冽至今未给任何人。我还听你雯姨说,现在这位马夫人几次问他要了,他都没给。现在却给了若兮,那他府上的那几位不要闹翻了。”   凌瑄望着她满脸幸灾乐祸的窃喜样,冷冷的说,“娘原来你这么爱看他笑话啊。”   秦宁默,被自己儿子鄙视的滋味真不好受,拧了他的脸,骂道,“死小子。”凌瑄躲开,斜睨着看了她一眼,明显带着鄙视的意思,秦宁大为恼火,起身,两手都去拧他的脸,边拧边说,“你这冰窟窿,还鄙视起你娘了。”   皇帝推门进来看到的正是这幅景象,见他俩这样,甚是奇怪,“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秦宁见他来了,才放了凌瑄。凌瑄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站在一旁,秦宁看了,一副委屈的样子,问皇上,“我生他那会,宫里可还有谁生孩子。”皇上不解的望着她,她嘟了嘴说道“我怎会生了这么个冰窟窿。”皇上一愣,转而哈哈大笑,秦宁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凌瑄倒仍是一脸淡漠的样子,见秦宁和父皇难得欢心大笑,心下也欢喜,嘴角微微扬起。   三人一起用了晚膳。晚膳后,皇上问了凌瑄最近的功课,见他都答得条理顺畅,很是欢喜,又陪着他玩了会,才让他回房休息,两人也回了主卧。   “今儿怎么过来了。”秦宁替他斟了杯清茶,问道。   皇上一把搂过她,坐在腿上,随手将茶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脸在她颈窝处趁了趁,“可有想我。”   秦宁躲开,伸手搂了他的脖子,眸子转了转,嘟了嘴,说“不想。你可天天在温柔乡里,我想你干嘛。”   皇上听了哈哈大笑,难得见她心情如此好,自是高兴,抱着她倒在床上,俯身将她压在身下,笑盈盈的说,“我可否将这话理解成你吃醋了?那我今晚要乐得睡不着觉了。”边说边将手伸进她的里衣。秦宁打了他那不安分的手,皇上不理会她,继续。一会,抬头跟她说道,“今儿带了几副首饰过来,你看看可喜欢,里面有副银饰,是我派人特意从岭南取了来的,你收着,以后会用到。”秦宁有些纳闷,睁大了眼睛,疑惑的望着他,却见他故意对着她眨了眨眼,也不解释,低头继续。秦宁觉得有些奇怪,知他此刻怕是不会跟自个儿解释,脑中净想着那银饰,也没注意身上之人的不满,直到胸口传来,“专心点”,才缓过神来,伸手抱了他。 ☆、029 祸起   翌日,一早,马府。   马夫人待马冽上朝后抱着女儿马妍在房内用早膳,丫鬟小玉匆匆进门,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只见马夫人脸色大变,瞪着眼睛问小玉,“真的?”   小玉点了点头,说,“千真万确,昨儿个跟进府的侍卫是奴婢一老乡的相好,说将军还特地支开他单独给沈小姐的。”   马夫人脸色越来越差,睁大着双眼,铁青着脸,伸手甩了桌子上的早膳,大骂,“贱人。”怀里的马妍被突来的声响,吓得大哭。   小玉见状,忙向门外唤道,“奶娘,快将小姐抱下去。”   一位妇人进来,见这满地的狼藉,微微有些惊讶,抬头望着小玉正瞪着她,忙低了头,匆匆抱过大哭的马妍,急忙离去。   小玉遣了屋里的人都出去,走到马夫人身后,替她轻敲背,边说,“夫人别生气,那女的再好,也已经嫁给别人了,将军再喜欢那沈小姐,那也是别人家的女儿,自是比不上咱们妍小姐的。”   马夫人听了,想到自己女儿,微微舒了眉,嘴角扬起说,“那是,她怎么能和我的妍儿比,她只不过是丞相的外孙女,父亲还是个寒门书生,我的妍儿可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女。”   小玉望着她脸色好转,才放了心,又说,“夫人,那府外的自是不会有威胁的,你可得多注意注意咱这府内的。”说着,伸了手指,往西厢后院指了指。   马夫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明了她指的是谁,冷哼了一声,“这正牌的我都不怕,还怕了一个替身不成。”   小玉听了,见她满脸不屑的样子,忙走到她跟前说,“话是这么说,但是将军可是连着在她房里过了很多夜了。咱府里可就皓少爷一位少爷,若再让她得了先机,生个少爷,可不好。”   马夫人听了,脸色有些难看,想着马冽对自己冷冰冰的,甚少来自己房里,却因为她那张脸,大肆宠爱那乡下人,自是觉得难堪。听小玉提到少爷,更急,若让那乡下人再生了个儿子,这府里哪还有自己的位置了,道,“你放心,那贱人,本夫人自是不会放过她的。”   小玉听了,心下高兴,后院那位不过是个乡下人家的女儿,而自己这个王府小姐的贴身丫鬟,身份自是比她尊贵。为什么她可以备受将军的宠爱,而自己还得给她下跪行礼,想着自是不服。这夫人的手段,她是了解的,那乡下女人从今儿个开始,怕是没好日子过了。想着,冷冷的笑了笑。   这时,门外有丫鬟通传,“夫人,云夫人和柔小姐来给你请安了。”   小玉听了,忙蹲下去,想将地上的碎片清理了,被马夫人拦住,只见她冷冷一笑,道,“今儿个她撞枪口上,可怪不得我了。”   “夫人不可。”小玉出声拦到。   “不可,我教训一个侍妾,都不能了吗?”马夫人瞪着她,提了声音,呵斥道。   小玉见她生气了,心下有些发怵,忙解释道,“这会将军正宠着她呢,若让她在将军跟前嚼了舌头,将军要跟夫人生气了的。”   马夫人听了觉得有理,点了点头,过响,又铁了脸问,“那我还奈何不了她了。”   小玉扶着她坐下,说,“那怎能呢?咱让她先得意着,等哪天将军厌了她,在收拾她。”   “那如果将军一直不厌她呢?”   “怎会呢,再说将军不厌她,怎么可以让将军厌了她啊。”   “咱们让?”马夫人不解的望着她。   小玉轻笑,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马夫人听了,喜笑颜开,道,“还是你这丫头,鬼点子多。”说着,起身,从首饰柜里,拿出了一个头饰,递给她,“拿着吧,赏你的。”   小玉忙跪下,叩谢,“谢夫人赏赐。”   马夫人扶起她,笑着轻拍她的手,说,“你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向着我们娘俩,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小玉听了,又要跪下叩谢。马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她赶快收拾了,去开门。   待小玉收拾好后,云夫人带着女儿马柔进了来,向马夫人行了行礼,道,“妹妹给姐姐请安了。”边上,马柔亦行了行礼,唤了声,“大娘。”   马夫人听了,心下冷哼,大娘?还真当自个是马府的小姐了啊?脸上却不漏痕迹,笑了笑说,“妹妹坐吧,可用过早膳了。”云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马夫人自是不待见她这般柔弱的样子的,望着那张脸,又会想起林淑,冷淡的跟她讲了几句,就打发她下去了。   小玉直直的望着她下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状。   马夫人望着她那样子,不悦的问,“想什么呢?”   小玉上前,压低了声音跟她说,“刚那女人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闻着她身上有股兰花香。而且我发现她平素穿的衣服都比较艳。” ☆、030   “狐媚子。”马夫人听着,咒骂了一声,蹙眉,不悦的说,“这有什么好讲的。”   “不是。”小玉说,“你记不记得那日我们进宫遇见林淑小姐,那日她穿的衣服是淡绿色的,而且我依稀记得闻得她身上都淡淡的茉 莉 香。”   马夫人越听越糊涂,不满的说,“你要说什么就直说。我就跟她匆匆打了个照面,哪会注意到这些。”   小玉见她已不耐,只得直说,“我听伺候云夫人的小丫鬟说,云夫人刚进府的时候素爱穿淡蓝色的纱裙,将军见了几次之后,跟她发了好大的一通火,自打那次之后府里就不再为云夫人准备素色的衣裳了。”说着顿了顿,马夫人正听着兴致,见她停下,忙催促。小玉见她已感兴趣,心下窃喜,接着说,“那日我们进宫分明见得林淑小姐母女都穿的十分素雅,那日进宫都穿成这样,可见平时亦是这般。”   马夫人突然打断,抓了她的手,忙问,“那你是什么意思,将军是喜欢那个林淑的,怎的又不让那替身照着林淑的样打扮呢?”说着,睁大眼睛,欢喜的说,“难道将军并不想时常看到林淑。”又不解的喃喃自语,“那也不对啊,如不想见那到,又为何要找这个替身呢?”   小玉也不解,疑惑的猜着,“没准林淑小姐在将军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将军自是不喜欢有人去刻意模仿了她,也没准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压低了身子,凑到马夫人面前说,“听府里的老人说,早年因为马老夫人早逝,而老将军又常年在外征战,林丞相怜悯将军和荣华两人年幼无人照顾,就领回丞相府了,可见将军跟林丞相关系应该极为亲近的,可咱进府这几年,也没见将军跟林丞相有多大来往啊。”   马夫人听着,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说,“是的,听你这么说,我亦想起,曾听父亲说过将军跟林丞相情如父子,将军待丞相比自己的父亲还亲,怎么如今这般疏离。定时发生了什么事的。”说着,又吩咐道,“你且去打听下。”   小玉应下,变下去了。   马夫人望着窗台上已快枯萎的兰花,把弄着手指,冷冷一笑,“素云,素云,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定会让你后悔生得那张脸。”   几日后,马冽带着卫将军袁朗来到林府。正好林丞相在午休,马冽命人不必去打扰,带着袁朗先去了书院。   若兮望着袁朗,歪着脑袋问马冽,“马伯伯,他是谁。”   马冽笑着轻刮她的鼻子,走到凌瑄跟前,说,“给你寻的师傅,看看可喜欢。”   “师傅?”凌瑄不解的望着他。   “末将袁朗参见三皇子。”袁朗向凌瑄行礼。   凌瑄示意免礼,又问马冽,“是外公的意思?”见他点头,向袁朗鞠了个躬,唤道,“师傅。”袁朗见着忙扶着说使不得,使不得。马冽亦说,还没让林丞相过过目。   “没有什么使不得的,既是他师傅了,就应该行师徒之礼。”林淑扶着林丞相进来,林丞相朗声说道。众人向他行礼。   马冽上前扶着,“您起了?”林丞相点头,打量了一番袁朗,对他说,“既是你选的,那就是他了吧。”转头对凌瑄说,“瑄儿,向师傅行礼。”   凌瑄依言向袁朗行了个大礼,一旁若兮见状,眼眸转了转,亦朝袁朗跪下,道“师傅在上,请受若兮一拜。” ☆、031   袁朗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望向马冽。马冽也一惊,转而又笑呵呵。一旁林淑呵斥道,“你又搞什么鬼。”   若兮不满的嘟了嘟嘴说,“我也要习武。”   林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女孩子家的练什么武。”   若兮听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嚷道,“为什么不能,我听人说宁姨和淑姨都会一点,就你自己不会,自己不练,还不准我练,哪有你这样的。”   “你。。。”林淑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一旁马冽见状,呵呵大笑,蹲下身子,跟若兮说,“对,女孩子家的也应该练点武,轻身健体嘛。”若兮听了,用力的点了点头。   林淑还想制止,身边的林丞相拍了拍她的手,对着若兮说,“既是拜师,哪有师傅还没开口,你就起身的道理。”   若兮听了,忙复向袁朗行礼。袁朗见状只得收下这女徒弟,心中却苦笑,这一个皇子已够让他头疼了,这下又多了这个娇小姐,这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林丞相望了他,明了他心中所想,开口道,“袁将军,我就将三皇子交予你了,这日后对待他俩,自是不用顾忌,该罚就罚,该打就打,我们自是不会多言。”说着,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但是,倘若没将三皇子教好,老夫可要向你问罪的。”   袁朗听了,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沉声应下。想着这位三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又是林丞相的外孙,想必是给予重望的。望着边上站着的穆念,只他怕是跟自己一样,是林丞相为三皇子精心寻的师傅,看来这三皇子,以后自己要用心教啊。   马冽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凌瑄,说,“这是拳谱,我跟你舅舅小时候就练这个,你拿着,若有不懂就问你师傅。”说着有顿了顿,又开口“若你高兴,也可以来问我。”林丞相听闻他提起阿远,脸色一顿,又望着他满脸讨好的神情,心中微叹了口气。   若兮望着那本拳谱,腻歪在马冽身上,嘟嘴说,“马伯伯偏心,为何不给我。”   凌瑄望着她的样子,笑着的摇了摇头。   马冽望着他笑了,自是高兴,半搂着若兮说,“这是男孩子练的,哪天我给你寻本适合女孩子练的,可好?”   若兮听了笑着点点头,又说,“那你可不可以也给我一把上次给瑄哥哥的短剑。”林淑听了,微微有些不满,呵斥若兮。若兮不以为意,嘟了嘟嘴,对着马冽说,“瑄哥哥可宝贝它了,碰都不让我碰。”凌瑄自是不想让马冽知道,他很喜欢那柄短剑的,瞪了若兮一眼。   马冽听了却很高兴,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凌瑄,“你喜欢?”凌瑄仍是冷着脸不答他,马冽也不以为意,又对凌瑄说,“等你开始练剑了,我再寻一把好剑送给你,可好?”见他微微点头,心下很是欢喜,转头对若兮说,“女孩子不适合拿剑,改日我寻一把匕首,送你防身。”若兮听了,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林淑听了,蹙了眉,说,“你别给他们这些东西,小心他们伤了自己。”林丞相却摆手,说无碍,又跟马冽说,“改日把马皓带来与他们认识认识。”   马冽沉声应下,说,“好,待哪日他们去校场,我领了马皓一起去。”   几人又聊了片刻,马冽扶着林丞相两人单独去了书房。凌瑄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直道若兮拉了他,才回过神,随了众人去上课。   马冽与林丞相进了书房,待林丞相落座,马冽便与他说,“我派去岭南的人已回来了,已寻到了安家。” ☆、032   翌日,林丞相一早便进了宫,在宣室殿与皇帝谈了许久。   午后,皇帝便来了关雎宫,正巧秦宁在屋里小憩。止了正要进去通传的兰心,径自推开主卧的门,走了进去,见秦宁正在床上午休,坐在床边,伸手指腹轻抚她的脸颊。秦宁睡得正沉,伸手甩了甩,皇帝见状忙移开手躲过。秦宁不疑有他,翻了身,继续睡。皇帝见她这样,觉得甚是可爱,玩心大起,重复了几次见她还未醒,欺身俯上她的唇,吻了起来,手亦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   秦宁终是被他弄醒了,蹙眉,睁眼望见是他,伸手打了他那不安分的手,埋怨道,“大白天的,你干嘛。”   皇上不理她,径自褪了外衣,上了床,斜躺在她身边,伸手替她解扣。秦宁觉得他奇怪,皱了皱眉,再问,“你干嘛。”   “没干嘛啊,想你了。”他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闷哼一声,沉入她体内,见她微微拧眉,怕她不适,细细吻着她的脸,轻抚着让她放松。一会,见她舒了眉头,嘴角微微上扬,戏谑的问道,“知不知道我晚上要去谁那?”   秦宁没好气的瞪他,“我哪知道。”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安美人。”秦宁不以为意,给了他一个白眼,皇帝见她满脸不在意,身下重重一撞,埋怨的说道,“你就不能给我个吃味的脸”   秦宁被他弄痛了,龇牙,伸手重重的垂了他一下,“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皇帝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再理她,身下径自动了起来。   一番**过后,皇帝伏在她身上喘着气,半响,开口说道,“今儿上午,林丞相来宫里了。”   秦宁见他今天甚是反常,这会听他说舅父进宫了,心下有些着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翻身,又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无事,不急。”思索片刻,再开口道,“我让他派人去了一趟岭南。”   “岭南?”秦宁一惊,坐起,又是岭南,心下便想到了那套银饰,“到底是什么事?”   皇帝亦坐起,靠在床头,搂过她,为她掖好背着,淡淡的说,“安美人。”   “果真与她有关”秦宁大惊,复问,“到底何事。”   皇帝伸手轻抚她的脸,若有所思的问,“你不觉得,我对她的宠爱过甚了吗?”   秦宁不理他的问题,反问,“跟太后有关,是不是?”   皇帝听了,轻笑,俯身亲了她的脸颊,说,“我的宁儿果然聪慧。”秦宁趴在他胸前,蹙眉。他伸手轻抚她的额头,说,“安青的爷爷是父皇早年时的廷尉,那时母后还是昭仪,倍受父皇宠爱,父亲又是太尉,陈氏一族,自是无人感得罪。母后的弟弟,陈府的小少爷与人发生口角,打死了人,满朝上下无人敢多言,唯安廷尉亲自带人去了陈府抓了人,力排陈太尉众人的阻挠,将那陈少爷判了刑。因此事闹得京城满城皆知,父皇只得顺了民意,将陈少爷处死。事后陈太尉自是不会放过安廷尉,找了一事,将他发配到岭南蛮荒之地,安廷尉未过多久就郁郁而终,而当时的安少爷,就是安慧的父亲,本已是卫尉丞,因此事,也被发配到岭南,这些年一直在岭南的一县内当了个县尉,直到前几年,我因陈皇后之事,将陈府赶出京城,才晋升做了县令,而安慧的兄长,据说已年方二十有二了,至今还在县衙内做个小主簿。”   秦宁听完他的话,说“所以太后不喜欢安美人。”说着,又微微皱眉,忧心的问,“你想怎样?”   皇帝轻笑,玩弄着她垂在肩上的头发,问,“你会不知?”。“不要。”秦宁打断,蹙眉,摇头。皇帝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轻啄了她的嘴唇,浅笑,“为什么不要,安氏一族自是愤恨陈家的,据说安青那兄长是个极狠厉的人物,亦是重情义之人,若你能将他收为己用,那岂不是很好。”秦宁脸上有泪滑过,皇帝低头轻吻去她的泪水,说,“林丞相已让马冽派人将安府打听清楚。我过几天便会寻一机会罚了安青,你见机行事,待明年开春后,再由丞相或者沈易出面将安氏调回京城。那宫内、宫外,安家定会以你为重。” ☆、033   秦宁听了自是感动,却心下有些不安,“那安美人怎么办,你若故意寻了她的不是,那岂不是对她不公。”   “不公?”皇帝听了,微微笑着反问,“那你觉得我为何从一开始就对她极为宠爱。”   “你。”秦宁大惊,不敢把心中所想说出口。   皇帝微微冲着她点了点头,“安美人极是聪慧,若能让她为你所用,日后你在宫中就能有个帮手。马雯虽待你好,但是她身后有个马家,万一有了私心,于你,于瑄儿,是存了隐患的。而安慧,她会因为安家的复起,对你心存感激。安府回了京后,母后自是不会让他们安生的,到那时他们会发现唯有依附林府,才能在京城站稳脚。我亦会让她在这大起大落中,明了我的宠爱最是虚无缥缈的,唯有你才能保她周全,最主要的是能保安家荣耀。”秦宁听了不语,伏在他胸前,轻泣。   皇帝轻抚她的背,低声喃道,“这天下苍生众多,朕虽贵为天子,却也能力有限,只得保了不负于你,其他众人,怕是无暇顾及了。”   “烨”,秦宁抬头低唤,伸手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   皇上轻移开她的手,捧着那满是泪水的脸,痴痴的望着,柔声说道,“你有多久没这般唤过我了。”   “烨”秦宁哭着,起身搂着他,脸靠在他的脸上,低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太沉浸在这仇恨之中,不理会你待我的好。”   “哪会是你的错。”皇帝打断她的自责,复捧起她的脸说,“是我不好,不能保你所爱之人的周全,知你心中有恨,亦不能帮你复了仇,连最基本的陪伴,都给不了你和瑄儿。”   “烨,你不要说了。”秦宁低垂了双眸,泪流不已。   皇上轻抚了她的泪水,柔声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也不哭了,可好?”秦宁点了点头,他将她轻搂在怀中,轻抚着啜泣的她,喃喃的说到,“我自是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娘俩,纵使是那人也不行。我只盼着你能常常笑笑,常常出去走走,不要老是闷在这宫里,我看着会心疼。常去找找我,跟我发发脾气也好,闹闹也好,偶尔让我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不要这般冷淡淡的对着我,我会感到心慌,会不知所措的。”   秦宁起身,吻住了他的唇,轻吐,“不要再说了,求你,我依你便是了。”   皇帝听着,高兴的笑着,抱紧了她,复吻上她的唇,秦宁亦抱紧了他,用力的回应着他。皇帝见她难得主动,甚是高兴,欺身将她压在身下,又是一般**。   直到傍晚,仍觉不够,不愿离去,知今儿有事,才强忍不舍,起床,穿好衣服,准备离去。见林淑窝在被子里望着自己,复而抱起她,耳鬓厮磨番,道,“我明日再过来。”秦宁点了点头,搂住他的脖子,嘟嘴,在他耳边似警告般说道,“今晚不许碰她。”他低笑,又吻了一遍,俯在她耳边说道,“我没力气了。”秦宁听了,娇羞的躲在被子里,皇帝轻吻着她的额头,替她掖好了被子,方离去。   秦宁待他离去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上午才醒了来,丫鬟伺候她起身,用膳。兰心进门见她在用膳,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听说昨儿个半夜,皇上在储秀宫,发了好大的火,半晚上回了宣室殿的,都惊动了太后了。”   秦宁听了轻点了点头。   兰心有些惊奇,昨天皇上离去的时候,心情很好,怎么半晚上的,就发了这么大的火,想问着秦宁要不要去打听下。秦宁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去。兰心只当她是如平时般不理世事,也不觉得奇怪,便下去了。   秦宁心中却想,还不是时候,不会只是发一通火这般简单。   再等等吧。 ☆、034   已入冬,第一场雪,纷纷絮絮的下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林淑用完早膳来王琴屋里小坐,才发现她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觉着自己疏忽了。拉着王琴,要去给她购置几件首饰。王琴怕破费,自是不肯,直到林淑说月底父亲过寿,府里要摆寿宴,不能寒碜了,才应了上街购置。   林淑带着王琴和小青出门,正好被若兮碰见。一听要上街,她自是来了劲,央了许久,林淑才同意带着她。一行人坐上马车,到了京城最大的珠宝坊珍宝轩。   林淑为王琴挑了几套首饰,若兮又看中了几件珠花,林淑也觉着好看就买下了,又为若涵挑了些饰品,差了掌柜送到丞相府,想着难得出来,再去街上逛逛。   刚出了珍宝轩,几人紧了紧各自披风,正欲踏雪而行,见一老伯带着一小男孩匆匆从跟前走过。林淑觉着眼熟,多看了一眼,发现是马府的老管家,出声喊道,“顺伯。”   老人回头,见是林淑,很是欢喜,笑着行礼,“林淑小姐,好长时间没见着您了。”   林淑上前扶住,“今年年初来回来,一直没去看望你,顺伯身体可好。”   马顺笑呵呵的望着她,说,“谢小姐惦记,前年将军体恤让我那儿子做了管家,又留我在府里安享晚年。”说着,望向若兮,指着问,“这可是小小姐。”   林淑点了点头,伸手示意若兮过来,说,“若兮,这是马顺爷爷。”   若兮向老人微微欠了欠身子,唤道,“顺爷爷好。”   “哎,若兮小姐金安。”马顺笑着应道。   林淑望着跟在老人身后的小男孩,六七岁大,微有些瘦弱,穿着倒很是华丽,身上白袄子上有大片污迹,许是顽皮了在哪蹭到了的。没戴帽子,耳朵被冻得有些微红,小脸也是,脸上还有些脏,小手也是,许是刚在哪玩耍了,没洗手,蹭到了脸上。林淑问马顺,“这位是?”   “这是我们家少爷,皓少爷,快叫淑姨。”马顺拉着男孩,说到。   “皓儿”林淑惊呼,有些不敢相信,忙蹲在男孩跟前,伸手替他捂了捂耳朵,又掏出手帕替他轻轻的擦了脸。脸上有些污渍已干了,手帕亦擦不干净,林淑握了握他的小手,有些凉,微微皱了眉,轻声问,“可冷?”   马皓望着面前这个温柔的女人,心下温暖,瞥见她身后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歪着脑袋望着自己。想着自己刚跟后院的小孩打完雪仗,身上脸上怕都是脏脏的,有些拘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还有泥沾着的,挣开林淑,双手藏在身后,拉耸着脑袋低声说,“不冷。”   林淑觉着有些不忍,起身,将他拉在身边,问马顺,“这么冷的天,你还带他出来啊。”见马顺叹着气摇头,忙问,“怎么了。”   马顺皱着眉,望着男孩说,“哎。大夫人死的早,老爷又整天在校场不着家的。这少爷没人管,只得我带着,今儿个我孙子生了病,我来街上给他抓点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呆着,只得带着他一块上街。”   林淑听了,有些心疼,将他搂在身边,又问,“府上不是有位新夫人么,好似还是皓儿的姨娘吧。”   马顺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面带难色,半响,只能开口说,“那马夫人自己有个小小姐的,怕是照顾不来吧。”   林淑明了他的意思,亦不再多说,俯身问马皓,“跟我去林府可好?”   马顺听了忙摆手,“淑小姐,这可使不得。”   林淑见马皓点了点头,笑着说,“哪有什么使不得的,你家将军和荣华自小也是在我家长大的。你去忙吧,晚上我让人送他回去。”马顺听了只得应下,匆匆别了,抓药去了。   这么一来,几人也失了逛街的兴致,上了马车,准备回府。林淑搂着马皓坐着,双手握着他的小手,为他取暖,又对若兮说,“这是马皓,是你马伯伯的儿子。”   若兮腻腻的哦了一声,说,“原来他就是马皓啊。”   马皓望着她,心下惊奇她认得自己?望着她已脱去裹着的风衣,身着粉红色的棉袄,头上扎着两个辫子,手上套着小手套,甜甜的笑着,甚是可爱。   若兮见他望着自己,笑着对他说,“马伯伯还说带你去校场,与我们一起习武呢,我和瑄哥哥都去了几次了,还没见到你。”   马伯伯?马皓心想,他讲的是父亲吧,带我去校场,有些好笑,那个来去匆匆的父亲,怕是连自己长成什么样都快忘了吧?看样子,这女孩好像很喜欢自己的父亲。心下冷哼,那个终日冷冰冰的父亲有什么好喜欢的。   感到手上传来的温度,马皓望着那双包着自己的纤白的双手,靠在这个女人的怀里,回想着刚刚她对着自己的暖暖的笑。眼眶有些灼热,自打母亲离世之后,已好久没人这般温柔的对待自己了。 ☆、035   马皓有些贪恋在她怀里的感觉,头微微蹭了一下,林淑以为他不适,低头,轻问,“怎么了?”马皓摇了摇头,不语。   一会,便到了林府。林淑将人带进内厅,留了若兮陪着马皓,便去找林丞相。刚离开凌瑄带着墨家兄妹亦到了林府,径自向内厅走了来。若兮正寻了帕子,为马皓擦脸。马皓望着面前正点着脚尖的若兮,有一瞬间的失神。若兮望着他这般呆呆的模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说,“你怎么了。”又问,“你怎么会弄得这么脏。”   马皓正要回答,却被一声,“若兮”打断。抬头,望见三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孩子进了来,为首的是一位少年,进门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却在望见自己时敛了去,淡漠的望着自己。身后一少年比他高了半个头,很是尊敬的跟在那人身后,边上一位少女,看着有五六岁,搂着边上那人笑嘻嘻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到自己歪着脑袋狐疑的望着。   若兮回头望见来人,笑着跑了过去,男孩伸手扶住她。若兮顺势跌进他怀里,腻歪在他身上,仰头问,“今儿怎么上午就来了,路上可冷。”马皓望着她满脸的笑意,心下有一瞬间的不悦。   凌瑄双手握住,将她箍在怀里,笑着摇了摇头,宠溺的说,“母亲随太后去了太庙,我下了课,就过来了。”   墨秋放开墨言蹦到他们跟前,指着马皓问“若兮,他是谁。”   若兮回头冲着马皓笑了笑,仰头对凌瑄说,“他就是马皓。”凌瑄听了,蹙眉,打量了一番,微有些诧异。身后墨言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在,盯着马皓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却听墨秋冷哼一声,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冷的说,“他就是马冽的儿子。”   马皓听到她直唤父亲的名讳,有些不悦,望了过去,却见她微微扬了下巴,不屑的望着自己,不知为何,马皓从那双碧波的眼里望见了淡淡的仇视。   “墨秋。”凌瑄低呵。墨秋听了,低头退到他身后,别脸望向一边。若兮不解,疑惑的问,“你们怎么啦。”凌瑄低头冲她低笑,“无碍,怎么不见若琦呢?”   若兮伸手指了指内院,“应该还在房里吧。我上午随娘出门了。”   凌瑄听着点了点头,这时林淑扶着林丞相,进了来,几人向林丞相行了礼。林丞相亦问凌瑄今儿怎么上午就来了,凌瑄一一答来。   林丞相走到马皓身边,见了他满身泥渍,微微蹙眉,拉了他的手,疑问着望向林淑。林淑点了点头,这一路上她已将预见顺伯之事细细告知了父亲。   林丞相大怒,手拄了拐杖狠狠向地上敲了几下,高声唤道,“林福,林福。”林管家不知何事,匆匆跑了进来。“去,马上去将军府,去把他给我找来。”林管家不知他所讲何事,疑惑的望着林淑。几个孩子,亦不知发生何事,让老丞相这般生气。   林淑怕他气坏身子,忙上前扶着,“爹爹,这会冽哥哥怕是还在忙,让福伯午后再去请吧。”   “忙,忙,忙,我看他整日忙得什么,把个孩子照料成这样。”林丞相望着马皓有些单薄的衣服,有些心疼,微微搂了搂他,吩咐林淑,“去寻了若琦的衣服,给他换上。”林淑应下,拉着马皓去了后院,又听见林丞相对管家说道,“你派人去将军府等着,让他一下朝就过来见我。”林管家无奈只得应声下去。   若兮望着林丞相远去的背影,冲着凌瑄微微瘪了瘪嘴,说,“咦,外公生了这么大的气,马伯伯要遭殃了啊。”凌瑄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恩,回宫了我要跟母亲说,母亲定要乐得合不拢嘴。”若兮听着,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边上,墨秋亦一脸的幸灾乐祸。墨言望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036   马冽回府刚换下朝服,就听小厮说林府来人说林丞相让他一下朝就过来。马冽大急,以为出了什么事,不待休息,急忙赶到林府。问了门口小厮,知府内未发生大事,老爷、小姐都安好,这才放了心,跟了人来到书院,却发现林丞相抱着马皓在教他写字。望见马皓,有些惊奇他怎么会在这。   马皓抬头望见他,放下握着的笔,低唤一声,“爹。”   马冽望见他坐在林丞相腿上,冷了脸,厉声喝道,“还不快下来,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让爷爷抱着。”   马皓依言要下来,却被林丞相抱住,冲马冽喊道,“你瞎嚷什么,去,给我去书房等着。”   马冽甚少见他这般生气,心中纳闷,想着最近军中没发生什么事,朝上也亦无和他人起冲突。望向正在检查若琦功课的穆念,穆念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轻叹口气,正欲去书房,却瞥见若兮小嘴一动一动的冲着自己在讲话,仔细一看,才看清,说的是“马伯伯,你要遭殃了,外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脸上还带着窃喜的表情,边上凌瑄也挑眉望着他。马冽见他难得脸上有些表情,笑呵呵的走到他跟前,俯身压低了声音问,“今儿怎么上午就过来了。”   凌瑄今儿心情很好,抬头对他说到,“母妃今日有事。”   马冽没料想到他会回答,望着他脸上淡淡的笑,十分欢喜,咧了嘴问,“那拳谱可看了,袁师傅教的可好。”   边上马皓望着他俩再也无心写字,那个笑容满面、满脸讨好的人,是那个终日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父亲吗。那个男孩是谁?母妃,是宫里的皇子,只听说姑姑马荣华有个女儿啊。望着父亲满脸的笑容,觉得有些刺眼,心下冷哼,真讽刺,这般笑容在诺大的将军府怕是见不着的吧。   林丞相觉着马皓写字越来越心不在焉,抬头顺着他眼光望去,心下明了,冲马冽呵道,“还不快去。”   马冽见他生气,无奈只得去书房。若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高声唤道,“外公,要不要请家法。”凌瑄听了,轻笑出声,众小孩都狐疑的望着他们。林丞相冷哼一声,放下马皓,起身走了出去。马冽亦不在意,伸手戳了戳若兮的脑袋,跟在他身后。   若兮大笑搂着凌瑄的胳膊腻歪在身上,兴冲冲的说“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凌瑄轻打了她的额头,“练字。”若兮嘟了嘴,说了声无聊。   边上若涵,一脸好奇,冲着她喊,“姐姐,姐姐,外公为何生这么大的气?还要请家法。”   若兮轱辘的转了下眼珠,喊道,“因为马伯伯虐待他儿子。”凌瑄听了轻笑着摇了摇头。   众小孩都惊奇的望着马皓。墨秋一脸兴奋的蹦到他跟前,窃笑着问他,“马冽揍你了?”   马皓望着她满脸的幸灾乐祸,瞪了她一眼。墨秋见他不理自己,切了一声,撸了袖子,握着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冷哼了一声,说道,“小心我揍你。”   一旁的穆念望着摇了摇头,这帮孩子,可没一个他惹得起的,只要不闹事,他是不会多说的。   墨言无奈的望着她,喊道,“秋儿。”墨秋不理他,冲着说了声,“你闭嘴。”回头,继续吓马皓。   凌瑄拧眉,低声呵道,“墨秋。”墨秋望着他皱着眉,立马噤了声,乖乖的做到位置上。 ☆、037   马冽跟着林丞相来到书房,“伯父,这么急着找我了,发生何事了。”   林丞相不悦的望着他,问“你不问问皓儿为什么在我这里。”   “皓儿?”马冽愣住,半响才反应过来,“哎,不是,您就为了这事?”见林丞相未否认,只不悦的望着自己,“哎呦,您急死我了,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林丞相听了气结,拐杖使劲在地上敲了敲,“怎么还怪我多管闲事了。”   马冽见他生气,忙扶着他坐下,说,“哎,不是,我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见林丞相又不悦的瞪着他,忙斟茶,边说,“您说,您说,我听着的。”其实心中一阵窃喜,已好久没见着老爷子对自己这帮嚷嚷了,咧了笑,又给自己斟了杯茶,这一上午火急火燎的,可没把他急死,终于可以坐下歇会了。   林丞相望着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呵道,“你给我站起来。”马冽只得依言,起身,站在他身边。“你看看你,你这父亲怎么当的,把孩子仍给马顺就不管了。”   马冽听了大喊冤枉,“我哪能啊,府里有这么多丫鬟下人的,怎么会就扔给顺伯啊。”   “那你去看看,大冬天的,那脸那手冻成什么样,再看看这孩子瘦成什么样,长得还没若琦结实。”林丞相冲着他大声嚷嚷着。   “我不是忙么,朝上事这么多,我哪会管了这么些。府里有这么多人的,哪会连一个孩子都看不好。”马冽将茶水递给他,又给他捋着背,说道,“您多虑了,回府了,我罚他们去。”   林丞相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呵道“他是你儿子。”   “他还是陈家的外甥呢。”马冽高声脱口而出,又觉着自己口气太冲,别了头,低声的说,“我宁可他不是我儿子。”   林丞相愣住,望着他脸别在一边,知他这几年亦不好过,忍着泪闭了闭眼,深深叹了口气,似自语般说,“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没把淑儿许配给你。”   马冽听他这么说,忙起身,跪在他跟前,“伯父您这是说什么,是我干了浑事,是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林家。”   林丞相听着,泪止不住的留了下来,抹了把,说,“行了,当年那事也不是你左右的了的,我知道你尽力了。我也知道你当时的顾虑了,这么些年,一直不愿见你,只是我过不了自己这道坎。”望着他低头跪在地上亦泪流满面,说,“这么些年了,我也想开了,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不想另一个儿子也老死不相往来。”   马冽心中痛楚伏在他腿上,痛哭,“伯父。”   “好了,好了,都是做父亲的人,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林丞相轻拍着他,说,“不把淑儿许配给你,是不希望她步远儿的后尘。”   马冽痛苦的点了点头,哭着说,“伯父我知道,是我和阿雯对不起你。”   林丞相长叹一口气,抚了他脸上的泪,说,“这怎么能怪你们呢,要怪就怪你们生在这冰冷冷的世家。”说着要扶他起来。马冽忙自己起身,坐在他身边,伸了衣袖,拭干眼泪。   林丞相望着他说,“我知你这些年,心里一直不痛快。你府里的其他人,我不管,可陈莲已经走了,她也是个可怜的人,你要好好待马皓。”说着,又叹了口气说,“你那新夫人虽是他姨娘,你又不是不知,她容不下他,你再不好好待他,你那府里,他还怎么呆下去。”   马冽听着他的话,想到了那个温柔的女子,虽是陈家人,却没陈家人的狠辣,不躁不闹,温柔如水,无论自己如何待她,都那般温柔的笑着,似柔风般沁人心脾,只是那般柔顺的人,亦离自己远去,心下又隐隐作疼。马皓,马皓,马皓是那个温柔的女子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依恋。心下悔恨,自己怎么能这般糊涂,这么些年对他不管不顾呢。抬了头,对林丞相说,“伯父,是我犯浑,我今后定会好好对他的。”   林丞相点了点头,又问,“今日可有事?”不待他回答,直接说,“留在这用膳,我应了他们下了第一场雪去北郊看雪景,下午一起去。”   马冽听了自是高兴,也不管下午有事没事,直点头应下了。 ☆、038   两人又聊了许久,林丞相命人去准备下午出游的事,马冽望着他有些累,忙让他回房休息会,自个又去了书院。   若兮见他进来,忙问,“马伯伯,外公有没有揍你”马冽望着她一脸狡黠样,边上凌瑄亦是似笑非笑的斜睨着自己,走了他们俩边上,捏了捏若兮的鼻子,腻着说,“你这小鬼灵精,在徘腹我什么?”   若兮轻拂开头的手,很是嚣张的说,“我没有徘腹你哦,我跟瑄哥哥在讨论呢。”   “是吗?”马冽笑着问凌瑄,凌瑄对着他耸了耸肩,一贯的沉默,马冽也不在意,唤了声皓儿,招手让他过来。   马皓有一瞬间的错愕,或者可以说是受宠若惊,又听面上墨秋切了一声,瞥见她仰着下巴对着自己冷哼一声,别头望向一边。蹙了蹙眉,心中纳闷这个女孩为何总对自己有敌意,又见父亲笑吟吟的向自己招了招手,走了过去。   马冽搂着他蹲下,马皓在让怀中有些不自在,隐藏着未表现出来。马冽搂着他,指着若兮说,“这是若兮,淑姨的女儿。”又问,“淑姨你见过了吗?”马皓点了点头,若兮冲他微微一笑,唤了声皓哥哥。又指了凌瑄说,“这是三皇子。”凌瑄冲他淡淡的颔首,马皓心中了然,原来是三皇子,难怪那墨家兄妹会对他这般恭敬,难怪这般高高在上。马皓向他俩打了招呼。   马冽对他十分满意,笑着说,“三皇子是秦婕妤的儿子,你宁姨,下会带你进宫见姑姑时,你就见到了。”马皓恭顺的点了点头,心下微微有些不解,今儿是怎么了,面前那个真是那个冷冽严肃的父亲吗,怎么这般和顺可亲了,还要带自己进宫。这趟林府之行,可真是意外颇多啊。   “都练好了吗?”林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马冽见她来了,起身,林淑冲他微微笑着换了声皓哥哥,伸手拉过马皓,抚了抚他的额头,马皓咧嘴笑着唤她。   林淑搂着他,对众孩子说,“可有练好了,外公说午后带你们去北郊。”   众人听了都来了兴致,若兮一跃而起,正要说些什么。林淑微瞪了她一眼,说,“你安分点。”若兮嘟了嘴,坐下,搂着凌瑄的胳膊,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凌瑄无奈冲她低头轻笑,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顿时若兮又笑靥如花。马皓望着他俩,微微觉得有些刺眼。   午膳用的很是欢乐,大大小小的人围这林丞相,林丞相已好久没这般开怀大笑了。林淑很是欣慰,冲着马冽微微笑笑。马冽心中不是滋味,那事,伯父是瞒着淑儿跟雯儿的,也跟秦宁和沈易下了封口令,不得在这两人面前提起。马冽是感激的,知伯父虽怨他,但他也不想他弄得众叛亲离。本来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被弄得这般分崩离析,生死相隔,他心中是恨的。望着对面的女子,是他从小的期许,而此刻,却已嫁与他人,而自己身边亦坐着与别的女人的孩子,心中的仇恨在叫嚣着。望着她温柔的笑容,望着高堂上老人难得一见的笑容,淡淡的隐了心里的愤恨,心中默默起誓,既不能相伴,那就守候吧,这林家的老小他是不能再让任何人欺负了的。 ☆、039   午膳后,一行人出发准备去北郊。   若兮本想骑马,沈易笑着说好,准备抱着让她与自己同骑,马冽问凌瑄要不要与自己同骑,不待凌瑄回答,林丞相就制止,让马冽也马皓同骑,马冽知他心意,只得应下抱着马皓上马。凌瑄倒无所谓,摇了摇头说坐马车。若兮见他不骑马,亦跳了下来,跑来拉着他的衣袖,说了声我陪瑄哥哥。马皓望见,本来满脸欢喜的脸上,笑意敛去,坐在马上甚不是滋味。马冽望着他落寂的脸,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你这小子,还真是我儿子,跟我那时一个德行啊。”说着又将他抱下马,“行了,去马车上坐着吧。”   沈易见状,亦轻笑,“我这女儿可不得了啊。”   马冽听了哈哈大笑,“赶明儿见到秦宁,我可要跟她说,她儿子有劲敌了啊。”   林丞相摆脸说了句“胡闹”,亦跟他们一起哈哈大笑。林淑笑着扶着他上了前面的马车,王琴跟在身后。   若兮听了不解,问凌瑄,“他们在说什么。”凌瑄冷冷的望着马冽父子,转头低笑着对她说无事,扶着她上了马车。马皓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嘀咕,这脸变得真快,却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墨秋吓了一跳,低声问,“你干吗。”墨秋朝他轻哼一声,说,“若兮小姐是瑄皇子的,你少打她主意。”说着又举着拳头在他面前晃着,一脸警告的说,“离若兮小姐远点,不然我揍你。”马皓皱了眉问,“我跟你有仇吗?”墨秋敛了表情,一本正经的对他说,“有。”马皓被她突然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正欲再说,却见墨言推搡了墨秋一下,冷冷的望着自己。墨秋亦冷冷瞥了自己一眼,上了车。若涵跑着跟在墨言身边,墨言拉着她一起上了马车。若琦走来,拍了拍马皓的肩膀说,“上车吧。”,马皓依言跟了他上了车。一路上几个孩子说说笑笑,甚是欢快。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北郊,河面上已结了厚厚的冰,已有人在上面行走,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连绵的山上亦被盖着白白的一层,只少许树木露着点绿色,银装素裹,甚是壮观。   若兮跃下马车,欲往远处跑去,凌瑄拉住她,为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拉着她往湖边跑去。几个孩子纷纷跟着。   林丞相望着一帮孩子甚是高兴,往一边无人处走去,沈易和马冽跟着,林淑知他们有事要谈,领着王琴跟在孩子们身后。   马冽和沈易一边一个跟在林丞相左右,望着林丞相一脸沉默,马冽开口,“伯父,可在担忧何事?”   林丞相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我本想明儿开始,让皓儿也来林府,多跟瑄儿他们处处的。可又想,这么些年了,这会两家突然走得进了,那些人又不知道该如何想了。”   马冽思索着,说,“伯父说的是,皓儿这事,我已知错了,您就别费心了。至于他们几个兄弟,您自不必担心再过几年都要进上林苑的,感情不会差的。”   林丞相听了叹了口气,道“我哪能不担心啊,这个时候薛府跟陈家结了亲,朝堂之上,陈家那些旧部蠢蠢欲动,我这身子,又坚持不了几天了,只怕我一倒下,陈家就要卷土重来了。” ☆、040   沈易听了忙扶着他,马冽亦一副担忧之色,林丞相朝他俩摆了摆手,“这是早晚的事,不必太担心。”说着,望向远方,似自语般说,“宫里那两丫头,那性子,我最怕她俩再生了隔阂,那该如何是好。”   马冽安慰,“不会雯儿心不在皇上身上,秦宁又是大肚的人,也不会跟她计较,她俩你自可放心。”   林丞相摇了摇头,说“她们俩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雯儿性子爽朗,可经不住人激,宫里又是是非之地,多少人等着她们起冲突的。宁儿心里又有疙瘩,自是不会多去解释的,这小事还好,万一遇上大事,可怎么办。”   沈易劝道,“父亲,宫中之事不必担心,婕妤与荣华从小一起长大,自是有感情的,两人再怎么闹,有难时定会相互帮忙的,况且,还有皇上呢。”马冽听了亦附和,林丞相不言语,心中却叹,皇上,就怕万一皇上为了宁儿动了马雯,那可该怎么办。这话在他们面前自是不能说的,沉顿片刻,又对马冽说,“上次让你去查的安家,你俩合计一下,把安青放在那里好。”   马冽听了,忙问,“伯父要复起安家。”   林丞相亦不瞒他,点头说是,“若我走了,你自是不能跟沈易走的太近的。”望见他有些落寞的样子,又说,“忍着吧,已经忍了这么些年了,亦不在乎多那几年。”见他点头答应才继续说,“我万一有事,陈家必会联合薛家联合先对付沈易。你是不能出手相救的,我并须在这剩下的日子里,在宫内宫外给宁儿和沈易留个帮手。”   马冽想到了宫里的安美人,这才明了,为何伯父会选了那个已离了京城好几十年的安家,沉声说道,“伯父放心,我定会暗中相助的。”   林丞相明了,点了点头说,“我知你心意,但不必强求,你府里那夫人跟太后走的极近,切不要让自己为难了。”说完又顿了顿,方说,“安家之事,可不要跟雯儿提起。”   马冽知他顾虑,也未多想,应下了。   林丞相望着远处,在打闹的若兮和凌瑄,心中不舍,但又无奈,这生老病死最是无常啊,唯心痛未给她俩留个安稳的境地,又想着淑儿和宁儿,还有已经离去的远儿,心中大痛,伸手捂住胸口,边上两人以为他哪里不适,大惊,林丞相摆了摆手,说,“这群孩子,我就交给你们俩了。”两人顺着他目光望去,沉声答应。   若兮这边是玩疯了,也顾不得寒冷扯下披风和手套,抓了雪就往凌瑄身上扔了去,一时间众小孩打起了雪仗。若兮和墨秋两人闹得最欢,若兮不敌她,只往凌瑄身后躲去,墨秋自是不敢去惹凌瑄的,转了头去招惹若涵,若涵怕冷,又不敌过她,只能拉了墨言挡着,墨言亦起了兴致,一扫平时的淡漠,拉着若涵跟墨秋打了起来。若琦见他们玩的高兴,拉着马皓也加入混战。   若兮望着一片混战,心有余悸,拉着凌瑄突出重围,两人跑到了河边上。若兮张开双手,深呼了口气,说,“真好,真希望每天都可以这么开心。”凌瑄望着她满脸的笑容,心想,是啊,若每天都能这般该多好,可这应该是个奢望了吧。   十多年后的一天,亦是那年第一场大雪,若兮亦站在这边,望着已结冰的湖面,回想着今日的情形,这一天该是这辈子中最快乐的一天了吧,所有亲人、朋友都在,没有隔阂,没有算计,无忧无虑。而那日之后各种生离死别,误解背叛纷至沓来。。。 ☆、041   夕阳西下,一行人回了林府。马冽带着马皓回了将军府,命人备晚膳,马冽难得回来用膳,更难得一家人一起用膳,马夫人陈菲自是一番精心打扮。领着马妍,来到前厅,望见云儿带着马柔已经在等候,已是不快。又见马冽抱着马皓从东面进屋,更是窝火。这马皓是陈莲的儿子,那陈莲天性懦弱,她从小就不喜欢,而且当年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要再闺中等这么些年。最可气得是,她死都死了,还留了个儿子下来,而自己却生了个女儿,想着更是愤恨,不过还好她这个儿子不讨将军喜欢,这些年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这他在府里自生自灭。可现在将军怎的突然就跟他这般亲热了。   马冽见人都到齐了,招呼都坐下,陈菲正欲做在他边上,马冽却叫她往左边挪一位,将马皓抱上了她原来的位置。陈菲愤恨,瞪着马皓,马皓心中害怕,低下头,轻喊了声,“母亲。”马冽皱了眉头,不悦的望着陈菲。陈菲不敢多言,只得坐下。马冽命人上菜,又亲自替马皓布菜,说,“她本就是你姨娘,往后就叫姨娘好了。”说着又命人将东院他卧房边上的屋子收拾出来,说以后马皓就住那了。   陈菲听了,气的微微发抖,右手紧紧握着筷子,似要将筷子坳断。姨娘,东院,他要把马皓捧上天了吗。马冽是不与她和云儿住一起的,只偶尔会去下她们住的西厢,平常自己一人住在东院,而这会,要把马皓也接去东院与他同住,可见从此之后,马皓就是这马府真正的大少爷了,以后这府中众人再也不敢对他有所不敬了,而自己这个姨娘,亦要对他恭恭敬敬了吧。瞥见对面的云儿仍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心中冷哼,装的挺像的。   马冽似未看到众人的表情,自顾自的吃饭,待马皓吃的差不多了,就抱着马皓回东院了。陈菲见他走远,气得摔了筷子。两个孩子被她吓了一跳,马妍扯了嗓门就哭了起来,马柔弱弱的望着陈菲,被她瞪了一眼,立马低下头去,云儿伸手在桌下紧握住马柔的手,脸上仍是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   陈菲望着她俩更吃不下饭,拉着马妍就回房了。待她们走后,云儿抱着马柔默默流泪,半响觉着在大厅,似有些不妥,忙抱着马柔也回了房。   陈菲回了房,命奶娘讲马妍抱了下去,带着小玉回了卧室,刚坐下,便摔了桌上的茶杯,冲小玉吼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一天不见,就对那个小贱种这般上心了。”   小玉听了,忙要捂住她的嘴巴,“夫人,这话现在可不能乱说了。”   陈菲拂开她的手,骂道,“哼,再捧的多高,还是个贱种,跟他短命的娘一个德性,最好安安分分的别坏我的事,不然我让他跟他娘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小玉心下狐疑,大夫人是生孩子的时候落下的病根才过世的,怎么会死得不明不白。   陈菲自觉失言,冷冷的望着小玉,说,“你刚刚听见什么了。”   小玉大惊,忙跪下,“奴婢该死。”   陈菲冷哼,眼里有了杀意。   小玉跪在她脚边,未听到她言语,吓得瑟瑟发抖,这三小姐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今儿自己听见了不该听见的,怕是逃不掉了。 ☆、042   小玉知今晚自己是躲不过了,心灰意冷。忽而脑中闪过一个人,心想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就赌一赌。跪直了,说“这皓少爷也是咱陈府的血脉,与您自是有感情的。再说,往后若您在生个小少爷,有陈府的支持,那咱这小少爷肯定比马皓尊贵多了。当务之急,咱是要先防着云夫人,我听说前几天将军都是在她院里过的夜,可不能让她在你之前生了小少爷。”   陈菲听了果然乱了分寸,急问是否是真的?小玉忙点了点头,其实将军前几天在哪过的夜,她是不知道的,但想着这样会将夫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云夫人身上,想着怎么对付她,那自己也就安全了。心下念叨,云夫人啊云夫人,这不能怪我,我也是为了自保。   陈菲忙扶着她起身,和颜悦色的说,“好妹妹,这府里我没什么知心人,就你一贴心的,你可得帮我。”   小玉见自己安全了,心也放到肚子里去了,思索片刻说,“夫人说的什么话,我自会为夫人分忧的。眼下,我先去打听打听今儿到底放生了什么事。这皓少爷是得宠了,将军正喜欢得紧,咱想想能不能从他身上下手,让那云夫人死无葬身之地。”   陈菲听了,点头说好,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银票给了她,小玉装做吓着要跪下,陈菲忙扶住说,“府里那些人要打探消息,都是要去打点打点的。你且拿着,看看能不能收买将军身边的几个人。”小玉这才收了银票下去了。   翌日,一早,小玉待陈菲一起床便进了房。陈菲还未梳洗,坐在床上,见她来了,忙招呼她坐下,问如何?   小玉将马顺带着马皓在街上遇到林淑之事跟她细细讲了,又说昨天一天将军和皓少爷都跟林家在一起,下午还一起去了北郊赏雪。   陈菲听了自是气愤,紧握着被子,狠狠的揉着,双目瞠大,咬牙切齿的低吼,“林家,林家,又是林家,我看等林府那老不死的死了后,他们还能嚣张到几时。”   小玉见她生气,忙又说了另一个消息,“我还听说云夫人昨晚给皓少爷送去一套冬衣,将军看了很是高兴。”   陈菲不在意,冷哼一声,“她倒是挺急着去巴结那小贱种的呢。”   “夫人,你可得注意,听说昨晚将军还留了她在东院过夜的呢?”   “什么?”陈菲大惊,这可如何是好,沉默片刻,敛去惊吓之色沉声问小玉,“上次你去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小玉知她讲的是林淑穿衣的喜好,“打听清楚了,那位侍卫说了,几次见到林小姐和她女儿,见她们都穿的十分素颜。”   陈菲听了冷冷一笑,脸上露出狠厉“那好,她不是能给马皓准备冬衣么,咱也给她们娘俩准备些衣服。”   小玉知她意思,出声阻止,“尚不是时候。”   “怎么说?”   小玉转了转眼睛,说,“这会咱给她送去了,将军自会觉得奇怪,问了她,她要是说了是咱送的,将军必定会对我们起疑。咱们要让将军以为是她自己要穿这些衣服的。”   陈菲听了觉着有理,问,“那该怎么办?”   小玉思索片刻,说,“月底林丞相寿宴,将军必定会携家眷一同前往,您可以让将军带着她一起去。”见她不悦,忙说,“这样,一来让将军知道您的大度,二来也让她跟林淑见了面,然后我们再送衣服过去。将军自会认为,她见了林淑后,东施效颦,模仿起了林淑小姐,那样将军自会厌恶了她。那样不是事半功倍么。”   陈菲觉着满意,“就按你说的办。” ☆、043   今日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宫里,秦宁刚用过早膳,兰心便匆匆赶来禀告,“安美人被皇上打入冷宫了。”秦宁诧异却也不惊奇,只问了为了何事。昨日是先皇忌日,自己陪着太后去了太庙,直到申时才回来。太后想念先皇,心中落寂,又因近日皇上因陈家之事跟自己闹得不合而心烦。回宫后,便宣了皇上和宫里众娘娘晚上在长乐宫一起用膳,以缓解心中孤寂,也想着趁机缓和与皇帝的母子关系。太后晓她不喜欢这种宴会,又见她累了一天,甚是疲乏,便准了她回关雎宫休息,晚宴不必参加。而她因前几天染了风寒,今日又颠簸了一天实在太累,回了关雎宫就睡下来,连凌瑄几时回来的都不晓得。这一起床就听到这个消息,有些诧异,想着昨儿哪有时间发生什么事可以让皇帝气得把安美人打入冷宫啊。   兰心知她疑惑,说“昨儿因是先皇忌日,晚宴时大家都打扮的很素雅,唯安美人穿很是绚烂,太后气得连门都没让她进,就将她赶出了长乐宫。据说整个晚上,脸色都不好看。皇上无奈下旨罚安美人禁足三个月。”   秦宁听了点了点头,问,“禁足怎又禁到冷宫去了呢?”   “本来这事也就结束了,可没想安美人被太后赶出来后觉得委屈,又听皇上要将她禁足,更不得了了。就候在长乐宫外等着皇上用晚膳后回宫,可皇上不见她,又被众人耻笑了番。想来是觉得气不过,她竟跑到宣室殿去了。皇上见她穿着本来已是生气,又见她这般大闹不休不止的,大怒,就将她打入冷宫了。安美人昨晚连夜被人送去冷宫的。”   秦宁听了皱眉,觉着有些奇怪,问“安美人平时穿衣,素来清雅,就算她不知昨日是先皇忌日,怎的会突然穿的这么艳丽。”   兰心听了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听说昨儿个,安美人一直在皇上面前喊冤,说是王美人陷害她。”   “王美人?”秦宁诧异,见她点了点头,心下也了然,不做声,低头用膳。   兰心见她这般淡然,微有些急,踌躇片刻,说,“婕妤,我们要不要准备去趟冷宫。”   秦宁握住汤勺的手顿了顿,轻笑,继续用膳,边问,“他都告诉于你了。”   兰心听了她的话,不知她话里的意思,跪下,“奴婢是皇上派来照顾小姐的,奴婢只是按皇上的意思,为小姐分忧,并无其他。”   秦宁挥了挥手,说“好了,起来吧。这么些年了,你这丫头的心思,我哪还能不了解。”停顿了会,又说,“咱不必这么着急,等宫里的那帮美人、皇后的都去探望过她,咱们再去也不迟。”   兰心明了她的意思,起身正欲下去,秦宁又吩咐,“你先派个人去照应着,可别让她被那帮人弄死。也别出手相助,这般大吵大闹不知规矩,是该受点教训。”   兰心明了,应了就下去准备了。 ☆、044 林丞相大寿1   转眼到了月底。   元和十四年,农历十月二十。林丞相寿辰。   这日林丞相与沈易一起上了早朝。朝上皇帝正式宣布,林丞相即日起,辞官,颐养天年,任命沈易为新一任丞相。两人下朝,刚到府。皇上和太后的赏赐和贺礼便紧随而至。   府里戏台已搭好,只等了晚宴开始,便登台开唱。若兮带了小初和若涵在戏台上转悠,听闻这是皇上下令为林丞相请的全京城最好的戏班子,前年太后大寿时,就请去宫里唱过。府里到处是人,都在忙碌着,凌瑄今天会随了宁姨晚些时候一起来,马皓也要等了马将军一起来,若琦被父亲拉去前厅去见外公的那些下属,本来父亲也要她一起去的,她觉得实在无趣,便拉着若涵和小初躲到园子里,讨个清净。   林淑前几日受了风寒,身体乏力,不能太劳累了,王琴带着小青前后忙着。林淑扶着林丞相在府里踱步,林丞相望着远处忙碌的王琴,对林淑说道,“王琴是个本分的人啊,不能就这么耽搁了。”   林淑知他的意思,说,“我跟沈易提了几次,他未答应。”   林丞相点了点头,说“他怕委屈了你,但咱们不能委屈了王琴啊。找个时间在跟他说说,跟他说这是我的意思。”林淑应下,林丞相望了她又说,“你是一家的主母,要有容人之量。”   林淑搂着他胳膊,笑言,“您还怕我容不下人?”   林丞相听了呵呵大笑,伸手搂着她,“不怕,不怕,就怕你委屈了自己。就怕我不能再守着你了”   林淑拭了泪,嗔怪“爹啊,今儿大喜,可别说这些话。”   林丞相不忍她难过,轻搂着她安慰道,“好好,不说了,今后我就在家陪着你和若兮,可好?”   林淑这才止了泪,笑着搂着父亲往前院走去。   宫里,关雎宫。秦宁再查看了一遍贺礼,兰心匆匆跑来,说,“主子,皇上让你先去,他晚宴开始了才去。”秦宁听了点了点头,披上风衣,领着凌瑄,出了门,身后墨言和墨秋跟着,正欲上车,却被一声等等打断。   秦宁望去是马雯带着凌瑶跑了过来,秦宁微微蹙眉,凌瑄亦是。   马雯跑进,怪道“怎么不等等我。”   秦宁敛了情绪,问“怎么来了。”   “今儿伯父大寿,我也算他半个女儿,我自当前往。”见秦宁不语,又说,“我跟那老婆子。”秦宁瞪她,她忙了改口,搂了秦宁的胳膊央求道,“我特意去求太后让她答应让我出宫的,你就带我去吧。”   秦宁无奈只得带了她们同去,凌瑶欢快的搂着凌瑄,看见后面跟着的墨家兄妹,收敛了些,小心的拉着凌瑄的手。这关雎宫她是喜欢来的,也极喜欢婕妤和凌瑄,可不知为何,就是有点怕那墨家两兄妹,总觉得那俩人对自己有些敌意,到是这个冷冰冰的瑄哥哥偶尔会给自己一个淡淡的笑容,而每次自己定会甘之如饴。   一辆华丽的马车,身后跟着几十名侍卫,浩浩荡荡的出了宫。   马府。马冽带着众家眷,也准备出发。马冽抱着马皓骑马,陈菲和云氏带着各自的小孩上了马车,丫鬟小玉也跟着。今儿众人都穿的很喜庆,大红的袍子,趁得云氏更加可人。陈菲望着她,想着将军刚刚亲自扶她上马车,心中冷哼,得意吧,看你过了今晚,还能得意多久。 ☆、045 林丞相大寿2   马冽带着家眷先到了林府,沈易出门相迎。   陈菲本在埋怨来早了,进门才发现,九卿竟然已到的差不多了,各武将也来了许多。望见马冽来了都纷纷与他打招呼。   马冽带着她们进了大厅,林家众人都在。陈菲远远就望见林淑母女今日都穿了粉色的衣服,心下更确定了小玉之言,抿嘴向小玉笑了笑,小玉知她意思,搀扶着她的手轻拍了下,示意她安心。   马冽奉上贺礼,向林丞相行了礼。陈菲近距离的打量着林淑,果然是个美人,难怪将军会心心念念的想着,边上云氏亦打量着。林淑瞅见两人直盯着自己看,微微冲着二人行了个礼,唤了声嫂夫人。   云氏领着马柔向林丞相行了个礼,柔声唤了声“表姨夫。”   陈菲心中冷笑,哼,还攀起了亲戚,望着林丞相有些不解的样子,不觉的好笑,这马屁可拍到马腿上去了。   林丞相有些不解的望着马冽,马冽说,“是伯母老家的亲戚。”   林丞相了然,笑着说,“是我糊涂了,竟不认得了。”笑呵呵的给马柔递了红包,“来拿着,跟着皓儿去后院玩吧。”   林淑亦给马皓和马妍地上红包,马皓走到她边上,笑盈盈的唤了声淑姨,跟一旁若琦低头细语。马冽笑呵呵抱着若兮,在她耳边低语,不知讲了什么惹着她开怀大笑。马柔瞧着父亲抱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甚是羡慕。   聊了片刻,门外有人来宣,秦婕妤和马荣华带着三皇子和荣惠公主到了。众人忙起身接驾。待几人进门,林丞相带着众人行礼,秦宁扶着林丞相,又命众人起身。马雯亦上前扶着林丞相,冲着他撒了会娇。马冽不悦,忙制止,马雯嘟了嘴,向林丞相告状,“伯父,您看他,难得见我一面,一见面就给甩脸色。还有秦宁,您可得说说她,在这宫里,这不许我说,那不许我做的,跟个老妈子一样了。”林丞相听了哈哈大笑,秦宁和马冽自是气不过,都瞪了她一眼,林淑望着他俩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马雯忙搂着林淑,说“还是淑儿最好。”几个孩子难得都在身边,林丞相自是高兴,拉着马雯对马冽说道,“今儿个我寿辰,可别对雯儿吹胡子瞪眼的。”又对着秦宁,轻声说道,“你也是,多笑笑,别整天皱着眉头。”马冽听了忙应下。秦宁眼中有泪,林丞相伸手替她拭了泪,搂了她,轻拍着她说,“今儿可不许哭。”秦宁点了点头应下。   马雯见马冽挨了骂,甚是得意,这哥哥是越发的有架子了,现在也只有伯父能说的动他了,就该让伯父多教训教训他,拉了凌瑶说,“还不叫爷爷。”   凌瑶依言唤了爷爷,林丞相抱起了她,“噢呦,瑶儿都这么大了,我果然是老了啊。”马雯怕他累着,忙去接了,凌瑶挣脱开她,跑去腻歪这若兮,马雯无奈的说,“我这丫头,谁都不要,就爱腻着若兮跟瑄儿。”   林丞相听了,打趣说道,“那不是跟你小时候一样么,自己家不肯回,就爱腻在我家里。”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046 林丞相大寿3--沐小蝶1    林丞相拉着秦宁跟沈易和众位臣工说,“你们去聊,让我们一家好好叙叙。”沈易应下带着众位臣工退下。林丞相带着她们进了内院,马冽也跟着。陈菲见他去了,也只得跟着。 众人围着林丞相坐着,难得几个孩子都在,林丞相今日甚是高兴。马雯嘴甜,时不时惹得众人开怀大笑。 陈菲抱着马妍冷冷的坐在一边,云氏只得拉着马柔跟在她身边。马柔直直的望着一旁被众小孩围着的若兮,甚是羡慕。陈菲瞥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冷哼一声,说,“痴心妄想。”马柔听了很是羞愧,云氏帮拉着她低下了头。马冽望见她们,恐她们无聊了,让她们去圆子里逛逛。陈菲听了求之不得,抱着马妍就出去了,云氏拉着马柔小心翼翼的在身后跟着。 众人见她俩走了,更放开了讲,聊了许多宫里宫外的事,亦讲了许多小时候的趣事,甚是欢乐。只是众人都刻意着回避了一个人的名字。 只是有些事靠回避,是回避不了的。沈易推门而进,有些不知所措般,说,“父亲,沐姑娘来了。”马雯本来在茶,听了手一哆嗦,茶杯落到地上,迸出清脆的响声。秦宁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见林丞相坐着未动,也只能站着不动,林淑起身,搂着她的胳膊。众小孩被茶杯落地的声音惊了一跳,皆望向这边。若兮望着几人,觉得奇怪,不知何事,走到凌瑄身边,探究的望向他。凌瑄握了她的手,向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林丞相有些错愕,愣了片刻后,忙起身跟沈易说,“快请她进来。” 片刻后,只见一倾城女子进了屋内,向林丞相跪下行了大礼,唤“舅父。” 马雯听了那声舅父,脸色更惨白了,身子有些微微发抖,手紧紧拽着手帕,死命的在绞着。马冽无奈,走到她身边轻拍了拍她。 若兮靠着凌瑄,歪着脑袋望着那女子,“舅父?”没听说有这个姨娘啊,这么漂亮的女子是谁? 林丞相忙扶起了她,柔声,“你怎么来了。” 女子柔柔一笑,说“知您今日寿辰,特来给你拜寿。” 秦宁上前搂着她,流泪喊道,“小蝶。” 林淑亦流了泪,女子目中含泪,笑着向她伸手,说“淑儿不认得我了?” 林淑哭着搂着她,唤“沐姐姐。” 女子轻拍着她俩,说,“好了,我来了,倒都把你俩惹哭了。”伸手为她俩拭了泪,喃喃道,“还真不该来。” 马雯听了冷哼,“明知道,为何还要来。” 若兮挑眉,有仇?拉了拉被凌瑄握着的手,疑惑的望着他。凌瑄伸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安静。凌瑶不知母妃为何这般生气,也从未见过母亲这般怪异,起身未站稳,往后退了一小步,撞了身后之人,回头望是若琦,若琦见她脸上有担忧之色,不自觉的伸手搂了她,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女子听闻,扯了扯嘴角,眼中有些恨意,抬头即敛了情绪,望向马雯,“该称你马荣华了吧?荣华都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047 林丞相大寿4--沐小蝶2    马雯听出了她的讥笑,怒视着她,“你是什么身份。” 话未说完,便被女子冷笑打断,冷眼望着她,嘴角嗤笑,“小蝶身份卑微,自然没有荣华来得尊贵。” “你!”马雯被她气得,站了起来,手指了她,身子微微发抖。 “好了。”林丞相呵了一声,怒吼道,“我还没死呢。”林淑忙扶着他,为了捋了捋胸口。 马雯听了跌坐了下来,转身默默流泪。秦宁愤恨的望着站在马雯边上的马冽,马冽望着她满是仇恨的眼睛,头别向一边。 几个孩子都被吓了一跳,若兮疑惑这宁姨眼中的仇恨,和马冽眼中的闪躲,抬头正欲与凌瑄说话,望见他冷冷的望着马冽,眼中的那份冷漠是她未曾见过的,似带着阵阵的恨意,望见自己瞧着他,眼神闪躲。这份闪躲她亦在秦宁的眼中看到了,在马雯抬头望向那名叫沐小蝶的倾城女子时正好瞥眼望见秦宁怒视着马冽。秦宁望见了她眼中的诧异,冷冷望着她后,低头敛情绪,沉默的站在沐小蝶身边。 沐小蝶忽而笑了笑,走到林丞相身边说“是我扰了舅父的天伦之乐了吗?”林丞相露了笑脸,摇了摇头。沐小蝶,又问,“那怎么我一来,就都流泪了呢?”伸手拭了林淑的眼泪,说,“可是不欢迎我。”说着又笑吟吟的挽着林丞相说,“今儿我是来陪老寿星过寿的,不是来陪你们几个丫头流泪的,都给我止了啊,不然我可要走了。” 林丞相拍了拍她的手,笑言,“你这丫头。”又对着林淑和秦宁说,“还不都止了。难得聚聚可别在扰了我的兴致了。”众人听着都止了泪,又坐下。 若兮觉得这个女人是柔美的,她一落泪,众多人都要陪着她心伤,又是机敏的,只一言语,便又可以让人皆破涕而笑。 沐小蝶望见若兮,微微斜着头,冲她温柔的笑着。林丞相见着,招手说,“若兮,瑄儿来见过沐姨。” 两人走了过去,沐小蝶望着凌瑄,待两人走近,起身蹲在他们跟前,抚着凌瑄的头,眼中溢满忧伤,注视着他的眼睛,片刻后低喃道,“你是瑄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很像你的舅舅。” “沐姨”凌瑄不动,任她望着,直到望见母亲眼里又有泪溢出,才出声唤她。 小蝶缓过神,拉着若兮的手,问林淑,“这是你的女儿。”见林淑微笑点头,又问“叫若兮?” 若兮点了点头,望着她的笑颜,细细的看着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倾国倾城便是讲的这种女子吧。 沐小蝶亦望着她,说“好似灵气,将来定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倾国倾城?”若兮重复着她的话,小蝶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若兮又说,“倾国倾城那不是说你的么。” 众人听了皆微愣,片刻又笑了起来,林丞相笑言,“我的若兮被你迷住了。” 若兮听了羞恼的低下头,小蝶亦笑开了怀,又问,“可有学琴。” 若兮不知何意,答“母亲教了一点。” 小蝶微微点头,说“淑儿的琴艺是不赖的,将来定是才貌双全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说,递给若兮说,“我没什么好送与你,这本海澜集,是我谱的琴谱,给你留个纪念。” 秦宁听了微微吃惊,忙问“你要离开。” 小蝶冲她微微笑了笑,搂着若兮和凌瑄,紧紧抱了抱,在他俩耳边说道,“好好照顾自己,为爱你们的人活着。” 若兮没明白她的话。直到若干年后,经历过了种种风风雨雨,生离死别,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好好活着,为爱你的人而活着。也是到那个时候,才明白面前的这个女人,为什么能坚持着这么些年独自走下去。 ☆、048 林丞相大寿5--沐小蝶3    小蝶松开他俩,复向林丞相跪下,柔柔一笑,说“今儿来,一来为您拜寿,二来是向众位告别。” 秦宁惊,起身,蹲在她身侧,握了她的手,担忧的问“你要离开?” 小蝶脸上溢着淡淡微笑,说,“这么些年了,呆在京城,呆腻了,想出去走走。” 林淑亦来到她身边,流着泪说,“我才回来,才见着你,你就又要走了。” 小蝶伸手,为她拭了泪,笑着说,“我的小丫头都已经当娘了,可别再这么多愁善感了,这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啊。” 林丞相知她心意已决,问,“你要去哪?”却见她摇了摇头,蹙了眉,说,“你一个姑娘,在外漂泊,我不放心。”又柔声劝道,“在陪我几年,不好?若不想呆在北苑,我在为你寻了地方,可好。” 马雯听了瞠目望着他们,北苑,他们竟然让她呆在北苑,心中大疼。 小蝶轻轻摇了摇头,悠悠的说,“不了,我已经在北苑陪了他六年了,若再呆下去,他要腻了。他曾说过,要踏遍这王朝的每一寸土地,我要带着他去的。他那么个闹腾的人,若不让他去,他又要闹别扭了。”说着似想起了什么,满是泪水的脸上有了些盈盈的笑意。 众人听着都落了泪,林丞相见她已决定,亦不再拦着她,问,“何时启程。” “明日。” “怎这般急。” “就等着今日为您拜了寿,在离开。”说这,给林丞相行了两大大礼,“舅父,这一拜是为秦远,他说过时您养育了他,他此生最敬重的人便是您。这辈子,是他不孝,惹你心伤了,若有来世,他定会好好孝顺了您;这二拜,是谢谢您收留了我这么些年,谢谢您允了在北苑北苑陪了他六年,我亦不孝,不能陪您左右,此生不知能否在见面,望您珍重。” 林丞相听了,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说,“好,好,若有来世,我定不让他远去,定将他牢牢拉在我身边。” 小蝶又向他拜了一拜,说,“小蝶不孝,想问舅父讨样东西。”林丞相示意她开口,再说“我想要了秦远的龙吟剑。”说着,顿了顿,再言,“轩辕剑陪了他,就让龙吟陪着我吧。” 马雯愤恨,欲起身制止,却被马冽按住,她不依,掰开他的手,起身,欲言,却见林丞相点头答应,徒然无力,摔坐下,怔怔的望着他们,不愿相信。 林丞相闭了会眼,说,“好。”扶起了她。 小蝶起身,望向众人说,“今儿本不该来扰了大家,只是想再为他行了份孝,礼已敬,就不扰各位了。小蝶还有个不情之请,望各位明日不要来相送。” 众人知她洒脱,不愿感伤,皆应下。 林丞相拉着她的手,说“好,我带你去取龙吟。”小蝶笑着扶着他出了房。秦宁、林淑和沈易跟在身后。凌瑄也欲跟着,却被若兮拉住,凌瑄不解望向若兮,却见她盯着马雯,转了头,亦望向她。见她起身,却无力的摔坐在地上,马冽想要扶起她,却被她甩开,呆滞的望着空中。马冽见她这样心中大痛,望着那倾城女子离去的方向,心想,她是该有多恨自己啊,至始至终,都未看自己一眼。马雯忽而拉了他,嘶喊道,“舅父,舅父,她凭什么叫舅父,她只不过是个烟花女子,凭什么在北苑住了六年,凭什么能陪着他六年,凭什么来要龙吟,凭什么,凭什么,我才是他最爱的人,我才是他最爱的人。” ☆、049 林丞相大寿6   若兮不忍在看她,拉着凌瑄出了门去,跑向正门。   门外,沐小蝶已在与众人告别,望着他们出来冲着他俩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说“要记得我哦。”说着又望向他们身后的大门处,似在等谁,望着空空如也的大门处,脸上有些寂寥,轻叹口气,对着秦宁说,“跟她讲,好好活下去,为了秦远好好活着。”秦宁含泪点了点头。沐小蝶伸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轻声在她耳边讲,“你也是。”说完转身离开。   秦宁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哭着大声唤了小蝶。   若兮望着远处那位女子,顿了顿,停下脚步,却未回头,只伸手向他们挥了挥,而后,继续远去。若兮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想这样的倾城女子,世间是少有的吧,她让自己记得她,这样美丽狡黠的女子,自当会铭记一生的,只是不知此生能否还能否遇到第二位。只是在往后的许多年里,她经历了太多痛苦,太多的忧伤,纷纷饶饶中,她竞忘记了这位想要铭记一生的女子,亦忘了她曾说过的,要为爱自己的人好好活着。直到若干年后,当她遇见了另一位如她般的倾城女子,才忆起在这个最温暖的冬天里,曾经有个女子狡黠的要自己记得她。   众人见她走远,都回了府,下人来报,薛太尉和御史大夫都到了,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寿宴也要开始了。   若兮仍站在原地望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凌瑄在身边静静的陪着。若兮望着远处,突然开口,“她是要等谁的?”   凌瑄知她所问何事,淡淡答道,“雯姨。”   “为什么,雯姨那么狠她,她亦是狠雯姨的。”若兮再问,见凌瑄沉默,转头,望了他。   凌瑄望着她满是疑惑的双眸,拥她入怀。重重的叹息声,从若兮头顶传来,而后又传来凌瑄闷闷的声音,“什么都不要问,再等等,等你再大一点,我全都告诉你,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可好?”   若兮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浓浓的痛苦,亦感受到了他的丝丝哀求,点点了头,在他胸口喃喃的说,“我不问,我可以等,只是求你,以后若有事不要瞒了我。”   凌瑄紧紧拥着她,下巴抵在她额头上,点点头,“我答应你,以后有事,定不再瞒你。”说着,又顿了顿再开口说道,“我亦答应你,我凌瑄此生负天负地,自不会负你沈若兮。”   元和十四年,冬,在丞相府的门口,有个男孩对着怀中的女孩,起了此生最重最甜蜜的誓言。在今后的几 十年里,男孩为了心中的执着,做了许多违心的事,虽未负天负地,但终究还是负了这个女孩呢。   只是此时男孩眼中的坚定与女孩眼里的笑意,深深的刺痛了躲在门口的另一位男孩的双眼,有些痛楚从眼中溢出,亦有丝不甘在心中蔓延。 ☆、050 林丞相大寿7   寿宴开始未过多久,皇帝便到了。不免让众人唏嘘,只是一场普通的寿宴,朝内三公九卿各武将悉数到场,甚至惊动了皇帝和后宫两位娘娘,可见这林丞相地位之尊贵。而林府的势力亦到了顶峰。   一场寿宴,众人各怀心思,马雯仍沉浸在悲痛之中,马冽怕她太过激动,只得陪在身边。秦宁和林淑刚刚经了离别,尚有一些忧伤,但为了不让林丞相太过感伤,想着法的逗老寿星开心。皇帝感觉到了众人的不寻常,瞥见马雯的神色,怕又出了什么事端,见秦宁心情尚好,才安了心。薛太尉望着这寿宴的盛况,自是愤恨的,无奈主桌之上,皇帝、马冽都在,只得跟了众人打哈哈。   而不远的陈菲绷了一晚上得脸,终于在丫鬟小玉匆匆跑来附耳低语之后,展了笑颜,很是难得的与云氏闲聊了起来。云氏只当她今日心情好,与自己闲话家常,却未料想到,今晚是她母女俩噩梦的开端。   凌瑄望着那边主桌上众人的表情,微微冷笑,薛太尉身边的那老头想必便是御史刘大人了吧,听闻他是陈府已故的陈老太尉的门生,这会跟薛太尉走这么近,怕是在为陈府回京出谋划策吧。薛家、马家、刘大人,这陈府果然触角有伸得更长的。   若兮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只望着他脸上淡淡的讥笑觉得有些陌生,怎会这般的疏远,这般的高高在上。忽而才想到,这才应该是他的本色,身为三皇子,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朝中重臣的外甥,自当有藐视一切的资格,自当至高无上的。只是心里有些难过,那个在林府里,冲着自己暖暖微笑的人还在吗?   凌瑄发现她的低落,知她怕是又多想了,也暗自恼怒今儿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收敛不住情绪。不是想瞒着她,只是喜欢她能无忧无虑的过个几年,能自在的长大,不要像他这般从小便生活在算计之中,如果可以甚至希望她能永远的远离这些灰暗。望着她,皱了眉,闭眼轻叹,这怕是不可能吧,像他们这种孩子,有哪个能真正无忧呢。伸手握着她,请问,“怎么了,还在难过。”   若兮知他怕是故意寻了话题与自己讲话,也未再多少,摇了摇头,说无碍。   若琦一直注意着他俩,轻叹,心下念叨,若兮,你所在的世界还真是残酷。半了,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又叹道,这会该是说我们所在的世界了吧。边上凌瑶不知何事,只闻的他的一声淡淡的叹息声,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大大的眼睛疑惑的望着他,似在寻问何事。若琦望着那明亮的眼睛,觉着那双眸里,似乎有些亮光闪了眼睛,一时间有些呆住,知道凌瑶再拉了他的衣角,才缓过神,微微冲她笑着摇了摇头。   马皓还未从大门外之事缓过神来,只低头,莫不出声,偶尔抬头,望了望若兮,却又望见她与凌瑄在低语,心中更是难过。墨秋望着他眼里的不甘,心下骂道,靠,这小子还真惦记上若兮小姐了。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的教训了他。想着不禁握紧了拳头,就差往马皓那挥过去了。   墨言有些头疼的望着她,赶紧为她夹了菜,让她快吃。转身,又为边上的若涵夹了菜。若涵虽懂的不多,心亦是玲珑的,望着这桌人各怀心思,也不说话,之乖乖的捡了碗里的菜,默默的吃着。 ☆、051   寿宴一直到亥时才结束了,众人皆怕林丞相累着了,也不再打扰,各个回府了。   皇帝与秦宁她们坐了一辆马车回了宫,路上望着两人一句话也未说,都闭着眼睛在假寐,知今儿定是有事发生,紧了紧握着秦宁的手。秦宁伸了手指在他手心按了几个,皇帝明了,只一手抱了凌瑶轻哄着她。一路沉默,回了宫,派了人将马雯与凌瑶送回了昭阳宫,自己跟着秦宁回了关雎宫。   凌瑄径自回房歇息了,两人回了主卧,皇帝忙搂了她,问,“出了什么事。”   秦宁今儿是累着了,靠在他胸前,说,“小蝶来了,说明儿个离开?”   皇帝一时未想起是哪个人,“小蝶?”   “沐小蝶,我哥的那个红颜知己。”说着又叹了口气,一字一字说道“京城名伶沐小蝶。”   皇帝已想起是哪位,紧搂着她,“她不是在北苑么,怎么想着要离开?”说着又冷冷的讲道,“那马雯又要不高兴了为。”   秦宁听着,扯了扯嘴角,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轻声唤道,“烨,我累了。”   凌烨知她不想再多讲,今儿这么多事,怕是真累着了,抱着她上了床,替她褪了衣服,拥她入眠。   翌日,一早,马府。   马冽昨日是在陈菲屋里过的,小玉等马冽上朝去了,才进了屋。陈菲坐在梳妆台前,回味着昨晚马冽的热烈,小玉走进也不知,直到听她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才回了神,娇羞的轻打了她一下,笑骂道,“你这死丫头敢笑话我。”   小玉忙讨饶,说,“哪敢啊,我只盼着夫人能怀个小少爷,那更好。”   陈菲听了,有些央央的抚着肚子,叹了口气,“哎,只昨晚一晚,不知道能不能怀上。”   小玉见她这样,忙说,“哪会就一晚啊,现在将军已明了您的好了,日后定会来得勤了。府里又没其他姬妾,只那个女人,咱也寻到法子对付她了,往后啊,将军是要专宠您了。”   陈菲听了自然喜笑颜开,忙问,“昨晚可打听到什么。”   小玉听她总算问自个儿昨晚的事了,忙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不止打探到了,我还进了沈夫人房里了,瞧见了几样她常用的饰品。”陈菲大喜,忙问真的?小玉点头,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边摊开边说,“这是她常用的几样饰品,我昨晚照着样画的,果然与将军赐给云夫人的不一样,无论款式,样式都南辕北撤。”   陈菲望着图纸,满心欢喜,“那就是说,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小玉点了点头,又说,“我还打听到了,这沈夫人打小就酷爱茉-莉,所以用的都是茉-莉香。”   陈菲听了点点头,拉了她的手说,“这会多亏你了,我定重重有赏。”小玉跪下叩谢,陈菲扶了她,脸上冷冷一笑,说,“咱这进府也好几年了,也从未给那云妹妹母女俩准备什么礼物。今儿个你就让城里的锦衣坊来府里,来为她娘俩准备做几件衣裳。”   小玉听了,笑着应下说,“将军正好请了这锦衣坊为皓少爷准备些冬衣,咱啊,也趁着这机会为这云夫人准备几件。”说完又指了指桌上的图纸说,“那这些和那香?”   陈菲摆了摆头,说,“这些你先收着,等以后再用,我定要慢慢折磨她才好,哪会让这么痛快。”   小玉知这三小姐的手段,心中不免为那云氏母女捏了把汗,沉声应下,收了图纸,退下了。 ☆、052   马冽回府后,听闻陈菲请了师傅,为众人添置冬衣家中长幼,无论男女,一个都未落下。而且还与管家商量了,这月下人的饷银要双倍,说是入冬了,给大家备些冬衣的钱。不免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原本以为她不过是陈府骄纵的小姐,未想到做事竟也能这般周到,能这般体恤下人。想着自己朝中事务繁多无暇顾忌府上,马皓是要人照顾,这偌大的将军府,是要有个主事的,自打陈莲走后,这府里的事都仍给了管家,也是时候找个人为管家分担些了。云氏身微,自是不能胜任,而陈菲是正房,又是陈莲的妹妹,只要她不与陈家走的太近,他是愿意把这马府将给她打理的。便与管家说了,以后府里的事与夫人商量着办。   管家明了他是何意,第二日上午,便带着账房师傅,和府里掌权的几位老人,来了陈菲屋里给她请安。   陈菲望着身前跪着的众人,心下得意,三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笑着请众人起身,很是谦虚的询问着府里的大小事宜。   没过几日,锦衣坊便送来了成衣,陈菲让人将衣服送到各自的房里,特地派了小玉为云氏送去。伸手抚着桌上的衣服,嘴角冷冷的上扬,为了怕马冽怀疑,她自己亦选了几件淡色的衣服,不过她平素穿衣并无特色,什么颜色的都有,这会选了这几件自是不会有人怀疑。   小玉匆匆跑回来,陈菲忙问,“如何?”   小玉笑着答道,“收下了,很是满意,还跟她那丫鬟说今晚就穿上等将军过去呢。”   陈菲冷笑,掏出个镯子送了她,挥手让她下去,继续注意着。闭上眼睛,心中冷哼,笑吧,笑吧,再过不久,就要开始哭了。想那云氏也是自掘坟墓,选料子那天,原以为要花一番心思,才能让她自个儿选中这些淡颜色的。没想到,自是听了裁缝说了句今年流行淡色系,而自己夸了句她肤色好,装淡色的衣服,更有气质。云氏听了欢喜的选这些料子。   晚上,马冽来到云氏房里,进门那刻,望着那身影,顿时愣住。等到云氏走到他跟前,才缓过神来,蹙眉,望着她身上粉色的衣裳。   云氏见他盯着衣服瞧,在他跟前转了一圈,说,“今儿送到的新衣,好看吗?”   马冽敛了情绪,走进坐下,问,“怎么选了这个颜色,你平时不怎么穿这个颜色的啊。”   云氏笑着搂着他说,“裁缝师傅说今年流行淡颜色,我选的都是这个颜色的。”说着又打开衣柜给他看,还说“姐姐也选了几款这样的。”   马冽望着那一衣柜的淡颜色的衣服,脸色愈发的不好看,起身说,“我忘了今儿还有事,你先睡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云氏愣住,不知发生何事,怎么好好的才来就走了。   马冽往东院走去,突而想到,这事会不会是陈菲搞的鬼,想着转头又去了陈菲的屋里。   陈菲望他进门,并不意外,知他今晚定会折到自己这来,选了条墨色的旧衣穿着。想着他今晚在云氏那已为这淡色的衣服生了气,可不能再刺激他了,新制的衣服今儿才来,不穿亦不会奇怪,反倒是如果要穿,她还真拿不定注意该穿哪个颜色的。所以她小心翼翼的选了条不刺激他的颜色的旧衣。   马冽坐下,装作漫不经心的说,“新衣裳不是送来了么,怎么还穿了这件”   陈菲笑笑,为他斟茶,说,“今儿才到,懒得换了,还没收好,还扔在床上呢”   马冽望过去,果然看见床上有几件新衣裳,颜色各异,有深有淡。心中打消了对她的怀疑。   陈菲瞥见他的神情,低头抿嘴轻笑,知自己已得了他的信任。 ☆、053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已到腊月。   这一月里,马冽从未进过云氏的房里,甚至连她的面都未见几次,每次望见她,都匆匆离开,云氏本就身份低微,仗着马冽的宠爱,府里人才对她恭敬。而且,府里都传,云夫人已失宠,各种怠慢和幸灾乐祸纷至沓来。屋里的奉利与往常大不能比。云夫人甚感委屈,几次寻了陈菲,小玉每每都以夫人忙为借口,不让她见夫人,当然这是陈菲授意的。   这一日早晨,府里有人怠慢的马柔,云氏气不过,又来到了陈菲屋里,又被小玉拦下了。小玉假笑着,对云氏说,“云夫人,您也得体谅体谅我们家小姐,白天要忙着打理府里的事,晚上要忙着伺候将军,哪有空管你那小事啊,这不您看,将军才走,您就让她多睡会吧。”   云氏抬头望天,这辰时已过半,将军已去朝上快一个时辰了吧,还会不起床,央求道,“小玉,麻烦你通传一声吧,要不我就在这等着。”   小玉还想讥笑她几句,却被屋里人打断,“让她进来吧。”是陈菲的声音。   云氏进门,见陈菲靠在床头,只穿了亵衣,身上到处都是马冽留下的爱痕,看着不甘的低下了头。陈菲望着她的表情,心中冷下,脸上却漏了微笑,抱歉的说,“让妹妹看笑话了,昨儿将军不知怎么回事,弄的我现在都起不来。”说着又娇羞的笑着,云氏听了头低的更低了。   陈菲看着心里更是得意,拿了小玉准备伺候她穿的衣裳,只批在肩上,有懒懒的靠着,其实她早已起床,只是坐在屋里听见门外小玉跟她的对话,才又退了衣服,做到床上。“我今儿身子乏,就不起迎你了,望妹妹见谅啊。”   云氏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却跪下,哭诉道,“姐姐,您可得为妹妹做主,往日这府里的人欺负我也就罢了,可他们连柔儿的不放过。柔儿爱吃桂花糕,将军命府里天天准备着,可这几日问了厨房都没有。厨娘还说以后不备了,出来却看到那厨娘的儿子再吃,柔儿去要,那孩子不给,两小孩起了冲突,那厨娘见了不由分说,讲柔儿推倒在地,还骂咧咧的说。”   云氏难堪,不想再说,陈菲却不接了话,无奈云氏只得小声的说,“那厨娘还说,柔儿是贱婢所生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   陈菲听了佯装生气,坐直了身子,大声说道,“哪个下人这么没规矩。”才说了一句,又放缓了声音说,“不过,柔儿也是,为一桂花糕,就跟下人吵了起来,哪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子。这桂花糕,是我让厨房撤了的,平素里做了也没人吃,甚是浪费,若往后柔儿还要吃,你就让厨房现做好了。你们都是府里的主子,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让人看了笑话。”云氏听了甚是惊吓,却只得听头应下,又听她说,“今年冬天冷,我加了下人俸禄,突然多了那么大的一笔开支,总要有地方省些,各屋子里的奉银我都减了些,你也不必为些小事多心,若实在缺了就来找我要好了,我看看我屋里有没有多下的,挪点给你。也不要老是这么哭哭啼啼的,快过年了,晦气”说着摆摆手,似她就是晦气般,让她赶快下去。   云氏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见摆手,只得忍了委屈匆忙下去。 ☆、054 安家复起1    这一日,关雎宫。 秦宁刚用完早膳,见兰心匆匆的跑了进来,抿嘴笑,这丫头,最近越来越冒失了,“又怎么了。” 兰心看着她悠闲的样子,心中有些埋怨,这安美人去冷宫快两个月了,宫里除了马荣华都去“探望”过她一遍了,皇后虽未亲身去,听那边的人讲,说是皇后的贴身侍女在安美人刚被打入冷宫后,隔三差五的就去折腾折腾他。每每来报,婕妤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皇上那也奇怪,竟也不催她,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再不去,明年春天安家能按预期的回京吗? “冷宫的人托人传话过来,说又闹着寻短见了。” 秦宁听了淡淡的哦了一声,便不语了。 兰心大急,又不敢多言,只试探着问,“娘娘今儿可去外面走走?” 秦宁知她何意,也不答她,故意说,“后日腊八,太后会在长乐宫设宴,今儿让我过去帮忙看看的,我一会就要去。” 兰心虽急,但也知道分寸,不再言语,央央的下去了。 秦宁望着她的耷拉的背景,心下好笑,这傻丫头。 又过了两日,今儿腊八,太后设晚宴,凌瑄上午去了林府,午膳前便早早回了来。用好午膳小气了会,秦宁便准备去长乐宫。膳房送来了腊八粥,兰心不解问谁送的,答是婕妤让准备的。兰心纳闷,这种就要走了,怎么还要了粥。 秦宁唤她进屋,兰心看她已换好衣服,以为准备走了,正欲唤人去催催三皇子。秦宁向她摆了摆手,拿了个盒子给她。兰心打开看,是一副银饰,做工很精细,很是精美,不惊心下纳闷,疑惑的望着她。 秦宁轻笑,“不是整天催着我要过去么,我不便过去,你去,今儿兰溪跟我去长乐宫,待我们走了,你便小心着过去,把这东西给了她,还有那碗腊八粥,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兰心恍然大悟,那碗粥原来是给安美人准备的,又问,“还有什么话要带到吗?” 秦宁轻笑,打趣她,“该说什么话,皇上不早告诉你了么,你都腹稿了两个月了,不会这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 兰心知她玩笑,也不以为意。 待秦宁和凌瑄走后,兰心便寻了各空挡,避开人去北边冷宫。 到了冷宫,门外的那位老宫女见识她来,忙带她去了安美人的住处,低声在她耳边说,“前几日,又闹腾了,别我好说歹说才拦下的。” 兰心皱眉望着冷宫里到处杂草丛生,屋里遍处蛛网,问,“这几日有谁来过。” 老人摇了摇头,有些心疼的说,“许是都乏了,这半个月也没人来了。” 兰心点头,从怀里掏出碎银,柔声说,“姑姑辛苦了。” 老人忙答谢,将她带到屋里,便退下了。 兰心望着匍匐在满是灰尘的床上的安美人,很是感伤,前一刻还风光无比的人,下一刻便成这番模样了。 安青抬头见了是她,冷冷一笑,“都说秦婕妤不理世事,安儿万幸,还劳婕妤惦记着啊。” 兰心知她恐是以为她跟那帮女人一样是来笑话她的,也不多说,将粥和盒子放在桌上,欠了欠身子,“奴婢给美人请安了。”安青虽被打入冷宫,但皇上并未削了她的封号,此刻她虽落魄,但还是宫里的安美人。 ☆、055 安家复起2   安青见她向自己行礼,冷冷一笑,“兰姑姑客气了,您是秦婕妤前的红人,安青可不敢当。”   兰心也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淡笑着,直接道明来意,“奴婢是奉了秦婕妤的命令来探望你的。今儿是腊八节,在民间,今儿是都要一家团聚祭祖的,秦婕妤说,咱们宫里的女人特意吩咐我为你准备了腊八粥,还有这幅银饰是前段时间岭南藩王进贡来的,婕妤将她转赠于你了,以慰藉你的思乡之情。”说着,走进了她,将盒子递与了她。   安青不知她何意,接下锦盒,颤抖着打开,泪眼婆娑。   兰心见她情绪已有些激动,继续说,“秦婕妤还有话要让我转告你,她说,咱们这些女人,进了宫了,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得为着身后的家族着想,可不能一念之差,给家族惹了麻烦。”   安青愣住,家族,想起孤寂而死的祖父,年迈的父亲,还有不甘的兄弟,心下苦楚,又觉得懊悔,若真寻了短见,自己死了到不足惜,可安家连唯一的机会都没了,若这样,那安家岂不是要代代留在那岭南的小县了么。想着都觉得后怕,慌忙下了床,跪在兰心面前,拉着她的裙角哀求道,“谢谢婕妤教诲,是安青不懂事,怠慢了兰姑姑。”兰心忙要拉起她,她却不起身,哀求道,“兰姑姑,求你救救安青。安青是被冤枉的,那日是王美人,王美人说那日太后心情不好,不能穿了太素,在惹太后触景伤情。”   兰心听了,心下了然,这事果然跟王美人有关。这安美人心气高,与其他美人素来不合,唯独与这王美人走得近些,据说两人选秀时就很要好,没想到还是出手害了她。兰心见她不起身,只得低下身子,亦跪坐在她跟前,说,“安美人这是何故,兰心人微言轻,自是不能帮了你的。”   安青拉了她的手央求道,“姑姑是婕妤跟前的红人,宫里谁不知,皇上最爱的就是婕妤,只要婕妤在皇上跟前给我说句话,皇上定会听我的解释的。”   兰心拉开了她的手,起身,淡淡的说,“美人糊涂了,宫里人都知道,婕妤素来不与人深交,亦不会去管了那些世事,婕妤又怎会为您破了例呢?”   安青听着顿时失了力,跌倒在她腿边,满脸绝望,低语道,“安青自知低贱,不敢劳了婕妤,自是可怜了我那老父亲和我那可怜的兄弟了。”   兰心退后几步,只淡淡说了一句,“美人可真是糊涂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安青不知她所言何意,愣愣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一动不动。 ☆、056 安家复起3   安青跪坐在地上,怔怔的望着兰心离去的方向,整一个下午,一动不动。   直到傍晚,门口那老宫女给她来送饭,望着她跪坐在地上,慌忙过来搀扶,“娘娘,这是何苦呢,可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体,天冷地凉,可别烙下什么病根,即便以后出去了,也要受那病痛的折磨。”   安青听着,转眼望向她,眸中含泪,“姑姑是何人派来的。”   老宫女听了一愣,知自己失言,连忙转了颜色,说,“娘娘说的什么话,我一个老婆子,哪会是谁派来的。不跟你讲了么,我先前是浣衣院的,弄烂了宫里娘娘的衣服,被贬来这里看门的。”   安青直直的望着她,“别贬到冷宫,从未听说冷宫也有人伺候,是我糊涂了,竟连这都想不到。”说着转身呆望着门外的积雪,楚楚的问道,“姑姑,你若真怜我,就跟我讲了吧。是秦婕妤,还是马荣华?”不待她回答,又自言到,“是秦婕妤吧。”   老宫女望着她呆呆的样子,心下怜惜,长叹了一口气,将饭菜放了桌上,便转身,欲离去。   安青哭着,匐倒在地上,高声诉道,“她想干嘛?姑姑,求您告诉我,她要如何?”   老宫女听到她的哭喊声,有些心疼,未回头,道,“我只是一个下人,主子如何,我怎会知道,兰姑姑不是已经来过了么,您应该猜的出了,若实在不知,即便要问,您也应该去问婕妤,而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说着,顿了顿,又开口道,“娘娘,别的我不知,我只知道,若没有婕妤,您在冷宫,早已死过几遭了。”   安青听了,跪着爬了过来,抱着她的腿说,“姑姑讲的,我都明了,只是这会我已大乱,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姑姑即是婕妤派了来的,定是婕妤深信之人,望姑姑给安青指条明路吧。”   老人转身,扶她起身坐下,说,“娘娘说笑了,奴婢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办事,不敢多言。娘娘是聪颖之人,自会想通。若一时乱了想不通,慢慢想便好,主子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亦不在乎多等个几天的。”说完,便不再言语,转身离开了。   安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下默念她离去时的话语,等了这么久了?她等很久了吗?那这冷宫,亦是她安排的吗?想着心下大恨,死死的握紧拳头,秦宁,若真是因你,我才受了这么些罪,他日,我必定不会放过你。想着望着眼前的饭菜,低头使劲扒拉着,活着泪水下咽。   门外老宫女偷偷探头看她,见她已开始吃饭,知她已想通,心下便放了心。 ☆、057 安家复起4   几日后,关雎宫。已是深夜,万籁俱寂,秦宁洗漱完毕,却回休息,倚在床边,似在等人,屋内漆黑一片,  未点灯。没过多久,门外有声响。秦宁侧头细听,嘴角微微上扬,心道,终于来了。   来人推门而进,正要探到床边,却见床头有光亮,细看是秦宁。   秦宁打了火折子,起身,走到桌边,点了灯,屋内顿时明亮,照见来人,正是安青安美人。   安青有些惊讶,她竞还未就寝,敛了诧异之色,淡漠的问道,“婕妤这么晚还没睡。”   秦宁微微一下,坐下斟了杯茶,推到她空座上,手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边说“你不是也没睡么。”   安青蹙眉,问“你在等我?”见她淡笑不语,更是纳闷,“你怎知今日我会来,我特意等了姑姑睡了才离开的。”   秦宁轻笑,斟了杯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也不急着答她,直到见她有些局促,才开口说,“我不知道你今日会来,但我知道你定会来的。”   安青望着她悠闲的样子,有些后怕,若这是个陷阱,那这会,自己私自出冷宫,并将死无葬身之地,若严重,甚至会连累整个安家陪葬。   秦宁望见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知她在想什么,这丫头还是比较莽撞,这两遭罪,性子是收了不少,可牵扯到在乎的人和事,还是一样的不计后果。心下又想到,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微微叹气,轻摇了摇头。   安青见她这样,不知她在想什么,宫里人都说秦婕妤最不管世事,最无害,可她却越发的发现秦婕妤的可怖,能让皇上和太后都这般看重的,一进宫便被封了婕妤,身份甚至比薛皇后还尊贵,所生的三皇子又是最受皇上器重的,这样的一个人,这么些年了,却甘于屈居婕妤之位,从未有过争宠之心,这种人要么最良善,要么最狠厉,伪装的太好。   秦宁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半响才回过神来,觉得有些不妥,抬头望见安青站着,很是着急的样子,双手绞着手帕,若有所思,脸色越发的难看,心下知她怕是又在想什么了,起身,欲走进,问“你怎么了。”安青被她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见到起身,脸上顿有恐怖之色,往后退了几步。   秦宁望着她,轻笑,“我又不会吃了你。不用怕成这样。”说着也不顾她的逃离,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下,答了她之前所问的,“坐下吧,我等了你好几天了,从腊八那日便开始等了。”   安青只得坐下,握着她刚斟的茶,茶水有些烫,却正好暖了安青有些微凉的手。安青握着茶杯,不知是吓得,还是真冷,手竟有些微微发抖。   秦宁不知她是何意,伸手探了探她手的温度,安青还陷在刚刚的恐惧之中,突然被她碰了下,手一哆嗦,茶杯翻了,掉落在地,茶水打翻在秦宁手上,顿时起了一片红色,安青大惊,忙跪下。 ☆、058 安家复起 5   门外兰心自打安青进来后,一直在候着,听见有声响,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推门而进,见秦宁手被烫了,大惊,捂着嘴,不让自己呼出声音,回了神,立马找了药箱,为她敷了药。   秦宁望着她急急的样子,抽开正在抹药的手,安抚道,“不碍事的,你慢点好了。”   兰心听了,握着她的手,轻轻吹着,心疼道,“怎么不碍事,都快起泡了。”说着,又埋怨道,“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我们想想。”看了看一边跪着的安青,小声的嘀咕道,“要让主子知道了,定又要罚我们了。”   秦宁听了轻笑,“好了,敷的差不多了,给我去寻个手炉来。”   兰心扶着她的手,不凉啊,要手炉干嘛,皱眉问,“床上凉吗?要不要再添一床褥子?”   秦宁轻摇了摇头,说“不用,去拿吧。”待兰心下去后,望着仍跪在地上的安青,说,“你且起身吧,已不碍事了。”见她仍不敢起身,笑言道,“我好不容易等了你来,可不想俯着身子跟你说话。”   安青听罢不得已,只得起身。这时兰心也寻了手炉进来,见秦宁指了指安青,心下明了这手炉是为安美人准备的,走到她跟前,伏了伏身子,递与她,说,“安美人,捂捂手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安青手抚着暖炉,心下思绪万千,这深冬晚上,周遭一片寒冷,冷宫之人,自是不会有人为你准备冬衣,此刻自己已是一身狼狈,一路赶来,手脚已动的麻木了,这关雎宫虽缓和,却让人觉得寒意遍身,唯有这手上小小的暖炉,让她有一刹那的暖意,只不知这暖炉是否真能暖了人心。也知今日来,是有求于人,也管不了这秦婕妤有何目的,自己已是无路可退了。起身,跪下,哭求道,“往日是安儿不懂事,请婕妤,大人大量,救救安青。”   秦宁轻笑,看着她,说,“这么些天了,我以为你想通了。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安青望着她脸上终年挂着的淡淡的笑容,心下隐隐有些凉意,俯身一拜,“安青愚钝,请婕妤明示。”   秦宁听着微微一笑,抿了抿嘴,说,“你不是愚钝,是太过聪明,又太过小心。”   安青沉默不语,仰起一直低着的头,直直的望着她,问,“婕妤可有在乎的人。”   秦宁望着她,沉顿一会,说,“有,很多。”说完便望向桌上点着的灯,不再看她,脸上有悲伤一闪过儿。伸手,挑了挑灯芯,“所以我了解你。”   安青有些意外她的直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来之前便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一场交易。用自己和安家全部人的性命做的一场交易,赢了,日后便能光耀门楣,安家就能重回祖父生前的繁荣盛况,输了,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从此再无安家。而此刻的安家已是这般落魄,再坏亦不过是丢了性命。再不放手一搏,只怕过不了几年,安家就只能是平常的贩夫走卒了。   所以自己愿意搭上整个家族人的性命去赌一赌,只是希望这场交易能由秦宁先开了口,毕竟自己手里的筹码寒碜的可怜,秦宁未必看得上眼。若是由她开了口,那便算是她有求于自己,那自己的要价变可高些,他日无论成败,她亦不得亏待了安家。 ☆、059 安家复起6   秦宁自是了解她的想法的,倒是不在乎什么筹码不筹码,从始至终,安家亦不过是烨为自己寻了的后盾,也未觉得一个小小的安家,即便回了京,若失了林府的扶持,能承受得了陈家的反扑。只是,有点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子了,不屈的眼神,倔强的脸庞,有点像曾经的自己,望着她,仿佛望着年少时的自己。若有可能,日后,会与她走的近些,这冰冷的关雎宫也能多一位常客。不能算是朋友,多少是个同盟吧。即是同盟了,她便希望可以少些算计,少些猜疑,彼此间多些坦诚,平平淡淡的就好。   安青望着有些出神的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门外有声响传来,似有人走近,安青有些惊恐,却见秦宁回了神,冲她淡笑示意安心。   “主子,皇上来了。”兰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安青大惊,跪在地上,着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兰心刚说完,皇帝便推门而进,人还未进来,便说,“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柔和,安青愣愣的跪着,也忘了害怕,直直的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进屋。   皇帝亦看到了她,眼眸里平淡如水,没有恼怒,没有怜惜,甚至没有一丝惊讶,只微愣了一下,随后便转了颜色,如未见她般,从她身前走过,走到跟秦宁跟前,瞥见她有些微红的手,蹙眉执起她的手,不悦的问,“怎么回事?”   正欲唤门外的兰心,被秦宁拉住,柔声宽慰道,“不碍事了。”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微微仰着头,对他说,“去看看凌瑄吧,下午回来念叨你了。”   “好。”见她今日心情不错,他亦高兴,俯身在她额头轻吻下,便准备离开。刚走到房门口,却被人喊住,是安青。   “皇上。”安青心有不甘,自古君王皆薄情,果然如此,才不过几月未见,竟如陌人了,那秦宁呢,有这般纵容吗?即便亲眼看到她结党营私,也可以当作未看见,有这般宠爱她吗,那往日对宫里其他女人的那些甜蜜又算什么。不管不顾的开了口,“您未看见安儿吗?”   皇帝未回头,只淡淡了说了句,“若不想这辈子就在冷宫呆着,那便好好跟了婕妤。”说完,开了门准备出去。   安青心下悲凉,顿时跌坐在地,望着那人的背影,愤愤的说,“您就不怕有朝一日,我反咬了她?”   秦宁听了抿嘴轻笑,果然率真。皇帝顿时黑了脸,回头,冷冷的望着安青,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可以试试。”   话里的警告和冷冽让安青惊了心,亦死了心,若这一切只是秦宁的操纵,那自己尚有机会奋力一搏,只要重得皇上的宠爱,那即便是她秦婕妤日后也要让了自己三分。但是,若这一切,都是皇帝的默许,不敢在往下想了,俯身一拜,“我只求您二位的一句真话,这一切是否都是两位精心设计的。”   “与她无关,都是朕主意。” ☆、060 安家复起 7   安青心如死寂,含泪的双眸紧紧盯着眼前深爱的男子,讥讽道,“您就这么怕我记恨了她?”   皇帝听了冷笑,反问,“即便你记恨了她,你觉得,你能如何吗?”   如玉的脸上仍如往常般云淡风轻,眼里的狠厉,却让安青心下害怕,不觉得低下了头,暗自后悔自己的冲动。瞥了眼静坐在一旁的秦宁,那么恬静的女子真如她表面般的平淡似水吗?不言不语,不怒不喜。苦笑,早该知道这秦婕妤是与宫里众人不同的。早就听闻,这宫里除了宣室殿的几位皇上的亲信和昭阳宫的马荣华其他人是进不得这关雎宫的,也没人能召的秦宁出这宫,就连太后要召见,长乐宫的人也需经了宣室殿再进关雎宫。这宫里除了皇上还有谁能给她这般大的保护,而自己今日从冷宫出来,一路无阻,想必背后是有人清了路的。闭眼深吸了口气,忍了泪,认命吧,俯身下拜,行了个大礼,“请皇上放心,今后,安青必当为婕妤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皇帝望着伏跪在地上她,很是满意,“那就好,明年开春,朕会命人宣你父亲进京。”安青听了,叩谢,不再多言,本该欢喜,此刻更多的是觉得不是滋味。皇帝怕她还有别的心思,正欲再警告她几句,却别秦宁打断了,“好了。今儿本想与她聊聊的,倒被你打扰了。”   皇帝听了轻笑,眸里是一贯的宠溺,望着她说,“倒是我不好了?”却见秦宁笑盈盈的望着他,微微歪着脑袋说,“是的,还真是怪了你。”许久未见到她这般俏皮了,心下一阵悸动,眸里有些火热。   秦宁见状瞪了他一眼,起身,扶起安青,说,“今儿晚了,改日再与你聊。”又唤了兰心,命她先派人将安美人送回冷宫,好生照料着。兰心领命,带着安青下去,刚出门,又被秦宁叫住。秦宁拿着桌上先前的那个暖炉,塞在安青手中,说,“拿着吧,这冬日太冷,总要寻了样,暖暖身子才好。”安青不明她话里的意思,又听她低叹道,“人心亦是如此。”才明了,心下哽咽,不知该说什么。秦宁轻笑,松开了手,柔声说,“好了,去吧,与那冷宫告个别,天亮后,又是新的开始了。”   安青向她欠了欠身子,跟着兰心下去了,手里紧紧握着那暖炉,无论日后如何,手中的这丝丝的温暖,便是自己如今唯一的后盾,她说的对,今晚是要与那冷宫好好告个别,默默起誓,明日之后,再也不会让自己此般狼狈,此般任人欺辱。   秦宁待她走远才回了屋。刚阖上门,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低头闻着她的发香,身上一阵燥热,手抚上她胸前的柔软,胡乱揉着。秦宁任他在自己身上胡闹,轻拍了下他的手,“哎,你就不怕她日后得了势,真反噬了我。”   皇帝知她是玩笑,听了也不悦,一把扯了她的衣服,另一手重重的握了她的柔软,低头在她肩膀上重重咬着,闷闷的说了句,“除非我死。”秦宁吃痛,本有些恼怒他不知轻重,听了他说,心下一震,转头,主动寻了他的唇,厮磨了一番,嗔怪道,“胡说什么。”皇帝不让她离开,伸手按着她的头,动情的吻着,另一手一把将她转了身,扯掉衣服,搂在怀里,直到秦宁换不过气,才放了她,秦宁伏在他身上气喘连连,伸手恼怒的轻打了他。皇帝抓了她的手,抱起了她往床边走去,轻笑着说道,“不说,那就做吧。” ☆、061 重回储秀宫   一整晚安青静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天色渐渐发白,门外已有宫人连夜守着。毕竟今晚是最后一日了,谁都不想再生了事端。   安青紧紧握着那暖炉,炉内的炭火早已烧光,冰冷的炉子,反倒被她的手捂得有些温度。低头望着,安青轻笑,已不知是它暖了自己,还是自己暖了它了。这今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不甘在这度了余生,却又跳入了另一个漩涡?对于昨晚之事,想了一晚上,还是未想通。皇上既是这般宠爱了秦婕妤,那自然能保了她一生无忧,又何苦还要招惹了自己,即便是安家,已是这般落魄,还能起了多大的作用,何况还有太后,定会百般阻挠,只怕安家能否顺利回了京城都是个问题。实在想不通,那两位为何花了这般精力在自己身上。想了一夜,有些头疼,按了按眉,抬头望去,窗外微亮,卯时将过,过一会姑姑就要来送早膳了,罢了,罢了,不想了,如今的状况,已由不得自己了,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闭了眼,靠在床上,假寐了会,今日会有很多事,且好好歇息歇息吧。   一会,那老宫女便送来了早膳,安青忙起身,接下,“怎么还让姑姑来送。”   老人知她是何意,笑着说,“知美人今日要离去了,往后怕是就没机会见着了,是我央了门外的姑娘让我来的。您快坐下用吧,天冷,一会就该凉了。”说着扶了她坐下。   安青依言,用着早膳,突而想起,抱歉的问着老人,“您陪我这么久了,还未问过你的姓名。”   “无碍,美人太执着于自己的心境,自是不会太注意身边的人了,老奴姓文。”   “太过于执着自己的心境。”安青默念,望着老人,真诚道谢,“谢文姑姑教诲,安儿记住了。”曾经很愤恨这冷宫中唯一的温暖,竟然也是有目的的,而后,便想开了,她虽是受了他人的命令,却是真心待自己好的。望着她苍老的脸庞,心下有了帮她安度晚年的心思,想到便开了口,问,“姑姑可愿随安儿离开。”   老人听了,脸上笑意更浓了,难得她有心,也不枉自己真心待了她,这般知恩的人,日后怕是不会为难的婕妤的,笑着,摇了摇头,“谢美人厚爱,老奴在这边很好,就不劳美人操心了,美人好好照顾了自己就好。”   安青脸上划过一丝寂寥,“是我多事了,姑姑是婕妤的人,婕妤自当会厚待你。”   老人亦不多说,只道了句,美人多心了,便不再言语。而后又与安青聊了些别的,便下去了。   中午,巳时刚过,便有宣室殿的公公来宣旨,让安青搬回储秀宫。   用过午膳,便回了储秀宫。宫内已有人在打扫,坐在以前坐的主位上,望着跪着一地的人,心下冷漠,不知该说些什么,亦不知这底下可有能信之人,挥了挥手,让人都下去了。一路走来,对自己的“遭遇”已听了七八,说是今儿早上,皇上下朝后,路过储秀宫,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往日的恩爱,便下旨,让自己复了原位。心下好笑,有理有据,有因有果,不染关雎宫半分,皇上可真是煞费苦心。 ☆、062   一下午除了皇后、马荣华和秦婕妤外其余人竟都来了储秀宫。宫里的人可真是千百变啊,想想那会才进冷宫,这些人也去探望了,极尽冷嘲热讽,那些污言秽语至今仍在耳边嗡嗡作响,转眼就能笑靥如花的在这与自己闲话家常。还有王美人,她竟也能堂而皇之的坐在这屋里,想着便一阵恶寒,伸手微微抱紧自己。王美人看见了拉了安青的手,一脸关切的问,“妹妹冷了?可是这屋里的丫鬟照顾不周。”说着又伸手掩了嘴,笑道,“妹妹这也不能全怪她们,你不在宫里的这几个月,她们倒乐得轻松,怕是都懒惰了。”众人听了皆抿嘴轻笑。   安青听出了她的讽刺,若是以前这会怕是已经坐不住了,指不定还要赶了她出去,她是了解自己的,所以才会故意激自己,今儿这么多人看着,才出了冷宫第一天若又与她起了纷争,怕是又离那冷宫不远了。想着,亦轻笑,似不经意般抽出了自己的手,说,“还真是,一时间没人管了,还真都不知道规矩了。”一旁的丫鬟听了,都下跪请罪,安青拂了拂手,“好了,都起吧,各个都仔细着了,若还有人这般疏忽,就要罚了。”众人听了忙叩谢,忙有人为她递上外衣,又有人斟茶倒水,来来往往,一时间屋里好不热闹。   这时,宣室殿的公公,送来了皇帝的赏赐,十几个宫人捧着进了屋,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奇珍异物,望的人眼花缭乱,又宣了今晚皇上会来储秀宫用晚膳,众美人看了自是嫉妒,满脸笑容的道喜,眼里皆是恶狠狠。安青自是不会在意,本就想打发了她们,却苦于想不到借口,这下好了,待宣室殿的人走了后,便笑盈盈的对着众人说,“谢谢各位姐姐来望了安儿了,本该好好招待的,可各位都看见了,我这宫里还乱的很,还要准备晚上的晚膳,就不留各位了,改日安儿去各个姐姐宫里道谢吧。”   众人听了,虽是愤恨,但也无法,都起身离去。安青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心下冷笑,想看我安青的笑话,以后怕是难了。王氏,我曾受过的,我定千百倍的还了你。   夜已黑,安青坐在桌边望着满满一桌的菜肴,已等了半个时辰了,呵呵,才第一日,明日这宫中又该如何说自己了,丫鬟小舞匆匆跑来,俯身愤愤的说,“听前头人说,半道上遇上了王美人,去她那了。”安青听了失笑,王美人,哼,没想到自己曾想真心相待的人会步步紧逼,“撤了吧。”起身,踱进卧室,躺在床上,好累,不来也好,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相对,知了真相,已没了爱恋,定不会如再往常般对了他,那些恩爱是不会再有了,亦不想让他再碰了自己,就让我独自一人过了残生吧。闭眼,渐渐入睡。 ☆、063   半梦半醒间,听的门外有人说话,细听是说皇上来了,轻笑,不是在王美人那么,怎还会来的。直到听得有人进门,才惊醒,望得来人,忙起身跪下。   皇帝径自进屋坐下,望着她匆匆起身跪下,让她起身,“不是说了朕会来吗?”不是责怪,亦不是询问,只是淡淡的陈述,没有半分感情,如玉的脸上,如往常般和煦,眸中亦如往常般淡漠,若不是亲眼所见,无法想象关雎宫内那个柔声细语的人便是眼前这位高贵疏离的皇上。安青啊安青,不是已经想通了么,何必再乱了自己,闭了闭眼,睁开已如他般没了情愫,起身,为他斟了茶,说,“臣妾以为您不来了。”   皇帝轻笑,伸手抱了她,俯身欲吻上,安青望了他眼里没有半丝**,猛地推开,跪下,“请皇上赎罪。”   皇帝没有准备,被他推了个踉跄,微怒,冷哼,“怎么?脾气也见长了。”见她伏跪在地上不语,也不愿与她多言,径自躺在床上,闭了眼,冷冷的说,“自己寻了地方休息吧,只要不出这房就好。”   安青望着他拧着的眉,心下有些疼惜,那么淡漠的男子,是爱惨了关雎宫的那位吧,明明深爱她,却怕她受了嫉妒,只得偶尔去望了她,还要夜夜与不爱的女子欢愉,该是有多无奈。起身,坐到床边,伸手为他轻揉着太阳穴。   皇帝没阻了她,任她为自己按摩着,开口说道,“不要再花心思在朕身上,若你能安分的辅了秦宁,你要的朕定会都给了你。若你有了其他的心思,朕定会让你后悔终身。”   “皇上何必这般防范安青。”   “你是要放在她身边的人,朕岂会不防。”   安青听了苦笑,“皇上疑人不用,而且不必时时提醒您是如此爱婕妤,女人都是会妒忌的。”   皇帝听了,抓了她的手,冷哼道,“哼,你是聪明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清楚。”说完,松开她,顿了顿又言,“你虽是我选的,但她却看上了,她喜欢身边的人都简简单单的,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掂量掂量清楚。朕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安青手被松开,继续为他轻轻按摩,听着喃喃道“看上了?”   皇帝轻笑,舒了眉头,无奈的说,“呵,我也没想到,许是你这性子吧。”   安青望着他,这句话他未用“朕”而是用了“我”,他自己知不知道,只有在提到秦宁的时候,他紧锁的眉才会舒开,冷冽的脸上才会又了温度。我的性子,就这般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性子,还会有人喜欢?伸手大胆的抚上他的眉头,说,“您这般爱她,日日夜宿她人之处,就不怕她恼怒了你。”   皇帝一顿,半响才说,“她不在乎。”   安青纳闷,不解的重复了他的话,“不在乎?”   皇帝自嘲的笑笑,“她永远是这样,不怒不喜,不争不闹,还时常劝了我,要雨露均沾。”   安青有些意外,脱口而出,“她可像个主母。”说完,才后悔自己的失言,忙道,“臣妾失言了。”   原以为会被呵斥,却见他淡淡笑着说,“无碍,后位,她怕朕为难,或者是真未想过,这么些年了,从来没跟朕提起过。” ☆、064 秦远   安青听了无语,想必婕妤也是太爱他的,不忍他为难,宁愿委屈了自己。也死了心,这般相爱的两个人,眼里心里是再也容不下她人的,“婕妤也是为您着想。”   皇帝听了,会心一笑,似想到了什么,说“小时候可不是这样,调皮捣蛋,没少给我添乱。”说着睁开了眼睛,眸里竟是笑意,道,“跟马雯两人带着她那妹妹没少干出格的事,林丞相极疼她,我又纵着她,还有她哥哥和马冽庇护着她们,那时候朝里都流传着,宁可惹着皇后公主,可别惹着丞相府的那三位小姐。”   安青望着他闪亮的眸里,亦感染了他的兴奋,荣华兄妹她是知道的,林丞相的那位千金亦又耳闻,哥哥?好似未听过,随口问道,“未曾听说婕妤还有哥哥。”   刚说完,便道不好,皇上眸里的笑意,暗暗敛去,脸上微微有了悲伤之色,轻叹气,“秦远,死了。”望着她暗自懊悔,轻摇了摇头,说,“不怪你,是朕先提起的。”说着,又正色提醒,“日后,万不可在婕妤面前提起。”安青连忙沉声答应。   皇帝似乎陷入了思绪,似自语般说道,“知道吗?那个人有多厉害。朕虽年长于他多岁,又生于皇家,却不得不承认是不如他的。风华绝代,讲的便是他吧,年纪轻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于文,尽得林丞相毕生之真传,于武,二十年华已是我朝骠骑将军,若还在世,那一战回来,便是大将军了。”   安青望着他脸上溢出的淡淡笑意,幻想着,那该是怎样的人啊,能让天子这般怀念了他。风华绝代,该是怎样的人能配得上这词。   皇帝望着出神的她,轻笑打趣道,“青儿听了,可别爱上他哦。”   安青微微红了脸,羞道,“皇上说笑了,青儿只是遗憾,未曾与这般美好的人见上一面。”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美好,他够的上这词,“你该庆幸未遇见,见上了,怕是就放不下了。那时京城名伶里面流传着一句话,叫一见秦远误终身。”   安青听了对他更是感兴趣,转而想到他的逝世,淡淡的低喃道,“那秦将军过世,要有很多人心伤了。”   皇帝听了,脸上僵住,回想起了那段痛苦的日子,“林丞相在病床上趟了大半年,若不是因为听到宁儿病危,强忍着熬了过去,怕是那会就跟着阿远去了。这么些年了,时好时坏,原本健朗的身体,怕是熬不了几天了。”   安青听了,有些惊讶,“婕妤病危?”   “刚生完凌瑄就闻此噩耗,受不了晕过去了几次,半年间精神恍恍惚惚的,后又听信了传言,悲愤交加,差点就走了。”皇帝紧紧锁了眉,似又回到那段担惊受怕的日子,空洞的眼神,怔怔的望着床顶。   安青不敢打扰,半响才挺他说,“好了,睡吧,我累了。”望着他脸上掩不住的忧伤,知他不愿再提,按下心中疑惑,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躺下。 ☆、065   一连几日,皇帝皆在储秀宫过了夜,外人只道是安美人复得了宠。却不知这几夜两人都是在整夜的聊天。   大多时候是他讲,安青默默听着,听他讲他们第一次在林府的见面,那年他尚未封为太子,她亦不过是八岁的孩童,听他描述着阳光明媚的日子,她拉着妹妹,奔跑着撞上了前来寻太傅的他,明晃晃的笑容,机智的言语,如精灵般闯入他的视野,如那日的阳光般暖人心脾,让他那般的措手不及,那般的欣喜若狂。听他讲幼时的她是如何的调皮捣蛋,惹的他的东宫不能安生,又是如何的目中无人,惹得当时还是太子妃的陈皇后对她咬牙切齿。听了他是如何纵着她,宠着她,又如何算计了她让她也爱上自己。听了他讲述两人一路走来遇到的各种坎坷,各种算计。。。   望着他讲述时的神采飞扬,这般的感情该是多么的刻骨铭心啊,宫中的那些女子,再如何出彩,在他心中亦是不及她的半丝的,那便是爱吧,深入骨髓的爱恋。渐渐的对他的爱恋转为崇敬,这样的男子世间是少有的吧,这般的高高在上,又这般的用情至深。心下又对秦宁敬重了几分,能得了这样的男子的挚爱,应该亦是不同寻常的,那么娴静如水的女子,那般淡雅,为了挚爱,亦能跳入权利的漩涡,敢爱敢恨,值得敬重。   心下叹息,女人果然是很奇怪的生物,听着听着,没了嫉妒,反正生出了要为他们守护爱情的心思。如此这般刻骨铭心的爱情,此生自己怕是遇不上了吧,女人都是这样吧,不忍美好的东西被破坏了,就让自己来守护了这般美好的爱情,这般美好的两人吧。   这一日,午后,小憩片刻后,安青独自坐在房中,望着桌上前些天秦宁差人送来的广寒兰。秦宁是极爱兰花的,关雎宫里有个花房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兰花,什么季节的都有,她也是会侍弄的,冬日里,那些兰花都开的很好。回宫第一夜侍寝后,皇后、婕妤和马荣华,都遣人送来了贺礼,皇后送的是一对玉如意,马荣华送来的是金步摇,皆是贵重之物,唯秦宁送来了这广寒兰。宫人们那会还对此有些不满,她却甚喜,遣人搬进了卧室,尽心照料。这广寒兰长在南边,气候温和处,京都少有,这盆花自是珍贵,况且古人时常以兰会友,难不成她真如皇上所言是喜欢了自己的。   安青望着那广寒兰,想到了那两盆文殊兰,已没了当时的愤恨,慧心一笑,还真是巧啊,因为兰花对她生了记恨,又因为兰花欣喜连连。想着出了冷宫已有几日了,也该去探望探望她了吧。想着便起身,差人拿出了当日兰心送去的那套银饰,亲自戴上,披了风衣,出门去了。 ☆、066   来到关雎宫,一路进门,畅通无阻,守门的公公见了她,竟未通报,就让她进了门,安青颇有些意外。直到主殿,门口兰心望见了她,向她行了礼,便带她进来内屋。秦宁正在屋里刺绣,望见她来,淡然一笑,未停下手中的活,问“坐吧,外头可冷?”   如老友般,没了客套,没了寒暄,虽淡淡的,却暖人心脾,安青寻了张靠近她的座位坐下,“还好,来的时候瞅见都开始融雪了。”   秦宁听着抬头望了望窗外,欣然一笑,“恩,快开春了。”说着又望向她,问道,“快过节了,屋里的东西都开始准备了么?”安青摇了摇头,秦宁望见她脸上有些不自在,心下了然,放下手中的针线,轻拧了拧眉心,唤了兰心进屋,问,“屋里谁在置办年节的事?”   兰心不知她何意,如实答道,“这会兰溪在置办呢。”   秦宁点了点头,吩咐到,“你去跟兰月说一声,让她等会跟安美人去了储秀宫。”转而又对安青说道,“我先让兰月去帮衬几日,我已让李明为你寻了几个伶俐的丫头,差不多该到了。屋里的那些人,你看着,该换的就都换了。”兰心听了知了她的意思,忙下去准备。安青眼眶一热,要起身叩谢,秦宁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别见外了,往后有事,就来讲与我听,若不想寻我,就差人去找李明。”   安青听着,低头浅笑,答,“哪会啊,只求您别嫌了我烦就好。”   秦宁望了她,呵呵一笑,说,“我这宫里啊,寂的很,巴不得寻两个人来烦烦我的。”   安青听了浅笑,静坐一旁打量她绣得锦帕,明黄色的,一看便知道是谁用的,难怪前两日见着皇上的帕子与别的有些许不同,且极为宝贝着,原来是出自这里啊。   秦宁见她望着锦帕,也不扭捏,拿着问她,“还能入眼吧。”又笑了笑说,“坐不住,一年也绣不了几样东西。进了宫,无聊了才学的,以前哪会这个啊。”   安青望着她脸上洋溢着得淡淡的笑容,道,“您绣的,再不好他也宝贝着的。”   秦宁听了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她,转而又明了,笑呵呵的说,“这都被你发现了。”   安青怕她误会,忙急解释,“这日我与皇上什么也没发生。”见秦宁蹙眉望了她,忙又说,“这几夜,皇上尽与我讲了你们以前的事。”   秦宁听了皱了皱眉,“我说怎么昨日来这莫名其妙讲了些以前的事。”说着,又拉了安青的手,问,“他是不是竟说我调皮捣蛋来着。”   安青觉得她这样甚是可爱,也才觉得像极了皇上所讲的那个顽劣骄纵的大小姐,不过忙摇了摇头,否认。   秦宁不信,斜睨着她冷哼道,“你尽帮着他。”   安青强忍着笑意,忙摇头,“我可不敢。”   秦宁自是不会信她,咬牙切齿的说,“等会我自己问他。”   “问谁?”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男子径自进屋,随手关了门。安青还未来得及行礼,瞥见一块帕子摔在皇上身上,是秦宁把绣了一半的锦帕甩了过去。皇帝一把接住,有些意外今儿个是怎么了,还跟自己发起了脾气,很是欣喜,偏头寻问一旁的安青,安青冲了他摇了摇头,无奈忙过来哄到,“怎么啦,谁惹着你了。”   安青从未见到他此般讨好的样子,憋了笑静站在一旁。秦宁瞪他,问,“你是不是跟青儿讲我幼时调皮的事?”   皇帝大惊,忙望向一旁的安青。安青忙摇头,被她的一声青儿叫的暖了心。皇帝安了心,哄着秦宁说,“哪能啊,你多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哪会调皮捣蛋啊。”见她仍不信,心下微急,正好凌瑄回来了,进了屋,他瞅见,忙换兰心准备晚膳,又唤了安青留下一起用膳。七言八语的才转了秦宁注意。   安青在一旁抿了抿嘴,使劲憋着笑。凌瑄望了望天,心下纳闷,今儿是怎么了,酉时还未到进要用完膳了? ☆、067 最后的宁静   日子就这般看似平静的过着,转眼便过了年。这个年过的很安心,安青会时常来关雎宫坐坐,陪陪秦宁,秦宁偶尔会被她逗得乐呵呵,笑容比往常多了很多,兰心她们望着都很开心。节间,宫里有各类宫宴,凌瑄不宜外出,只得呆在宫里,闲事会听安青讲些岭南的风土人情和一些民间的趣事。凌瑄性子虽冷淡,但对新奇的事却极感兴趣,谈吐亦不俗,见识又比一般皇子公主广,安青很是喜欢。加之安青也才十八岁,与墨家兄妹亦聊得来,知了他俩身世,愈发的疼惜了她俩,尤其墨秋,古灵精怪的,很是讨喜,渐渐地便把墨秋当成妹妹般疼爱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太后要在长乐宫设宴,秦宁自是不得不参加,本准备元宵那天去林府陪了舅父的,无奈只得提前十四那日便去了。午后准备出宫时,正巧安青来了关雎宫,见他们要出宫与家人团聚很是羡慕,寻常宫人进了宫,就难与家人再见面,更何况,她的家人都远离京都,触景生情,脸上亦发的悲伤。秦宁知她思念家人,亦不忍让她孤单一人,想把她亦带去林府,自是虽无人敢查她的马车,但被随行侍卫看见了总有不妥。墨秋献计将她打扮成宫人模样,混出宫去。安青听闻能出宫去,自是高兴,哪还在乎打扮成什么样,随了兰月怎么折腾,兴冲冲的跟着秦宁去了林府。   此行安青总算见着了听了千百遍的林老丞相和林淑,林相如想象般的那般睿智,儒雅,只是身子骨已不太硬朗了,与她们聊天,时常的讲着讲着便要闭目养神番,至于林淑,那便是真正的世家小姐吧,美丽,大方,贤惠,周到,更比秦宁多添了几许恬静。倒是那个小小姐令她很是意外,小小年纪,谈吐大方,待人接物皆不俗,极是聪慧,稚嫩的脸上依稀能看得出承袭了母亲的绝美倾城容颜,长大后定是个祸害。   晚膳时,皇上竟也来了,一家人如寻常百姓人家一样团团圆圆的用了晚膳,几位孩子的童言童语时常惹得大家开怀大笑,气氛祥和,很是温馨,安青心下想着,若是那位风华绝代的秦将军尚在,这一家子该是何等的欢乐啊,大概这便是人生吧,总会有缺憾,总不会十全十美了的。   正月一过,墨家兄妹便按照林丞相的意思,被送到了韶华山智宇老人那边。马冽本想亲自送了去,林丞相已不宜太过张扬阻了他,何况他亦知道师父只怕仍不愿原谅自己,去了亦只会徒惹他老人家不快,只得作罢,派了卫将军袁朗护送。众孩子虽不舍,但亦都明白其中缘由,只得忍了离别之苦,送走了两人。   三月皇帝下旨宣岭南梅县县令安阳回京养病,又为其父安廷尉翻了案,念其三代忠良,封其子安明廷尉丞,辅助廷尉岳大人主管刑狱以及审判案件。   廷尉丞廷尉司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职。   这一圣旨在朝内顿时起了轩然大波,太后自是反对,但后宫不得议政,只得与皇帝念叨几次,皇上只听着却不予理会,太后无奈,苦于陈家不在京都,朝内无嫡派,只得作罢。御史大夫刘大人乃陈家亲信,以恐廷尉司众人不服在朝上公然阻了几次,无奈廷尉岳大人并无异议,也只能作罢。   如此一来,朝中众人皆明了,安家怕是要复起了。 ☆、068   这一日,马雯终于坐不住了,匆匆独自一人来了关雎宫。正巧安青在与秦宁讲安家父子后日便可到京都。   马雯不待人通传,径自推门而入,兰心未拦住,紧跟着进了屋。马雯望着洋溢着笑容的两位,脸色更难看了,不待安青向她行完礼,冷冽的打断,“出去。”   兰心望着她脸色不善,担忧的看了看秦宁,秦宁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心出去,转头对立在一旁的安青柔声说,“你先回去,安心歇着。”安青抑不住欢喜笑着向她行礼离开,经过马雯身边时,亦欠了欠身子。马雯冷哼,待她出了门,反正把门摔上。   秦宁不在意,伸手为她斟了杯茶,淡淡的说道,“这又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马雯不答她,在她对面坐下,抿了口茶说,“她来这来的很勤么。”   秦宁浅笑,“怎么又对我这关雎宫上了心。”   马雯见不得她这般疏离的样子,啪的一下放下茶杯,大声说道,“我何时对你不上心,倒是你,越发的瞒了我了。”顿了顿,深呼了一口气说,“听说正月那会都把她带到林府去了。”   秦宁冷了脸,冷笑着说,“怎么我这关雎宫都有你的人了。”   马雯吼道,“我没这能耐。”又自觉得口气不善,喝了口茶,放低了声音说,“出宫的时候那么多侍卫跟着,你以为都瞎了眼的,都捅到长乐宫的老婆子那里去了。”秦宁蹙眉,抬头轻拧了拧眉心,叹还是让人发现了。   马雯望着她累极的样子,也不忍再说她,又觉着现在的形势实在是乱,挪了个位置坐到她边上,说“那人正想着法,把陈家往京都拉呢,你这会把安家弄回来干吗,你嫌林府不够乱是不是。”见她似不再听,抓了她的胳膊,靠近了她说,“你想干嘛,你要干嘛你跟我说啊,何苦千里迢迢的去寻了这个安家。”   秦宁挣开她的手,起身,踱步,理了理思绪,说,“我能想干嘛。”   马雯嗔的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她边上,说,“你还要瞒我,哪儿都不放,就放在岳恪手下,这不是伯父的意思?”   “你都说了是舅父的意思,我又怎会知道。”   “你够了。”马雯高声打断,身子微微发抖,瞠目望着她,说“你有事瞒我?这么些年了,我哥从未回过韶华山,也很少去林府,这会子伯父都这样了,摆明了就是临终托孤了,不找我哥,却千里迢迢要扶安家。”   秦宁听了顿感无力,扶着桌子,跌坐在椅子上,撑着身子,闭了闭眼,压住心中的恨意,“你想太多了。”   马雯正欲再说,门被人用力推开,望去,竟是皇帝。皇帝见秦宁神色憔悴,心下大怒,赶忙走过去,轻搂入怀,紧紧拥着。   马雯望着他神色匆匆,朝服都未换下,冷笑,“您这速度可真是快。”   皇帝不悦,冷声呵斥道,“出去。”这么些年他从未这般冽声对她说过话,马雯愣住。秦宁轻拉了拉他,皇帝缓了声对她说道,“都是朕的意思,你要问就来问了朕好了,她累了,你先回去。”   马雯见他神色不悦,也知秦宁若不想说,任凭自己再问,亦问不出什么,愤恨的离开。   秦宁软了身子,快要跌下,皇帝忙抱起她,进了卧室,将它放在床上,抚着她苍白的脸庞,很是心痛,“若是不想见她,我下旨。”秦宁捂了他的嘴,轻摇了摇头,“算了。”望着他尙身着朝服,知他是下了朝就匆匆赶来,推了推他,说,“我休息下就好,你去忙吧。”   今日朝上刘御史仍极力阻扰安明回京,又借机重提了陈家回京之事,甚是头疼,沈易尚在宣室殿等待,实无时间陪她,小坐一会便匆匆离开。 ☆、069   二日后。安家举家终到京城,岳恪亲迎,皇帝赐城南府邸,一时好不荣耀。   稍事整顿,隔日一早便由岳恪带着去了林府。安家父子深谙官场之事,去年才闻安青被打入冷宫,一家人着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料三个月未到,安青复位,安明高升,皇帝亲自下旨为祖父平冤,准举家迁回京都,任凭安青一人不会有如此大的荣耀,背后定又高人相助。安家虽远在岭南,但对京城之事,一直有所耳闻,马、薛两家皆与陈家结了亲,定不会出手相助,唯有林府,况且这几日安青在家书中多次提及宫内秦婕妤对她照顾有加,这“照顾有加”定不是单单的生活中的照顾吧。信中未直言定是怕落入他人之手,招致祸端。这秦婕妤是林丞相侄女,而林丞相又是岳恪的恩师,回京路途遥远,这一路上岳恪派人精心照顾,严谨护送,甚至亲自相迎,若单单是奉了旨意,公事公办,定不会此般亲力亲为,这样一来便知今日安家复起,皆是林丞相之意。   听闻林丞相常年身体不适,甚至有传闻已时日不多,此时扶起安家怕是为了身后之事吧。官场之上,自是不会有无缘由的相助,况且京城不似岭南,单凭安明一人,能否保的家人周全都成问题,唯有依附了林府,相辅相成,安家才能真正荣耀,也才能保的安青在后宫再不会任人欺辱。如此一来,回京头一件大事,便是来探望了这位恩人。   几人来了林府,沈易亲自出门相迎,安阳恐恐不安正欲行礼,被沈易扶住,“伯父见外了,父亲身体不适,不能亲身相迎,请见谅。”   安阳听了更是受宠若惊,自己不过年长于沈易十多岁,他又是当朝丞相,兄弟相称已够是殊荣,而此时一声伯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子微微有些颤动,瞥了瞥身旁的儿子。   安明侧身扶稳了老父,示意他安心,又转身向沈易作揖,道“沈兄,请”,扶着父亲进府。   沈易望着他落落大方,有勇有谋,很是满意,与岳恪相视一笑,一道进了府。   林丞相在院内,躺在躺椅上暖暖的晒着太阳,闭眼小憩,林淑和若兮在一旁陪着,望见他们进来,若兮跑向岳恪,唤恪舅舅。林丞相听闻睁开眼睛,问,“恪儿来了?”林淑扶他坐起,低声言,“安家父子来了。”   岳恪放下若兮,唤了恩师,又问林淑,“外头风大,怎么不在房中休息。你身子也不好,别染了风寒。”   “哼,真当我是弱不禁风了。”林丞相不满的哼哼。   林淑好笑,这父亲愈发的跟个孩子一样了。岳恪亦笑,恩师这会话语清晰有力,还能与他们玩笑了,看样子这几天身子不错,也放了心,伏低了身子,指了安家父子说,“这是安家父子。”   安明见状忙下跪行礼,“安明拜见林老”   安阳亦要下跪,林丞相忙使了沈易扶住,“小辈们行个礼也就够了,你坐着吧。”又唤安明起身,道,“老了,这身子不行了,也不能远迎。这一路上可好。”   安明站在他身侧答,“谢林老挂念,路上有岳大人照料,都安好。”   林丞相听了笑着打趣道“别把我叫老了,唤世伯就好。”又对安阳说 道,“安廷尉之事我有耳闻,当年我也是力不从心啊。”   安阳闻言,黯然伤神,“此番多亏林丞相相助,父亲九泉之下也安了心。”   林丞相听闻,脸上也有了感伤之色,摆手说,“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这么年了,委屈了你们,这会都回来了就好。”对着安明说,“以后跟着岳恪好好学,你祖父可是百姓人人称颂的好廷尉,可不能给他蒙了羞。” ☆、070   安明沉声应下。林丞相望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他对安阳说,“一表人才,很有安廷尉当年的风采啊。”又问今年多大了,可有娶亲。安明一一答来。   林丞相听了,沉思片刻道“二十三了,可以娶亲了啊。”拉了他,问安阳,“可有中意的人家了。”   “没有,这刚到京城呢,让他先跟着岳大人好好学学,娶妻之事,不急。”安阳笑言道。   林丞相听了摇头,“哎,二十三了,不小了,你啊给他留意留意,看中我派人给你说去。”安阳听了笑呵呵的忙答谢。林丞相拉了安明说,“趁我还能走动的时候,赶快寻一个,也给我沾沾喜气。”   林淑听他又讲这些不吉利的话,埋怨的唤他,林丞相听了,忙说,“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当着你师哥的面可别数落了,一会他要讲不停的。”   岳恪听了轻笑,“是该说。”又哄道,“今儿喜庆,可不能讲了晦气的话。”林丞相听了连声答应,又对他说,“你跟沈易两个也给安明留意留意,看看朝中有谁家的女儿还在闺中的,寻个适合的。”岳恪应下,安阳听了,忙连声感谢。   林丞相望着安明,话不多很是沉稳,往后有他辅佐沈易和岳恪,也可以放心了,拍了拍他说,“往后有了空闲,来与我说说话。”又转头对安阳说道,“望着这些小辈啊,也觉着自己年轻了。”   安阳笑呵呵的附合。几人又聊了片刻,林丞相渐有倦意,岳恪望着怕他累着,扶他躺下,“您歇着吧,我再带他们四处看看。我午后再来望您。”   林丞相摆了摆手,说,“你忙你的,我这没事,别惦记着。过几日岳阳、岳婉回来了,让他们过来陪陪我就好,年纪大了,就惦记着这几个孩子了。”见岳恪听了点头应下,又对沈易说,“你去找皇上,准安美人与她父兄见上一面。”   安阳听了感激的答谢。   林丞相说无碍,“那孩子伶俐的很,正月那会宁儿还把她带到府里来的,我那侄女心气淡,往后在宫里,还要劳烦她多帮衬帮衬。”   安明听了颇感意外,妹妹已入宫近一年,竟还能出宫到了林府,到底何事,希望真能见上一面,好好问问。宁儿?就是那位秦婕妤吧?她能随时出宫?还带着青儿,真与青儿交好?还是有其他目的?听闻她膝下有一皇子,难道是为了皇储之争?林府势力遍布朝堂,林丞相又受众人敬仰,皇帝也极为敬重他,这么一个显赫的家族,怎会寻了这般落魄的安家,单是因为安家与陈家的宿怨?未听说林陈两家有何恩怨,此时扶了安家,不是摆明了得罪了陈太后一家么,实在想不通。   父亲年事已高,身体又不是很好,已再经不起任何风波了,倘若在岭南,亦能安享晚年,而此番回了京,虽还了祖父身前的夙愿,但不知老父能否经受得住这京城的险恶。为父为家自己唯有拼劲全力,眼前这些人,此番亦不知能否深信,这偌大的京城,唯有与妹妹商量了,真不知能否见上一面。   众人又寒暄片刻,安家父子跟着岳恪离了林府。 ☆、071   这一日上午马雯又来寻了秦宁,兰心望了她来,蹙眉。马雯经过她跟前的时候特意停下,笑睨着她,说,“今儿我来寻你家婕妤去园子里晃晃的,可别又去把皇上找来了。”   兰心听着低头不语,秦宁在屋里听见了,踱步到门口,倚着门说,“你又来寻她不是了。”   马雯望着她今天气色不错,笑着说,“我哪敢啊。兰姑姑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我可得罪不起。”兰心知她是气那日匆匆去寻了皇上,亦知她也不会真怪了自己,只嘴上不饶人,不理她,对着秦宁说,“我去外头望望。”   秦宁看着抿嘴轻笑,马雯有丝错愕的指着兰心说,“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大了。”   “好了,人都被你气走了,进屋吧。”秦宁招呼她进屋坐,却被她喊住,“出去吧,今儿园子里有戏看。”   秦宁见她故作神秘的样子,笑问,“又怎么了?”   “今儿据说有外臣进宫啊。”马雯狡黠的冲她眨了眨眼睛说,“你该知道是谁。”望着她敛了笑容,靠近她低声说,“据说这会御花园里除了你我和储秀宫的那位,后宫人差不多聚齐了。”   “怎么回事?”秦宁蹙眉,思索片刻又问,“他们不会经过那条路。”   马雯望着她,心想她果然知晓,没好气的说,“李明派去领路的人被姓薛的拦住了,换了她的人。”   “她想干嘛?”   “不知,不过御花园的东边可就是长乐宫。”马雯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见秦宁要出去,忙拉着说,又急又恨,“你慢点,还跟我说没事,都这般急躁躁了。”望着她身上只随意穿了件外衣,头发也没绾,气狠狠的说,“你穿这样过去,你想宫里的人都全知道安家与你有关。”说着,大声喊了门外的兰心,“兰心,给你主子换衣服。”   兰心急忙进园,拉着秦宁回屋换衣服。马雯跟着进去,不紧不慢的跟秦宁说,“不必这么着急,老婆子晌午在佛堂,不出门。那两父子,也该让他们受点苦头,此般贸贸然就进了宫,以为这是岭南啊。”说着,又没好气的继续,“我不管你是什么缘由,我也不问了,但那人终究是外人,不能尽信。”见秦宁听进去了,才再开口,“以后定是要面对大风大浪的人,若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你也可以省点心力,不必把时间浪费在这一家身上。”   秦宁听了觉得有理,也不再急冲冲,任着兰心提她绾发,问“你又怎么知道的。”马雯冷哼一声,秦宁望着她满脸得意的样子,心中了然,笑骂道,“你也真有能耐。”   马雯听了洋洋得意的说,“那是,除了你这关雎宫我没放人,还有哪没我的人。”   秦宁笑,睨着她问,“皇上那也有。”   马雯也不瞒她点了点头,说,“我这是自保,没准哪一天就把咱们怎么了,我不为我着想,我等为我哥想着。”   秦宁轻笑,她倒实在,转了转眼眸说,“你不怕我跟他说了。”   马雯瞪了她一眼,瘪瘪嘴,不在意的说,“说好了。”说着又一脸痛心的样子说“我估摸着已经被他察觉了,前段时间被赶到外屋去了。”秦宁听了哈哈大笑。马雯伸手拧她,“你这丫头,就偏着他。”   秦宁笑呵呵的去挡了她,说,“你多心了。你还怕他能怎么着你们兄妹。”   马雯冷哼,搂着她说,“你长两个心眼,这会很多事都由不着他,瑄儿已经这么大了,也该为他谋算谋算了。伯父已这样了,说难听点,朝里多少人都眼巴巴的等着他走呢。”   秦宁脸上有悲伤划过,眸里含着泪水,点头道,“我知道。”   马雯伸手为她拭了眼中的泪,哄着说,“好了,走吧,去看看那安家父子究竟都多少能耐。” ☆、072 进宫拜见1   安明带着老父一早便在宫门外等候,宫门内外有很多禁卫军在把守,黑压压的一片,很是威严,两人常年在岭南,自是从未见过这般阵势,安阳略显得有些局促,安明倒还镇定,扶着老父轻声安慰。   远远看到一位内侍匆匆赶来,门口侍卫与之招呼,唤陈公公。“陈公公,怎会姓陈,岳大人路上再三说了接应的公公姓赵。”安明望着那位内侍走向自己,心下不禁起疑。   “安大人,赵公公临时有事,李总管让我来领二位去见安美人。”小公公低着头说道。安明望着他恭顺的样子,不再起疑,扶着父亲跟着他进了宫。那位陈公公低着头在前面带路,安明自然未看到,他转身时嘴角擎着的那抹讥笑。   安明跟着那位小公公后面,越走越觉得奇怪,外臣进宫探望宫人,一般都是避了宫内主道,走边上小道的,怎么这会这位公公竟往繁华的地方走。“陈公公。”安明出声唤他,无奈那位公公越走越急,怎么唤都不停,眼看着似乎就要到某个园子了,不远也传来阵阵女声,安明大急,放开老父上前一把抓住那陈公公,不料那陈公公竞有些身手,与他打斗起来,安明大叫不好,私闯禁宫,也是杀头之罪。想着不觉得下了重手,无论如何这会必须抓住这位陈公公,若让他跑了,没了对峙,这会怕是有来无回了。不想那小公公见自己越来越招架不住,转了方向一掌劈向安阳,推了他一个踉跄,安明大急忙过去扶老父,别那贼人钻了空子,往身后跑去,一会就没影了。   “谁在那里。”一声女声喝道,安明闭了闭眼,还是未躲过,扶着父亲起身,那女子望清他俩,放声大叫,引来宫人一片,宫中侍卫亦围了过来。安阳完全不知是何状况,吓得瑟瑟发抖,安明一把扶住了他,低声说,“父亲,镇定。”望着不远的人群里面有几位贵妇,一望这打扮便知是宫里的娘娘,刚刚尖叫的那位也应该是,望着她脸上虽有些惊恐之意,但嘴角噙着淡淡的讥笑,心下明了今儿怕是被人算计了。   “乱喊什么,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人群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安明忙拉着父亲低下头,宫里的人,都是皇帝的女人,做臣子的是不能窥视的,若不然再安上一条亵渎娘娘的罪,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安明眼角瞥见一身着红色衣服的女子被几人簇拥着走到前面,宫人们见着了,都下跪行礼,唤皇后娘娘。安明立马拉着亦下跪。   皇后走到他跟前,“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宫闱。”   安明心中冷笑,什么都不问,立马就定罪,这位皇后,便是刚与陈家联姻的薛太尉的妹妹吧,今儿这事是她授意的吗?为何?急于向陈太后邀功,还是为了对付林家,或是她与妹妹有何过节?妹妹年前无故被打入冷宫又是为何? ☆、073 进宫拜见2   望着渐渐走近的裙摆,不在犹豫,沉声道,“微臣安明参见皇后娘娘。臣与家父奉旨进宫探望安美人。”   “安明。”皇后念道,“抬起头来。”   安明按住身旁瑟瑟发抖的老父的手,“微臣不敢。”   “不敢?”皇后冷哼,“私闯宫闱都敢,怎么连来个头让本宫瞧瞧都不敢了。”   “皇后明鉴?”安明俯身叩首,说,“臣与家父跟着陈公公。”   “陈公公?”不待他说完,皇后便打断问下一旁的丫鬟,“敬事房里又有新人来了吗?”   “奴婢未听说。”   “去问下,顺便查下今儿是谁值勤。”皇后吩咐道,有提了声对众侍卫说,“既然是来探望安美人的,那就散了吧,待本宫问过后,再作定夺。”   众侍卫听命皆散去,宫女们也都退下。安阳以为无事,再加上已跪了一下,腿脚已有些麻烦,正欲起身,却被安明拉住,冲他摇了摇头。皇后见状冷哼,心道,还算个明白人,对周围众美人说,“今儿难得众位妹妹都在,去花园的凉亭坐坐吧。”众美人听了都道好,跟着皇后去了凉亭。   方才那位惊呼的便是戚美人,打从进宫就与安美人不合,又是薛皇后的远房表亲。且见她站在那冷冷的望着地上跪着的两人,嘴边噙着一丝讥笑,御花园的凉亭是太后从佛堂回长乐宫的必经之路,这会看那安美人再如何嚣张。想着,唤道,“来人,把这两私闯宫闱的人压过去,皇后娘娘要亲自审问。”说着便转身,去追了皇后,众美人见了忙闪身让她,都知她是皇后的表亲,可惹不得。戚美人扶着皇后,冲她笑了笑,皇后心中了然,抿嘴向凉亭走去。   皇后领着众位美人坐在凉亭闲话家常,亭外安明父子已了一会,春日的阳光虽非毒辣,但久跪着安明已微有些头晕,望了望身旁的老父,已满头大汗,跪着的身子已摇摇欲坠,撑着地的双手已在微微发抖。安明只得微微靠近了他,让他倚在自己身上,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猛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父亲。”是安青。   安青望着满头汗水的父亲,湿了眼睛,欲拉着父亲起身,安明一把握住她的手,对着她摇头。   “哥哥。”安青噙着泪望着他,感受到抓着手臂的手又紧了紧,望着那张坚毅的脸,渐渐松开了欲拉起父亲的手。敛去泪水,走近凉亭,跪下,“参见皇后娘娘,不知家父所犯何罪,惊扰了娘娘。”   皇后望着她满是不甘的脸,心下冷笑,“未曾惊扰本宫,不过是私闯宫闱,被侍卫逮住了而已。”   “私闯宫闱,家父奉旨进宫探望臣妾,何来私闯之说。”安青正跪着,不卑不亢的问道。   众美人见她来了,都不言语,皇后起身,走到安青面前,问道“妹妹进宫也有一年多了吧?”见她不支声,继续说道,“不短了,虽未恩准与家人见过面,可也应该知晓,外戚进宫不应走内宫吧。”   安青闭眼,已大约能猜到今日发生了何事了,周遭不见内侍,怕是无了对质了吧,“因有内侍带领,可讯问敬事房。”   皇后轻笑,“已派人去了。”   “已有近半个时辰,为何迟迟不见来人。”安青望着她慢悠悠的样子,想到父亲已跪了这么长时间,不禁怒问。   皇后动怒,冷了脸,问道,“你在质问本宫。”   安青知她是故意的,亦不敢多说,压了心中的怒火,伏下身子道,“安青不敢。”   皇后冷笑,知她不敢妄为,呵斥道,“那就跪着等着吧。”   安青跪着,迟迟不见有来人,见皇后仍在悠闲的与众美人闲聊,时不时的冷笑望了自己,站在她身边的戚美人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望了望天,辰时将过,此时皇上仍在早朝,李总管是断不会过来了的,赵公公怕是一时半会也寻不到,倒是太后,怕是快礼完佛,要回长乐宫了。心下大急,此亭是回长乐宫的必经之路,今天皇后是意在此吧,若太后看见父兄,真不知该如何收场。自从出了冷宫,承了盛宠,宫内众人早已把自己当成眼中钉,这会是指不上有谁可以帮自己了,唯有秦婕妤,只是她不理宫中世事,也甚少出关雎宫,怕是也指望不上了。闭了眼,渐渐有些绝望。   “今儿这园子里怎么这么热闹。”一道慵懒的女声传来,安青惊喜的回头,望了来人,掩不住的笑意爬上脸庞,是秦宁。秦宁冲她安心一笑,安青明了,敛了笑意,回过头安静的跪着。   “天气暖和了嘛,都赶着出来捏花惹草了啊。”马雯在秦宁身后摇摆着走了过来,指着跪在地上的安青,故作惊奇的说,“咦,那不是安美人么,怎么跪在地上。”又瞥见安明父子,再问,“这两位是。。。”   众位美人见识她两,纷纷起身行礼,“秦婕妤,马荣华。”   秦宁摆手示意众人起身,走向亭中,马雯跟在身后,向皇后微欠了欠身子便寻了座位径自坐下。皇后自是不敢多言惹了她,冷冷的望了她一眼,笑着走向秦宁,轻挽着她坐下,笑盈盈的问,“妹妹今儿怎么有空出来了。”   不待秦宁说话,马雯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众人皆不知她为何意,疑惑的望着她。“都说了,在关雎宫呆着吧,看吧,一出来就坏了别人的好事吧。”   “你胡说什么。”皇后脸上挂不住,呵斥道。   “她向来不饶人,您理她做什么。”秦宁笑着打岔。皇后这才缓了脸色,道,“是啊,妹妹就是这嘴不饶人。”马雯冷哼一声,不理她们,自顾自的品起了茶。 ☆、074 进宫拜见3   安明跪着,听着几人的对话,已猜出是谁,马荣华,便是大将军马冽的妹妹了吧,这般刁钻,倒如传言一样。秦婕妤,秦宁,林丞相那声宁儿仍在心底,这般慵懒的声音,不似皇后那般咄咄逼人,亦不是妹妹那般柔和惹人怜,却别有另一番风味,想抬头望了望她,却深知此乃不敬,只望见紫色长裙裙摆处镶着的彩色蝴蝶从眼前掠过,淡淡的宁人的香气沁人心脾,似一根琴弦撩拨起心底淡淡的情愫。   王美人亲自替秦宁斟了杯茶,秦宁抿了口,问皇后,“安美人这是怎么了。”又蹙了眉问,“怎么还有外臣在。”   皇后知今日之计怕是要有变故了,心下也摸不准秦宁今儿是不是特意来为安青解围的,只得往实说,“那是安美人的父兄,说是来进宫探望安美人的,可不知怎么的,来了内宫,也没见领路的公公。”   “哦。”秦宁疑惑的问,“可是这样?”   安青听她问,忙回头唤了哥哥。安明了然,向她行了礼,道,“臣与家父跟着一位姓陈的公公进了宫,行至内宫,觉着不妥,正欲相问,不料那宫人与臣动起了手,推了家父,臣无暇顾忌,让那宫人钻了空,逃了去。”   “好了,好了。”皇后怕秦宁深究,打断了安明的话,不耐的说,“一路上都无人瞧见那姓陈的宫人,不知真假,今儿众人兴致都好,就不再追究了。”有对着安美人说,“还不与你父兄下去了。”   安美人知她这般轻易放过自己,定是因为秦宁深究,咽不下这口气,又怕再拖延了,真遇上太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且慢”秦宁出声制止,“竟有内侍敢带外臣入内宫,无论是谁的意思,都为大不敬,必要深究。”皇后笑着又要阻止,秦宁沉声唤了贴身的两个丫头,“兰心,去敬事房查了记录。兰溪,去宫门外把今儿值班的侍卫带来。”   众美人见她这般,亦有些坐不住,今儿这事,虽未明说,但大家都明了,是皇后要找安美人的茬,都以为秦婕妤不理世事,难得瞧见她这般严肃的追究,甚感意外。都在传言,安美人自打出了冷宫,就与她走了极近,原以为这秦婕妤性子淡,安美人再怎么巴结,怕是也不会多待见了她,可今儿这阵势,分明是要为她,讨了公正。   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无奈秦宁说的句句在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戚美人开口说话了。这戚美人仗着是皇后的远亲,在宫中自认为高人一等,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又从未与秦宁交过手,只以为她是个安顺的人,急于想办薛皇后出口气,笑道,“婕妤,可真是的,皇后都在这呢,还未发话,怎的您倒准备严查了。”   那意思摆明了是秦宁逾越了,安明怕秦宁为此惹了麻烦,有些担心。皇后听了大惊,忙向戚美人眨眼,无奈那戚美人根本看不见。   秦宁听了,淡笑着正眼望了她,却听马雯笑出了声,众人不知她又要如何,却见她突而又敛了笑。皇后见她冷了脸,忙出声呵斥戚美人,“跪下,掌嘴。”   戚美人不知何故,怔怔的望着皇后,见皇后冷了脸色,方慌忙跪下,道“臣妾该死。”   马雯冷冷望着两人,说道,“是该死。晓儿,掌嘴。”晓儿领命,扇了戚美人。戚美人大怒,尖叫道,“马雯,你是何身份,竟敢打我。”晓儿听了,本已停下的手,继续扇着。戚美人大叫,想起身,却被宫人死死按住。   皇后看着气白了脸色,却不敢发作,只能跟秦宁道,“难得碰见两位妹妹,别让她饶了咱们的兴致。这太后快礼完佛了,可别被她看见,惹了她的不快。”话中分明有警告的意思,安青听了大惊,秦宁不动声色,短期茶杯,品茶。马雯笑道,“太后?皇后不知,今儿无尘师太来了佛堂,太后这会正听她在讲经呢,今儿估计会在佛堂用斋。”   安青听了安了心,静跪着,再不多言语。皇后听了却惊了心,今儿个要弄巧成绌了。兰心匆匆赶了回来,李总管竟跟了来,皇后大惊失色,没想到他竟然来了。秦宁见李明来了,心知接下来已无自己何事,全权交给李明就好,坐着低声与马雯细语。   李明给众人行礼,“皇上听闻此事,觉得身为蹊跷,让奴才过来协助娘娘,皇上说了,若有人从中使乱,请皇后重罚。”   众人听了都大惊,此事竟然惊动的皇上,都自觉的闭了嘴不再言语。戚美人刚被掌完嘴,听了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拉了拉皇后的衣摆,皇后甩开了她,人是秦宁派去寻的,这会要下旨要她来重罚,这摆明了是故意的,心下叹了口气,这事若包不住。。。瞥了瞥脚下的戚美人,对李明说道,“本宫定当重罚。”   兰溪也领了禁卫军的卫尉丞过来,下跪行礼,“末将参见众位娘娘。”   待皇后唤他起身,李明上前指着安明父子问,“田尉丞,今日可在宫门外见到二人。”   “两位大人一早便在宫门外等候,后来是由兰林宫的陈公公领着进宫的。”   众人听了皆望向戚美人,戚美人大呼,“你胡说。”   “末将句句属实,请总管明察,宫门外众侍卫皆可作证。”   李明示意他无需再多言,换了侍卫,命令道,“去将兰林宫的陈公公寻来。”又问身旁跟着的一位公公,“今日为何没去宫门接两位安大人。”   小公公急忙跪下,“奴才该死,今日本准备去宫外,却被戚美人拉住,说皇后屋里丢了东西,让奴才去查。”   李明听了呵道,“大胆的东西,皇后屋里失了东西,可轮到你去查。”   小公公听了连连磕头道,“奴才该死。”   皇后听了知这会自己时说不上话了,掌了戚美人的嘴,骂道,“还不如实说了。”   戚美人愣住,低喃了声表姐,又招来了一个耳光,望着皇后恶狠狠的脸,知今日这事要摊在自己身上了,低眉不语,伏跪在地,道,“臣妾知错了,请娘娘开恩。”   那边两个侍卫压着一公公正向这边走来,那公公嘴里仍不时的高喊着,“美人救我,美人救我。”安明抬头望去,正是那位陈公公。 ☆、075 进宫拜见4   “闭嘴。”皇后惨白了脸色,大声呵道,“来啊,把这贱奴拖下去仗毙。”   陈公公仍高喊着,戚美人救我,被侍卫拉了下去。众人都苍白了脸色,戚美人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秦宁蹙眉,马雯乐得看好戏,笑盈盈的望着皇后,看着她准备如何处置戚美人。   李明也沉默的站在一旁不语,单为这等事就仗毙了一个下人,这惩罚似乎太过了。不过既是她自己的人,他也不用为那奴才唏嘘了,只看她怎么罚了安美人,今儿这事也就了结了。   戚美人拉着皇后的裙摆,不停的道,“臣妾该死,请皇后赎罪。”皇后望着伏在地上的她,迟迟不言语,她在等,等有谁能开口为戚美人求情,那样自己能顺势轻罚了她,只是望了众人,那帮没用的东西早已吓得苍白了脸色,李明又在,自是不敢多言的,马雯,那不加掩饰的一脸窃笑,不添油加醋,已要万谢了,唯有秦宁,不喜惩罚,又能在李明前面说得上话的。望了望她,一派悠闲的样子,似周遭无人一般,心底有丝绝望,那安青与她走的极近,戚儿方才又出言顶撞了她,她亦非是表面般良善,怎还会为戚儿求情。这会唯有放手一搏了,闭了闭眼,道,“来人,将戚美人打入冷宫。”戚美人顿时跌坐在地。   马雯挑眉,这么重,望向秦宁,秦宁轻轻一笑。李明诧异,这也太重了吧,望着放下茶杯,就要起身的秦宁,心下了然,皇后是在赌,赌秦婕妤定会出声制止,此番若打入了冷宫,于她只失了一个可使唤的人,而戚家会认为是因安美人才被打入冷宫,那薛、戚两家更不会让安家安稳了的。   秦宁心中明了她这是苦肉计,只是亦清楚皇后赌得起,她赌得起,安青却赌不起,冲着跪在地上的安青无奈一笑,悠悠起身,踱步道皇后面前,望着皇后已缓了的脸色,心下叹息,开口道,“这也太重了。”笑着扶起了戚美人,“都是自家姐妹,往后若有个不快的,吵闹两句就好,可不能再连累了娘家人。”说着松开了她,唤人将安家三人皆扶起,敛了笑意,道,“咱宫里的女人,哪个没有顾忌的家人,将心比心,若是你的父兄平白的遭人陷害,跪了一上午,你可受得了。”   戚美人在一旁低泣不语,皇后自是听出了她言语中浓浓的警告之意,陪笑着说,“是啊,所以本宫觉着这会该重罚。”   秦宁淡笑道,“是得重罚,不过念她初犯,不若就罚她禁足三个月,不得出了兰林宫,可好?”   禁足三个月?皇后顿住,脸上的笑容僵住,这也不轻啊,不过已无法,原以为秦宁会顺势做个人情饶了她,没想到,只得附和着说好。心下却满是恨意,差了人把戚美人压回兰林宫,不顾李总管还在,便借口有些不适回宫了。   李明待她离开,对众人说道,“好了,众位美人也都散了吧。”又转身对安青说道,“安美人,好好与父兄叙叙吧。”   安青自是欢喜,跑到父亲身边,望着父亲满是大汗,心中甚感委屈,搂着父亲泣诉,一旁丫鬟见状,忙提醒她回宫再叙。安青这才止了泪,回头冲秦宁感激的笑了笑,欲开口与她道谢,却苦于马雯、李明皆在不能与她言语了。   秦宁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微笑示意她先回宫,安青了然,扶着父亲回了储秀宫。那淡然的一笑,晃晃的印在安明心里、脑里,久久挥之不去。   马雯见李明迟迟不离去,便知他有话要去秦宁讲,起身,说道,“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先回昭阳宫了。”   秦宁轻笑,瞟了她,嗔骂道,“阴阳怪气的。”   李明俯了身子道,“荣华多虑了,皇上下旨要在关雎宫用午膳,让奴才先去候着。”   马雯瘪嘴道,“那更没我什么事了,先走了,明日再去寻你。”说罢转身离开。   秦宁也不再与她多言,亦回了关雎宫,李明在身后跟着。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秦宁开口问。   李明知她是问自己,沉默了番道,“如娘娘所料,若不是无尘师太留住了太后,这会怕是要闹翻了。”   秦宁知晓,若是太后看见了安家父子,不管有谁作证,今儿安家父子私闯宫闱这罪名是坐定了,幸亏无尘师太留住了她,幸亏烨考虑周到,就怕今日之事会生变故,早就邀了无尘师太今日入宫授经,心下暖暖的,嘴角微微扬起,又问,“今儿皇上有事?”   “无事,只过来与您一起用膳。”   秦宁点头,差人先下去准备。   储秀宫。安青扶着父亲坐下,为他拭了满脸的汗水,蹲下轻揉他久跪的膝盖,眼里噙满泪水,丫鬟竹心替他们上了茶,上了餐点,说,“美人与大人们好好聊聊吧,我去门外守着,有事唤我。”说罢,离开并替他们掩了门。   安明见她离开,方问,“她可信?”   安青伏在父亲怀中泣诉,抬了头答他,“可信,都是秦婕妤下令让李总管亲自挑的。”   安明听了有些诧异,想到那抹紫色的身影,临别时那淡雅的一笑,明晃晃的,似乎还在眼前晃悠,一时没了言语。安青只当他在沉思,也不顾他,腻歪在父亲怀里。   安阳笑呵呵的轻拍她,说,“好了,好了,怎还跟个孩子一样,起来与你哥哥好好讲讲。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的这么大的圣恩。还有怎么会被打入冷宫的。可有事?”   安明听到也回了神,心里大骂自己,她是皇帝的女人,又是这般尊贵,不是自己可以遐想的,当务之急,应该先顾了安家,要先在京城站稳了才好。 ☆、076 进宫拜见5    安青将进宫后的事,挑了些一一与他们讲来。安明听了对秦宁又好奇了几分,问道,“那是说我们进京是皇上的意思。” 安青摇头,道,“也有可能是林丞相,是谁提议的我不清楚,但此事皇上是一早就做了打算的。”望了眼父亲,再开口说,“皇上与我明说了,这都是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安明惊呼。 “是。”安青沉声答道,“皇上已言明,让我们助了婕妤。” “助婕妤。”安明默念,“她有林家,又与马家交好,何苦要找了我们。” “我亦不知。”安青摇头道,“她与马家兄妹自幼一起长大,却不知为何,愈发的疏远了,可能是因为顾忌马夫人是陈家人,抑或又有其他,我始终琢磨不明白,为何皇上要舍近求远,找了我们。”沉默片刻,似想到什么拉着哥哥说,“可能与秦远有关。” “秦远?”安明纳闷,不知是谁? “是他哥哥,秦将军的儿子,林府的舅少爷?”安阳不确定的问道。 安青点头,沉声答道,“是,忌讳的很,皇上与我说过他一次后,几次严令不得宫中提起他。” “这般忌讳。”安明诧异,正想着出宫后去查询一番,却被安青打断,“哥哥不可妄动,听闻整个林家,都忌讳的很,尤其是现在,林丞相身子越来越差,切不可在林家人面前提起。” 安明明了,林丞相的身子,已受不了什么打击了,是万万不可在惹了心伤的,默念,“秦婕妤。” 安青明白他的意思,露了淡淡的笑意道,“哥哥放心,秦婕妤是真心待我,她性子淡,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的,若看不上,便直接不搭理的,断不会做这些口蜜腹剑的事。” 安阳听着便放了心,“那就好,林丞相教出来的孩子,定不屑做那些阴暗的事的。” 安青附和道,“秦婕妤带我极真,皇上说了,她性子淡,既认定了我们,就不会再怀疑,他亦希望我们真心待了她。”安阳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安明有一瞬间的恍惚,喃喃道,“皇上这般宠她?” 安青低头轻笑道,“不是宠,那应该是爱了吧。”抿嘴笑,“皇上是看着她长大的,自幼就与她走的极近,他们之间是早就认定了的。” 安明寂寥的笑了笑,那般美好的女子,应当配得上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安阳焦了心,问,“那你怎么办。” 安青不想瞒了他们,直说,“我被他们打动了,我愿意尽我最大的心力,去守护这份感情。”望见安阳一脸不忍,微微靠在他怀里,握着他的手说,“他们这般,我是无论如何都插不进的,与其惹人生嫌,不若与他们处好关系,亦能助安家。” 安阳轻搂住她,叹息道,“那岂不是要委屈了我的丫头。” 安青微微仰了头笑着道,“他二人定不会亏待了我们的。” 安阳微微叹息,眼下这情况亦只能这样了,世家女子亦不会各个幸福的,表面虽风光,为家为父为兄,自己的幸福,只能卑微的排在最后头。自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歩了那些世家小姐的后尘,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若是她嫁入了寻常人家,凭着安明倒也能为她争了一些光彩,亦能成为她牢固的后盾。只是这皇家,各个尊贵无比,实非安家能比的,况且圣心难测啊。 望着他俩,安青不忍他俩担心,笑盈盈的说,“好了,难得见一面,用完午膳再回吧。”说着换了门外竹心,准备午膳。 父子儿人陪她用完膳后,又聊了许久,在念念不舍的与她道了别。 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京城险恶,宫内宫外都让人忧心,安青心烦,送走他们后,将自己关在屋里,一下午都未出门。 关雎宫。 午膳时,皇上来陪了秦宁用午膳。进屋只见秦宁在等,便问,“瑄儿怎不在?” 秦宁起身迎了他,吩咐兰心布膳,才答,“穆念陪着去袁朗那边了。” 皇帝点头,扶她坐下,“墨家那两孩子不在,他要觉得冷清了吧。” 秦宁听了笑着点头,道,“是的,没人陪他了怪无聊的。” 皇帝伸手为她理额边碎发,低柔的说,“不止他没人陪,你这也冷清了很多。” 秦宁握了他的手,轻靠在自己脸上,说,“是的,少了墨秋那丫头吵吵嚷嚷,反而觉得不习惯了。” 皇帝顺手将她搂在怀里,这关雎宫本就冷清,被他围得严严实实的,甚少有人能进来,这再少了两个孩子,她要更觉着无趣了,不忍她太寂寞,“你要想他们了,我派人接他们回来就是。” 秦宁靠在他怀着,微微摇了摇仰着的头,“不要了,都长大了,也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也能帮衬帮衬瑄儿。” 皇帝也不再坚持,沉声说好,轻啄了她明眸,笑道,“那我以后多来陪陪你。”见秦宁点了头,才扶了她,说,“先用膳,这般晚了该饿了吧。跟你说了几次,不用等我,就是不听。” 秦宁听着他的絮叨,轻笑不语,曾几何时,这个凛冽的男子变得这般患得患失,絮絮叨叨了,有丝幸福感在心底划过,一时想起了一句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若能一直这般平平静静的,该有多好。只是这宫中的宁静,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吧,想到今儿上午之事,李明还未来得及跟他细讲吧,觉得该与他言语了一声,“今儿上午。。。” 才开了口,却被他打断,“这些事你想怎么处理,跟李明言语一声就好,若不想管,就扔给他。”请拧了拧她的鼻尖道,“现在陪我用膳,不要讲这些扫兴的事。” 秦宁了然,放下端着的碗筷,搂了他,轻啄了下他的嘴唇。皇帝微微有些诧异,难得再见她这般俏皮的样子,抓着就要离开了的她,一阵急吻,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松了她,含着她的耳垂,低语,“你在点火。” 秦宁趁他不备,一把推开了他,正坐道,“我要吃饭。”说着不理他,端了碗,径自用起了膳。 皇帝无奈瞪了她一眼,恶狠狠的说,“吃完饭再收拾你。” ☆、077   几日后,皇帝便正式下旨任命安明为廷尉丞,事已至此,众人再反对亦无义了。   陈家的动作愈来愈频繁了,汝南王陈铭进宫探望了姑姑陈太后,声泪俱下的哭诉了,父亲生前为不能回京的遗憾。太后动容,想起幼弟惨死,兄长也已归西,只剩自己孤独一人独存于世,唯一的儿子又因为早年的那些事愈发的不搭理自己了,心下悲凉,几次寻了皇帝,暗示了想念陈家之人,皇帝明了她的意思,也不明言,只说了,若想念可宣他们进宫探望。太后不忍才缓和了的母子关系再僵着了,不敢多讲,秘密派人去见了刘御史。   刘御史早年是陈太尉的家臣,自然了解太后的意思,且陈铭与他见面,也讲明了,陈家是必定要回了京城的。刘御史对这位少主自然是言听计从,纠结了陈家的几位旧臣,几次在朝堂上明言了此事,无奈沈易、岳恪皆不表明态度,马冽却大力反对,薛太尉也只跟着打哈哈,皇上以陈家这几年虽无过亦无功,提携入京,怕朝中众人不服为由驳了,以后再议。   春末林丞相生了场大病,请了无数名医,皆束手无策,太医都明了已病入膏肓,却无人敢直言,只道是受了风寒,要好生养着。马冽派人连夜上了韶华山,去请了智宇老人。智宇本闭门不见,直到来人言明了林丞相病危,才匆匆跟了下山,亲自为他号了脉,施了针,林丞相虽醒了,但智宇老人却明言,若好生养着,可过今年冬天。众人听了皆大哀,无奈生老病死,就素是他们手握通天权利的人亦无法改变了的。   消息不胫而走,满京城都是林丞相即将归西的消息,陈、薛两家听了皆蠢蠢欲动。宫内皇后趁皇上不在,寻了安青的不是,虽只罚了安青,矛头却直指秦宁,太后的默许下,竟要搜查关雎宫,若不是马雯赶到,皇后就要拿着太后的懿旨闯了这关雎宫。皇帝回来后大怒,若不是秦宁拦着,怕是要翻了她的椒房殿。   朝堂上,薛太尉驳了沈易整治河工的提议,这提案是皇帝与沈易亲自讨论制定的,却无由的被薛太尉驳了,皇上本是气愤,哪知刘御史又提了陈家之事,皇上大怒,仍了折子,怒喊,“陈家想回京,除非朕死。”说罢气冲冲的下了朝。朝上众人皆愣住,薛、陈两人面面向觎,不知该说何是好。   消息传到后宫,太后忙唤人来寻了皇上,皇上明言,若再提陈家之事,今后便不再踏入长乐宫。太后听了大惊,怒火攻心晕了过去,皇帝只派了太医好生看着,亦重申了,“在朕有生之年,是断不会让陈家再回了京的。”   至此陈家之事才告一段落,秦宁这几日担忧林丞相之病,已累倒在床上,又为这些烦心事扰的不得平静,皇帝见她这般憔悴,心下大痛,紧搂着她静静陪着。   秦宁抚着,他搂着自己的手臂,喃喃的道,“烨,若你不是皇帝,那该多好。”   皇帝知她心中难受,纵有再多的话,也不愿再与她多说,只道“能遇见你,是什么都好。”   秦宁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溢出,伸手抱住了他。两人紧紧相拥,静坐,一夜无语。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林丞相的身子时好时坏,庆幸的神智尚清晰,初醒过来的时候便为凌瑄亲点了几位少傅,秦宁知晓,已是这般情形了,更不能怠了凌瑄的课业,又列了一个名单,让秦宁一起给了皇上。   皇帝看过名单后,亦明了,这些人是丞相惊心挑选的,都是些后起之秀,虽非身处要职,却各个才华横溢,胸怀抱负,只是因为没有显赫的家世又不阿谀奉承,不被人重用。今后万一发生皇储之争,这些人将是凌瑄最有力的后盾。想着心下大痛,林丞相这一生都在为自己出谋划策,倾尽全力,从自己还是皇子起,而现在都这般了,还在为凌瑄殚精竭虑。有了这份名单上的人,再加上沈易、岳恪和林丞相的那群门生,只要不出意外,皇位便可安心传给凌瑄。蹲下,唤了凌瑄到跟前,抚着他粉嫩的小手,将这份沉甸甸的名单交与他,说,“拿好,这是你外公留给你的。”   凌瑄紧握着这份名单,稚嫩的脸上有些坚毅,坚定的看着他,沉声道,“父皇,外公说您是二十岁即的位。等我二十岁的时候,您便可以带母亲去云游。”   “好,记着,这是你答应我的。是你给我和你母亲的承诺。”   望着父子俩对话,秦宁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凌瑄,痛哭。皇帝伸手将他两人都搂在怀里,心下虽痛,但能这般紧紧拥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真好。   盛夏,午睡后,太阳不那般毒辣,林淑遣人将躺椅摆下浓密的树荫底下,扶着老父在树荫底下微微晒着太阳。太医说,不能长时间关在屋里,要带他出来晒晒太阳。林淑在一旁为他扇着扇子,若兮跑来腻歪在他身边。   林丞相抬手轻拧了下他的鼻尖,“我的小若兮,没人陪你,你无聊了。”   若兮半趴在他身上,嘟着嘴说,“墨言和墨秋不来了,瑄哥哥来了,也匆匆就走,都没人陪我了。”   林丞相望着她委屈的小脸,笑呵呵的道,“瑄哥哥课业很重,不是还有若琦陪你么。”   若兮听了瘪了瘪嘴,“哥哥愈发的老成了,比瑄哥哥还老成,管东管西的,兮儿不喜欢他了。”   林丞相听了哈哈大笑,林淑也好笑,轻轻给他拭了头上的细汗,道,“那日她跟新来的师傅调皮,被若琦逮住,好生的教育了一通。”   若兮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趴在林丞相怀中,林丞相轻抚了抚她的头,又问,“那若涵跟小初呢。”   若兮抬头一脸委屈的说,“青姨跟琴姨带她俩出去了,都不带我。”   林丞相轻拧了她的耳朵说,“她们出去的时候,你还在课堂吧。”说着又想起什么,跟若兮说道,“去吧,去寻你哥哥玩,我与你娘有话要说。” ☆、078   林淑望着她一蹦一跳远去的身影,心下好笑,这丫头鬼灵精的,家里众人又纵着她,唯有若琦敢出言训了她,难得她还能服气。   林丞相唤了她,“好了,别扇了,坐下陪我讲讲话。”   林淑伸手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可别晒着了,嫌热我们就进屋。”   “无碍,屋里闷,这边舒坦。”   林淑这才放了心,在他身旁坐下,将他的手靠在自己脸上,问“怎么了。”   林丞相抚了抚她的脸,笑了笑说,“我的丫头愈发的好看了。”   林淑轻笑,握了她的手道,“爹啊,若兮都5岁了,我亦老了。”   “才多大啊,就说老了,我的丫头是最好看的。”林丞相听了,不依的道,又叹了口气说,“爹爹是看不到你老喽。”   林淑听了眸中有泪溢出,林丞相指腹拭了她的泪,道,“傻丫头,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我可不想看着我这漂亮的闺女脸上挂满忧伤。”林淑含泪点头,林丞相抚着她的脸颊叹息道,“宁儿我不担心,瑄儿我给他留足了后盾,兮儿那丫头鬼灵精的,我也不用操心,唯有你,我放心不下。我的丫头,爹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林淑将脸埋在他手掌中,哭泣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陪着我。”   林丞相望着她这样心下大痛,轻抚着她的背,道,“我也想啊,可我这身子。哎。。。好了,不哭了,好好与我讲会话,可好?”   林淑知他定是有事要交待,擦干了脸上的泪,点了点头。林丞相握了她的手,默念道一个人,王琴。林淑明了他要讲何事,道,“我跟沈易提了几次,他不答应。”   林丞相点了点头,道,“他怕你委屈了,她又是两个孩子的亲娘,指不定别人要怎么议论。”见她仍在拭泪,叹了口气,“我走后,你俩必要面对太多,有很多事都要你亲力亲为,你这身子,我不放心。”   “我亦是跟他这么讲的,可他就是不同意。”   “怎么他怕我有意见。”林丞相问道,见林淑摇了摇头,再道,“去将他寻来,我来与他讲。选个日子就将她纳了,就当是为我冲冲喜。”   林淑知他意思,心想着冲冲喜也好,省的这屋里满是愁容,让他高兴高兴也好,正要去唤了沈易,却见岳恪一脸铁青的站在不远处。   自年初林丞相生病后,岳恪三天两头来府里陪他说说话,没想到今日才来,却听到沈易要纳妾的事,猜都猜的到,肯定是那王琴。   他是林丞相最得意的门生,他亦最尊重这位恩师,自秦远走后,更把他当成父亲般敬爱,自然也把林淑当自己的妹妹,很是疼爱。他本就对若琦之事,大为恼火,无端多出个儿子,还比若兮大,还跟了个小女儿,知情的人知道是沈易的侄女,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他亲生女儿,这一大一小的,把淑儿当什么了,对此他对沈易特有意见,无奈林丞相父女都坦然接受了,他自是不能再多言了,此番听到要沈易纳王琴为妾,当然不会答应了,大声嚷道,“此事不可。”   林丞相望见是他,蹙眉道,“又惹着你什么事了。”   “当然惹着我了。”岳恪气冲冲的走了过去,噌的一下坐下,指着林淑说,“她是我妹,她夫君要纳妾,怎么不惹着我了。”岳恪生性豪迈,又在自家人面前,更是不拘小节,大声嚷嚷着,说着又数落起了林丞相,“哪有你这样的父亲的,帮着女婿纳妾。”   林丞相知他性格,平素与他讲话就大大咧咧的,更别说正生气真的,故意冷哼一声,道,“愈发的不得了了,还教训起我来了。”岳恪嘟嘴,小声嘀咕着,“本来就是。”   林丞相见不得他这般,轻笑,“你还怕她委屈了不成,有你在,能让她委屈了。”   岳恪听了,又嚷嚷,“她在家里受了委屈我哪能知道,又不会一直来这么勤。”岳恪是想说,待他走后,就没机会这般频繁的来丞相府了。又嫌晦气,未明说。   林丞相知他的意思,高了嗓门道,“怎么我死了,你还要跟他们断了交情不成。”   岳恪怕气着他,低了嗓门喃道,“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淑儿的身子,你不知道啊?这一大家子人,她能照料的来吗。”   岳恪听了不以为意的说道,“府里又不是没下人。”   “你回去问你夫人,就关你那两个孩子她要操多少心,还有那些七七八八的杂事。”林丞相骂道,“愈发的没脑子了,她是丞相夫人了,往后要面对多少事,哪还能像以前这般清闲的呆在府里。”   岳恪听了这才明了他的用意,想想觉着有理,不做声,又听着他骂咧咧的声音,中气很足,知晓他今日很好,也放了心,笑嘻嘻的承认是自己考虑不周。   林丞相冷哼,又问他,“安明怎样?”   岳恪喝了口林淑斟的茶,靠近了他说,“很好,做事很有条理,懂的也不少,思绪明了,是个断案的好手。”   林丞相听了,明了,点了点头道,“好好用,他的能耐不止在断案上。”轻闭了闭眼,岳恪拿过林淑的扇子,为他扇着。林丞相又问,“上次让你为他留意的人家,有没有去办。”   岳恪听了轻声嘀咕,“怎么愈发的喜欢做媒人了。”   林淑听了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岳恪见状忙像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林丞相亦听到了,也不搭理他,只问你说什么。   岳恪立马敛了脸上玩笑之意,道,“寻了几家,问他,他说让您帮着看看。”   林丞相点了点头,道,“你仔细考量考量,要先问了他的意思。”说着又让林淑去备晚膳,要留岳恪在府里陪他用膳。   林淑依言下去准备。岳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玩笑道,“早知道有这么多事,当初我就娶了淑儿了,也省您操心。”   林丞相听了起身要打他,“你这小子,儿子都这么大了,嘴巴越发越没个遮拦了。” ☆、079   几日之后,沈易便依了林丞相纳王琴为妾,并未铺张,只一家人一起吃了个饭。往后府里众人都要唤王琴为琴夫人了。   王琴虽嘴上不说,但亦是高兴的,年轻的时候就爱慕沈易,出于无奈才嫁给了他哥哥。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能有个好的归宿的,林家虽给她一个安生之所,但总觉的自己是外人,在这府里也不伦不类的。现在沈易能给自己一个名分,虽知他心不在自己身上,但总算有了个归宿,况且林淑待人温和,更不会为难了自己的。若兮早已把她当成家人了,只觉得是称谓变了下而已,并为觉得有什么不妥,既然娘和外公都答应了,她亦欣然接受了。倒是若琦越发的觉得林淑大度的有些过了。   岳恪来了,只陪着林丞相不多言,那日被他教训一通过,便回家问了夫人,才晓得一家主母不若看似那帮清闲,才明了恩师的用意,也不在纠结,有婕妤和自己,想那沈易也不敢委屈了淑儿。秦宁人未到,却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赏赐,给足了王琴面子,并有言往后的日子,请王琴照顾好林家。嫁给沈易,却让她照顾好林家,林丞相心下讪笑,恩威并济,像那丫头的作风。   马冽独自坐在凉亭中饮酒,今儿丞相府的喜事他知晓,却未收到请帖。心下苦闷,更痛心他的淑儿已下嫁给了那沈易,这会还要跟别的女人共识一夫,若那王琴存了歹心,那伯父走后,那般柔弱的淑儿该如何是好。千错万错,皆是那陈家之过,若不是他们阿远不会死,伯父不会跟自己这般疏离,师傅不会避而不见,就连那曾经生死与共的师兄弟亦不会放言与自己恩断义绝,更不会生生的拆散了他和淑儿。想着大是气愤,砸了手中的酒壶,却听到一声惊呼,是云氏。   已好久不曾见她了,月下望着声影似乎有些憔悴,又是穿的粉色连裙,心下大怒,一把扯过她,撕了她身上衣裙。云氏大惊,不知该如何是好,将军已有大半年,不曾正眼望过自己了,府里众人也越来越轻待她母女了。今儿远远的瞧见他在亭中饮酒,想走近看看他,却没想到被他发现了,还这般对自己,这是凉亭,虽是深夜,却也有下人来往,身上衣衫已被他扯净,只剩下亵衣,见他一手扯了自己的亵衣,更是羞愤,哭诉的唤道,将军。   马冽望着她雪白的dong体,小腹一热,也不管她的泣诉,扯了自己的底裤,低吼一声,进入她的身体。云氏久不经人事,承受不住他的巨大,惊叫出来,马冽不理会她的哀求,一口咬在她的柔软上,压住她的身体,不住的在她体内驰骋。   远处陈菲冷冷的望着这一幕,嘴角讥笑,看了一会,便转身离开。   丫鬟小玉很是担心,问,“夫人,可不能让那云氏再得了宠。”   陈菲冷笑,“这般羞辱,再宠了她,亦不过是发泄对象而已,碰她会比不碰她,更让她生不如死。”   小玉不解,却也不再言语,跟着她回了房。   马冽发泄过后,云氏已晕了过去,马冽冷眼望着趴在地上的她,唤了人将她送了回去,自己整了整衣服,回了东院。   云氏早上想来,望了自己满身的伤痕,想起了昨夜之事,问了丫鬟,才知道昨日是府内侍卫将她送回来的,很是羞愤,抱紧自己默默流泪。   夏末,岳恪派人给安明物色了几个女子,安明自己说无所谓,选谁都可以。岳恪无奈只得拉着他去找了林丞相。   “看,您给我找的好事,我都快成媒婆了。”人还未进屋,先冲着林丞相嚷嚷了起来。   林丞相见他带着安明来,大约知道了是何事,遣了林淑去为他们上茶,问安明,“总要找个自己合心意的。”   安明与岳恪他们处久了,也没了刚开始的那般拘束,且也知晓林丞相为人和善,道,“各种利益,我不是太知晓,烦请世伯帮忙定夺。”   “你看他就是这样。”岳恪嚷嚷着,又冲着安明说道,“这是你选老婆,当然要你看。”   林丞相皱了眉,道,“好了,好了,别老冲他嚷嚷,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火爆脾气。”又问,“找了那几个人家,让我看看。”   岳恪见他要定夺很是满意,连忙把画册给了他,“找了好几个,我与安伯父删选了下,看中两个让你给选选,一个是王少府的小妹,还有一个是魏宗正的小女。”   林丞相仔细的看着,对着安明说,“都很好,配的上你啊。少府之妹虽尊贵,不过是庶女,咱啊,也不必去硬攀了这份亲,就魏宗正的女儿吧,家世学识都与你相当,往后你俩亦能好好相处。”   岳恪见安明点头,大手一拍说“好就她了。”看看了名册道,“叫魏凝。”   安明有一瞬间的恍惚,其实选谁都无所谓,开始还以为岳恪会为他选了大富大贵的人家,还在担心往后可能会受了翁家的气,后来发现选的都是与安家家世想当的人,也放了心。   只是刚刚听到那女孩的名字叫魏凝时,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林丞相亲自派人说媒,魏家自然不敢懈怠,欣然同意。因为顾忌林丞相的身子,婚礼办的很仓促,不出一个月便办了礼。   大婚当夜安明喝了很多酒,被送入新房后,满屋的红色刺的他眼有些不舒服,掀开新娘的盖头,望见了那张娇羞的脸,很是惹人,心下却苦笑,长叹,此凝非彼宁。心下烦闷,想要离去,却知万不可做出此事,闭了闭眼,许久,似下定决心吧,睁开,将这满屋的红色幻想成那撩人的紫色,一把将新娘推到在床上,撕了衣裳,在新娘的惊呼中,从脖颈处一路吻下来,扯了衣服,一声闷哼,沉入她体内,耳边传来新娘的抽气声,随手抓了个帕子,似不经意般盖住新娘的双眸,才抬起了头,身下开始律动,满眼皆是那紫色的身影在娇笑,似着了魔般,身下不停抽动,口中只喃喃的低唤着,“宁儿,宁儿。”   新娘见他俊美,已倾了心,又见他这般生猛,更是欢喜,听他不住的低喃凝儿,以为是唤了自己,心下高兴,想伸手搂了他。安明怕她破了自己的美梦,压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动弹,猛抽了几下,释放了自己后。觉得仍未尽兴,一把扯了她,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从她身后进入,大力的进出。新娘娇喘连连,却又十分欢喜,很是配合了他,一夜索求无度。 ☆、080   入秋,林丞相已不能起床了,偶尔好了,可靠坐着与小辈们玩笑着,平素只能躺在床上了。皇帝时常会跟着秦宁来探望他,每次都被他催促着快回宫处理国事,知他是怕朝中众人对自己有非议,只得依了他小坐片刻就离开。   这一日,他与秦宁又来了林府,碰巧遇上林丞相已昏睡了两天。秦宁惊心,质问沈易,为何不与她讲。   沈易叹气,林淑拉了秦宁讲,“时好时坏的,已有过几次了,哪能每次都惊动你们。”   秦宁不忍说她,却止不住埋怨沈易,已这般了,若真醒不来,岂不是最后一面都见不着,搂着林淑不住的流泪。   若兮站在一旁,小小的脸上也挂满了忧伤,她年纪虽小,却知外公怕是熬不了多久了,一想到就要与他永别了,泪就止都止不住。边上凌瑄伸手替她拭泪,亲身安慰了她。   皇帝望着这满屋子的妇幼,哭哭凄凄的,很是烦心,走进林丞相床榻边,望着那苍老的脸庞,深陷的双眸,心下大痛,向身后众人挥手,示意他们出去,“都出去,让朕与丞相好好说说话。”   众人依言都出了去,秦宁怕他乱想,伸手扶在他肩膀上,紧握了握,皇帝轻拍她的手,道无碍,秦宁这才留了他一人,出了门。   皇帝坐在林丞相塌边,握着他枯瘦的手,心下大痛,这双扶着他长大,带着他成长的手何时变的这般削瘦。仿佛还在昨天在上林苑撞见了他,怎一晃眼,他已这般苍老了。   回想着与他在一起的点滴,眸里渐渐溢出了泪水。想着幼时初遇到他的情形,从那时开始他便陪着他,习字,练武,到后来助他夺位,出谋划策,殚精竭虑,再为他定江山,伐奸逆,尽心尽力。这一生,恐是自己的父皇、母后都不及他这般尽心待了自己。   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林丞相的手上,仿佛有了感应般,林丞相微微睁开紧闭了两天的双眼。皇帝见状,紧握住他的手,破涕而笑。   林丞相吃力的抬高了手,皇帝明了,连忙将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脸颊上,林丞相微弱的笑着,替她拭干脸颊上的泪珠,虚弱的说道,“已是这般大了,怎么越过越发的小了,若被那两个丫头看到了,还以为我死了的。”   虽是责怪,却满是宠溺,皇帝心下动容,流泪唤了声,“太傅。”   林丞相亦湿了眼眶,吃力的紧了紧被他握住的双手,“好久没听您这般唤我了。”微微笑着,仔细的看着他,“哎,我的小皇子啊,已这般大了,成家立业了,还娶了我的丫头。”   皇帝听了亦笑了笑,却又听他长叹一口气,道“不能陪你喽。”心下大痛,“太傅怎么忍心撇下我。”   林丞相轻笑,宠溺的看着他道,“怎还是这般霸道,陪了你三十余年,也该让我去陪陪远儿了。”   秦远本就是这个家的禁忌,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避讳着,生怕再惹他伤心,现在却听他自己提起,心下顿时如刀绞般疼痛,“是我无用,不能为他复了仇。”说着紧握了他的手,含着泪说道,“幼时常说要为您尽孝,却连您最爱的孩子都保不住,还不能为你手刃仇人。”   林丞相不忍他这般自责,微微道,“你虽与我亲近,但你我亦只是师徒关系,难道我要望着你去做那等逆天之事。”   皇帝听了泪流满面,伏在他手臂上,坚定的说,“我答应您,等她走后,我定不会放过他们。”   林丞相吃力的抽出手,抚着他的头道,“好好照顾自己,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再不希望你们整日活在仇恨之中,只要你们能平平安安的,就好。”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交代道,“好好照顾宁儿,亦要好好对了雯儿,你们都是我心上的肉,剜了谁我都痛。”望着他沉默不语,叹息道,“你这孩子,就是这般死心眼啊。”   皇帝为让他安心,只得应下,抬了头,望着他说,“我答应您,只要她不招惹宁儿,我定善待了她。”   林丞相笑着点了点头,仔细望着他,一字一句沉声道,“烨儿,若说远儿是我最大的寄托,那你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好好照顾了自己,要做个明君。”   皇帝听了含着泪笑开了颜,“我答应您,定不负您所望。”   门外秦宁紧搂着凌瑄站着,听着屋内两人的谈话,泪流满面。   又与林丞相说了些许话,方离开。秦宁再三叮嘱沈易,一有事,无论多晚,必得派人进宫知晓了他们。   众人皆了解他们的心情,就怕错过了最后一面,已是这般样子了,谁都想一直陪着他,无奈宫里不比宫外,没了那般自由。   万幸的是,自那日醒来之后,便再不曾发生过这种情况,望着他神智尚清晰,众人甚是高兴。只是月底宫里传来的一条喜讯惊了众人的心。   马雯怀孕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后很是高兴,急忙瑄了马冽夫妇进宫,探望马荣华,又请了术士,算了是男是女。听闻术士算出来是龙子,更是高兴,先不说皇帝子嗣不多,光凭马雯与她陈家的关系,就更让她欢喜。马夫人陈菲是陈家仅剩的嫡女,是现在汝南王陈铭的亲妹妹,是陈家在京城最牢固的依靠。皇上虽言明了,在他有生之年,断不会让陈家回了京,但是今后若马雯之子登了皇位,那陈家自是有希望了。   皇后虽笑盈盈的跟了太后去祝贺,心中很是愤恨,一个秦宁,已让她这般烦心,再来一个马雯,那自己的儿子,岂不是更没了希望,嘴上说了要让她注意饮食,心中却巴不得她出点意外。   马雯听了她们那些阿谀的话,也就那般,能再做了母亲,自是高兴的,若再能生个男孩,那更好了,往后的日子亦不会那般孤单,若是皇子,那今后必会扯到皇储之争,做母亲的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坐上最高的位置,那秦宁。。。望了望前来贺喜的人,宫中众人都来了,唯独却了她。。。 ☆、081   皇帝听到了消息,立马放下手中之事,飞奔到了关雎宫,见秦宁正在花房侍弄那些兰花,走了过去,一把从身后搂住了她,“术士之言,不可尽信,不一定就是皇子。”   秦宁放下正在浇水的水壶,低眸道,“是男是女,都是你的孩子。”   皇帝闻言,顿住,松开了紧搂着她的手,“你在怪我。”   秦宁轻轻挣脱了他,摆弄起了那边的花,“没有,你多心了。”   皇帝见不得她这般淡漠,猛的将她转了身,对着自己,“你要我雨露均沾,我去了,你要我善待她,我亦善待了,我已经很小心的错开了,每次去了之后,也会派人将药送进去,我已经很小心了,我不曾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秦宁望着他这般自责的语无伦次的样子,很是心痛,知这事怨不得他,只是心中仍有些疙瘩,又是马雯,若真是皇子,今后该怎么办。舅父千般准备,万般筹划,都没算到若她跟马雯俩要争那位置,该怎么办。况且那日舅父亦说了,都是他心上的肉,剜了谁他都痛,若今后她俩真要互相伤害了,那怎么对得起舅父。   沐小蝶说的对,马雯是哥哥认定的另一半,哥哥心中是有她的,所以那事之后,都不忍让她自责心伤,都瞒了她实情,希望她能好好活着,若真是皇子,凭了烨的性子,段是不会留下的,那该如何是好。却见他仍在不住的解释,听不见他在讲什么,只见的他的嘴在不停的动着,心中烦闷,头很痛,很想让他闭嘴,却又怕他多想了。伸手拉低了他的身子,吻上了他的唇,终于清静了。   皇帝一时间愣住,任她咬着自己,半响才回过神来,伸手扶住她的脑袋,发客为主,激烈的吻了起来,大手不住的在她身上游走。一时撩起了秦宁的情愫,沙哑了声音在他耳边低诉,“抱我回房。”皇帝自是乐意,一把将她打横抱住,快步的回了房,扔在床上,扯了衣服,便欺身压下。两人均很是热烈,不住的相互索取着,似要末日般尽情的折磨着对方,不想停歇。   酣畅以后,两人紧紧相拥。秦宁靠在他怀里,止不住的碎碎念,“烨,放过她吧。”   “烨,她是哥哥心底的牵挂。看在哥哥的份上放过她吧。”   “烨,你能放过凌瑶,那就再放了她这一次吧。”   “烨,舅父才说,希望你能善待了她。”   “烨,舅父说了,剜了谁,他都疼。”   。。。 。。。   皇帝一直沉默不语,感受到怀中女子的颤抖,紧紧拥了她,半响才开口说话,“我只答应过他,她不招惹你,我会放了她。我给了她凌瑶了,她应该知足了。”闭了闭微有些疼痛的眼眶,道,“我答应你,在林相走之前,不动她就是。”   秦宁听了泪流满脸,哭诉,“烨,她不会对付我的,假使最终她登上高位,她亦会善待凌瑄的。我不忍,我不忍。。。”   皇帝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打断了她的话,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那位置是我留给瑄儿的,谁要抢, 我便要让谁死。”   秦宁从不晓得他对这事这般执着,一时愣住,有些茫然。   皇帝望着她眼中的茫然,才缓了声道,“她现在亦是陈家的筹码,我不会留任何希望给他们的。”   秦宁再不言语了,闭了眼反手抱住了他,伏在他胸前,任泪水浸湿脸庞,亦湿了他的胸膛,烨,你的爱这般炽烈,我该如何是好。   一整天,皇帝都陪在关雎宫,直到第二日早朝,才离开。待他走过,安青来了,望着秦宁满脸愁容,不知她是因为林相的身体,还是因为昭阳宫的事情。昨天她听到消息过,便想来寻了她,到了门口,却被兰心拦住,说是皇上在。两人在心伤吗,这般时候还传来这种讽刺的喜讯,若真是个皇子,凭了马家的兵权,还有陈家的错综复杂,那定会对三皇子造成危险。一个薛家的大皇子,已让皇上头疼不已,若再来一个马家的,那该如何是好。凭了皇上对三皇子的疼爱,定不会让这复杂的局面发生的,只是秦宁,那是她一同长大的姊妹啊。   “姐姐。”   秦宁望了是她,嘴角微微扯了点笑容,“青儿来了。”   安青受不了她这般模样,面前这女子向来是雍容的,何时这般变的这般模样了,脑子一热,不自觉的拥她入怀,脱口而出,“姐姐,你还有我。”说完便别自己的言行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宁叹息,伸手抱了抱她,叹道,“青儿啊,这几日我的泪都快流尽了,可别再来招惹我了。”   安青放了她,在她身边坐下,握了她的手道,“那我今日陪陪你。”   秦宁点头默许。   消息传到林府,林丞相正在用药,听沈易讲了,愣住,一个恍惚把药碗都打翻了,闭眼,无力的靠在床上,叹“最担心的事终还是发生了。”   沈易怕他有事,轻唤了他,他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半响,吩咐道,“去把马冽找来。”   马冽亦担心他的身体,时常来望了他,不过怕与岳恪碰上,没他来的勤,而且都尽量与岳恪错开时间,一般都晚膳过后来。林丞相知晓岳恪因秦远之事,很是恨他,若不是自己拦着,怕早就要寻他不是泄恨了。也怕了他俩一见面,就天雷地火的吵的不可开交,默许了他与岳恪错开时间来林府。这个时候,沈易派人去寻了马冽,到十足的把他吓了一大跳,以为快不行了,还来不及换下朝服,立刻骑马飞奔了过来,进屋发现他好好的躺在床上,这才放了心,忍不住埋怨起来,“您要吓死我啊。” ☆、082   林丞相见他气喘嘘嘘的样子,身上还穿着朝服,知他定是匆匆赶来,微微露了笑,道“也快了,就这几天了。”   马冽忙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嗔怪道,“胡说什么呢。”   林丞相向他摇了摇手说道,“我这身体,我自己清楚,怕是要拖不过秋天了。”   “您别乱说,要让那几个丫头听到了又要哭了。”   林丞相示意他安静,微弱的扯了扯嘴角道,“我有事要交待,先让我说了,在听你埋怨。”马冽明了他是要交待后事了,握着他的手,靠近了他听他交待。   “雯儿之事,我听说了。”只听林丞相讲了这一句,马冽瞬间僵住,脸色漠然,一时没了言语,马雯之事,他尚在云里雾里,不知该高兴好,还是着急好,这会又听伯父提请,自然明了他的意思,但那是自己的亲妹妹,那孩子是自己马家的亲侄子,难道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对他下手,他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林丞相见他愣住,反握住他的手到,“答应我,无论发生何事,无论皇上他怎么对待你和雯儿,切不可助了陈家。”   马冽点头,这一点他尚是明了的,陈家,他是绝对不会去帮衬的。又听林丞相说道,“我以前跟你说过瑄儿今后之事,我不会勉强你们,现在还是这句话,今后若她们俩姊妹起了冲突,我不指着你去帮了宁儿,亦不希望你帮雯儿去算计了她。”马冽听了心中苦笑,他终还是要逼了自己,皇帝的整个心都在秦宁母子身上,雯儿性子又烈,争强好胜的,若以后真要有个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林丞相见他沉默不语,握紧了他的手,拼尽全力想要起身,欺身靠近他,用尽力气说道,“记着她是秦远的妹妹,你最对不住的人,不是我,是她。”   马冽愣住,怔怔的望着他,何苦在这些时候再提起这些事。林丞相说完,耗尽全身的力气,跌落在床上,大口喘着气。马冽仍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门口岳恪是跟马冽一前一后的进了府,本要进屋却被沈易拦住,站在门外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时愣住,马雯有孕,这该如何是好,虽恨马雯,但却心知她是秦远的意中人,这么些年亦听了恩师的话,瞒着事情的真相,多少还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的。可这会,在这关头,却怀孕了,若是龙女还好,若是皇子,那可怎么办。恩师这番话,是存了私心的,他亦是存了私心的,自是希望三皇子能登上高位,可马、陈两家若是联手,那会翻了天的,恩师想必已料到那般的严重性,甚至不惜逼起了马冽。望着他躺在床上,气喘连连,很是想进屋,替他顺顺气,可脚下却一步都不敢挪动,他亦在等,在等马冽的答复。   林丞相大口的喘着气,一会才缓了过来,望着一脸苍白的马冽,微弱的道,“若不是这会雯儿有了生孕,这些话,到死我也不会跟你说了,别怪我逼你,这两个孩子是我秦林两家唯一的骨血,说我自私也好,不近人情也好,我已没有几天了,不得不为他们打算了。”马冽听了眼眶一热,他哪能不了解了他,一生磊落,何时这般逼迫过别人,况且还是他从小养大的自己,微微有些动容,他们两兄妹是要伤他多深啊。   林丞相望着他缓了脸色,紧闭了双眼,心如刀剜般疼痛。他有什么办法,秦宁对远儿的死,至今耿耿于怀,又是因为这事落了病根,不能再生育,凌烨当年为这事差点要对马冽痛下杀手,从那以后为了不让秦宁触景伤情,宫里很少再有人能怀上子嗣,唯一的例外也还是凌瑶,那会怜惜是马雯的第一胎,又有太医诊出是女儿,才放过了她。可这会,以凌烨的性子定是不会让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的,马雯性子烈,又经不起人挑拨。自己这副身子已是这般模样,怕是挺不了几天了,难道要让他死后看着这般孩子自相残杀吗?复握紧了马冽的手,半是哀求的道,“答应我,今后若有事,我要你两不相帮。”   马冽心下大痛何事见到他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了人,忍着泪水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两不相帮。”   林丞相听着湿了眼眶,微颤颤的伸了手,抚着他的脸,“这么些孩子,我不能一一顾了周全,你比他们都年长,从小你就懂事,不像远儿那般调皮捣蛋,这会我只能为难为难你了。”   马冽听着,强忍着的泪水,终于绝了堤,握紧他抚着自己脸的手,痛哭,“伯父,您别说了,是我不好,当年若不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您不会这样,宁儿也不会这样,雯儿更不会进宫,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她们三个的,等我为他报了仇,我就去找你们,我去找他谢罪。”   林丞相听了,止不住泪,伸手想打了他,无奈已没了气力,边流泪边虚弱的说,“你在说什么,在说什么胡话,既是知道错了,就要替他好好照顾她们几个,好好的活着。”骂了一番,无力的躺在床上自摇着头,嘴里不停的念着,“不怪你,不怪你,都是命,都是命。”渐渐的没了声音,昏睡了过去。   马冽只趴在他身边痛哭,一时没察觉。门外岳恪听了对话亦是心伤,渐渐觉了没了声响,急忙推门而进,见他昏了过去,忙去唤了他,无论他怎般大声就是唤不醒,马冽在边上惊住,不知该如何是好。岳恪一把抓了他吼道,“还不快去找太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奔了出去唤人。 ☆、083   一时惊了府内众人,太医号了脉,施了针,过了许久才出来,摇了摇头,对众人说道,“累了,昏睡过去了。”   沈易见太医脸色不好,知怕不是这般简单,直问,“还能脱多久。”   林淑听了大惊,不置信的望着他。   太医听了面露难色,岳恪吼道,“还不如实说了,都什么时候了。”   太医微微颤颤的这才说了实话,“心脉俱竭,怕是拖不了几个时辰了,快去宫里找婕妤吧,晚了怕是要见不上了。”   林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边上王琴赶忙扶住,“夫人,先万要挺住,这会你可不能再有事了。”   林淑一把推开了她,奔至床榻边,伏在他身上痛哭,大声唤他,若兮守在床边,亦哭着唤外公。   马冽无力的倚在门柱上,听着屋内阵阵的哭声,脑子一片空白,跌落在地上。   沈易、岳恪亦是一脸悲伤之色,虽早有准备,但仍是无法接受,缓过神来,连忙派人进宫。岳恪望着跌坐在地上的马冽,又恨又怜,蹲下身子,拍了拍他,六年来第一次与他好好讲了一句话,“去屋里守着吧。”马冽似未听见般,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不言不语,目光呆滞。岳恪摇了摇头,不再说他,进了内屋。   宫里,一时炸开了锅。关雎宫内,秦宁正与凌瑄在用晚膳,闻得消息,惊的摔碎了碗筷,噙着泪唤兰心去找皇上。兰心看看时辰,这会该是在陪哪个娘娘用膳,怕是不易见着,唤了两个侍卫跟着,以防万一。   秦宁愣住,呆呆的坐在那边,仍由兰溪为她换了便服。兰溪怕她有个万一,忍不住唤了她。   秦宁回过神,愣愣的望着她,问,“皇上到了吗?”   “兰心姐去了,马上就要到了。”兰溪答道,知她心伤,这会再多宽慰的话亦是徒劳。又闻婕妤唤了她。   “兰溪。去昭阳宫,跟马荣华说一声,去不去,由她。”秦宁闭着眼,忍着泪吩咐道,无论如何,她亦是舅父看着长大的,若可以还是见上最后一面吧。   兰心带着侍卫先去了敬事房查了皇上今儿在兰林宫用晚膳,没了言语,冤家路窄,那戚美人因禁足之事对婕妤恨的牙痒痒的,这会不闹一番,怕是见不着皇上的,幸好带了两侍卫。   来到兰林宫前,先和气的请人通传,却一直不见人来答复,忍着怒火等着,半响才有人答复,皇上和戚美人去长乐宫了。心下冷哼,怎么可能,刚瞅见戚美人的贴身丫鬟,鬼鬼祟祟的望了自己,去长乐宫骗谁呢?大声的嚷嚷了起来,门口侍卫上前想堵住她的嘴,被身后两个侍卫缠住。今儿带来的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对付那些侍卫,搓搓有余,寻了个空隙,闪入院内,与那些上前拦自己的宫女拉扯起来,扯着喉咙喊着皇上。兰心是皇上却秦宁轻自挑的贴身内侍,自是有一番功夫,只是平常不用,不着痕迹的推开那些丫鬟,来到殿外。   里面人自然已听见动静,皇帝和戚美人出了来,不待戚美人出声呵斥,兰心跪下只道了四个字,“皇上,丞相。”   皇帝一把推开缠着自己的戚美人,疾步走了出去,向地上兰心唤道,“快走。”兰心依言起身跟了出去,独留戚美人一人在殿前气得跺脚。   昭阳宫内,马雯望着前来知会的兰溪,心伤大悲,要不要去,却犹豫了。这么些天了,未见过秦宁,知她甚少出关雎宫,但她有生孕这事已满朝都知晓了,她竟然不来探望一眼,她不来,她亦犟着不去。皇上除了隔日送来的赏赐后,也再没了音信,愈发的宠起了几度与自己冲突了的戚美人。这孩子还未生下来呢,这二人就这样了,生下来还得了。皇帝宠谁自是无所谓,自是秦宁,好歹快三十年的姊妹情了,竟这般决绝。   望着窗外如血的残阳,不知为何,思绪竟飘到六年前,那时秦远被哥哥送了回来,盖棺之前,她拼劲全力从床上爬起,不顾自己昏睡三天,刚醒了了身子,不顾哥哥阻扰,从马府跑到林府,想见了他最后一面,却被林府众人死死拦住,她撕心裂肺的求着林府众人,却无人答她,眼睁睁的望着棺木在自己眼前盖上。事后,任她伏在棺木上痛哭,如何的拍打,却见不着他最后的容颜。抬头却发现沐小蝶穿着孝服站在一旁。怒火攻心,沐小蝶,她不过是一个名妓而已,凭什么可以为他着孝服,而自己这个光明正大与他有着婚约的人,竟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见,不服,想去质问伯父,却见那张慈爱的脸上满是对自己的厌恶,看都不愿看她一眼,憋了她,独自进了内屋。   打那以后,他也不见自己,半年后,迫于无奈她进了宫。时至今日,除了去年,寿宴上见过他一面,便再也没见过面,而那回还让自己知晓了,他竟让沐小蝶在北苑住了六年。北苑,秦远身前的别院,他葬在皇陵,北苑有他一座衣冠冢,他让沐小蝶日日夜夜的陪了他六年,临别还把他的龙吟剑给了她。   今儿他就要走了,这位自己敬爱了一辈子,怨恨了这么些年的伯父就要离开了。马雯自然悲伤,任泪水浸湿脸庞,想着想着她竟然笑了起来,他这么疼爱的沐小蝶在远游,怕是回不来了吧,这会终于没谁可以跟自己抢了,去,当然要去,她要代秦远去见他最后一面,这回终于轮到自己代他尽孝了。   兰溪见她一直不言,本有些急,主子还在等着答复呢,耽搁了可不好,低着头,正在干着急,却突然听见荣华笑出了声,心下惊奇,不顾的抬头望了她,却见她脸上满是泪水,虽在笑着,可这笑竟比哭还凄惨,一时愣住,却听她吩咐晓儿要唤衣服出宫。   夕阳下,一辆马车匆匆从宫内驶出。车内无人皆沉默不语,皇帝搂着已有些哆嗦的秦宁,紧握着她的双手,无言的宽慰着。马雯冷冷的望着他们,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何处。凌瑄和凌瑶两人紧靠着不语。 ☆、084   众人来到林府,望见坐在门边的马冽,秦宁再也顾上谁,冷言道,“你就不怕他死不瞑目吗?”   马冽抬起头,呆滞的望着她,不言语。   马雯不知她为何意,憋了这些年的委屈,吼了出来,“你什么意思。”   皇帝怒斥道,“好了,吵什么吵,要吵都滚出去。”   众人一时没了言语,进了屋都守在床榻前。   林淑和秦宁一前一后的坐在床边上,握着林丞相的手,等他醒来。   半个时辰后,林丞相缓缓睁开眼睛,林淑、秦宁都展了笑颜,唤他,众人皆围了过来。   林丞相望了望众人,微微张开口轻声道,“都来啦。”又寻了寻人道,“就差远儿了。”众人没了言语,林淑低头拭泪,林相见状,停顿片刻,反应过来,“我糊涂了,他已经先我而去了。”说着又笑了笑摇了摇头道,“没事,我马上要与他见面了。”   “舅父。”秦宁握着他的手,嗔怪的唤了他。   “没事,扶我起来吧,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沈易闻言,忙上前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秦宁怕他不适,要拦着,却见他脸色好转了起来,心下大悲,这是回光返照了,忍着泪,在他身后塞了几个软枕,让他靠着舒服些。   林淑端了杯水给他,他抿了抿口,摆手示意不用了,“我没多长时间了。”见林淑又要落泪,拍着她道,“都别打岔,我有事要交待。”   从床里面掏出了三封信,取了两封,唤马冽,给了他,见他也红着眼眶,道,“小时候,我就跟你俩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愈大愈倒回去了。”见马冽伸手拭了泪,再道,“下午我跟你讲了这么多,你答应我的,我记得住,我讲的,希望你也听得进。”   马冽猛点了点头,呜咽着不发出声,林丞相将两封信递给了他,道,“这两封信是给你师傅和南宫傲的,帮我交与他们。”马冽知他用意,那两人与自己已断了往来,让自己交与他们,给自己一个机会,与他们重修关系,点头含着唤了伯父。   林丞相伸手示意他靠近,为他抚了脸上的泪,轻声叹道,“真跟孩子一样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家,恪儿和宁儿两人脾气都不好,说话难免没轻没重的,你要理解,不要跟他们一般计较。多与你师傅走动走动,他亦是这般年纪了,人老了,心都软了,你常去望望他。”   马冽听了恸哭,“伯父,我对不住您,下辈子我做牛做马在还你。”   林丞相听了轻拍着他的肩膀,哄道,“好了,好了,这辈子还没与我还清呢,别拖到下辈子去,好好照顾他们几个,就算是还我了。”抬头瞥见马雯也在,说,“雯儿也在。”   马雯闻言,上前唤了他。林丞相望了望她,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缓了缓才道,“雯儿啊,宁儿性子乖张,这些年,在宫里多亏你帮衬着,不然她那性子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往后她若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多担待些,你本就该是她的嫂子,长嫂如母,你多让让她。”   马雯听了,苍白了脸庞,眸中的泪水凝注,最后他竟与自己讲了这些话,这位在生命中如父般的人,最后时刻竟然这般残忍的讲了这番话。手抚上小腹,他是知道了吧,所以才会让自己让着秦宁。心仿佛在滴血,长嫂如母,好一个长嫂如母,这是在谁的伤疤上剜肉,不让我见秦远最后一面的时候,怎么想不到我是她长嫂,让沐小蝶进北苑的时候,怎么想不到我是她长嫂,何苦在这个时刻用着长嫂来逼自己放手。尚不知是男是女,就这般苦苦相逼,瞥见一旁的哥哥,与他谈了一下午?他答应了他什么,是否也逼了他?马雯落泪,终究不是自家人。趁秦宁与他讲话时冷冷走开,岳恪在一旁冷眼望着她,心中将这一幕谨记。   秦宁握紧了他的手,哭诉道,“舅父,我能照顾自己,您放心,我能照顾自己。”   林丞相轻搂了她,“我的丫头啊,有烨儿在,我还能不放心你。”   皇帝走进,唤了他。林丞相微笑,示意他坐下,拿出另一封信给了他,慈爱的望着他道,“最后能留给你的。不要太执着,不要执念着几个人,你是皇帝,要心怀天下,要想着众人。”又唤了岳恪,道,“你们三个答应我,我死之后,要让马冽为我伏棺。”   边上马冽惊住,抬头忘了他们,下跪,大呼一声伯父。马雯冷眼望着这一件,心下纳闷,哥哥从小亦是由他养大,伏棺是属应当,为何要他们三个答应。   秦宁和皇帝不忍再让他担心,点头答应,唯岳恪不语。   林丞相叹道,“这么些门生,唯你与我最亲,甚至及于沈易,子亦不过如此了。我亦最担心你,太过去固执于我,我走之后,凡事要多想想,遇事多与沈易和皇上多商量商量,于万事,皆不可太过偏执。”见他低头,答谨记,才道到,“我要马冽为我伏棺,你可答应。”   岳恪虽不情愿,亦只能答,“恩师已言,弟子自当遵循。”   “那好。”林丞相轻拍了拍伏在身上的秦宁,道,“去吧,让我与淑儿讲两句话。”   秦宁依言起身与皇帝退到一边。林淑搂着他,哭着唤爹。   林丞相搂着她,哄她,“我的丫头啊,让爹再瞧瞧。”伸手替她拭了泪,“不哭,不哭,别让我带着你的泪走,好吗?我的丫头啊,我最放心不下你啊。”   林淑伏在他胸膛上,哭诉道,“您走了,我还怎么活下去,您若不放心,就带我去吧,省的咱们两地牵挂。”   林丞相轻拍着她,“说什么傻话,临了临了,还要为父训了你不成。”唤了沈易跟他说道, “这些人里面,你跟我的日子最短,我却将我最生命中重要的人交给了你,好好待她。”   沈易沉声答应,林丞相望着他道,“我最放心你,沉默谨慎,唯独不放心的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似想到什么,笑道,“就想起第一次见你,拖拖踏踏的,不像个学子。淑儿身子不好,难免不能顾得太周全,家人固然重要,你亦要好好的顾了自己。”又与两人讲了些话,一个没忍住,猛的咳嗽起来,沈易要将他扶着躺下,便他拦住,气息微弱的说,“快,快将两个孩子给我寻来。”   众人明了,忙将若兮和凌瑄推到他跟前。若兮大哭,唤道,“外公,外公,你不要我们了吗?”   众人听了都不禁流泪。林丞相望着他俩,亦湿了眼眶,微微搂着他俩道,“哪能不要你们啊,还想着要看着你俩长大呢,无奈你们的远舅舅想我了,要我去陪他了。”林丞相已快没了力气,微弱的说,“你俩要答应我,要好好照顾你们的母亲,平平安安的长大。”两人流着泪,止不住呜咽,连连点头。林丞相抚着凌瑄稚嫩的脸庞,流着泪道,“你跟你舅舅长的真相,活脱脱的一个小秦远。”若兮低泣着,伸手为他拭了泪,林丞相轻啄她的小手,用尽全部力气搂着他俩,轻声道,“瑄儿,答应我,不要太执着于仇恨,这是上两代的恩怨,到你们这代,早就该了了。”   凌瑄点头沉声答应,“外公,我答应你,定不会让这仇恨在延续下去。”   林丞相笑着点头,低喃道,“那就好,那就好。”手无力的搭下,松开他俩,发出微弱的声音,“好了,好了,都交待好了,我也该去找阿远了。”   林淑和秦宁见状,忙伏在跟前,大声的唤了他,无奈林丞相似未听见般,望着前方,用尽全身力气,伸直了手,喃喃自语道,“我看见阿远了。远儿,等等我。远儿,远儿。”手无力的落下,缓缓的闭上眼睛。 ☆、085   元和十五年十月。林丞相殁。   皇帝下旨发国丧,太后本极力反对,任着秦宁和凌瑄为他戴孝,已时极大的恩准,一介臣子怎能发国丧。皇帝只说了,“朕为天子,丞相养育之恩如同父母,天子之父理应国丧。”太后愕然,想起了皇帝幼时林相的尽心尽力,一时也没了言语,任着皇帝赐予他的各种殊荣,发国丧,葬皇陵,举国同哀。   出殡的那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一整夜,天亮时,地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若兮身着孝服,望着窗外飘零的飞雪,道,“今年的雪下的真早。”   凌瑄从她背后走了过来,握着她有些发凉的小手,蹙眉道,“去用些早膳吧,等会就要出门了,今天一天会很累。”   若兮不答他,一动也不动的望着窗外,“你记得去年下初雪的时候,外公带我们去了北郊,今儿说是要路过北郊,也算是他带我们重游了吧。”   凌瑄亦抬头望着窗外的飞雪,想着去年的情形,嘴角微微有些扬起,“兮儿,外公并没有离开我们,他只是换一种方式来守候我们。今儿这雪怕是他变的,他在跟我们一起怀念去年的欢乐。”见若兮往门外走去,忙问,“去哪?”   “我想去拥抱一下外公。”若兮走到院中,仰头,闭眼,扬起嘴角,伸开双手,任着飞雪洒落在自己身上。   凌瑄跟了上去,静静的守候在她边上。   两人站了许久,直到小青来找,身上衣裳已湿透,时辰已到,匆匆换了衣服,跟着出殡的队伍出发了。   皇帝带着沈易、岳恪、马冽亲自为林丞相伏棺,让这场隆重的葬礼更令人唏嘘。朝内大小官员,众门生皆出席。林淑、秦宁领着孩子跟在身后,马雯怀有身孕,不便前往,除了那夜来了府内,便再也没有出宫。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绵延了几里,场面甚是壮观。葬于皇陵西侧,邻着护国将军秦远。下葬,入墓,封石门,直到下午才结束,众人散去,只留着几个至亲还在墓园。林淑心神俱竭,沈易怕她累着,再发了宿疾,遣人将她先送上马车休息会,自己带着那几人在最后陪了陪林相。   秦宁望着比邻而葬的两座墓碑,心下大悲,刚止住的泪又绝了堤。皇帝轻搂着她,道,“圆了他的愿,可以一直陪着他了。”众人又静静陪了会,天色已晚,便准备离开。岳恪趁众人走远,挥手给了马冽一拳,将他摔倒在地,俯身,眸中含着泪,扯了扯嘴角道,“从今以后,我要揍你,再也不会有人拦着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马冽躺在地上,强忍了几天的悲伤终于宣泄而出,蜷着身体,低声嘶吼着,恸哭。   回宫后,秦宁精神一直不是很好,太医诊断,伤了心神,需静养,在床上躺了几天,安青时常来陪着与她说说话。偶尔秦宁不愿搭理人,她亦静静的坐在一旁,无声的陪着。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个月,原以为,林相逝世,薛、陈两家必要有所动作,不料竟此番平静。秦宁推算着,陈家因上次一闹后,只能迂回的等着马雯肚子里的消息。而薛家,薛清尚未娶了那个陈家的庶女,与陈家连纵之事尚未有端倪,也不敢轻举妄动,皇储之事,本只要应付凌瑄即可,这会马雯怀了孕,林、马两家怕是一时不能同时对付了,亦在等,等一个机会联合马家,或是先扼马雯。   秦宁去昭阳宫探望过马雯几次,舅父已经走了,她只希望活着的都能过的好好的,而她腹中的孩子又是众人的眼中钉,皇后那怕是不易放过她,至于凌烨,她央了几次,凌烨念她尚在病榻上躺着,唯恐她再伤了心,只得答应了她等太医诊出是男是女在定夺。秦宁伏在马雯身上轻泣,马雯只当她是因为林丞相过世心伤,搂着她轻声安慰着,而她止不住呜咽,不语,而后躺在躺椅上,如幼时般,头枕在她腿上,轻靠着她的小腹。马雯了然,抚着她的头发,笑了笑,轻声问,“怕他保不住。”   秦宁不言,眸中又复而积满了泪水,“我记得太医院里有你的人。”马雯微微点头,秦宁继续道,“这事凌烨他不知,你去找太后,让他负责你的平安脉。”紧紧拽着她的衣袖,沉声道,“复诊的几个太医,有些承过我的恩,还有几个让马冽去想法子,无论是男是女,对外只得宣称是女儿。”   马雯有一瞬间的恍惚,复而欣慰的笑笑,拭了她眼角的泪水,“为何要帮我?你总是这般优柔,若是皇子,他将是瑄儿最大的威胁。”   秦宁紧搂着她,闷闷的道,“舅父说过,你我都是他的心头肉,剜了谁,他都疼。”   马雯愣住,苦笑了下,“他跟你讲的?”   “凌烨。”秦宁摇头道,沉顿一会,继而再讲,“临终跟你讲的那番话,实非他本意,他不想我们自相残杀。”   积郁了一个多月的怨恨,在这一瞬间,散的无了踪迹,扬了扬嘴角。似又想起什么,僵了笑容,问,“秦远的死跟我哥哥有关。”顿了顿,又言,“亦或说是跟我有关?”   秦宁顿住,面无表情的起身,踱至窗前,“你想太多了,他是在敌人突袭时遇害的。”   马雯起身,愤愤的问,“那为何当年死都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走到她跟前,抓着她问,“你在骗我,若不是对我恨极,他会这般对了我。让沐小蝶在北苑陪了他六年,却不许我见他最后一面。”   秦宁闭了闭眼,任她摇晃着自己,“小蝶她只是哥哥的红颜,当年你亦知道,舅父念她无依,才收留了她。”   “够了。”马雯沉声打断,想到沐小蝶,就气的没了理智,赌气的说道,“你若不想说,定是你答应过伯父。我不再逼你,省的再惹来了谁,本就对我起了杀机,再惹了你,还不把我五马分尸了。”   “你。”秦宁被她气得没了言语,气冲冲的回了关雎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般吵吵闹闹的,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086   宫内看似风平浪静,朝堂之上却是风起云涌,皇帝因先前陈家之事,愈发的觉得留不得刘御史,几次在朝堂上驳了他的提议。薛太尉巧言观色,趁势对刘御史多加打击,预提携京兆尹许达取而代之。沈易极力阻挠,如今形势对林家不利,提携父亲的门生,怕是较为艰难,亦不能让薛家扩了势力,唯有维持原状,寻找合适人选,伺机再动。   廷尉司里,先前岳恪忙去林相之事,将司里事务全权交给了安青。众人本对安青不服,只是碍于廷尉之言,对他稍有恭敬,此番廷尉不在,自是要寻了他的麻烦。不想安青铁腕的断了几个压了许久的案子,废了几个买办进来在司内作威作福的下臣,平易待人,处事公正,众人皆服了他,俨然成了廷尉司内的二把手。岳恪望着他做事越来越上手,很是宽心,恩师看中的人果然不赖。   林淑还是病倒了,伤了心神,出殡那天惹了风寒,回来又太过心伤未好生养着,引发了宿疾,时好时坏的,很是令人忧心。秦宁派了几个太医过来,万幸太医诊后,开了些药,说是好生养着,开了春,天气转暖了就好。沈易朝内众事缠身,无暇太顾及她,亏了王琴不眠不休的照顾着,府内几个老人看了很是欣慰,愈发的尊敬了她,秦宁听闻又赐了许多赏赐。   若兮时常陪在母亲身旁,府内只剩下她们三兄妹,冷清了很多,很是怀念,凌瑄他们都在的时候,午后听闻爹跟娘商量着,明年开春要将哥哥送进上林苑学习,很是心动,央着爹自己也要去,无奈她年纪未到,林淑只等应了她,明年开春等身子好了,带她进宫去找凌瑄。   今儿又下雪了,若兮坐在长廊上,仰头望着纷纷落落的飘雪。   若琦从西院走来,望着她闭着眼,一脸陶醉的样子,“你在干嘛?”   若兮回头望了是他,浅浅一笑,道,“我在听外公絮叨。”若琦不解的望着她,她扬了扬嘴角,指了指空中的飞雪。   若琦了然,伸手了给她,“回屋吧,今儿腊八,娘熬了粥,大伙都在等我们呢。”   若兮点头,拉着他的手,跟他进了屋。   宫内,安青一早来了关雎宫,见了秦宁,就问兰心屋里可有小厨房。兰心不解她用意,如实答了在后院。安青抿嘴一笑,只对了秦宁说,今儿她下厨。秦宁嗔笑她神神叨叨的,遣了兰心去帮忙,由着她去折腾。   过了一个时辰,才见她端了碗过来,秦宁一看是腊八粥,微微拧了眉,“早上才喝过,怎么弄了这个,甜腻腻的。”   安青知她不喜甜腻,将粥放在她面前说,“宫里熬的,都是早膳现做的。民间的做法是前头晚上熬一夜的,这是我昨晚熬了一夜的,放了我们家乡特有几个干果,尝尝,知你不喜甜食,   特意少放了糖。”   安青哄着她,让她尝尝。秦宁无奈只得浅尝了口,还嗔怪道,“一晚上就熬个粥,真不知你怎么想到。”舀了一口,不似那么甜腻,有股清香,笑容渐渐爬上眼角,称赞道,“不错哎。”   安青见她喜欢,笑开了颜,半响后,正色与她讲到,“去年你赠了我一碗粥,今儿我还礼来来了。”   秦宁听了,才晓得她的用意,微微一笑,放下勺子,“就一碗粥,还算得这么清楚。”   安青望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去年那碗粥对我而言是重生。”见秦宁欣慰的笑了笑,才再说道,“而这碗粥是我的忠诚,我想告诉你,无论何时,无论你在不在意我都将追随了你,竞安家最大的努力去互你与三皇子的周全。”说完,顿了顿又再言,“这也是我哥哥的意思。”   秦宁动容,前段时间躺在病榻上时她已明了眼前这位女子是真正值得可信的了,没有了虚情假意的问候,有的只是默默的陪伴,该是真心对了自己的,总算不枉了自己的一番苦心了。笑了笑道,“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大冬天的,怪酸的。”   安青咧了嘴,轻靠在她身上,打趣的说道,“我又没对皇上怎么招,你怎么就酸了。”   秦宁轻戳了戳她的脑袋,笑骂道,“愈发愈没个正行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怎么他对你不好。”   “怎么会。”安青嘟了嘴说道,“他知我这番对了你,不知道对我多好。”   秦宁轻笑,顿了顿,半响轻声问了她,“听说你不让他碰你?”   安青微微红了脸,望着她一脸探究的眼神,抚了抚发烫的脸颊,怪道,“真是的,他就不怕你酸着了,怎么什么都跟你说。”见她笑睨着自己,大为恼火,不满的说道,“我安青要的自是一心一意待了我的男子,他再好,我最高只能排第二,我才不要第二。”又冲她眨了眨眼,搂了她,在她身上趁了趁,道,“而且我发现,相比她,我更喜欢了你。”   秦宁难得见她一脸小女人的害羞之色,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轻打了她,道,“愈发的没个正行了。”转而又敛了笑,跟她讲道,“我和他什么都能给了你,可你要的这种唯一,要我们怎么去寻来。”   安青了然,宫里的女人,一旦进了宫,除了死,再想出宫便是妄想了,冲她笑着安慰道,“三皇子不是答应了你们,等他十八岁便放了你们去云游么。那你们也答应我,等那时放我自由不就好了。”   “那要成老姑娘了。”秦宁听着觉得是个办法,笑开了颜,见她一脸窃笑的样子,又忍不住打趣了她。   安青不满的哼了哼,“到时我看上谁,直接让三皇子给我下旨,还有哪个男的还嫌我老了。”   秦宁望着她一脸嚣张的样子,很是搞笑,“这般霸道,真不知随了谁的兴致,我看你父兄都是忠厚之人。。。”   不待她说完,便被安青打断,“我哥忠厚,他那是在你面前装的,他不知有多奸诈。”   秦宁望着她说道哥哥时的一脸得意很是羡慕,曾几何时自己亦是跟她一样,心下苦涩,望了眼前那张明媚笑脸,心下道到,罢了,罢了,这般时刻就别去想了那般伤心的往事,惹了大家都不快吧。 ☆、087   过完腊八之后,就要准备春节了。   马雯已有了四个多月了,小腹已微微有些隆起,太医已证实了是个小公主,太后微有些失望,不再像以前那般嘘寒问暖整日念叨着了,马雯道无所谓,本就不想见到她,这般还落了清静。皇帝倒赐了很多赏赐,甚至有言,宫里好久没添子嗣了,要太医院的人好好照顾着,不得有个闪失,也时常去昭阳宫看望了她。皇后那边亦没了动作,想必也是因为是个皇女,没了威胁。这样一来秦宁也宽心了很多,也没问她到底是男是女,只望着能顺顺利利的母女平安。   这一日,秦宁又来望了她,正好吴太医刚号过脉,扶了她靠在软榻上,在她身边坐下。   马雯望了她发间有几片飘雪,蹙了眉,“这大冬天好好在屋里呆了就是,跑来跑去嘛。”   秦宁笑了笑,接了晓儿递过来的手炉,道,“今儿外头还好,不是很冷,老呆在屋子里也闷。你怎么样,身子爽不爽。”   马雯点头,道,“现在肚子还不大,过几个月就有的受了,还好最近没烦人整天在我耳边唠叨,清静了不少。”   秦宁知道她讲的是太后,轻笑了嗔怪了她,“你啊,还跟她一般见识。”   马雯冷哼,“我哪会跟她一般见识,我看她死后,那陈家还能搅出什么乱来。”   秦宁轻拍了她,轻骂道,“快年关了,又怀着孩子,别没个边际,乱说什么。”   马雯轻拂了她的手,“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忌讳多,跟个老太太似的了。”说完又神神秘秘的冲她眨了眨眼,道,“要不我告诉你,到是男是女。”   秦宁立马撇了她,起身,“你可别跟我说,别给我找事。”   马雯知她怕为难,也是逗她,哪能告诉了她,万一有个事,反还累及了她,那就不好了,拉了她坐下,笑着道,“好了,好了,逗你呢,还当真了,我可不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秦宁这才坐下,瞪了她,嗔怪道,“知道,还逗我。”   马雯轻笑,轻靠着一会,道,“都说这第二胎很是轻松,我怎么感觉比我生凌瑶时还难受。”   秦宁望着她一脸憋屈的样子,不觉得好笑,“我哪知道,我又没生过二胎。”讲完,便愣住了。   马雯知她提及了伤心事,轻搂了她,低声安慰道,“再让太医看看,都这么些年了,也养得差不多了。”复而又想起了什么道,“刚刚为我号脉的吴太医,说坊间有个方子,是治这个的,改日让他给你看看。”   秦宁摇头,这病凌烨已请了不少名医高人看过了,均无起色,也不抱什么希望了,瘪了瘪嘴道,“看什么,我可不想再受那般罪。”   马雯知她嘴硬,也不再说她了。两人又聊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秦宁才回了关雎宫。   转眼就过年了,节间,秦宁照例带着凌瑄回了趟丞相府,只是没了舅父,只匆匆去望了望林淑,没留那用膳。   若兮与凌瑄也知匆匆打了个照面。凌瑄笑盈盈的望着又长高了些的若兮。她却伸了手,向他讨了红包,晓他为准备,本就是为难为难他的,谁叫他好久都未来找自己。哪知他却从怀里掏出了个帕子,轻轻打开,取了一支金簪给了她。   拿过细看,竟是金步摇,不过这般大,不像是给小女孩的,倒像是为成年女子准备的,想及,不满便爬上 脸庞。   凌瑄怕她误会,忙解释道,“特意找师傅为你打造的。”   若兮这才笑开颜,仔细打量着,这般精美,很是喜欢,只是,嘟了嘟嘴,道,“这般大,我怎么戴。”   凌瑄低了头,脸上飘过一丝微红,低声道,“长大带就好啊。”   若兮想着也好,也未多想其他,不过还是嘟了嘴道,“哪有人提前准备以后的礼物的,这个不算,我要现在能用的,改日你在给我准备。”   凌瑄笑了笑点头,心道,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   秦宁和林淑望着这两小无猜的两人,心下心领神会的相似一笑。   回宫的路上,秦宁望着一脸面无表情的凌瑄很是愤恨,极度怀疑刚刚那个对着若兮笑盈盈的人是不是面前的冰窟窿,故意打趣逗他,“这春天还没到呢,我这儿子,小小年纪的怎么情窦初开了呢。”   边上兰心听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凌瑄转头,冷冷的望着自己,连忙正了颜色,目不斜视,正经危坐。   秦宁望着他,不满的瘪了瘪嘴,“怎么这么霸道,笑都不让人笑了。”凌瑄狠狠瞪了她一眼,就是不搭理她。   秦宁见状,亦狠了心跟他死磕,“哼,还跟我摆起谱了,别说你亲娘没提醒过你啊,就凭若兮将来定是很多人追求的,你可小心点啊,别老摆了这脸色,把她给吓跑了。”见他小小的脸蛋又冷了几分,玩心大起,压低了身子,靠近他说,“要不你现在开始贿赂贿赂我,我是姨娘,她定会听了我的,到时候,我给你讲两句好话。”   秦宁满心欢喜的等着他或愤怒,或讨饶,却没想到,他冷了冷脸色,幽幽的开口道,“您就别操心我了,还是关心关心您自己吧,听说父皇最近很是宠幸那王美人和戚美人,您都这般年纪了,早就人老珠黄了,宫里的那帮美人各个比你年轻貌美,您就不怕他变了心,要真到那时候,您哭都没地方哭了。”   秦宁愣住,半响,才反应过来,伸手拧了他耳朵,怒骂道,“你这死小子,到底是不是我生的。人老珠黄?你见过几个女人啊,知道什么叫人老珠黄,你见过这般貌美如花的人老珠黄吗?”   边上兰心望着这母子俩的恶战,强忍着肚子痛,不敢笑,只求着赶快回宫,她要找个见不到他俩的地方,狠狠的笑一笑。 ☆、088 惊心   过了正月,天已开始微微转暖,路上的积雪已开始融化,湖面的冰层也已经融的差不多了。今年春天来的比较晚,若是往年,早已是一片春色了。   二月十二那天,是花朝节,宫人让按往年的习俗是相约赏花的。可今年天冷,花开的不多,只剩几许腊梅还没败去。秦宁闲冷,躲在屋内未出去,守着暖炉,赐起了绣,好不悠闲,兰心在屋里伺候着,与她闲聊着。   突然,门被重重摔来,秦宁惊了一跳,一看是安青,轻怪道,“怎么这般冒冒失失。”   不待她说完,就被安青打断,“出事了。”   秦宁一惊,针扎了手。兰心看她被扎的出血了,赶忙上前看了她,却被她拦住,沉声问安青,“你不是在赏花么,谁出事了。”复而苍白了脸色,不置信的说,“马雯?”   安青点头,扶着她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说,“好好的赏着花的,等太后走后,众人也准备散了,我见着戚美人和王美人拉着马荣华要邀她去拜神求子”   “好好的花神节求什么子。”秦宁怒骂道,“她也跟着她们去。”起身要出去。兰心忙拉住了她,回卧室带外衣。   “戚美人说的,江浙一带有传说花王管人间生育,说要带着她这孕妇去,讨个彩头,皇后也说要去,荣华本不愿意,却被她们激了几句不得不去,丫鬟都没让带一个,说人多怕扰了花王。我本要跟着,却被皇后呵斥不让去。”   秦宁闭了闭眼,“晓儿竟然没跟着。”   “晓姑姑,被另外几个丫鬟缠着,怕是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秦宁匆匆穿了兰心递来的衣服,“不是已经说是个女儿了么。怎么还没个收敛了。”   安青白了脸色,欲说还休,见秦宁脸色越来越差,才如实道,“我被皇后打发后,不放心悄悄跟着,不想躲在假山后,听皇后的贴身丫鬟说了,太医测的难免会有疏忽,皇后说了无论是男是女,都不能留。”   秦宁大惊,摇摇欲坠,快要跌倒,幸而别兰心扶住,一把推开了她,匆匆向外走去。安青忙跟在身后。此事尚不知到底如何,亦不可太多张扬,兰心只叫了几个丫鬟跟在身后。   秦宁一路小跑着赶到御花园,花园里哪还有人,只看见晓儿被几个丫鬟围着,怒斥晓儿,“你怎么不在你主子身边。”   晓儿从未见过她这般动怒,一时惊了心,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不快去找。”秦宁见她吱唔着说不出话,怒吼道,“你主子今儿若出了什么事,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晓儿这才反应了过来,匆匆去找,众人在御花园里找寻了一会,均不见人影。秦宁大急,就差下令让侍卫搜宫了,被兰心拦住,“此事尚不知是真是假,万一是陷阱,可不是上了皇后的道。”   安青亦言,“兰姑姑所言甚是,你先别乱了阵脚,也没多长时间,荣华身子又不便,走不了多远,我们再找找。”   秦宁只得强按了心头的焦急,思索真她们最有可能去的地方,眼角瞥见御花园中的小池塘,惊道,“镜湖。”   安青了然,扶着她连忙敢了过去,后面丫鬟皆跟着。   镜湖在御花园的南面,背阴处,一路过去地面还有尚未化去的冰层,很是难走,秦宁一路小跑过去,安青怕她摔倒,一路紧紧扶着,后面的几个丫鬟赶不及她们,渐渐拉开了些距离。   远远的看见马雯和几位美人跪在镜湖边上在拜岸边的那棵老槐树,心下放了心,走了过去。走近却看见,戚美人扶马雯起身时,似乎脚下一软,顺势推了她一把。地上尙积着厚厚的冰层,马雯被推了下,笨重的身子在冰面上站不稳,摇摇晃晃的,眼见着就要摔入湖中。   秦宁大惊,顾不得地上的冰层,飞奔了过去,脚下一个踉跄,眼见着自己也跟要摔倒,拼劲全力把马雯往岸边上一推,向身后的安青唤道,“青儿,扶住她。”自己却跌落了湖中。   马雯刚起身便觉得不妥,被戚美人轻推一下,心下惊道完了,只想着尽力互好肚子,摇摇欲坠时却见秦宁冲了过来,推了她一把,将她顺势推到赶来的安青怀里,耳边却听见扑通一声入水的声音,缓过神,撕心裂肺的吼道,“宁儿。”   边上安青顿时惊了心,顺势的接了马雯,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秦宁落入水中,大叫一声,“婕妤。”赶忙将马雯交给赶来的晓儿,纵身跃入冰凉的湖水中。   匆匆赶来的兰心望着水中挣扎的两人,惊得瞠目结舌,对身后兰溪吼道,“快去找皇上。”亦纵身跃入水中。   边上的皇后和众美人一时苍白了脸色。戚美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本只想推马雯一下,哪知会惹来秦宁,耳边只听见马雯的嘶吼声,“来人,来人,快去救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若秦宁有个闪失,那她必死无疑了。望着亦是一脸苍白的皇后,挪着沉重的脚步,到她身边,拽了她的衣角,低声唤道,“表姐。”   马雯被晓儿搂着已泣不成声,不停的低喃,“她不会水,她不会水,快去救她,快去救她。”晓儿紧抱着她轻声安慰。春日里的水冰冷刺骨,闻声赶来的侍卫,又陆续跳入水声,惊起的水声,惊醒了马雯,望着湖面上哪还能见到秦宁的身影,镜湖水深不见底,湖面上还飘着尚未完全化去的冰块,定时冰冷刺骨的,焦急的心如刀绞般疼痛,不敢再往下想,抬头恶狠狠的望着皇后和她边上的戚美人。   戚美人望着她怨毒的眼神,惊了心,紧紧搂着皇后,嘴里不停的念叨,“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没站稳,是你自己没站稳。”   马雯狠狠的瞪着她,想上前撕了她,却被边上晓儿死死摁住,在她耳边低声道,“荣华,忍住,你若这时过去,不是让婕妤白白遭了罪。”   马雯这才缓过神,强按住心中怒气,红了眼眶,心中默念,先救秦宁,先救秦宁。 ☆、089   那边皇帝正与马冽在商议防御之事,听得兰溪匆匆来报,婕妤落水了,大惊,这镜湖水深,不知有多少人在那丧命,她不会水,扔下折子,飞奔了过来。马冽亦是惊了心,忙跟了过去。   远远跑来望见岸边站着众人,马雯被丫鬟搀扶着,很是虚弱的样子,铁色怒气匆匆的朝人群走去。   众人见他来了,皆下跪行礼,不敢多言,瞧见他脸色不善,更是头都不敢抬,唯恐他看见自己。皇后望着他铁青的脸色,已知坏了事,可这会总要有个人来交待,自己身为后宫之主,是脱不了干系的,与其在这等他问了,马雯乱说,还不如自己先下手,迎向他,跪下,一脸悲戚的开口道,“秦妹妹为了就马荣华。。。”   没想到不待她说完,皇帝一脚踹开她,冷冷的望着对着的众人,恶狠狠的冲脚下的皇后说道,“她若有个闪失,你们全都等着陪葬。”   众美人听了皆苍白了脸色,低头跪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饶是皇后,都被皇上这般对待,更何况她们呢,只默默求着秦婕妤可千万不能有事。   皇后被他一脚踹在胸口处,生疼生疼的,泪水不自觉的往外涌,听了他的话又凉了心,这么多侍卫、宫人,又有外戚在,他竟然丝毫不留颜面给自己,很是愤恨,却又不敢发出声响,明了他说到做到,若这会再惹了他不痛快,那自己必死无疑,只得安安分分的低头跪着,忍着呜咽不发出声来,心下却恶毒的希望秦宁就葬身这湖底。   马雯望见他来,紧绷的心,有了丝毫放松,他定不会让秦宁有事的,有他在,定会救上秦宁的,身子软软的趴了下来,被边上晓儿稳稳支住。马雯望见跟皇上一起过来的哥哥,想出声唤了他,却被哥哥摇头打断。心下明了,只安静的靠在晓儿身上等着秦宁的消息。   皇帝踹开皇后后,望着湖面,眼里愤怒的都快冒出火来,这么长时间了,仍见不着人,很是心急,准备纵身跳下去,却被边上马冽拦住,“水深不见底,这会你在下去,他们先救了谁好。”马冽深知他水性亦不是很好,这会下去,只能添乱。   皇帝明了,不住的岸边踱步,对着边上的侍卫吼道,“都给朕下去找,救不上婕妤,都不准上岸。”   众侍卫只得一个个跳入水中。   马冽紧紧的盯着着湖面,伯父刚走,也不能再让宁儿出什么事了,远远的看见有两个女子拽着一人,奋力的向岸边划来,定睛一看是安青跟兰心抱着秦宁,拉住了皇帝道,指向那兴奋的道,“找到了。”又对身后丫鬟喊道,“快拿披风来。”   皇帝忙奔了过去,抱起了秦宁,捧着她冻得煞白的脸,气息微弱,心下大痛,大声唤着她。安青和兰心亦被人拉上了岸,都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安青来了丫鬟递来的风衣,平铺在地上,拉着皇上道,“快将她平躺,快给她渡气。”   皇帝这才反应了过来,将她平躺,按着她的小腹,又不住的为她渡气,半响过后,秦宁轻咳了一声,吐了口水出来,众人这才放了心,却又见她晕了过去。马冽顾不上忌讳,握了她的手,为她把了脉,对皇帝说道,“已无大碍,怕是冻着了,快送回宫吧。”   皇帝总算安了心,抱起了秦宁,对跪在地上的皇后和那些美人说,“今儿这事没完,朕晚些时候再来收拾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说完抱着秦宁转身离开。   戚美人听了他的话顿时跌坐在地上,连哭泣都忘记了,茫然的望着也是一脸惊恐的皇后。   关雎宫里一片混乱,几个丫鬟为秦宁换了衣裳,泡了热水澡,可仍是昏迷不醒,硬灌了姜汤,反而冻得瑟瑟发抖起来。太医号过脉,也不知原因,只说是冻着了,惊着了,捂热了就好,可盖了多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任不见醒来,还是不停的哆嗦着。   皇帝望着她这副样子,心如刀绞般疼痛,怒骂太医无用。   凌瑄站在一旁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母亲,稚嫩的小脸上挂满担忧,,眼神中却有着浓浓的愤怒。怎么早上还跟自己嬉笑怒骂的人,这会就这么安静的趟在床上呢,那般热闹的一个人,怎么这会这么安静。父皇不是将她保护的好好的么,怎么会容许这种事发生。为什么要去救马雯,她不知道自己不会水吗,若有个万一,她是要抛下自己一人吗,她怎么能这么残忍。。。   马冽望一脸担忧他,以为他被吓坏了,这么些年了,皇上把这二人保护的很少,甚少会让他们接触到这些危险、算计,这怕是第一次吧,轻轻搂了他,安慰道,“放心吧,没事的。”却被他推开了,马冽望着有些空空的怀抱,苦笑了下,秦宁是因为雯儿才遭了这番罪,他定是恨自己的吧。   边上皇帝又冲着太医怒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望着太医们瑟瑟抖抖的跪了一地,又骂道,“一群废物,朕要你们有何用。”望着仍在发抖的秦宁,心中焦急,指着太医吼道,“若在不醒来,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为首最为年长钱太医这才微颤颤的说,“婕妤误服过大量红花,本就体质过寒,今儿又落入雪水中,寒气入体,怕是。。。”钱太医不敢在往下讲。   “红花。”马冽听了猛然回首,不置信的望着皇帝,红花?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服用过大量红花。   换好衣服匆匆赶来的安青亦听到了这句,惊得一个踉跄,握紧了门框,才勉强让自己不摔倒,竟有这事,难怪这么些年了,除了三皇子,她竟无所出。渐渐红了眼眶,有泪要溢出,竟因为这样,竟是因为这样。 ☆、090   “怕是什么。”皇帝听闻他讲起旧事,铁青了脸色,怒问道。   钱太医跪在地上,瑟瑟抖抖的说道,“两股寒气在婕妤体内相遇,若不将这寒毒逼出,恐有生命危险。”   凌瑄听了踉跄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稚嫩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惊恐之色,奔到秦宁床前,轻唤着她,眸中竟含了泪。安青不忍见他,将他搂在怀中轻声安慰着,“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用附子。”一直跪着不语的吴太医沉声说道。   “放肆。”不料却被钱太医打断,“附子大毒,怎可用于婕妤身上。”   吴太医径自向皇帝行了个礼,道,“附子大热,有毒性,但若好生配着,实为驱寒良药。臣愿一试。”   马冽望着这位自己举荐的太医,若他能救了秦宁自然好,可这附子,万一配错,反害了秦宁性命,那该如何是好。   皇帝一时下不了主意,不忍见她这般晕迷不醒,又不敢冒了那个险,若有万一,不能,不能有这种万一,他承受不了这种痛,他承受不了。   凌瑄见父皇迟迟不下决定,心知父皇怕失去母亲,不敢轻易下决定,轻轻推开搂着自己的安青,冲她安心一笑,一步一步走到吴太医面前,问道,“我如何能信你。”   众人惊奇的看向他,吴太医望着眼前这个只七八岁大的孩子,脸上露出的不同于同龄孩子的坚毅和老成,沉声答道,“臣愿意用性命担保。”   “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我母亲醒来。”凌瑄打断了他的话。   吴太医定睛望着他,一字一顿道,“那就请三皇子与我一起赌一把。”众太医听了都抽了气,他竟敢用婕妤之命下赌,真不知天高地厚。却见三皇子向皇帝下跪,请求道,“父皇,请让他试了试。”   皇帝望着跪在脚下的儿子,一脸悲伤,扶着桌子,硬撑着自己不倒下,喃喃道,“瑄儿,你赌的起,父皇赌不起。”   安青也跪下道,“皇上,请让他一试吧,难道你忍心看着婕妤这般受苦。”   皇帝望着昏迷中仍在不停哆嗦的秦宁,心下不忍,又听边上马冽亦劝自己,不如试试吧,紧闭了闭眼,微红的眼睛,望着吴太医,问,“你有多大把握。”   吴太医如实的摇了摇头,用药之事,纵使有百分百的把握,不到最后,亦不能见了分晓,直视了皇帝,道,“臣曾为婕妤号过平安脉,知她体寒,附子大热,若这次能配好,臣不敢说能治好婕妤的不孕之症,但可趋尽她体内的寒气。让她再也不用受体寒之苦。”   皇帝听了黯淡的眼神亮了起来,若能除了寒气,那可太好了,不能不承认这一点很是诱人,见她这般受罪,亦是实在不忍,问,“药要多久才能熬好。”   吴太医知他已答应了大半,微微扬了嘴角道,“两个时辰。”   “好,你且去配药,若两个时辰内,未有好转,就试一试。”   吴太医领命下去熬药,马冽和太医都退到了门外,皇帝守在秦宁身边,望着她仍不停的哆嗦,很是懊悔,若一开始就小心着,没让马雯怀上孩子,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握着她纤细的事,惹了眼眶,身子骨才好了没多久,又遭这般的罪,他是怎么照顾她的,怎能让她这么的不得安生。   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起色,吴太医已端了药碗进来了。钱太医望着摇了摇头,心叹不知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好,还是说他不知天高地厚,万一有个闪失,吴家一门,岂不都要为他陪了葬。   吴太医对他的唉声叹气视而不见,端着药碗,由兰溪将他带进屋里。   皇帝见他进来,看着他手上端着的药碗,心下明了那便是附子,还是要用它,还是要赌。安青欲上前递过碗,却被他拦着,声音有丝沙哑,“朕来。”递过药碗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对众宫女道,“都出去吧, 吴太医留下伺候就好。”   安青明了,领着众人下去了。   凌瑄走到皇帝跟前道,“我要留下。”没有询问,是肯定。   皇帝望着他稚嫩的脸上,满是沉着,会心一笑,道好。望着秦宁惨白的脸庞,狠下心来,舀了药,一小勺,一小勺的往她嘴里送,无奈她已咽不下,浓黑的药汁顺着下巴全流了下来。   边上吴太医看了忧了心,俯下身子道,“请皇上务必让婕妤全服下。”   见她不咽,本就忧心,又听吴太医这般讲了更是着急,无奈也顾忌不了其他,含了一口,俯身吻住她的嘴唇慢慢渡给了她,见她喉咙动了动,才舒了眉,还好能咽,这般往复几次,一碗药终于喂完了。紧紧握着她的手,守在她身边,静静等着她醒来。片刻后,皇帝唤着吴太医,“出汗了。身子很烫。”   吴太医看了,赶忙给她号了脉,叫了门外的兰溪,“快把被子都拿走,让热都散出来。”   门外众人听了都十分欢喜,忙为她减去被子,又打了水替她擦拭身子。不一会热度已渐渐退去,脸上亦有了血色,忙唤了门外候着的众太医复诊,钱太医啧啧称奇,向皇帝行礼道,“恭喜皇上寒毒已尽除,只要再好生疗养几日,即可痊愈。”   皇帝听了长叹一口气,终于安了心,望着边上的凌瑄亦是一脸欢喜之色,伸了手,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复而又问吴太医,“怎么还未醒来。”   吴太医号了号脉,笑着答道,“却实已无碍了,还未醒,恐是累着了。等婕妤睡醒了,自会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皇帝不住的说道,赐了赏,就命众人下去了。自己和凌瑄两人呆在她身边,守着她醒来。   马冽望见秦宁好了,亦放了心,走进皇上,俯身说道,“薛太尉和戚都尉来了。沈易也来了。”   皇帝听了冷了脸色,道,“跟沈易说已无碍了,让他放心,其余人不见。”   马冽明了,应声下去了。 ☆、091   夕阳西下,秦宁才醒了来,睁眼便看见皇帝深情的望着自己,幽幽一笑,“怎么了。”   已不知等了多长时间,仿佛过了经年,见她缓缓睁开眼睛,才彻底安了心,轻吻着她的手心,将额头轻轻靠在她的手上,从没像今日这般感谢了上苍,她还活着,真好,还能对自己笑,真好,还能这般温柔的与自己讲话,真好。   秦宁望着他微红的眼睛,撇头望见窗外的斜阳,才恍惚的忆起上午的情形,忙问,“马雯可有事。”   皇帝顿住,抬头狠狠瞪了她,“你知不知道你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我跟瑄儿在这守了一天,你好不容易醒来,开口就问她。”   望着边上的儿子也是一脸不满的瞪着自己,想着自己昏睡时一直绕在耳边的低唤声,又落水又昏迷的,该是把他爷俩吓坏了吧,心下有些愧疚,嘟着嘴,一脸抱歉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唤道,“烨啊。”   皇帝望着她一脸讨好的神情,才缓了脸色,没好气的说,“她好的很,死不了。”瞥见她听了满脸的笑容,又凑近她恶狠狠的说道,“再敢有下一次,我饶不了你。”   不待秦宁说话,凌瑄冷冷的开口,“父皇,你罚他没用,若再有下次,她就谁,就找谁的麻烦。”   秦宁一脸诧异的望着面无表情的儿子,这小子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狠。皇帝一脸赞许的望着儿子,点头称道,“还是瑄儿这个办法好。”   “你够啦。”秦宁打断道,“看他被你教成什么样了,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这般狠厉。”   “哪狠了。”皇帝伸手搂了儿子反驳道,“我看我教的蛮好的,倒是你这个娘,不管不顾的,为了些不相干的,就把我们爷俩扔着不管了,你比他狠多了。”   秦宁气急,但今日之事是她欠妥当,这会也只能由着这两父子抱怨了,“好了拉,我答应你们以后小心就是。”   “还以后?”不待皇帝发飙,凌瑄已先叫起来了,“今儿要不是安姨和兰心,你这会还在镜湖底下呢,有你这种当娘的吗?”   秦宁望着往日里遇事处变不惊,整天冷着一张脸的儿子,这会又叫又跳的,知这会是真把他吓着了,起身搂了他安慰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伸手做起誓状道,“今后定不再犯。”   凌瑄望着她幼稚的动作,一脸鄙视,眸里却有着淡淡的笑容。   秦宁见他前一刻还满脸的担忧,这会又变成一脸的漠然,心下悔恨啊,太心软了,太心软了,早知道应该多跟他耗一会,难得见到他那般多彩的脸啊,伸手拧着他的脸,轻骂道,“我才醒来,你这冰窟窿的脸就不怕冻着为娘。”   凌瑄知她睡了一下午,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拂开她拧着自己的脸,伸手挠她的痒,秦宁自然反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皇帝笑呵呵望着笑着扭在一起的两人,心下很是高兴,若往后的日子都能如这般欢乐那该多好。   “皇上。”李明在门外轻唤,秦宁听到了止了玩闹。   皇帝一脸不快,难得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又被打断了,冲着门口,沉声喝道,“何事。”   门外李明微微擦了头上的细汗,心中叫苦,我也不愿意啊,无奈。。。“薛太尉和戚都尉已在宣室殿等候多时。”紧闭了眼,等待屋里人的呵斥。   果然不出李明所料,皇帝怒喝道,“不是说了不见吗?打发了回去。”   “奴才也是这么说的,可戚都尉已在殿外跪了好三个时辰了,说今日见着皇上。”   砰的一声,房门打开,皇帝站在他前面,呵道,“他说见,朕就得见他?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去跟他说了,戚美人天性善妒,心肠恶毒,谋害皇子,朕定不会轻饶。他若在这般胡闹了,朕连着皇后一起罚。”   “谋害皇子?”李明心下默念,顿时明了,领了旨下去。   秦宁蹙了眉,望着他,不解的问,“此时动她,会不会不妥。”戚家与薛家一脉相连,动了戚美人,定会让薛太尉心生不满。今日之事,恐是皇后授意,但众目睽睽之下都知是戚美人所为,要罚也只会罚了戚美人,而这会薛太尉陪着戚都尉来面圣,摆明了是想让烨顾忌了他,不敢重罚。而烨刚刚那句“谋害皇子”亦是给了薛太尉一个下马威,若单是害她落水,但是寻常嫔妃之间的争风吃醋,最多罚个禁足,而谋害皇子,无论是谁,定是死罪。   皇帝遣了凌瑄回房休息,做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叹气道,“她此番害你遭了这般罪,我定不会轻饶了她,但此刻不是动她之时,我还要留着她有用,日后我定会为你报今日之仇。”边说边伸手理了她脸颊边得碎发。   秦宁伸手握他在脸颊边的手,警觉的问道,“有用,你要干嘛。”   皇帝轻笑,不答她,若有所指的说道,“你亦有事瞒我,为何却要我对你坦诚相告。”   秦宁心下一惊,难道他知道了,复而又想不可能,定不是说的那事,故作生气道,“不说就算了,懒得理你。”   皇帝不动声色将她的神情都望在眼里,轻咬着她的手指,警告味十足的低喃道,“你试试。”   秦宁缩手想要躲他,却被他一个用力搂在自己怀里,挑~逗~性的含着她的手指吮~吸~着。秦宁窝在他怀中,微仰着头,媚眼直勾勾的望着他,感受着他呼吸越来越重,环着自己的怀抱越来越热,搂着自己的一只手,已在身上到处点火,身子软软靠着他,任他予取予求,突然感觉他轻咬了自己的指尖,一阵酥麻的感觉从手指窜到全身。   皇帝望着慵懒的样子,心下一阵悸动,放了她的手,寻上她的嘴唇,正欲吻下,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心下大怒,低咒了一声,冲着门外嚷道,“何事?”   “皇上,马荣华来了。” ☆、092   秦宁望着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本在嘲笑了他,听到门外的兰溪说马雯来了,忙拉着他的衣袖,一脸央求的晃着他的手。   皇帝心下一阵悸动,覆上她的嘴,惩罚性的重重吻了她,复又移到她耳边,含着她的耳垂,低喃道,“晚上再收拾你。”直到秦宁一脸娇羞的轻推了他,才放开她,起身整理了衣服,扶她靠在床头,掖好被子,冲门外唤道,“进来吧。”   马雯推门而进,望见皇帝也在,欠了身子,行礼。   “行了,你身子不便,就不要行礼了。”皇帝淡淡的说道,安坐在秦宁身边,并不准备离去。直到秦宁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起身,踱步走到窗台边,坐下饮茶。   马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若是往常她来寻秦宁,他必然会离开留二人独处,说些悄悄话。刚见他起身,本以为他今日亦回如此,没想到他只给自己挪了个位置,并未离开。心下明了,今日让宁儿受了这般罪,想必是极恨自己的吧,只是碍于宁儿在场,自己又挺了个肚子,不好开口怪罪吧。心下叹了一口气,撑着肚子走到秦宁跟前。   秦宁忙扶她坐下,“这么晚了,还出来干嘛。天快黑了,路上不好走。”   不待她说完,马雯拉着她的手就骂道,“你想吓死我啊。”有顾忌皇帝还在忙止了声,眼角撇了撇窗台前的身影,缓了口气道,“你要吓死我。”说完又不自觉的撇了身后一眼。   秦宁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她定是顾忌皇帝在场,也明了那个别扭的人是故意的,冲着坐在窗台下的那人,软软的埋怨道,“你就不能出去一下嘛。”   皇帝听出她话语里浓浓的撒娇味,瞪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秦宁轻笑,直到他走出房门,才伸了手,抚了抚马雯的肚子,感慨道,“还好,我赶到了,真不敢想。”   “还说。就这般急冲冲的冲了过去,今儿幸而吴太医胆大下了猛药,不然的话,你要我怎么去面对瑄儿和淑儿。”马雯忙握着她的手,红着眼眶说道,今儿她虽未在这关雎宫,却派了人在这守着,也知她差点就未醒过来,想想就后怕,若万一真怎么了,要她如何去面对林淑。想着终于忍不住,泪珠一颗颗的往下掉。   秦宁为她拭了泪,轻声安慰道,“好了拉,不是没事了么。可不能哭,要不然生下的小公主不可爱了。”   马雯听了这才笑了出来,伸手擦开眼泪,复而又奇怪,问,“话说回来,你怎么会赶去了。”   “是安青”,秦宁如实答道,见她疑惑,将上午之事细细与她说来。   马雯侧头沉思,“难道她怀疑了?”   “你可有和谁说过?”秦宁担忧的问道,“还是太医那边。”   马雯摇头,“我连你都未说,太医那也不会,只吴太医负责为我号脉,我尽量都避开其他太医。”   秦宁也纳闷,这般周密,断不会再出纰漏的,除非是。。。试探的问道,“那吴太医?”   “不会。”马雯果断摇头,“他与我哥是旧识。”   “旧识?”秦宁疑惑,“我似乎从未见过他。你以前见过吗?”   马雯摇了摇头,满脸肯定的道,“你可放心,定与他无关。我估摸着皇后并不知情,她这人残忍的很,自是宁可错杀,也不想留下一丁点隐患。”   秦宁点点头,这像是她的作风,自是总感觉有哪不对,再问,“吴太医似乎进宫才一年。”   “好像是的,我听我哥提起,说他之前在南方,有好几年都失了联系,前年冬天在京城偶然遇见他,见他落魄,才举荐入宫的。”马雯见她还是怀疑,笑着说道,“放心,他是我哥举荐的,难不成你还担心我哥会害我。”   “那怎么会。”秦宁听她这么说,也放了心,怕是自己多虑了。忽而又说到,“那你以后要小心皇后。今日败落,她定不会死心。”   “这我知道。”马雯明了,又说,“此番皇上定会重罚了戚氏。短时之内,她怕是不敢再激起什么风浪来,过几月我就请旨提前去承德避暑,离她远了,她也就招惹不到我了。”   门外又有敲门声响起,兰溪隔着门道,“主子,皇上催您用膳了。”   秦宁恼,又再闹什么别扭,这还没讲两句话呢,正欲出声,却被马雯拉住,讪笑着说,“得了。这会是真怨上我了,我可不再留这途生人厌了。”说着准备起身。   秦宁知她打趣自己,嗔道,“说什么呢?”   马雯唤了门外晓儿进来搀扶自己,对着秦宁说“好了,好好照顾自己,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等我好了,我去找你吧,你身子不便,别走来走去。”秦宁亦准备起身,复而又再嘱咐道,“万事小心。”   马雯明了,笑着与她告了别,示意她安心。   秦宁待她走后,恼怒的瞪着正在等她用膳的皇帝,也不管下人都在,冲着他嚷道,“你在闹什么别扭?这么早就用晚膳。”   皇帝不以为意,一脸无辜道,“我哪有。”拉着身边的儿子道,“我跟瑄儿从早到现在滴水未进,你不饿,难道我们还不饿。”   秦宁气急,但又不忍他俩真挨了饿,噌的一声,坐在他边上不吱声。   皇帝见她坐下,忙叫人上膳,见她似真生气了,忙为她舀了汤,哄道,“快喝吧,你也饿了一整天了。乖。”   秦宁望着他一脸讨好的表情,也软了心,递过碗,低头喝汤,又觉着他一直忘着自己,也未动膳,轻声问道,“不是饿坏了么,怎么不吃。”   “吃啊,肯定得吃。”皇帝望着她低头喝汤,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心下一阵悸动,憋了眼一旁的凌瑄在低头用膳,凑到她耳边轻呼一口气,低声说道,“吃饱了,晚上才又力气。”   秦宁猛的一阵咳嗽,口中含着的汤差点要喷了出来。   “娘,你怎么了?”凌瑄关心的问道。   秦宁望了望边上一脸无害的正在替她顺气的皇帝,冲着凌瑄一笑,“无碍。”手却伸到桌下,重重的拧了边上之人。 ☆、093   第二日,皇帝上朝,薛太尉想在朝上为戚美人求情,却被皇帝以后宫之事不足以重至朝上议论而打断了。   薛太尉这下倒有些胆战心惊了,此刻陈家态度不明,沈易至今仍在谨慎维护林相留下的旧臣。他必须趁着两家都调养生息时,极力扩大手中权力,眼下虽小有成效,但仍不足畏惧。薛家底子薄,只从父亲那辈才有了实权,不似林、马两家,已几代传承,早已错综复杂,亦不如陈家有太后撑着。薛家要想长久,唯有助妹妹薛琳之子大皇子凌玮得了皇位。而眼下皇上子嗣甚少,除了大皇子凌玮和已故的二皇子,就只剩三皇子了。   三皇子凌瑄虽子凭母贵,如今很是得宠,但林丞相已不再,那秦宁已失了最大的靠山。单靠着沈易,哼,人心隔肚皮,终不是姓林的,又不姓秦,只要沈易一有了私心,那失了林家的秦婕妤,不过就是一后宫中的普通女子罢了。不,怕是连普通女子都不如了,后宫女子,哪个不是有娘家在背后撑着的,她一失了外戚的女子,纵然皇上再宠了她,亦不过是任人鱼肉而已。倒是马雯不得不防,马冽手握兵权,那马夫人又是陈家嫡女,自是比自己为薛清定的那个庶女尊贵的多,若让她得了皇子,那陈家定会中意于她,太子之位非他莫属,那头来薛家岂不是一场空。唯今之计,唯有断了马家的念想,维持住大皇子与三皇子的对立,再寻的陈家出手相助,那太子之位定是大皇子的囊中之物了。   其中利害关系,想必薛琳也是知晓的,所以才会有昨日上午花朝节上的那一幕,只是不知那秦宁怎会出现,扰了妹妹的计划,惹怒了皇帝。小小戚氏他自是不放在眼里,可若戚美人此时真被处死,那妹妹在宫中失了最得力帮手。马雯之事迫在眉睫,拖不得,可短时间内去哪再寻另一个戚美人。唉,心下重重叹息,唯今之计,只能靠妹妹去求了太后,看能否网开一面,饶她不死了。   关雎宫内,秦宁今儿起得极晚,看着时辰瑄儿快下学了。秦宁倚在门上,若有所思的望着院中那几株盆栽上还闪着的剔透的水珠,清晨飘了点细雨了,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湿润的泥土的芳香,沁人心脾。   “娘,姨丈来了。”院外传来凌瑄的唤声。沈易?秦宁拉回了思绪,怕是因为昨日之事吧。抬头便望见沈易抱着凌瑄进了院子。笑着迎了过去,对凌瑄伸了手,道,“怎么愈发的小了,还要抱了。”   沈易将凌瑄放在地上,行礼,“微臣拜见秦婕妤。”   “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秦宁道,遣了凌瑄自个去玩,进了屋,赐了坐,待兰心为他上了茶再问,“淑儿身子可好。”   “好。”沈易低头恭顺的答道,“听闻昨日之事,很是担心,本来吵着要进宫来探望你的,今儿上午下了细雨,我怕她淋着再受了寒,没让她来。”   “叫她好生养着,别折腾。我这好着呢,已不碍事了。”   “是。”沈易应下,抬头看了秦宁一眼,沉默片刻后,似鼓足勇气般起身,俯首说道,“臣斗胆请婕妤好好保重身子,今后万不可再行鲁莽之事了。”说着又顿了顿,再说,“岳父才走,您若再出点事,要臣等情何以堪。”   秦宁轻笑,他这性子温和的很,中规中矩,饶是平时,是断不会说这等不敬的话,这会怕是真把他们给吓着了吧,笑了道,“好了,好了,各个都教训起我来了。”   沈易俯着身子忙到,“臣不敢。”   “行了坐下吧。难得进宫别尽耗在这些虚礼上。”秦宁打发他坐下,问了些家里的事情,知一切安好,也放了心,沉默片刻又交待道,“岳恪心直口快,且脾气暴躁,认死理,若他言语上有些冒犯,你不要理他。”   “臣明白,岳兄生性豪爽,不拘小节,也唯与亲近之人才口无遮拦,直来直去。若他要跟我客客气气的,反倒坏事了。”   秦宁笑,这倒是真的,于外人,岳恪还是客客气气的,又问,“与马冽走的可进?”   沈易一时不知她为何意,不知该如何说好。秦宁见他不吱声,晓他是顾忌,打趣道,“怎么跟我还不能实说了。”   沈易笑着道不敢,失言相告,“与马将军关系尚好,恐是因岳父,朝堂之上,他亦给我诸多帮助。”   秦宁点头,轻叹道,“他亦是半个可信之人,你在宫外若有急事亦可去寻了他。如今局势尚不明朗,朝内势力暗波汹涌的,切记要谨防有心之人对府中下手,淑儿和若兮那些人自是不敢动,你要多注意若琦母子的安危。”   沈易明了,此般时刻,自会有人巴不得他后院起火,沉声应下会多加防护,敬请宽心。片刻又突然想到,说,“我还有一事不明。”见秦宁望了他再道,“前年若兮刚回来的时候,马冽送给她一颗夜明珠,当时岳父并未说什么,可年前弥留之际突然跟我说道,若有万一,这颗珠子可救全家。事后我查了,那只是先皇赠予马老将军的一颗夜明珠。”   秦宁点了点又沉默不语,半响才答道,“那是璀珀,是瑄儿跟若兮最后的依靠。”   沈易微微有些愣住,而后疑惑的问道,“马冽为何会给了若兮。”   秦宁有些讽刺的轻笑,“这颗珠子在马冽手上只是个讽刺,起不了一点用,而在若兮手上,那就大不一样了。”   沈易了然,试探的问,“南边?”见秦宁点头,明了,不再多问。   秦宁听他讲起璀珀,也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吴太医,自己也觉得奇怪,不禁问他,“对了,我有一事问 你,可曾见过宫里的吴太医?”   “岳父弥留之时,皇上派去了众多太医,曾有过一面之缘。”   秦宁惊,忙问道,“可曾见过舅父与他单独说话。” ☆、094   沈易思索片刻,摇头道,“并无特别注意,父亲的病都是宫里资历较深的太医负责,似乎并未见过他与父亲深谈。”见秦宁一脸沉思状,又问,“婕妤觉得有何不妥。”   秦宁一脸茫然,有些苦恼的道,“我也说不上来有何不妥,总觉着有事要发生。昨日之事太过蹊跷。”   沈易了然,笑着安慰道,“皇后做事向来狠辣,昨日之事,臣倒不觉意外,饶是婕妤把这宫中之人想得太过和善了。”   秦宁听了他的话,苦笑了笑,“宫中这几年子嗣虽少,但亦有一两个公主降生。皇上对残害龙嗣这事是深恶痛绝的,我总觉得宫里这些人多少还有些顾忌,却没想到利字当头,那帮人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沈易默然不语,片刻后再安慰道,“昨日之事,皇后已失了手,短时间之内,必定有会所收敛。且荣华亦不是软弱之人,此事过后,定当有所防备,皇后要再下手,怕是不易了。”   秦宁听了笑了笑,这倒是实话,那丫头估计顾忌着自己大个肚子,不然的话非得将这后宫搅得天翻地覆不可。   两人又谈了片刻,沈易便起身告辞了。   午膳时刻,安青来了。   兰溪见她来了,打趣道“美人又来趁饭了。”这安美人与自家主子走的很近,时常能逗得主子开怀大笑,前段时间主子生病的时候,更是整日整日的陪着,昨儿之事更是多亏了她,这些她们做下人的都看在眼里,自是对她十分感激,一来一去的也跟她混熟了,时常没大没小的吆喝着。   安青笑睨着她,“哟,这就烦啦。改明儿我把储秀宫搬来,我就住这了。”   兰心听见她的声音,出了来,见她俩在胡诌着,笑骂着兰溪,“你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等会主子听到了,看怎么收拾你。”   兰溪听了缩着脑袋,吐了吐舌头,赶忙跑了下去。   安青望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捧腹大笑。兰心亦笑,这丫头大大咧咧的,谁都不怕就怕婕妤,给安青行了礼道,“美人快进去吧,主子在等着你用膳呢。”   “好。”安青答应,笑着进屋,见秦宁坐那等她,忙过去坐下,问,“今儿可好一点。”   “好多了。”秦宁笑言,“昨儿多亏你了。”   安青瘪了瘪嘴道,“也就你说多亏了我了。”   秦宁见她一脸委屈样,疑惑的问,“怎么了?”复而又想到什么,笑着问,“皇上怪罪你了。”   安青点了点头,夸张的道,“您没见他那眼神,恨不得把我活剐了。”   秦宁知她胡诌,“尽胡言。”   “真的。”安青使劲的点点头,正巧看尽进屋摆膳的兰心,指着她说,“不信你问兰心。”   兰心一脸无辜道,“我可不知啊,可别拉我下水。”   秦宁轻笑,招手示意她用膳。安青未见到凌瑄,问,“三皇子呢?”   “早上沈易来了,把他带到孙少傅那去了。”   “那人才十八,你还真放心把皇子交给他。”安青有些不满秦宁的草率,时下局势不明,由着三皇子随意出入少傅府,万一遇上歹人,那人自己亦不过才十八岁,可能否护的皇子周全。   秦宁知她是真心待了凌瑄,也不瞒她,实话道,“无碍,皇上派人跟着的。况且,此人是舅父选的。”   安青明了,林丞相亲自选的,那定有过人之处,又问,“皇上没来?”昨儿才遭了这事,如是寻常这会得寸步不离的守着的啊。   秦宁淡笑道,“据说被长乐宫的人请去了。”   安青了然,“怕是为昨日之事吧。”见秦宁点头,不解的道,“太后会为她求情?”   秦宁无奈的笑了笑,“戚氏与薛家有牵连,怕是薛太尉去寻了她,她往后怕是有用得着薛府的地方,这会又未出人命,必定还是会卖个人情给薛太尉的。”   安青听了瘪瘪嘴,嘀咕道,“皇上还由着她。”   秦宁轻扯了扯嘴角也不答她,当中牵扯甚广,且不说他本就有留戚美人一命之意,就是他想杀她,这会怕是也不是时候,各有各的顾忌,各有各的苦恼。   安青瞥眼望着她不自然的神情,知她心烦,试探的说道,“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吧,马家亦不会这般忍气吞声的。”   秦宁无奈的冷哼,一脸茫然,眸里隐隐含着泪水,叹道,“怎会善罢甘休。”苦笑着对她说道,“我终于知道他为何能答应我不动马雯了,他一早就料到了,无需他动手,会有人要赶尽杀绝。”   “这您也怪不了他吧。”安青低声的为皇帝辩解道。   秦宁轻笑,这丫头还真是拥护了她。   安青见她轻笑不语,强辩道,“本来就是,这事太突然了,谁都没个准备。再说,你也说了,这般时候,顾忌太多也不宜重罚了她。”   “好了,好了。”秦宁怕了她的碎碎念,忙打断示意她用膳。   安青嘟嘴扒了几口饭道,不满的嘟囔道,“这次第也就是您还不知道为三皇子打算。”见秦宁斜睨着她,放下碗筷,直视了她道,“瞪我,我也要说,外面形势薛家已在到处走动了,若非荣华突然怀孕,陈家起了私心,这会怕是两家早就联合了。沈丞相和岳大人这会在宫外早就忙开了,皇上自是不用说了,也就您这会还在担心别人。”   秦宁本不愿理她,见她越说越带劲,冷声道,“够了啊,说两句好了,我早上已经听人念叨了一遍了。”   安青本来见她冷了脸,欲有所收敛,却听她这么讲,来了劲,“看吧,看吧,连沈丞相都这么说您了。”见她冷眼望了自己,低下头,默默扒饭,还止不住的低喃了一句,“我说的实话。”   秦宁望着她低头猛扒饭的样子,心下又好气又好笑,她又何尝不知这形势对瑄儿不利,只是终不忍眼睁睁的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受人迫害。 ☆、095   午膳过后,小憩片刻,吴太医奉旨来为秦宁号脉。其实上午已人有来号了平安脉,只是皇帝不放心,怕附子热毒未散尽,在遣了吴太医来看看。   吴太医为她号过脉后,俯身行礼道,“热毒已散尽了,只要再稍加调养,便可痊愈。”   附子大热,性毒,又有多数药材相冲,安青有些不放心,再问,“可有口忌?平素调养可有要特别注意的?”   吴太医行礼道,“春日风寒,这几日可在屋内养着,切忌淋雨。这月内切忌服用人参之类热性的滋补药。其他诸类小事,臣待会列个单子给兰姑姑。”   “有劳。”安青笑着向他致谢。   秦宁从他进屋一直沉默不语,思索片刻,已确定自己未曾见过此人,直到见他准备起身要走,才开口道,“听口音你是南方人?”   吴太医心下明了她是在试探自己,这么些年到处奔波的,光听口音怕是已听不出他是何处人士了吧,况秦宁自幼长在京城,养在深闺,成年后又被早早的接入东宫,这会又在深宫。纵然林相与皇帝骄纵了她,允她随意出行,可所见之人皆是达官显赫,京城名流。南北口音,她怕是听都听全吧,又怎能辨得清呢。心下好笑,这丫头果然如他所讲的敏锐机智。俯首正色道,“微臣祖上为闽南人士。”   闽南?秦宁心中默念,不是,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低头抿了口茶,又问,“听闻你与马将军是旧识。”   “算是。”吴太医恭敬的答道,眼角似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   “算是?”秦宁反问,见他不语,探究的望了他,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相清秀,神情淡漠,嘴角似挂着淡淡的笑意,不似寻常太医那般谦逊,倒有股神秘之意。虽非精壮之人,但一看便知武功修为怕是不浅,隐隐的竟有一股世外高人的感觉,这般谪仙的人会入宫为官?直视了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那你可认识秦远。”   吴太医感受到了她探究的目光,她果然起了疑,俯身低头,谦卑的道,“秦将军少年得志,骁勇善战,王朝内怕是无人不知。”   哼,秦宁冷笑,这话答的不着痕迹,亦不承认,亦不否认,便有意曲解了他的意思道,“这么说来你亦与我哥相识?”   吴太医低着头,扬了扬嘴角,果然狡黠,“微臣与马将军是元和六年才结识的,并未与秦将军见过面。在江湖上漂泊了几年,前年来到京城,有了安定之意,遂求了马将军给臣在宫里讨个差事。”不再等她细问,他一股脑的将她想知之事,全部告诉了她。   “元和六年?”秦宁有丝不确定,怎会是元和六年,他所讲之事,皆附合清理,但真如这般简单吗?   “是,马将军南征途中,机缘巧合之下才结识的。”   秦宁默,不再言语,元和六年哥哥早已回朝,只偶尔才回南方,而那一年马冽的确有南征,途中是受了重伤,也是有传闻,多亏一江湖郎中鼎力相助,伤口才不至于恶化。   吴太医见秦宁不语,知她怕是信了自己所言,起身欲离去,行了礼道,“婕妤若无其他是,那微臣便告退了。”   秦宁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许真是自己多心了,示意他可以下去了,转身却见安青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异样,瞥见自己望了她,又忙不自在的地下了头。   秦宁待吴太医离去后,抿了抿兰心刚换上的热茶,似不经意般说道,“青儿,你有事瞒我。”不是疑问,是肯定。   安青本就心神恍惚的在喝茶,被她疑问,一个哆嗦,竞烫了嘴,呀的一声叫了出来,使劲为自己扇着风,口齿不清的道,“您乱讲什么,我哪有事能瞒你啊。”   秦宁望着她冒冒失失的样子,更加确定,她与那吴太医必定有所牵连。   兰心为安青送来凉茶,安青抿了口为烫着的嘴唇降了降温,望着秦宁一脸探究的望着自己,转了眼神,装作埋怨道,“您说什么呢,怎么好好的,突然来了这一句,把我吓了一大跳,怎么还不信我了。”   秦宁没理她的埋怨,直问,“那我怎么觉得你刚看吴太医的眼神有些怪异。”   安青心下咯噔一响,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望着边上秦宁紧盯着自己,知这定逃不过她的眼睛,正叫遭了,忽而心头一转,笑着神秘兮兮道,“您就当我春心荡漾了好了。”复见秦宁眸中划过一丝惊讶,认真的望着自己,大叫,“您不会当真了吧?”   秦宁真当了真,这丫头心不在皇上身上,这年岁,遇上个男人,有些想法也属正常,况且刚刚那男人的确清秀,也是有才,年纪尚不大,能有这番作为也属不易,这般男人,女子看了定会心动过。安青上次提的那个瑄儿二十岁就放她自由的提议,她一直记在心里,本以为在这深宫,她是寻不到上心的了,若贸贸然为了她指了又怕她不喜,也怕宗正那里不好交代,毕竟她是皇上的妃子,也与皇上有过夫妻之实,若是一般臣子,即使碍于旨意娶了回家,也非真心,婚后若家中族人怠慢了她可如何是好。正发愁着难不成真要把她留到瑄儿二十岁的时候。她知晓这个妹妹是真心待她的,这般可人之人,哪能让她将这大好的年华蹉跎在这深宫之中。这吴太医似家中无老,又非京城之人,且看上去人也忠厚,不似狡猾之人,若他俩能好上了,亦能还了确她和皇上的一个心愿。   望着她一脸的羞恼,只当她是害羞了,轻笑反问,“不能当真吗?我已经以为是真的了。”见她急得要辩解,挣脱了要捂她嘴的安青,起身闪躲她,边躲边说“改日我去问下马冽他可有娶妻,我看你俩年纪也配,若娶亲了也无妨,我给你做主,你做大她做小。啊。。。” ☆、096   秦宁越讲越起劲,挣脱了安青边躲边说,一时没注意来人,一头撞在硬硬的胸膛上。大呼痛,揉着额头,恼怒的瞪着来人。   安青被她说的红了脸,拦又拦不住,捂又捂不得,起了身追她,却见她硬生生的撞在皇上身上,忙行礼。   皇帝顺势抱住了秦宁,伸手替她揉着有些红的额头,憋了一眼安青,有些微怒,“冒冒失失的。”安青知他生气了,沉默的站在一旁不语。皇帝低头望着怀中有些许恼怒的秦宁,眼底慢慢蕴起淡淡笑意,柔着声道,“不在屋里歇着,乱跑什么?”   秦宁打了他轻揉着自己额头的手,嘟囔道,“屋里闷。”   “吴太医怎么说。”皇帝笑着搂她进了屋,坐下,看着一旁的安青问道。   “要好生休息,切忌淋雨,少吹风。”安青一一答道。   “听到了?”皇帝轻笑着反问秦宁,“这几日不准出去,安生的呆着,哪都不许去。”见她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很是俏皮。心下一阵柔软,仿佛回到少年时,两人吵了架,他把她硬生生的禁在东宫,不准她回林府的情形,咧了嘴,笑呵呵的问,“刚在讲什么?什么大什么小?”   秦宁一听他问,眸中亮了亮道,“青儿啊。”瞥见一旁安青冲着自己使劲摇头,冷哼一声,甩过头去,“不告诉你。”   扬起的发丝甩在他脸上有丝丝的痒意,一手搂了她,紧紧的按在怀里,笑骂道,“哼,你这丫头,愈发的骄纵了。”惹的秦宁用力推他,怕憋着她,轻轻送开,低头在她耳边轻呵一口气,低喃道,“不过我喜欢。”秦宁微红了脸,低头拧了他。皇帝知她何意,抬头瞥了眼一旁的安青。   安青顿时了然,大骂自己太没眼力,欠了欠身子道,“臣妾先回储秀宫了。”却听皇上讲道,“不必了,朕一会就走。”心下明了,低头道,“是,那臣妾先去寻了兰姑姑。”见皇帝颔首,安青才转身离去,又细心的替他们阖上门。   “怎么了。”秦宁待安青出门后,反手搂了他问道,见他一脸倦意,有些心疼,伸了手抚上他微微皱着的眉头,柔声问道,“又有什么烦心事?”   皇帝冲她笑着轻摇了摇头,紧紧搂了她,叹道,“有点累,让我抱会。”   秦宁明了定是去长乐宫,太后又与他讲了什么,这会问了怕是也不肯说,反手紧紧的抱着他,似给他安慰,又似给他力量,皇帝闭眼嘴角轻扬。   两人就这般静坐了半个多时辰,直到秦宁有些昏昏欲睡,皇帝才放开了她,见她睡眼惺忪的,笑着轻啄了她的双眸,微有些歉意的道,“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你好好照顾了自己,我明日再来看你。”   明日,那今晚你要去哪里,秦宁心中默问,不知为何,越发的不想放他离去,怎么年岁越大反而没以前豁达了,心下有些隐隐作痛,这一刻竟有了就想不管不顾的独占着他的念头,只是抬头望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扬了扬嘴角,淡漠的道,“好。”   皇帝心下苦笑,还是这般大方,该欣慰她的贤惠,还是该恼她的不在乎。又暗骂自己,这么些年都这样,难不成现在还指望着她跟自己闹了不成,只是不知为何,每每见她这般大方的放自己走的时候,心下总是那般隐隐作痛。低头,重重吻了她,似有些怨气,只是不知是怨她还是怨自己,直到她微有些喘不过气,才放了她,轻抵着她的额头,闭眼微叹口气,起身,离开。   行至门外,见安青在院中候着,走到她跟前,道,“好好照顾着。”不待她回答,径自离开。   安青望着他背影沉声应道,待他远去,才转身,进了屋里。却大惊秦宁跌坐在椅子上,泪眼朦胧。惊了心,这好好的,也未听见争吵,刚刚皇上出门,神情虽严肃,但亦无发怒之势,怎么就哭的这般心伤,忙过去,扶着她担忧的问,“这是怎么了?”   秦宁不语,只摇着头,伏在她身上,无声哭泣着。   未时刚过,兰心进屋看见主子靠在安美人身上,微微有些错愕。安青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望着倒在自己身上的秦宁,许是哭累了,竟好似睡着了。   “何事?”兰心正欲出去,却听秦宁问自己,起身,坐起。兰心望着她哭红的眼睛,有些担忧,忙问,“婕妤怎么了?”   秦宁摇了摇手示意无碍,拿了安青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问兰心,“什么事?”   兰心按下心中疑惑道,“宣室殿刚刚有人来报,说皇上下旨了。戚美人心肠恶毒,残害龙嗣,罪大恶极,本欲处死。太后仁慈,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免除死罪,打入冷宫。皇后管教不严,任后宫众人结党营私,为非作歹,罚俸禄半年。其余宫中众人皆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若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安青与秦宁相视一眼,微微有些傻眼,不确定的问,“全罚了?”   “是。”兰心憋了一眼秦宁,面露难色,弱弱的答道,“连主子也罚了。”   安青愕然不解的望着秦宁,秦宁苦笑,道,“我也不知。”   子时。万籁俱寂,整个皇宫被夜色笼罩着,黑压压的一片,禁卫军也已休息了,只剩着远处几个值班的三三两两的在巡视着。   宣室殿内还闪着一盏孤灯,照着明黄色的身影,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浩瀚的夜空。一道黑影闪过,在他身后站定。皇帝未回头,只问,“如何?”   默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胎儿脉象混乱,荣华今日已感不适,恐以为昨日受了惊吓才未起疑,不出半月必定胎死腹中。”   微微点了点头,脑中闪过那张哭泣的脸,心下隐隐有些作痛,苦笑一声道,“设法留她一命。”   “是。”身后之人沉声答道,沉顿一会又言,“若兮小姐曾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   皇帝明了他是何意,点头,挥手示意他离去。身后之人,转身跃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097   翌日,早朝后,李明拉着沈易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沈易听后点头离开。   岳恪追上正欲出宫的沈易,有些担忧的问,“李总管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沈易长叹一口气,颇为无力的道,“不要让淑儿带若兮进宫。”   岳恪似意识到什么,脸色凝重,“还是要动手了。”   沈易望了望四周无人,苦笑一声,“依皇上的性格,怕是早就动手了吧。”   岳恪了然,“如今形势也怪不得他心狠。”   沈易打断了他,惋惜的道,“可终究是他的孩子啊。”   “孩子?”岳恪哼了一声,冷冷的道,“若孩子的母亲害死了他最好的兄弟,害得他最爱的女人整天半死不活的,害得他的恩师心枯早逝,这样的孩子不如不要。”   沈易望着他激动的样子,无奈的道,“你又要激动了,这些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担心。”说着顿了顿,惆怅的望着远方道,“若有一天,万一败露,那婕妤该怎么办,以马雯的性子,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又要闹成什么样。”   岳恪听了也皱了眉,知他说的在理,却又不满的埋怨他道,“你总要想这么多干嘛,走一步算一步,到时木已成舟,她马雯能有多大能耐,只要稳住马冽,任她也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宁小姐。”说着微微叹口气,有些心疼的道,“宁小姐心善,又记挂着她是远少爷未过门的妻子,总不忍下手,若让她知了真相,定要内疚伤心了。”   “就怕这个。”沈易沉声说道,“皇上现在已经急了,已顾不了那么多了。若万一事后,他俩为这事起了冲突,两人性子又都这么烈,那可该如何是好。”   岳恪想到了早年两人还没成亲时,吵架吵得那般天翻地覆的,心下有些后怕,转眼又想,早已为人父母这么年了,性子怕都有所收敛了,又都是为了三皇子,都能理解的吧。微有些心虚的安慰道,“此事做的极为隐秘,宁小姐也不一定能猜得到。”   沈易听了,亦知他是安慰自己,叹气道,“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把这眼前的危机度过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是啊。”岳恪听他也这么说,顿时放宽了心,爽朗道,“想这么多干嘛,别整天愁眉苦脸的。跟个老头似地。”说着手搭在他肩膀上,猛的拍了两下,也不顾还在宫内,就笑呵呵的讲着。   沈易对他这般无拘无束甚是无语,摇了摇头,也不管他,径自走着。   “对了,若兮那丫头,最近可好,有好一阵没见着她了。”岳恪突然说道,想着那鬼灵精的丫头,心下欢喜,咧了嘴,笑呵呵的。   沈易想到那丫头颇为头疼,笑了笑,满脸幸福的埋怨道,“那丫头整日闹得要出去,吵得人不得安生。”   “那是你不好。”岳恪听不得谁说若兮不好,嚷嚷道,“哪个孩子不好动,哪有整天把孩子关在家里的说法。”   沈易知他疼爱若兮,也不与他多说,只道,“我看婉儿就恬静的很。”   岳恪听闻他夸奖自己女儿很是高兴,想着家里那个粘人的宝贝女儿,提议道,“这几日天气转暖,趁着空闲,带着几个孩子出去踏踏青吧。”   “好提议。”沈易正愁着怎么跟她说不能带她进宫了的,这会好了,带她出去玩玩,也能转了心思,不要老想着进宫找三皇子。   “那就定在后日,我把袁逸也带上,这小子最近跟我家阳儿走的很近。”岳恪说是风就是雨,定了出行的日子,又对沈易说,“你去把三皇子也接来吧。”又对他埋怨起了秦宁,“别整日关在那几个少傅那里,这么小的孩子,课业压的这么重,宁小姐也舍得。”   “好。”沈易想着也是,以后都是要辅佐他的人,也该多走动走动,便应下了。   沈易回了府,便回屋找了林淑,跟她讲了这几日先不要进宫。   林淑听了却有些担忧,“她没事吧,为何不让我进宫去看看。”   “她无事,用了副猛药,不能吹风,也不能累着,出了月便好,你下月再去。”沈易轻声安慰着,怕她不信又说,“后日三皇子会来,你若不信我,那你问他可好?”   “瑄哥哥要来。”若兮推门而进,兴奋的问着。   沈易起身,一把抱起了她,“是,后日爹和恪舅舅带你们出去踏青可好?”   “真的吗?”若兮满脸高兴的问着,“哥哥去吗?岳婉会去吗?”   “去,去,去,都去。”沈易笑呵呵的答着,止了她的喋喋不休。   “好哎,爹爹真好。”若兮搂着沈易,吧唧,一声亲在他脸上,“哥哥快回来了,我要去跟他讲。我要让他带我去放风筝。”说着挣脱了他,跳了下来,往外面跑去。   “慢点,不要这么急急躁躁的。”沈易望着她跑去背景,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见林淑仍蹙着眉,心下叹息,走近,坐在她边上,轻轻拥她入怀,柔声问,“怎么了,还在担心?还怕我骗了你不成?”   林淑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担忧的道,“不是,只是这几日,眼皮老掉,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你呀。”沈易望着她满脸的愁容,心下大痛,搂紧了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捋了捋她的背,轻叹道,“放宽心,不要想太多,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   林淑听着心下一软,反手抱住了他,在他胸口,闷闷的说道,“我又让你忧心了。”   沈易轻笑,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啄一口,微微抬头她的头,望着那双迷人的双眸,满脸柔情,一字一顿似誓言般道,“能为你忧心,是我的福分。” ☆、098 捡柴火。。。    那日,沈易、岳恪两人下朝后,便各自回府带了家人前往南郊景山。 若兮早早就起来准备了,跟着娘和琴姨准备了中午用的食盒,又拉着若涵去找府里的老人扎了几个风筝,忙得不亦乐乎。林淑望着她欢腾的样子,很是高兴。 王琴本不想去,那岳大人每次见到自己总是脸色不善,这本无可厚非,他是林家家臣,带林淑比亲妹妹还甚,看着自己妹夫纳的妾室,自然生气。本欲不去,省的惹得大家都不快,无奈小青今日在忙府内之事,无暇陪着林淑,自己又唯恐林淑一人照顾不来这么多孩子,只能跟了去。 沈易领着凌瑄和若琦回来的时候,若兮正坐在门外眼巴巴的等着,一见他们回来,嗔的一下跑了过去,一把抱住凌瑄。 凌瑄只感觉一个肉肉身子冲自己冲了过来,知定时若兮,顺势抱住,不忍责怪她,宠溺的说,“小心摔着。” “知道你会接着我。”若兮歪着脑袋,不假思索的说。 凌瑄轻笑,无奈的捏了捏她的鼻尖。 林淑望着两人,走近俯身说,“好了。上车吧,恪舅舅要在等了。” 几人依言上了马车,一家人都挤在马车里,带了几个随从,浩浩荡荡的往南郊赶去。 沈易未见着小初,不解的问,“若兮,你的小跟班呢。” “初儿啊?”,若兮懒懒的靠在凌瑄身上委屈的道,“初儿她把我抛弃了。” 沈易听了纳闷,凌瑄也不解的望着她。 “别听她胡说。”林淑伸指戳了戳她的脑袋,骂道,“林安他媳妇又有了,快5个多月了,大夫说她胎位不正,怕是有危险。一家人都在操心她呢,没空管林东,小青让初儿跟他做个伴。” “那不就是把我抛弃了么。”若兮不以为意的说着。 众人望着她故作委屈的样子,皆被逗得哈哈大笑。 林淑望着凌瑄,不放心秦宁的身子,担忧的问道,“你娘身子可好了?” “淑姨放心,娘已经好了,只是太医吩咐尽量不要吹风,父皇让她在宫里养着,最近不要出来。” 不待林淑答话,若兮坐起,拉着凌瑄问,“听说那个吴太医很是了得,就一副药,就把宁姨的宿疾也治好了?”见他微笑,又说,“我娘她这几日夜里老是咳嗽,改日让他来娘看看吧。” “你胡说什么。”林淑呵斥,怕瑄儿回去跟秦宁讲了,惹她担心,转眼又问若兮,“你是不是又跑出去了,哪听来的消息。” “我没有。”若兮忙摇头否认,“我听岳婉跟我说的,神乎其神的,不信你等会去问岳婉。” 凌瑄笑,心知肯定不是这鬼丫头讲的这般简单,也不拆穿她,道,“那吴太医去年来给外公看过病,你应该认得。” 若兮歪着脑袋,回想了一遍,似无印象,道,“是吗,我怎么没印象,我记得给来府里的太医都是些老头。” “宫里太医这么多,哪能让你每个都认识。”沈易怕他们几个起疑,忙岔开话题,“好了,坐好,上山了。” “是不是快到了?”若兮兴奋的撩开车帘问道,已经远远的看见岳婉他们的马车了,高兴的挥了手向他们打招呼。 两家人汇合,选了个平地席地而坐,若兮拉着几个孩子放弃了风筝。难得出来岳恪也高兴的跟个孩子一样,拉着沈易到边上的小溪里去捉鱼,几个男孩子被他们引了过来,脱了鞋袜,光着脚,下了水。夫人们笑着在空地上铺了毯子,边说着边准备中午用的食膳。一群人笑着,叫着不亦乐乎。 午膳过后,小憩了会,沈易和岳恪坐在一旁闲聊。几位夫人上了马车小憩片刻。 若琦望着上午捉到的鱼还未来得及处理,灵光一动,对边上凌瑄说,“我们去山上找些野味吧。” “据说这个山上有野兔。”岳阳来了兴致,不待凌瑄回答就说到,又不怀好意的唤了袁逸。 “我不去。”袁逸吼道,望见众人都不解的看着他,又道,“才用完膳,当然要踩几个野果润润喉拉,打什么野兔啊,我去踩野果。” 岳婉起疑,问,“有野果吗?” “有当然有。” “耶,你就懒吧,现在才二月,哪有什么野果,少偷懒不想去打猎,就明说么。”若兮嘟囔道。 袁逸跳了起来,大声嚷着,“你胡说什么。” 边上岳阳却哈哈大笑,对着若兮说,“你放过他吧,前几天跟小厮偷跑出来打野兔被他爹发现了,狠狠的揍了一顿,他现在对打猎这事有阴影。” “哦,我说呢,揍怕了啊。”若兮了然,仍不放过他,打趣道,“行了吧,我看你也别去摘什么野果了,去捡柴火吧。” “哼,你少小看人。”袁逸红着脸,愤愤的往一边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岳婉见他欲走,忙拉着他起身。 “我要去打野兔。”若兮兴奋的叫着,又问若涵,“你也去吧。” 若涵摇头,“我去陪淑姨和娘吧。” “你不许去,跟若涵一起陪淑姨。”若琦见若兮要跟着去忙阻止。 “我不要。我要去打野兔。”若兮不依大声叫唤着,见若琦不肯,只能央凌瑄,软软的唤着,“瑄哥哥。”总以为凌瑄会带她去,没想着凌瑄却说,“不行,山上还有积雪未融化,你不能去。”见她满脸的不快,又哄到,“乖,跟袁逸去踩些野果,可好。” 若兮一听要她跟着袁逸更不依了,拽着他衣服,叫着,“不要,我不要去捡柴火。” 袁逸听她又说自己捡柴火,气急,伸了手指了她,“你。”又不能说她,骂更骂不得,甩手就要转身离开。 岳婉忙拉住他,转身央着若兮,“你就帮帮我吧,袁逸他要找野果,我一个人捡柴火,捡不来。” 若兮见凌瑄态度坚决,知再求也无用,冷哼着瞪了他一眼,走到袁逸跟前,抬着头,趾高气昂的说,“走吧,去捡柴火吧。”说完甩了甩头,往前走去。 袁逸气结,无奈碍于凌瑄在场,只得按下怒火,愤愤的跟在她身后,岳婉抿嘴轻笑,拉着他跑去追若兮。 ☆、099   林淑下马车望着几个孩子远去的背影,蹙眉问沈易,“不要叫人跟着吗?”   “无碍吧。”岳恪抬头望着几个男孩子拿了些简易的工具往山里跑去,宽慰道,“就在附近,男孩子是要锻炼下的,不要太担心。”   “瑄儿在。”若是自家孩子摔着、碰着是无碍,可瑄儿到底是皇子,寄予了多少人的希望,皇上又这般宝贝着,若有个闪失,岂不是罪过了。   沈易听着觉着在理,派了几个小厮跟着他们上山,又要派人去跟着若兮和岳婉,却被岳恪打断。   林淑有些担忧,“那边是密林,不要迷路了。”若兮那孩子不安分,万一调皮走失了怎么办。   岳恪却满不在意的道,“就捡个柴火,不会走远。以后都是要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要这么宠着,让她们锻炼锻炼。”   林淑亦觉得他说的在理,也不再担心,席地坐下与他们闲聊起。   若兮嘟囔个嘴跟在袁逸身后,望见地上的树枝,叫道,“袁逸,捡树枝拉。”   袁逸听了大火,冲他嚷着,“我不捡,我是来摘野果的,不是来捡柴火的。”   “哼,你得了吧,胆小鬼。”若兮心中不快,见想找着他撒气,故意气他。   “你,你,你。”袁逸气着伸了手指指着她。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就是胆小鬼,还是个笨死的胆小鬼,现在才二月,有什么野果。”   “好了,别吵了。”岳婉拉着他两解和道,“捡些柴火就回去吧,那边是迷林,进去了出不来。”   袁逸不服,跟着若兮较劲,“哼,我就要去,看我找到了野果,你怎么说。”望着若兮一脸不信的样子,转身进入树林。   “袁逸。”岳婉拉不住他,回头埋怨若兮“若兮啊。”   “放心拉,他走不远的。”若兮宽慰她道,“深处才是迷林,这边都有记号,能回来的,咱们远远的跟在他后面就是。”   两人跟在他身后,却跟他越走越远,走了好一会都看不见他人了,走了几圈也没找到人,却又好像回到原地了。   呼呼的风吹着林子沙沙的响,岳婉胆小,别吓着快哭出来了,突然听到一声喊着。心嗖的一声,惊了起来,拽着若兮道,“若兮,怎么办,我好像听到袁逸的叫声了。要不回头去找人吧。”   “来不及了。”若兮沉声到,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围着四周望了一圈,发现有两条比较明晰的山路,路边的树木上还有些明显的标记,应该是山里人做的路标,“婉儿,你镇定点听我说。”抓着岳婉紧盯着她满是泪水的双眸,待她镇定后指着一条路说,“婉儿,你沿着这条路走,直走,走到尽头,无论有没有找到人都按原路返回,不要走到边上林子里去,就按原路返回,若没找到人,就在这边等我。”说着用力撕了身上的外衣,系在边上的树木上,“千万记住,不要走岔道。”   “那你呢。”岳婉不放心的问。   “我往这边走。”若兮指着反方向的一条道说。   “恩。”岳婉应道,“你也是,按原路返回,实在不行就去找爹。”   袁逸跟若兮吵完后,就赌气的进了树林,也未注意自己越走越远,只想着一定要找到几个野果,回去气气她。心下愤愤的想着,那个沈若兮仗着三皇子和她哥哥疼她,整天对自己颐指气使的,讨厌死了,疯疯癫癫的都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还是岳婉好,和和气气的,人家也有哥哥,从来不像沈若兮那般刁蛮。越想越气,还说自己是胆小鬼,她肯定没被她爹揍过,不知道爹揍人多恐怖。袁逸拿了跟树枝,低头边走边嘟囔,“哪天一定要趁三皇子不在的时候,好好吓吓你,看你还敢不敢说我是胆小鬼。”   “啊。。。”低着头走,未看路,撞到了一棵树上,“哼,连树都欺负我。”袁逸揉着额头,边抬头边骂树。   “咦,杏子。”抬头却看见树梢上熙熙攘攘挂着几个杏子,可兴奋了,手叉着腰,愤愤的说,“哼,沈若兮,看你还敢说我找不到果子。”   飞快的爬上树,摘了几个杏子,可惜都是些青的,定是不能吃的,心下想着这要拿回去,肯定又要被沈若兮笑了,树梢上倒有些熟透了的,只是,低头望了望树下,这么高有些惊心。趴在树上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想着若兮那鄙视的眼神,咬了咬牙,狠下心往前走去,小心翼翼的爬了过去,眼看就要够着了。   “啪”的一声,脚下树枝断裂,伴着自己的叫声,身子重重的摔在底下,手臂被树枝划到,生疼生疼的。噌~~~脑门撞到了边上的石头,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感觉有个女孩子跑到自己身边,拽着自己不停的摇晃着,哭着喊着自己的名字,是 熟悉的声音,却辨不出是谁,“是若兮,还是岳婉,哭的这么伤心,肯定不是沈若兮,她要看到我摔成这样,肯定要幸灾乐祸了。”   迷迷糊糊的,睁不开双眼,只感觉到一颗颗泪水滴落在自己脸上,有一双软软的小手按着自己头上的伤口,又提自己包扎了手上的伤口。片刻却似感觉到她要走开,心下无力的喊着,“喂,别走啊,别仍下我,是沈若兮的那丫头吧,见死不救,她要扔下我了。”手无力的伸着想抓住她,却够不着。   而后却传来衣服撕裂的声音,又有树枝碰撞的声音,半响后,觉得自己被吃力的拽起,耳边是女孩气喘嘘嘘的声音,身下有些搁人,是树条,她做了个架子?“不是岳婉吧,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那能这么大胆的来密林找我,哪还会这么沉着冷静的扎架子救自己,只有那个沈若兮会这么大胆。”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怎么都睁不开,恍恍惚惚中只觉得女孩吃力的拉着自己往前走去。迷迷糊糊的快要昏睡过去,身子却重重的摔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喊痛,耳边却传来“好痛的。”低呼声。是她摔倒了吗?想跟她说,“你快走,别管我。”却又感觉她拉着自己在慢慢前行,耳边还传来她低低的哭泣声,“袁逸,你不要睡,袁逸,你撑住。”   伴着她的哭泣声,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传来女孩的惊呼声,“你醒了,你没事吧。”恍惚中睁开双眼,望见面前那个漂亮的沈若兮满脸污泥,双眼却满是惊喜,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见她两片嘴唇不停的动着,瞥见她身上的撕破的衣服,艰难的扬了扬嘴角。抬眼望着她仍在不停说的嘴唇,满是担忧的眼睛,心下暖暖的,骂了句,“好吵,死丫头。”又昏了过去。 ☆、100   事后袁逸被岳婉去喊来的大人们送去医治。若兮免不了又被众人数落一般,她亦知道若不是自己激袁逸,他也不会犟着一定要去找野果的,心下也有些后怕,万幸的是袁逸并无大碍,只需安心休息几日就好。   袁逸受了伤,还免不了被爹教训了一顿,还老念叨着若不是若兮和岳婉两位小姐,他怕就要死在那片迷林里面了。等他伤好后,袁朗亲自带他去了答谢了她俩的救命之情,当然这是后话。   袁逸需静养几天,自然不能去上林苑了。   马皓望着他空空的座位,兴致怏怏的,上课都提不起劲,提着笔心不在焉的画着,而思绪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上林苑里薛豪和大皇子凌玮走的极近,除此之外岳阳、沈若琦还有袁逸几个都和三皇子凌瑄走的近,他跟若琦他们关系都不错,不过唯有和袁逸最谈得来,可能是因为父亲都是武将的原因吧。而自己和凌瑄也曾在林府相处过一段日子,照理说也应该跟他关系不错,不过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冷冰冰的,好似有些疏离,不怎么爱搭理自己。哼,想着抬头瞥了瞥前头那个身着墨色衣服的声影,心下冷哼,我也不愿搭理你呢。不知为何看见他,脑子里总会不自觉的想到,那年林丞相过寿时,他和若兮在林府门外相拥的情景,心下总有些不痛快。   还有他那个老是跟自己恶言恶语的小跟班,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了,去年林爷爷走的时候也未见着她,去哪了呢,好久没看到她龇牙咧嘴的样子了,怪是想念的。马皓想着瘪了一天嘴的咧了开来,好想去问问凌瑄她去哪了,可是他肯定不会理我,又瘪了瘪嘴,还是下次见到若兮的时候,问问若兮吧。想到若兮,心里更不痛快了,马皓一手撑着脑袋,轻叹了口气,好久没见着若兮,听说袁逸就是跟她们一起出游的时候摔伤的,岳阳也去了,昨儿个肯定是很热闹吧,袁逸怎么就没叫上我呢,马皓心下闷闷的,竟埋怨起了袁逸。   浑浑噩噩的,一上午就在他胡思乱想下度过了,下了课,跟着小厮来了校场等父亲,昨天爹答应带他去天香阁用午膳的,很是想念那里的松鼠鲑鱼。   美美的饱餐一顿后,拉着爹慢悠悠的踱步回府,远处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拉了拉爹的衣袖,指着前面那个神色匆匆的女子到,“爹,那个不是淑姨身边的丫鬟么。”   马冽顺势望了过去,见是小青,高声唤了她,拉着马皓跑了过去。   小青望见是他,欠了欠身子,唤,“冽少爷,小公子。”   马冽望着她手上拎了两服药,不免有些担心的问,“谁生病了吗?”   “是小姐。”小青有些忧心的说道,“夜里咳的厉害,请了大夫看了,我来取药。”   马冽听着,揪了心,“怎么不请太医看看。”   “小姐怕婕妤担心,没让请太医。”   马冽了然,那丫头就是这样,什么都喜欢藏着掖着,不想让人操心,心下有些微微作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响才问,“丞相对她可好,那个王夫人。。。”又似觉得问了不该问的,转了话语,只问,“府里都好吧?”   小青明了他是何意,将他的担忧全都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惋惜,只道了,“府里都安好,府内的事由王夫人帮忙打理,小姐省了不少心。”   马冽听她这么说了,才安了心,想必那王琴没有为难她。见小青急匆匆的,知她急着回去熬药,忙让她先行回去。   马冽带着马皓回到府中,却看见云氏母子跪在前院里,陈菲冷笑着站在一旁,蹙眉,有些不悦。   陈菲望见他回来了大惊,随即忙跑到跟前,镇定的行礼,“将军回来了。”   “何事。”马冽指着院中跪着的两人冷冷的问道,心中狐疑,难道这陈菲不似面上的那般和善,却见,陈菲含着泪水哭泣道,“妍儿今儿早上去找了柔儿,不想柔儿无故却将妍儿推到在地,手上的趁伤了。我不过是说了她两句,她还跟我顶嘴,云妹妹还帮了她。我想着这丫头也是马家的小姐,若长大后还跟现在这般刁蛮,那可怎么办,终究是要许配给大户人家的,可不能让他人笑了咱马家的家教的啊。”   马冽皱了眉头,这个女儿泼辣成性,他是有所耳闻的,往日里就听说她跟下人吵架闹事的,还以为是讹传,竟然对家里主母也敢出言不逊,走到云氏跟前,大怒道,“你是怎么做娘的,怎么教出来这么个逆子。”   云氏吓得瑟瑟发抖,不发一言。马柔不服气,明明是马妍找自己麻烦,却还被她娘反咬一口,爹什么都不问,就来呵斥娘,平素里从来不会管她们娘俩的死活,任着府内众人欺负她们,现在却来怪娘怎么教的,心中气急,抬起头,愤怒的瞪着他,“那你又是怎么做爹的呢?”   “啪。”的一声,马冽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对自己说话,做错了,还不知悔改,对着他都这样无礼,平素里还了得,怒骂,“逆子。”   “爹。”马皓似被吓到,弱弱的唤了他一句,马冽忙把他搂在身边。   陈菲忍住笑,俯身轻声安慰着马皓,有对马冽说道,“将军别生气了,也怪我,罚了她,估计不服气,才会顶撞了你。”   “主母罚她,还有不服气的道理。”马冽呵斥道。   马柔被他一巴掌打得耳朵嗡嗡作响,再也不敢顶嘴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眼里有泪水不自觉的溢出,却死死的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云氏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抱着她瑟瑟发抖。   陈菲望着地上的母女俩,满脸不屑,却又计上心头,柔着声对马冽说道,“柔儿的脾气是要好好管管了,云妹妹又太溺爱她,如果将军放心,不若将她交接妾身来管吧。”   “不。”马柔忍不住叫了出来。   马皓被她突然的一叫吓了一跳,望着地上那个狼狈的人,狠厉的眼神,看了竟然让人有些惊心。马冽忙俯身抱起了他,看了看马柔,骂道,“还由不得你说不。”转身对陈菲说道,“就这么办,好好管教管教。”说完,看也不看马柔母女一眼,抱着马皓回了东院。 ☆、101   马柔愤恨的望着父亲远去的身影,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的哥哥,该是何等幸福啊,双手拽着自己的衣服,紧握成拳,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他的孩子差别却那么大,马妍的吃穿用度自己自是不能比的,那是因为她娘是家里的主母,那马皓呢,他娘早死了,却被他小心翼翼的呵护在手心里,而自己呢,这些年,他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望了望跪在身边瑟瑟发抖的娘,心下愤恨,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娘出声贫寒,懦弱胆小,所以连带着自己都任人欺负。   陈菲看着她眼中的愤恨,心下得意,待马冽走远后,才低下身子,捏了她的下颚,笑着说道,“要怪就怪你娘出声下贱,所以你就只是个贱种。”   马柔听着不怒发笑,稚嫩的脸上,挂着嗜血的笑容,双眸紧紧地盯着陈菲。陈菲竞被她看的有些害怕,只不过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她竟然在她脸上看到残忍。马柔冲着她柔柔一笑,软软的道,“你放心,你给我的痛苦,我都会在你女儿身上讨回来。”   “啪。”陈菲怒急,亦甩了她一个耳光,低声咒着,“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正欲再打,却被小玉拉着,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前院人多,别让人看见,嚼了舌头。”   陈菲听言,望了望四周,起身整理了衣服,冷笑一声,对马柔说道,“咱们有的就是时间,从今天起我会好好的管教管教你。”吩咐小玉,“把她拉到柴房去,今儿晚上在那面壁思过。”   云氏想要为马柔求情,却被她瞪了一眼,笑着说,“妹妹,这是将军说的,让我来管教她,若你不服,可以去找将军。”说完,不再理她们,转身,径自回了西院。   马柔瞥了眼低着头的母亲,任着下人把自己拖到柴房,默然的望着那个只会哭泣的女人,娘她生性柔弱,平日里对着下人都不敢多说一句,还能指望着她来救自己吗,脸上火辣辣的疼着,心下叫嚣着,今日这两个耳光,她要铭记一生。   陈菲回到房里,被马柔恶毒的眼神吓得惊了心,“妍儿,妍儿呢?”急急的拉着小玉问马妍在哪?   “小姐在午睡呢,那奶娘屋里午睡。”小玉扶着她,轻声宽慰着。   陈菲依旧不安,跌跌撞撞的赶到奶娘屋里,望见马妍好好的躺在床上,连忙奔了过去。   奶娘被突然冲进来的夫人吓了一跳,小玉向她使了个眼色,奶娘会意立马退出了屋。   陈菲抚着马妍安静的睡颜,才终于安了心,温柔的望着她,满眼宠溺,脸上是小玉不曾见过的柔和。低头,亲吻了马妍的额头,似自言自语般低喃道,“妍儿,我的妍儿,娘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娘决不允许任何伤害你。”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谁要敢伤害你,娘定让她身不如死。”   马妍被她的低喃声吵醒,揉了揉眼,迷迷糊糊的唤,“娘,你怎么来了。”   陈菲见她仍睡眼朦胧的,怕是还未睡醒,上了床,拥着她低声道,“娘陪你睡午觉,可好。”   马妍笑着点了点头,抱着她,闭眼继续睡。   边上小玉见状,赶忙轻声离去,这妍小姐是夫人心尖上的肉疙瘩,可不能吵了她,那马柔今日敢这么讲,那以后的日子定要多灾多难了。   陈菲拥着女人,轻柔拍着她,低哼着摇篮曲,不一会便把她哄睡着了,望着她熟睡的脸,安心的小憩一会,便起身。   出了房门,问候在门口的小玉,“什么时辰了。”   “快申时了。”小玉低头恭敬的答道,抬了眼帘,望见她脸色尚好,试探的问,“要不要去柴房。”   却听她冷哼一声,“一个贱种还够不上让我这般操心的。去让厨房熬完莲子羹。”   莲子羹?小玉心下纳闷,莲子羹不是少爷爱吃的么,也不敢多问,匆匆去了厨房。   陈菲端着莲子羹进东院的时候,马冽正带着马皓在练剑,马皓望见了她,默然的放下了一直握着剑的手。   马冽不解他前一刻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转眼就耷拉个脸,竖着他的目光望去,蹙眉,不悦的问,“你怎么来了。”   陈菲心知东院是禁地,没有他的召唤,府内众人是不得私自进院的,就连她这个主母也是。据说自打老太爷过世后,能自由出入东院的人除了如今住这的马皓,就只有他那短命的娘了,心下自是愤恨的,也不敢多言。幸好自己有准备,笑盈盈的上前,将盛满莲子羹的碗放在石桌上,道,“听下人说,皓儿在练剑,怕他饿着,送了点点心过来。”   马冽望了桌上的莲子羹,是皓儿的最爱,脸上露了满意的笑容,点头道,“你有心了。”   陈菲心下得意,赌赢了,笑着道,“这是应该的。”伸手招了招马皓,柔和的说,“来,皓儿,先用了,再练。”   马皓也不多说,收了剑,默然的走了过来,道了声,“谢谢姨娘。”落座低头用膳。   姨娘?陈菲极其不满他的称呼,却也不敢多言,装作满脸慈爱的望着他。沉顿片刻,又拉着马冽坐下,为他轻敲着背,问,“将军今日可有去看望雯妹妹?”感觉着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忙又说,“听说那日受了惊,妾身很是担心。妹妹这会大着肚子,正是会胡思乱想的时候,将军可得时常去宽慰宽慰她。”   马冽听了怪自己不免太多心了,笑着说好,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日后,若有空,也常去探望探望她。”   陈菲得意的微微扬起嘴角,今日她就是为这句话来的,温顺的说道,“那好,过几日我去看姑姑的时候,也去看看她。” ☆、102   小玉在东院门口等陈菲。待回屋后,不解的,“夫人,奴婢愚钝,若夫人想寻得马家相助,那夫人大可直接与将军说了,何必饶了远路,去找那马荣华。”   陈菲轻笑,一脸算计的道,“将军与林家至亲,又与那林淑有着不清不白的感情,他自是不会帮了陈家去对付林家的。”说着脸上有些愤恨,顿了顿再开口道,“而马雯不同,若她生了皇子,必定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登的皇位,那秦宁母子便为是她最大的障碍,到时候为了对付秦宁和林家,她自然会依附陈家。将军虽愚忠,但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亲外甥,虽不至于会帮着马雯对付林家,但定是不会看着自己的妹妹任人鱼肉的,到时候马、陈两家联手。。。”   小玉望着她一脸得意,阿谀道,“那最大的赢家便是夫人您了。”   陈菲听了高兴,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若有所指的说,“我说过我要给妍儿最好的。”   小玉诧异,难道夫人是想让马妍嫁给荣华生的小皇子,又觉得不对,纳闷的问,“可是太医不是说了,荣华怀的是女儿啊。”   陈菲一脸不屑的道,“太医之言,岂可尽信,听闻那吴太医是将军的旧识,保不准是马雯为了避其锋芒故意说是女儿。”   小玉大惊打断了她惊呼,“那可是欺君之罪。”说完又觉着自己不妥,忙低下头。   陈菲有些不满的瞥了她一眼,见她自己之错,加之今日心情不错,也不罚她,只说,“男女之事岂会把的这么准,再说到时候诞下龙嗣,太后赏赐都来不及,哪会去责怪了她。”   小玉这才明了,又想到前几日戚美人欲害荣华之事,道,“想必皇后也是想到了,所以才会不择手段。”   陈菲冷冷一笑道,“薛家人是急了,万一马雯诞下龙嗣,那大皇子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小玉望着她满脸的不屑,本欲奉承几句道,“还是大少爷英明,两手准备,方保万无一失。”却不想惹的陈菲不满,冷哼一声道,“我怎可能让薛家之子得了大统。”   小玉不解,联合薛家是老爷生前的意思,是陈家回京最有保障的捷径,试探的问,“夫人的意思是。”   陈菲一脸的不满,似埋怨道,“哥哥是有私心的,所以才会任着薛琳胡作非为。”   “私心?”小玉更不解了,要说私心,最大的私心也不过是想让陈家再返京都而已啊。   陈菲白了她一脸,似在怪罪她的愚昧,直到小玉冲她讨饶的笑了笑,才说,“陈悦与凌玮年纪相仿,倘若凌玮登得皇位,那陈家不是又要出一个皇后了。”   哦,原来如此,小玉这才明了,陈晓是大少爷的最疼爱的女儿,又想到之前的陈大小姐,“可是皇上有言,陈家之女,不可入宫。”   “这是这位皇上说的,以后的事还由得了他。”陈菲不在意的道,思索片刻后,又蹙了眉,有些担忧的道,“我就怕姑姑也和哥哥想法一样,所以我得尽快进宫一趟。”   小玉明了,忙说,“那明日?我去准备。”   “不。”陈菲打断,心下叹息,她也急啊,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无奈的道,“过几日吧,马雯才发生了这事,秦宁救了她一命,正式感激之时,我若这时去,必定会惹她反感。不如再等等。”   半夜,漆黑的柴房。马柔拥着自己,好冷,好黑,好饿。   窗外风吹着树叶,沙沙的响,清冷的月光将树木倒影在窗台之上,似有黑影窜过,马柔吓的瑟瑟发抖,拥紧自己,默念着,“不要怕,不要怕。”忍了一天的泪水,却再也憋不住,涌出眼眶,止都止不住。   寂静的夜里,只有窗外树木的沙沙声,和自己肚子的咕咕响,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好饿。不敢哭出声,低泣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更是吓人。她好恨,恨大娘的残酷,恨爹的无情,恨下人们的嘲笑,恨马妍的集宠,恨,恨娘的软弱。。。   门外似乎有响动,马柔吓得缩到角落,门有轻轻撞击的声音,谁?谁?马柔无力的哭着,用力捂紧自己的嘴,不然溢出一丝声响。   “柔儿,柔儿。”传来断断续续的唤声。   是娘?马柔大惊,笑容爬上满是泪水的脸上,是娘,娘她没有不管自己,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娘,娘。”   门被人反锁着,进不去出不来,只能从门缝里依稀看着月光下那的哭的红肿的双眼,马柔心下大痛,抹了脸上的泪水,从门缝里伸出自己的小手,握着娘的手,宽慰道,“娘,你怎么来了,我很好,就被关一晚上而已,不碍事的。”   云氏握着她冰冷的小手,为她呵着气,哽咽着说不出话,止不住的低念着,“是娘不好,是娘不好。”   马柔怕她的哭泣惹来他人,忙说,“娘,你快回去,若被她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云氏被她说的惊了心,自己是绕过守卫的下人才进来的,若被人发现了,不但害了自己,还要连累柔儿,那该如何是好。连忙拿出怀里热乎的馒头,递给马柔,“快,快吃,我是偷偷进来的,要走了,你。”哽咽着说不出话,半响才道,“你乖一点,不要再跟你大娘顶嘴了。”说完不待她答话,捂着嘴离开。   马柔握着馒头,望着母亲瘦弱的背影,满脸泪水,心下叫嚣着,她还是疼我的,她疼我的,只是太过软弱,保护不了自己。缩回了手,擦开眼泪,不再哭泣,似誓言般道,“既然您保护不了我,那从今以后,换我来保护您。”   。。。 。。。   翌日,关雎宫。   秦宁正在教安青刺绣,这丫头心浮气躁的,要好好磨磨,“啊”低唤了一声,针刺了手指,有血溢出。暗想,今儿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安青见她被刺了,念叨着,“看吧,看吧,我就说不要弄这玩意了,刺了自己了吧。”   不待她说完,兰心推门而入,一脸惨白,“主子,荣华小产了。” ☆、103   兰心推门而入,一脸惨白,“主子,荣华小产了。”   秦宁愣住,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眼神涣散,久久不言。   安青担忧,轻轻推了她,轻唤,“姐姐。”   秦宁回了神,转头望了她,眸里凝满泪水,闭了闭眼,泪水划过脸庞,终是没保住,跌跌撞撞的起身,撞翻绣架,一个踉跄,几欲摔倒。安青赶忙去扶她,却被她推开,无力的道,“去看看。”   安青望着被推开的手,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不该拦,直到秦宁出了门,才缓过神来,赶忙跟着。   昭阳宫里一片死寂,主卧门外,皇帝沉着脸站着,吴太医俯身在他面前答话,亦是一脸沉重。闻讯而来的太后坐在边上,低泣着,皇后一脸悲切的在安慰着太后,嘴角却似凝着淡淡的笑意,很是刺眼。   秦宁径自走了进去,不说话,也不行礼,欲进卧室,却被皇帝抱住,“不要进去。”   秦宁不言语,奋力的挣脱了他,直直的进了卧室。皇帝无奈,看着她满脸悲戚,心下大痛。   产房之内血腥之味久久散不去,马雯躺在凌乱床上,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眼神空洞着望着上方,床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血迹,望见她进来,早已干涸的眼睛又有泪不断涌出。   秦宁踉踉跄跄的走到床前,握了她的手,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马雯空洞的望着她,扯了扯嘴角,动了动干涸的嘴皮,嘶哑的道,“是男孩。”惨淡淡的笑了笑,一脸嘲讽,“太医说以后不能再生了。”   秦宁望着她绝望的样子,心下大痛,紧握住她的双手,哀求道,“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我求你不要说了。”   “是不是我太贪心了,所以老天要惩罚我。”马雯似未听见她的哀求,仍不住的说着,断断续续,夹杂着哽咽之声。直到感受到了手上凉凉的泪水,才转眼望了她,“你哭什么?”又想到了她也是跟自己一样,痛彻心扉,抱着她嚎啕大哭。半响,又晕了过去,秦宁大惊,疾呼太医。   吴太医忙进来把了脉,道,“伤了心神,昏睡了过去,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皇帝怕她伤心,扶着她轻叹,“你先回宫,可好?”   “是谁?”秦宁漠然的望着他,冷冷的问道,眼里满是质疑。   皇帝被她的冷漠惊了心,沉顿片刻后道,“不是我。”见她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有些扭曲,握紧了她的手,咬牙切齿道,“你不信我。”   安青见状,怕他俩在这边就吵了起来,忙走了进来,抓着皇帝紧握着秦宁手臂的手,轻声说,“太后和皇后都在呢。”   秦宁了然,马雯还昏睡在床上,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低了眉,不再看他。   皇帝知她仍不信自己,又顾忌外面的人,松开了她,对着安青吩咐道,“待她回宫。”   秦宁不依,皇帝又要发怒,安青无法只得劝道,“您这会在这,也是干着急,不若先回宫等着,待荣华醒了,我们在来。”   兰心走了进来,欠了欠身子,向秦宁说道,“主子,太后说了,产房不干净,别伤了自己,让主子们出去说话。”   她身子刚好,这般折腾的,早就失了力气,皇帝望着她憔悴的样子,甚是心疼,怕她再染了晦气,软了声,哄道,“先出去好不好,我定会严查。”   秦宁这才依言,出了卧室。皇后看到皇上扶着她出来,自然眼红,酸唧唧的说,“婕妤跟荣华妹妹可真是姐妹情深啊,这么急匆匆的赶过来,连太后在这都未看到。”皇上冷眸扫向她,皇后微微有些后怕,向太后边上缩了缩。   太后亦冷冷看了她一眼,心中骂道蠢货,转眼满脸悲伤的说,“皇后,这般时候,就不必在拘泥于这些小节了。”   秦宁有些头疼,不想再听她们吵,走到太后跟前,欠了欠身子,唤了声,“太后。”   太后心知她是皇帝心尖的肉疙瘩,在皇上面前可不敢为难了她,握着她的手,满脸慈爱的劝慰道,“你可不要太忧心了,雯儿已经这样了,你要再倒下,那可如何是好。”   皇帝上前扶她,不着痕迹的将她的手从太后手中抽离。   太后望着空空的手,脸上有一时的错愕,笑了笑掩饰脸上的尴尬,心中满是愤恨,连碰都不让我碰她,是有多恨我啊。恶狠狠的望了秦宁一眼,秦宁,你让我们母子隔阂成这样,我定不能容你。   皇帝轻声问她,“要不要先回去休息?”秦宁不语,低着眉不去看他。皇帝无奈,心下叹息,扶她坐下,问,“吴太医,荣华为何会小产?”   秦宁一直漠然的脸上有了些神情,抬头直视着面前的吴太医。   吴太医伏身行礼,道,“近日误服了大量的薏仁,今日上午又服了过量红花,子宫急剧收缩,造成小产。”   “怎会有红花?”红花,又是红花,秦宁大怒,起身呵道。   一屋子的下人见她发怒,皆急忙下跪。皇后冷哼,道,“妹妹何故这般激动,皇上和太后还在这呢?”在座之人身份皆在她身上,凭什么自己这个皇后还站着,她却能坐着。最可恶的是皇上竟然还亲自扶她落座。   “你闭嘴。”皇上怒斥,不再给太后脸面,大声呵道,“嫌这还不够乱,回宫去等着,等朕查出来是何人所为,朕定不会轻饶她。”   皇后脸色惨白,这话里明摆着就是说今日之事是她所为,无凭无据的,他凭什么这么说,正欲开口辩解,却被太后狠狠剜了一眼。   蠢货,蠢货,太后心中大骂,要不是为了陈家,她何苦一把年纪了,还一次次来为着蠢货收拾残局。   安青见几人剑拔弩张的,急忙缓和气氛,向众人欠了欠身子,不解的问吴太医,“薏仁?” ☆、104   吴太医行礼答道,“薏仁性味甘淡微寒,有利水消肿、健脾去湿、舒筋除痹、清热排脓等功效,但亦有行气活血之效,孕妇食用对子宫呈兴奋作用,会造成小产。故孕妇不宜食用。”   秦宁不待他说完,便打断怒问,“此种禁忌食物,怎会在荣华膳食中出现。”望着吴太医淡定的神情,很是怀疑,斥道,“已服用大量,那你每日平安脉时怎会没有察觉。”   吴太医低眸不去看她,下跪道,“婕妤息怒,薏仁与平常五谷相似,荣华食用的又是薏仁粉,若非单日服用大量,平常号脉时是不宜察觉的,臣今日也是从荣华呕吐物中才发现的。”   答得滴水不漏,实无破绽可寻,秦宁无奈只得问跪在边上的晓儿,“晓儿,荣华平日里的膳食是谁负责。”   “婕妤息怒。”跪在晓儿边上的一个丫鬟出声道,“奴婢翠屏,平素里,荣华膳食皆有奴婢负责。奴婢甘用性命担保荣华日常膳食绝无问题。何况那薏仁粉是在昭阳宫的小厨房里寻到的。”   小厨房?秦宁震惊,怎么回事,一脸错愕的望着晓儿,“晓儿。”   太后望着她错愕的表情,一时明了,眼底划过一丝精明,重重的拍了桌子,怒问,“小厨房是谁负责的,还有今日晨时的药是谁熬的?”   秦宁无力的闭了闭眼睛,在她开口之前早已明了,中计了,这药肯定是晓儿亲自熬的,这么一来,所有的罪过全部推倒晓儿身上了。   晓儿亦明了今日下药之人,定是要让自己做这个替死鬼了,俯身叩首道,“是由奴婢负责的。”不待他人说话,立马再道,“但这薏仁粉是前些日子太后派人送来的。”   众人听了皆倒抽了一口气,没了言语。   太后大怒,重重的拍了桌子,起身呵道,“放肆,哀家知雯儿爱吃杂粮饼,特意派人去寻得上等五谷,磨成粉送来的,你却说薏仁粉,你有何居心。”   晓儿伏在地上,哽咽着说道,“奴婢该死,奴婢并无他意,只是如实回答,若太后不信,可问吴太医,是在太后所赠的五谷面中寻得的薏仁粉。”   “即使是在那里寻得的,也有可能是你掺进去的呢。” 皇后见吴太医点头,忙说,又问,“今日上午的药,总是你熬的吧。”   “是。”   皇后听她承认,嘴角微微上扬,呵道,“看你还能狡辩什么,荣华待你不薄,你却如此待她,你是何居心。”   太后本就气她将这事染道她身上,见她供认不讳,唤人道,“来人,将这贱婢压下去,给哀家乱棍打死。”   晓儿一时没了主意,只拉着秦宁的裙角,哭喊道,“婕妤救我。”   “且慢。”侍卫们进门欲拉走晓儿,却被秦宁制止,她心知晓儿定是被人陷害的,她是马雯自小的贴身丫鬟,怎会去害她。   皇后见她竟然出言制止,唯恐她坏了事,满脸不高兴,怪声怪气的道,“怎么妹妹是想包庇了她,也对,这贱婢平素里时常去关雎宫,难不成。。。”   安青听她又开口说话,心里冷笑,这皇后还真不是一般的蠢,怎么就这么的记吃不记打,今日被呵斥了两次,还不长记性。又听她话里的意思,摆明了是误导众人今日之事是婕妤指使晓儿做的,不免有些同情太后和陈家,竟然将家族回京之事,压在了这种蠢女人身上。   果不其然,还未待皇后讲完,皇上就冲她骂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皇后一时委屈,只得软了声唤太后。却又被太后剜了一眼,骂道,“闭嘴。”   秦宁不去管他们说什么,沉顿片刻,理了思绪,问,“晓儿,上午的药除了你还有谁动过,熬药时你可有离开。”   晓儿细想一下,如实道,“没有,奴婢从太医院陈公公那取得药后,就一直未离开那副药,直到荣华喝了后。。。”说着想着主子遭的罪,哽咽的说不下去。   秦宁惊,忙问,“陈公公,哪个陈公公?”   “可是陈安?”吴太医出声问道。   秦宁见晓儿点头,转头望向皇帝,皇帝明了,对身边李明吩咐道,“去把陈安给朕押来。”   李明领命下去,半响后,独自一人回来复命,“陈安已自尽。服了鹤顶红,奴才赶到时已没了气息。” 众人震惊,秦宁无力的靠在椅子上,死无对证,却见李明承上一副耳环道,“奴才在他屋里寻到了这个。”   “金玉环。”皇帝拿起仔细看了一便,说道,回头怒视皇后。   皇后大惊,忙跪下,“皇上明察,这金玉环,臣妾去年就将它赠予戚儿了。敬事房应有记录。”又冲着李明大吼,“李总管,你快去寻了记录,你快去,快去啊。”   “报。。。”这是门外传来通报之声,一名侍卫匆匆跑了进来,下跪说道,“启禀皇上,冷宫来报,戚美人昨儿晚上在冷宫自尽。”   秦宁听了心中冷哼,又是死无对证了,就下根本就不用去查什么金玉环了吧,今日之事,怎么都是那戚美人所为了为。   皇帝望见她满脸的嘲讽,知她心中定是有疑,吩咐道,“李明,你去查记录。”秦宁听了抬头望了他一眼,却见他正望着自己,撇过头,不去看他。   皇帝黑了脸问来报的侍卫,“怎么死的。”   “上吊死的,送早膳姑姑发现的。墙上还留着血书,写着,写着。。。”侍卫似有些不敢言。   皇帝心中本就不快,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呵道,“写着什么。”   侍卫见他发怒,只得如实答道,“写着:马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105   秦宁叹息,今日之事,无论是谁,这戏都做足了,戚美人因马雯之事入了冷宫,定是对马雯怨恨极深,买通了太医,害了她的孩子,说出去,有理有据,有因有果。真是可笑,她一个冷宫的人竟有通天本领能出了冷宫去收买太医院的公公,还用皇后赠予她的金玉环。望着面前众人,头好痛,好闷,胸口痛的好像要窒息,这偌大的皇宫,就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视线有些模糊,是泪,我还能流泪吗,真好,那个孩子,才五个多月大,连哭都还不会哭,就这么没了,胸口好痛,好似被人紧紧勒住,透不过气来。   安青察觉了她的不对劲,忙喊,“婕妤,婕妤你怎么了。”一边捋着她的胸口,为她顺着气。   皇帝大惊,忙唤了吴太医,扶着她焦急的问她怎么了。她却转过头去,似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皇帝顿时黑了脸。安青怕他发怒,忙拉了拉吴太医的衣角。吴太医明了,沉声说道,“伤了心神,本就没养好,可不能再生气了。要好好静养。”   安青在心中猛夸吴太医,果然厉害,果然厉害,一针见血啊。   皇帝不疑有他,低了声哄道,“先回去,可好。我定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秦宁本就不想在这呆下去了,听他开口这么说了,也乐得她不用再去寻借口,起身向太后行了礼,便离开了,至始至终,都未看过皇帝一眼。   皇帝心中自然不高兴,不过碍于吴太医刚说的,可不敢再气了她。   安青扶着秦宁往回走着,秦宁拂开她道,“不碍事了。”她本是怕安青操心,却不料安青却说,“我知道,要不是吴太医说你不能气着,还不知道这会怎么了的。”   秦宁苦笑,还真是,刚刚自己这般对了他,他怕是又急又恨了吧,憋了一眼安青,似无意的问道,“你跟吴太医走的很近。”   安青不知她何意,细细的看了她一眼,夸张的道,“你不会还记得我那天的话吧。”秦宁思索一遍,才忆起她讲的是她那日的玩笑话。安青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了心道,“我那日只是说说玩的,您可别当真啊。”   “我知道。”秦宁见她脸色如常,并无异样,漠然的说道,边走边问,“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安青见她不在拘泥于吴太医之事,才微微放了心,答道,“明眼人都看的出啊,戚美人怀恨在心,报复了马荣华。”   秦宁冷哼,不看她,道,“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安青明了,环了环四周,道,“我知道您在怀疑皇上。”沉顿片刻,走进了她道,“你不觉得对他很不公平吗?”   秦宁望着她满脸不平的样子,有些好笑,公平,什么是公平,怎么自己又对他不公平了。   安青见她不语,明了自己语气太冲,放缓了声说,“戚美人是皇后的人,这事怎么说都对皇后最有利,你却去怀疑皇上。”   “不该怀疑吗?”秦宁反问。   安青没好气的憋了她一眼,“皇上知她怀的是女儿,何苦在去动手,惹你俩生了隔阂。”   “可那是个儿子。”秦宁停下对她吼道。   安青见她这般激动,握了她的手,直视着她,“我知道您怀疑吴太医,可若他早知是儿子,何苦一直不动手,直到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才动手。”见她目光闪躲着想走,知她已经动摇,松开了她,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您总是为了其他人去怀疑他,您不觉得有时候您挺残忍的吗?”   秦宁顿住,停下闭了闭眼,又有泪水划过脸庞,片刻后,似逃离般的匆匆回了关雎宫。   安青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亦是泪流满脸,这情爱之事,爱的太深,也是伤害。伸了手,擦了擦脸,转身,向储秀宫方向走去。   秦宁用过午膳后,一直坐在软榻上,不言不语,她在等,在等他来,等他来跟她说不是他。安青的话久久的在耳边环绕着,散不去,她不管了,只要他说,她就信。   等了好久,等来的却是李明。只说,那金玉环,是皇后去年赠给戚美人的,敬事房有记录。又说,去寻陈安的,不是戚美人本人,是她贴身的丫鬟。戚美人被打入冷宫后,那丫鬟念旧情,偷偷去冷宫看望戚美人,却没想戚美人求她为自己复仇,求她去买通太医院负责配药公公在马荣华药里下毒,丫鬟起初不答应,直到戚美人告诉了她自己偷偷藏下珠宝的地方,又允了她事成之后,会放她出宫,这才鬼迷了心窍,答应帮她去害马荣华。可那丫鬟不识金玉环是御赐之物,只当是戚美人平时的饰品,匆匆拿了去给了陈安,这才露了破绽。那戚美人早知此事定会败露,昨日晚上听那丫鬟回报说已经办妥后,就自尽了。   秦宁已听不清李明说的什么了,泪眼婆娑的哭泣着,心中只在哭喊着,为什么他不来,为什么他不亲自来与自己说,为什么只派了李明过来。   李明望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下叹息,这边不见来人,哭着这般伤心,那边那位明明担心的很,却硬着心肠就是不来。苦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一趟趟的跑,一趟趟的回复,这累着了倒还好说,见他俩这般彼此折磨着,他们心里也跟着难受。思索再三不得不言啊,“主子,有些话,奴才本不该说,可是。。。”沉顿了会见这般伤心,也不忍在怪了她,看了看边上兰心,说,“奴才们几个是从小跟着您们长大的,皇上的心思,奴才可看着眼里。”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哎,您这会可真是伤了他了。” ☆、106   秦宁心情很低落,从昨日李明离开时,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已整整一天了,兰心很是担心,又不敢多问。那安美人也是,往日里一早就来了,可今儿个太阳都快下山还未出现,昨儿个在路上还冲自己大声嚷着,真是越发的不像话了。兰心望着桌上仍未用的膳食,蹙了眉,心中埋怨起了安青,这可如何是好,昨儿晚上到现在,只进了一点食,这身子本来就才好,在不吃东西,万一又病着了,怎么办。   兰溪望着她端了丝毫未动的膳食出来,担忧的问,“还没吃啊。”见她也是一脸愁容,有些着急的问,“怎么办啊?这事怎么了,今儿一天,安美人也没来,皇上也没来,昨儿哭成这样,李总管没有回去跟皇上讲吗?”   兰心轻轻叹气,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兰溪,道,“不行,我得去趟宣室殿,这样闷在屋子里,非闷出病不可。”说着不待兰溪说话,匆匆往宣室殿方向走去。   皇帝阴沉着脸坐在宣室殿书房里,从早朝到现在发了好几通火,下人们各个胆战心惊的,唯恐不一小心,惹了皇帝不顺眼,将气全撒在自己身上。李明轻轻拭了额头的汗珠,心中叫苦,这才二月里呢,今儿怎么感觉跟七八月一样,热的满头大汗。眼尖看见兰心匆匆跑过来,坏了,这会来还不是撞炮口上,忙跑过去拦住,“我的姑奶奶哎,你不在关雎宫好生伺候着,跑这来干嘛?”   兰心不理,一心只想进去找皇上。外人当他是个总管,对他和颜悦色、卑躬屈膝的,她可不当他是总管,伸了手就推他。他们几个都是从小跟在爷身边的,这会纵然都是主子跟前的红人,却也不分彼此,这呵不能呵的,骂更不能骂了,只能拦着和颜悦色的劝着让她回去。   兰心被他拦了几次,烦了,甩了他的手,骂道,“我要见皇上,你拉着我干嘛?”又瞥见他额头上尚未擦干净的汗渍,伸了手碰了一下,问,“你怎么了,生病了。”   李明摇了摇头,抬手用衣袖胡乱的擦了擦头。   兰心不解,疑惑的问,“那怎么了,这么满头大汗的。主子罚你了。”   李明听了,转眼哭丧了脸,“比罚还惨。”拽了拽兰心的衣袖,可怜巴巴的说,“要不咱两换换吧,你还宣室殿,我去跟着宁主子。”   “出息。”兰心一脸鄙视的看着他,又想起了还有正事,推了他,说,“没空跟你耍嘴皮子,我找皇上。”   李明一听,大急忙抱住了她,“我的姑奶奶,你可别给自己找罪受。”   兰心被他一抱,大窘,伸了手就拍他,骂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没脸没皮了。”   李明听了忙松开她,陪着笑说,“我这不是着急么。你可千万别去,从晌午到现在已经发了三通火了。”   兰心明了,暗骂道,“这算个什么事?”望了边上李明一脸的没心没肺的样子,恨恨的剜了他一眼,骂,“昨儿回来,你就没跟皇上说些什么。”   “说了。”李明知她所言何事,忙转了颜色,一脸认真的说,“这事我怎么会不说。”   “那皇上怎么没去关雎宫。”兰心不解的问。   李明摇了摇头,他也想不明白,何苦这么折磨着彼此,一脸担忧的说,“昨儿听了一言不发,在书房里坐了一宿,今儿清晨一脸憔悴,早朝时都心不在焉的。”   兰心听了更是担忧,这两主子也真是,瑄皇子都这般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这么闹腾,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道,“不行,我得去见皇上。”   李明听了,心中暗骂,这么这个也是个死脑筋,紧紧拽了她,拖着,“都说了不让你去了,你去了能说什么。这两个都是犟脾气,宁主子你都说不通,你还能指望着说通皇上。”   “我就说婕妤病危。”兰心一时口快脱口而出。   “呸呸呸。”李明冲着地上大呸三声,骂道,“你可别乱说。”   兰心却不以为意道,挣脱了他,往宣室殿门口走去,“都一天一夜没进食了,这身子,跟病危差不多了。”   “哎,你别乱说。”李明听她还这般口不择言的,就怕她倒皇上面前瞎说了。   “别拦着我。”两人拉拉扯扯的到了宣室殿门口,进门见皇帝阴森着脸坐在大殿上,兰心推开李明,下跪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李明暗道完了,拦不住,亦下跪行礼,“皇上。”   皇上望着底下跪着的两人,一早就听到他俩在门外吵吵扰扰的,该不是宁儿有事吧,蹙眉,微有些不悦的问,“怎么了。”   “婕妤。。。”兰心正欲开口说,却见李明跪在地上狠狠瞪了她,心中明了他是在担心自己。   “宁儿怎么了。”皇帝听了揪了心,忙问。   兰心闭眼,心中暗道一声,死就死吧,开口道,“主子昨儿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到这会滴水未进。”   “怎么现在才来报。”皇帝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疾步走到她跟前,怒问道,终究是从小在自己身边的,不忍下手,要是寻常人,早一脚踹出去了。却听她道,“主子不让。”大气,骂道,“她不让来,你就不来,兰心,你愈发的倒回去了。”   “奴婢该死。”兰心嘴上虽说着该死,心里却是高兴的,不住的念叨着,快去吧,快去吧,您去了就什么都解决了。   李明低头瞥见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又狠狠瞪了她,这会还能笑出来,这死丫头真是愈发的大胆了,又怕她再挨骂,忙劝皇帝道,“皇上息怒,这会先去看看婕妤吧。”   皇帝听了,回过神来,冲着兰心骂了句,“朕等会再收拾你。”匆匆赶了出去。 ☆、107   兰心望着他着急的样子,一阵窃喜,咧了嘴就笑。李明赶忙扶起跪着的兰心,低骂了一声,“还笑。”忙匆匆赶去追了皇帝。兰心一脸不以为意,瘪瘪嘴,赶忙跟上,往关雎宫赶去。   兰溪见皇上来了,满心欢喜,急忙进屋通报,却被皇帝拦住。皇帝独自推门而进,进了卧室,望见秦宁半靠在床上,低着眉,一动不动的望着盖在身上的辈子,似哭了很久,双眼肿的跟个核桃一样,脸上还有未擦开的泪渍,心下大痛,不免开始自责,跟她置什么气。   秦宁以为是兰心,头都未抬头,仍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肯出来,也未发现他越走越近,直到被来人拥在怀里,才缓过神来。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低头轻吻了她的脸颊,感觉到脸上冰凉的泪水,一阵叹息,紧紧拥了她,似怪罪道,“你何苦跟自己置气。”   秦宁不知他为何意,还沉浸在昨日之事中,知他定是故意只派了李明过来的,心下恼怒,推了他,直冲他嚷着,“你不是不来么,你来我这干嘛,你走,你走。”   皇帝一时没注意,被她推倒在床上,起身黑了脸道,“我何时说的我不来。”望着她满脸的泪迹,又心疼,软了声,低唤道,“宁儿。”见她仍无动于衷,只低头看着自个的手,就是不望自己,微微有些生气,起身便离开。   秦宁愣住,错愕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头捂着脸,委屈的低泣,这么些年了果真是厌了,两句话不对,就扔下自己走了。他答应过舅父的要好好照顾自己的,怎么舅父才走了没多久,他就敢一言不发的扔下自己,这会就这样,以后是不是就准备不闻不问了,心下胡乱想着,哭的头也有些微微作痛。想着自己这会这般狼狈,他竟然仍下自己就走了,还指不定今晚去哪个女人那呢,越想越憋屈,脑子一热,下了床,就往外冲去,只想着今日定要他给个说法,是不是就不管他们娘俩了。噌的一下,与来人撞个满怀,是他。   皇帝一手端了一碗,似被烫着了,稳了稳换了个手,望着她这么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以为她有事,正欲开口问,却瞥见她赤了个脚,大怒,“下床干什么。鞋都不穿。”   秦宁见他凶自己,怒目瞪了他,仍不解恨,抬起他空着的一手,撸起衣袖,狠狠的咬了下去,耳边传来他的抽气声,直到他低唤了“疼”,才放开他,质问道,“你去哪了。”   皇帝无奈的望着她,心下叹息,今儿是怎么了,撒这么大的泼。看了看手臂上的牙齿印,有点头疼她的不讲理,又有点欢喜,好久没跟自己这般闹了,整日安安静静的都快没了生气,还是这般好,偶尔跟自己吵吵闹闹耍点小脾气,真好。冲着手上的粥努了努嘴道,“我叫兰溪去熬了些粥,想着快好了,出去端了进来。”说着将粥放在桌子上,又转身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掖好被子,伸手替她理了耳鬓的碎发,叹了口气,柔声问,“今儿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秦宁不言语,只低着头,把玩着他的手指,总不能告诉他,她恼他不来看望自己吧,这么些年了,年轻时都没腻歪过,这么一把年纪肯定要被他笑话了的,再说是昨儿自己先跟他闹的。想到昨儿他明知自己在等他答复,竟然只让李明过来,心下一狠,指甲狠狠掐了他的手指。   皇帝吃痛,却不缩回手,任她掐着,这小野猫,偶尔露个爪子,挠了人还挺疼的,望着她嘟着嘴,心下痒痒的,低头凑了过去,狠狠的吻着,“说。”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我又怎么碍着你了。”   秦宁伸手抱住他,紧紧拥着,静静的靠在他胸口,仍不言语。   皇帝叹息,轻啄了她的额头,道,“昨儿我没来,是怕你见着我,又动怒。吴太医不是说了么,你不能在生气了,我怕你见着我,又气着自己。雯儿之事,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说,不是我。但终究因我对她照顾不周,才造成了这种伤害,于她,我是无义,于你,我是失信,终无法坦然面对你的质疑。。。”   秦宁听出了他话语中淡淡的自责,心中不免怪罪起了自己,竟然这般不相信他,青儿说的对,他一心一意待自己,自己却屡次三番怀疑他,真的好残忍,伸了手捂了他的嘴,泪眼婆娑的低喃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皇帝反手握住了她,轻啄了她的指尖,替她拭干眼泪,“好了,好了,不说了,你也不哭了。越过越小,跟个孩子一样,要是让儿子看见了,指不定怎么笑话你。”   秦宁听了低了眉,有些羞恼的笑了,含着泪的双眸,顾盼生辉,撩人心怀。皇帝若有所思的将她拥入怀中,渐渐陷入思绪中,直到秦宁不适的动了动,才缓过神来,想起兰心说的从昨儿晚上开始她就滴水未进,很是心疼,又不忍怪罪她,只柔声道,“先喝点粥,等会陪我用膳。”   这一整天的都没好好吃东西,刚刚又这么一闹腾,她还真有点饿了,点了点头,说好。任着他一口一口喂着粥。   是夜,激情过后,秦宁已经沉沉睡去,皇帝轻拥着她,半靠在床头,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嘴角微微扬起,轻轻抚上她如新月般的娥眉,长叹了一口气,低喃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瞥见窗台上洒落的点点月光,虽亮却冰凉清冷,亦如此刻自己的心境,虽拥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却仍驱不走周遭的寒冷。闭了闭眼,想着这几日的事情,心下越来越没了底。 ☆、108 改   翌日,皇帝下旨晋升马荣华为马昭仪。   兰心匆匆来报时,秦宁正与安青在院子里懒懒的晒着太阳。安青估摸着过了一天,这两人都什么话都该说开了,今儿上午一早便来了,用过午膳,见阳光暖人,就挪了躺椅,在院子里小憩。秦宁听了只淡然笑一笑,于品衔她看得很淡,不然也不会进宫近十年,只安于婕妤之位,一动未动。况且她自相信,皇帝此番破格,定有他的考量,无论如何也算是对马雯的一种补偿。   安青倒有些意外,皇上会补偿马雯,她是一早就猜到了的,不过也只想着要荣封最多也是升到经娥,却没想着会连升三级,凌驾于秦宁之上,地位仅次于皇后之下。看秦宁没说什么,自个当然也不能多说,她本就与马雯情分甚深,这几日又为她的事诸多操心,还为此事与皇上闹了别扭。可见,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马雯在她心中也还是占着极重的分量的。   秦宁憋了她一眼,知她定在心中徘腹着,只是有所顾忌,不敢说而已,嘴角微微上扬,故意问,“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啊。”,安青耸耸肩,摊了摊手道,又问,“你今儿怎么没去看她。”   秦宁微微的笑容骤然凝注,扯了扯嘴角,道,“她哥来了,人多着呢,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马冽?安青了然,这人还真是少见为好。不过她不见他,并不表示他不会来找她啊,宫中发生了这么大事,他难得进宫,自会顺便来看看曾经的妹妹的啊。   果不其然,片刻,兰心来报,马将军在宫门外求见。   秦宁似未想到他会来求见自己,有些愣住,而后就是沉默,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方,似在考虑要不要见。安青望见她这般犹豫,有股想抽自己的冲动,还真是乌鸦嘴了。   秦宁沉顿片刻后,说了声“宣吧。”起身进了客厅。安青见状忙跟着,上回落水的时候只匆匆见了一面,还未仔细看呢。   马冽进屋,下跪行礼,“臣参见秦婕妤、安美人。”   安青心中惊呼,哇,行这么大礼,又有点诧异,他竟然会认得自己。   秦宁坐着面无表情的饮了口茶,才出声,“起吧。”瞥见站在身旁微微有些兴奋的安青,心中好笑,这丫头。又对马冽说道,“坐吧。”待他坐下,安青连忙给他奉茶,继而又站在秦宁身边。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直到秦宁转头有些不悦的望着安青,安青才兴怏怏的行礼,嘟着嘴道,“臣妾先行告退。”   秦宁望着她故作委屈的样子,不由得轻笑。   马冽见了,不免有些感慨,好久没在自己跟前笑过了,出声打破了平静,问,“她就是安明的妹妹。”   秦宁回过神来,淡淡的答道,“是。”   又是沉默。“雯姐姐,今儿还好吗?”这会打破沉默的是秦宁。   “呃。”马冽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正寻思着怎么找话说的,不想到是她先开口了,“气色好多了,精神也好了些。”   秦宁听了才安了心,她已有两日没见着她了,其实还挺担心她的,“我这几日不便,过几日在去看她。”   马冽明了,刚从吴矛那得知她身子也不是很好,忙说,“你照顾好自己就好,她那太医,你不要太操心。”   秦宁了然,默默点了点头。屋子里又陷入寂静,马冽心下有丝疼痛,何时他们之间竟变得这么无话可说了。若不是那事,她还是那个喜欢腻歪在阿远身边的时常能与自己没大没小的妹妹,雯儿也不会遭那么大的罪。闭了闭眼,似鼓起勇气般,对她说道,“雯儿已经这样子了,你以后要更加小心。”   秦宁抬头望了他,知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点头应下。   马冽深深叹了口气,道,“陈家人已经疯了,薛家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你往后在宫中,能避就避开皇后吧,她虽不敢动你,但保不准有太后撑着,会给你难堪。”   秦宁望见他脸色凝重,知定是发生大事了,不然他不会这么说,忙问,“朝上发生什么事了。”   马冽怕她乱想,实说,“朝上尚好,天子脚下,他们亦不敢无作乱为。只是平舆那。”   “平舆?”   “恩。”马冽见她疑惑,沉声说道,“平舆,汝南郡守吕佑重罚了陈夫人的表亲,惹得汝南王大怒,联合太守给他冠了通敌的大罪,满门抄斩。甚至连了薛太尉要将吕佑一家压到京城斩首,以儆效尤,岳恪未拦住,这几日就要起程压到京城来了。”   “以儆效尤。”秦宁满脸讽刺的讥笑,“还真是以儆效尤了。”   马冽亦苦笑,陈家这一招,不过是给京城众人看看,他陈家的势力还在,得罪了陈家的下场便是满门抄斩,客死他乡。望见秦宁眉宇间的担忧,又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操心,朝堂之上,只有我们在周旋,你们照顾好自己就好。”   秦宁轻叹,冲他笑了笑,道谢,又嘱咐他也千万谨慎小心,两人又谈了会,马冽才起身离开。   待他离开才一会,安青又来了。秦宁望着鬼鬼祟祟的样子,没好气的说,“你今儿殷勤过头了吧。”   “不会啊。”安青一脸不在乎,夸张的说,“大将军哎,好大的官的,他可是我见过的品级最高的武将了。”瞥见秦宁一脸不信的样子,顿时泄气,翻了翻眼,无奈的说,“好了拉,我只是好奇,他为何会突然来找你。”   秦宁冷哼,就知道她定在寻思什么,反问,“他与我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算是我哥哥,顺带来看看我,有何不妥。”   安青瘪了瘪嘴道,“我才不信。”   秦宁懒得搭理她,她还沉浸在吕家之事中,微微叹了口气,陈家,陈家,何时才是个头。 ☆、109   又过去了小半个月,马雯已恢复的差不多了,精神也好了很多,也想开了,终是命里没这个福分。只是对薛家的恨,越积越多。皇上重罚了戚家,又赐了昭仪之位,给足了她面子,外面人会以为她因祸得福,她心里可跟明镜似地,那小小的一个戚美人给她十个胆也不敢对自己下手,明摆着是做了替死鬼,这宫里除了那个整日里假惺惺的来嘘寒问暖的薛皇后,还有谁要对自己下这般狠手。薛琳,终有一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秦宁这几日常来看了她,每每安青都会跟着,马雯打趣安青就是她的小跟班了。这让秦宁想到了林淑,幼时她也如安青般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好久没见着她了,怪是想念的,不知她身体可好,前几日听瑄儿说她咳嗽,不知有没有好。   安青看在眼里,偷偷跟皇帝说了,皇帝为了让她宽心,宣了林淑进宫看望她们。   这一日,午后,林淑带着若兮进宫,马雯糟了这么大的变故,自会先去昭阳宫。秦宁和安青也来了,三人好久没聚了,也省的林淑奔波,皇帝也陪着她一起来了。几人在屋子里说说笑笑,好不欢乐。   凌瑄这几日在跟着安明学刑法,去了廷尉司,若兮只好找了凌瑶玩。   凌瑶突然问一句,“怎么若琦哥哥没来。”   若兮没放在心上,说,“小老头跟着爹爹在丞相府里忙呢。”突然又想起什么,拉着凌瑶进了屋。   众人见她两进来,忙招呼了起来。   若兮轻轻靠在林淑怀里,马雯望见她这般乖巧可爱,很是羡慕,望着自己的女儿,满脸汗水,蹙眉问,“又去哪疯了。”   凌瑶不理她,跑到皇帝面前,冲着她腻腻的唤了父皇。皇帝高兴抱起她,亲吻了她的脸颊。   若兮探出脑袋,双眼狐疑的在房里转了一圈,跑到马雯床前问,“雯姨,今儿怎么没有太医在。”   秦宁听了惊心,忙抱起她问,“太医,你找太医做什么。哪不舒服吗?”   林淑亦不解的望着她,这丫头又想干嘛。   若兮笑着摇了摇头,甜甜的道,“我想找吴太医。”   皇帝抱着凌瑶的手一顿,瞥了眼秦宁怀中的若兮,眼里划过一丝不自在。安青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望见他抱着凌瑶公主的手越来越紧,凌瑶在怀中有些不适的动着,忙过去将凌瑶皆了过来,递给晓儿,让她带去梳洗。   马雯不解问,“你找吴太医做什么?”   若兮歪着脑袋,稚嫩的说道,“我听人说吴太医可神了,只一剂药就只好了宁姨的旧疾,我娘她夜夜咳嗽,我想找她给我看看。”   林淑顿时明了她是何意,沉声呵道,“若兮。”   秦宁听了揪了心,担忧的道,“怎么还咳?”放下若兮,握了她的手道,“等会找太医给你看看。”   林淑怕她担心,忙说“不碍事了,你别听她瞎说。”   若兮不依,嚷道,“我哪有瞎说。”就拉着皇帝的衣角哀求道,“皇姨夫,可否让吴太医来给我娘看看吗?”   皇帝似乎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对她讲。坐在床上的马雯开了口,“可是吴太医最近去江西了啊。”   “江西?”这么突然,秦宁心中起了疑惑。   皇帝敛了眼里探究,解释道,“江西疫情严重,我派了他去防控。”   马雯亦说,“我听我哥说几年前湖州的疫情便是他控制的。”   湖州,这么巧。秦宁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皇帝一听马雯提起湖州,惊了心,脸上划过一丝惨白。   安青心中了然,怕众人还纠结在这个话题上,来到若兮身边,望着她满脸的失望,问,“若兮小姐听说过,术业有专攻这句话吗?”   若兮不知她何意,如是答道,“听说过啊,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安青冲着她宠溺的笑了笑,说,“对啊,你娘的咳嗽和婕妤的旧疾不是一个症结,吴太医能医好婕妤,不一定也擅长治咳啊。宫里有擅长治咳的太医,不若早他们看看。”   “哦,我懂了。”若兮听了明了,委屈的小脸上,顿时笑开了颜。   众人见她笑了也都跟着笑了。安青心有戚戚焉的望了皇帝一样,皇帝冲了她点了点头。众人皆被若兮吸引住,也未见他两的神情。   秦宁轻笑着搂着若兮,对林淑说,“那等会让钱世伯给你看看。”说完,转过头去,望了皇帝,似在询问。   安青心中不由得苦笑,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皇帝衣袖下的手握的很紧,心下叹息怎么能一时心软,就让林淑带着若兮进宫了呢,脸上却如常的冲秦宁柔柔一笑,说,“太医院现主事是何太医,让他来看看吧。”   秦宁挑眉问,“钱世伯呢?”   “钱太医前段时间身子不好,前几天跟我辞了官回家养病去了。”   秦宁终感觉到不对劲,笑倪着问他,“竟这么巧。”   笑里的淡漠、疏离让皇帝惊了心,却只能故作镇定的问,“巧?”   林淑狐疑的看着她,不解的问,“钱世伯年事已高,早就可以回家享福了,你怎么啦?”   秦宁沉默不语,只直直的望着皇帝,似要再他脸上寻到些异常,却见他焦急的问自己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边上安青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想到了她之前说的话,唯恐自己又错怪了他,笑着微微摇头,对他说道,“没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世伯走前怎么没来跟我说一声。”   皇帝听了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宽慰她说,“你前段日子身体不好,他也就没去打扰你,你若想见他,等他身体好了,我召他进宫。”   “哎呀,我说你俩够了啊。”马雯为钱太医叫屈,“钱世伯好不容易可以回家安享晚年了,你俩就别折腾人了啊。”   秦宁听了噗嗤一笑,说,“我就问问,哪还会真去扰了他的清净。”   几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会,皇帝望见她似不在拘泥于钱太医之事,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110   “啪---”屋里传来碗筷摔碎的声音。是陈菲拂了桌上的午膳,饭菜撒了一定。边上小玉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推搡了一下站在她身边的马柔,骂道,“杵在这干嘛,还不快收拾了。”   自那日马冽同意将她交给陈菲教导后,她每日便在陈菲屋中干活,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还经常要挨受陈菲非人的折磨。马柔乖乖的蹲下身子,收拾起了地上的残骸,陈菲的恶毒她是见识过了,那些细小的针总是会落在身上不易看见的地方。即使她去找了父亲,父亲也会认为她是无理取闹,她也不敢让娘知道,父亲的冷漠和陈菲的毒骂已让她整日精神恍惚。想到每日越来越安静的母亲,心下有些担忧,不知她独自在院中,午膳可有用,下人有没有欺负她,一个恍惚,手被碎片扎到。   “废物。”陈菲瞥见那抹刺眼的红色,本就烦闷的心情,更是不爽,一脚将她踢到在地,骂道,“滚出去。”   马柔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爬起,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去。背后传来陈菲的咒骂声,她已不会再反抗,不会再顶嘴,只默默承受着。手握着紧紧的,逼着自己不去听那些刺耳的咒骂,眸里噙满泪水,一步步走出院子。府里的下人都用完午膳了,有些已经午睡了,她没有休息,还没有吃饭,她还要去后院厨房洗完碗,才有饭吃,若晚了就要饿肚子。   今日陈菲用膳用的特别晚,又发了一通脾气,只怕今儿中午她又没饭吃了,马柔苦笑一声,有些任命的往后院走去。   小玉待她走远,才走近陈菲问,“夫人,怎么了。”夫人刚看了少爷捎来的书信,就气成这样,难道陈家出了什么事。   陈菲示意她将房门关上。啪的一声,手重重的拍在桌上,狰狞了脸色,骂道,“哥哥竟然叫我劝将军助那薛家。”   小玉听了不敢多言,朝堂之事,她知晓的不多,但马昭仪刚刚被那戚美人害的小产,戚美人又是薛家近亲,明眼人都知道此事肯定是薛家人指使。将军此刻定时恨极了那薛家,不挑了事端,教训薛家,已是对他的仁慈。此时还叫夫人去劝将军与薛家修好,不是火上焦油吗。   陈菲气得瑟瑟发抖,哥哥一声不吭的,允了薛家动了马雯的孩子,不止断了妍儿今后的后路,还陷她于不义,这几日将军来这来的更少了,定是以为这事自己也掺和了。现在竟还让自己去劝将军,他可有想过自己的处境,脸上划过一丝愤恨,说,“哥哥自会自己打算,只想着他自己的孩子,从未考虑过我们母女。我为何要帮了他,白白便宜了陈悦。”   小玉顿时明了,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今后的后位。可这两位小姐都还小,现在就想着这事是不是太早了。小玉有些不明白主子们的想法,也不敢在陈菲面前多说,只静静的站在一旁。   陈菲静静的坐着,半响之后,脸上划过一丝诡异的神情,幽幽的说道,“哥哥不仁,也不能怪做妹妹的不义了。”   小玉看着她诡异的神情有些惊心,愣愣望着她。   陈菲嗤笑着撇了她一眼,叹气道,“他不是想助凌玮得了王位么,我偏偏不让他如意。”   小玉有些明了了她的意思,弱弱的问,“夫人的意思是。”   陈菲咧着嘴,笑开颜道,“将军是林丞相养育成人的,要助皇子夺位,自然也是助林家之子啊。”   “那是三皇子?”小玉明了,又不解的问,“可是林家素来与陈家不和,怎会帮了陈家。”   陈菲听了,冷冷瞥了她一眼,满脸不高兴的说,“我何时说过要林家助陈府的。”   小玉顿时愣住,夫人终归是陈家的女儿,怎么会?瞥见她冷了脸,忙转了颜色,说,“可那三皇子与沈府大小姐交好,据说秦婕妤早就看准了沈大小姐。”   “哼。。。”陈菲冷哼,一脸不在乎的说,“到时候,哪还由得了她。”沉默片刻后,又道,“再说,那沈若兮不过是仗着她娘姓林,等她那病秧子的娘死了,单凭她那父亲,她能尊贵的过我的妍儿。”   小玉了然,沈夫人身体柔弱,常年卧病在床,沈丞相早亦纳了小妾,据说还是沈家大少爷的亲娘,还有个妹妹。若那沈夫人真走了,那沈大小姐没了亲娘孤苦无依的,还不是任那后娘拿捏的。想着府里的那位二小姐,亲娘还在呢,就被这般折磨,那没娘的还指不定怎样呢,心下不禁为那沈大小姐捏了把汗。   后院马柔刷好碗后,饿的两眼发慌,想去厨房找些剩饭剩菜,却被那里的厨娘讥笑了番。马柔愤恨,她不敢惹了陈菲,却不表示她会怕了任何人,与厨娘恨恨的吵了起来。那厨娘知晓她不过是府里一个不受宠的小姐,说好听点是小姐,其实她比一般下人还不如,自不会把她放在眼里,羞辱了她一番后,将赶出了厨房。   马柔跌倒在地,又饿又痛,忍着不让泪落下来,起身一瘸一拐的向厨房后面走去,瞥见陈菲屋里的丫鬟将那剩饭倒在泔水桶里,是刚刚陈菲打翻的饭菜。马柔忙躲在柱子后面,待那丫头走开,才走了过去。泔水桶里的饭菜尚是干净的,只是掺和着破碎的碗渣。马柔已饿的饥肠辘辘,那桶里虽散发出阵阵异味,但那菜却是她好久未吃过的上等菜肴。顾不了那么多,蹲下抓了,就往嘴里塞。   还未吃几口,却被一声刺耳的童声打断。“呀,你真恶心。”是马妍。   马柔回过头,想要骂了那个娇滴滴的所谓的妹妹,却发现她边上还站着马皓。见马皓正诧异的望着自己,而自己嘴里还塞着满满的剩菜,满脸羞愤,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111   马皓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女孩,蹙眉问,“你是马柔?”   他对这个妹妹的印象不是很深,似不曾见过几面。以前他跟着老管家住,很少会到西院去,后来搬到东院,每日跟着父亲,除了过年过节吃团圆饭的时候能看见她们母女,平常似压根见不着她们。只依稀记得这个女孩跟若兮竟长得有几分相似,是因为她的母亲吗,那个印象中总是柔柔弱弱的女子据说是淑姨的表亲。去年他跟父亲在院中练剑的时候,曾见过她一面,穿着粉色的长裙,远远望去竟像极了淑姨。那一眼印象极深,除了因为她与淑姨有几分神似,还因为父亲望见她的那一刻眼中的温柔和待她走近之后莫名其妙的愤怒。   他不知道,父亲迷恋的望着她的时候,看到的是她,还是淑姨。姨娘曾说过,这个女人故意打扮淑姨的样子来迷惑父亲,希望得到父亲的专宠,甚至想谋得马家主母的位置。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并不是因为姨娘所说的她的野心,只是因为他深知淑姨是父亲心中永远的痛,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每日打扮成淑姨的样子,在父亲面前,日日提醒着父亲他永生的遗憾。   马柔被他怔怔的望着,有些羞愧,又听他问自己,心下有些惊奇,他还认得自己,这个只见过几面的,每回都会冲着自己温暖的笑着的哥哥竟然还记得自己,有些欢喜,又有些不堪。却又听到马妍说,“哥哥,就是她,上次还差点把我推入湖中。”急忙辩解,“你胡说。”   “我哪有胡说,我娘说了就是你推我的。”马妍不服,像个高傲的公主一样低睨着她。瞥见她身前的泔水桶,捏着鼻子,满脸鄙视的说,“你竟然在这吃这些,这是猪吃的,真恶心。”   又是恶心?马柔受不了她的羞辱,羞愧的低下了头,只求她能安静下来,赶快走,赶快离开。却听她仍不依不休的叫唤着,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下人围了过来,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满脸鄙夷,马柔羞的无处可躲,恨不得此刻能有个地缝让她钻了。耳边还传来马妍尖细的声音,“来人啊,把这拿走。臭死了。”   马柔眼睁睁的望着下人将装满剩菜的桶拿开,那些虽是泔水,却是她的午餐,如果没有这个,她今天就要挨饿。陈菲每日给她的食物是又馊又硬的馒头,比这泔水还不如。望着马妍那一脸得意的笑容,心中充满羞愤,若不是她,自己怎会像个小丑一样,被人围观,若不是她娘,她何苦要受这种罪。   她恨不得上去狠狠撕烂她的脸,只是。。。只是马皓在,那个偶尔能冲自己淡淡一笑的哥哥,是她在这个府里唯一的温暖。已经被他看到自己如此不堪了,若再在他面前撒了泼,那他是不是也会跟父亲一样,认为自己是个刁钻蛮狠的人了,他是不是也会跟父亲一样,再也不会理会了自己。眸里含满泪水,不敢去看他,怕看见他也是一脸的鄙夷,怕看见他失望的眼神,羞愧的低着头,忍不住的低泣了起来。   马皓望着那个跪在地上低泣的女孩,心里有一丝疼痛。望着那张脸,他无法想象若一天若兮也遭受了这番羞辱,那她该怎么办。想到这,也不管可能与否,心下竟慌乱了起来,只有一个信念,要救她,要救她。冷着眸狠狠的扫向站着围观的下人,道,“都没有事做了吗?”   下人们听他问话,忙散开,空空的院子里只留下他们三人。   “真不要脸。”马妍仍她喋喋不休的数落着,“娘说你是个贱种,还真是。”   马皓蹙眉,这等伤人的话,怎会从一个四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拉了拉马妍,说,“好了,我们回屋吧,你该午睡了。”   “不嘛。你难得在家,陪我在玩一会嘛。”马妍一听他要回屋,便不高兴了,央着他在陪自己一会。   马柔听着甜腻腻的声音,很是羡慕,何时自己才能和她一样,能肆无忌惮的与他撒了娇。心下有些苦楚,他是马府最尊贵的大少爷,而她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妾生的孩子,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吧。   马皓宠溺的揉了揉马妍的头发,终是自己的妹妹,再怎么娇蛮,也不忍多责怪她。平时父亲总将自己带着身边,没时间陪了她,今儿难得有时间,他也想多陪陪她。柔声说道,“你先去午睡,等你醒了,我再陪你。”   马妍听了,这才乖巧的回了房。马皓望了眼跌坐在地上的马柔,往厨房走去,“吴妈。我饿了,给我一碗饭好吗?”   厨娘见是她,堆了笑脸,问道,“小少爷不是才用过饭吗?”又恐他真饿真,忙再说,“要饿了,吴妈给你做点点心,可好。”   马皓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就给我一碗饭菜吧。”   厨娘见他执着,只能答应,连声说,“好,好,好,你去屋里等着,吴妈给你送来。”   “不用,我在这等着吧。”   厨娘不知他有何用意,也不敢怠慢忙去盛了碗饭,又寻了些热菜,“好,来,再夹个鸡腿。”这才递给了他,望着满满的一碗饭,又怕他吃撑了,忙说道,“吃不下就剩,可不要撑着了啊。”   马皓接过碗筷,淡笑着向厨娘致谢,出了厨房,转到后院,瞥见那个仍坐在地上的女孩。走到她跟前,在她诧异的目光下,蹲下,讲碗筷递了她。望着她满是污渍的脸上,睁得大大的眼睛,满脸惊呀的望着自己,很是滑稽,扬了扬嘴角,低头笑了笑,又怕她多想,抬眸望着她说,“快吃吧,以后若是在饿着了,就来东院找我。我叫马皓,我是你的哥哥。”说完不待她答话,便起身离开。   马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泪流满面,心下有些欢喜,又有一些疼痛,他说我的哥哥,是哥哥。。。伸手拂了拂脸上的泪水,望着他远去的方向,默念道,我不会去找你的,不会去找你的,这般不堪的我,让你遇见一次就够了。 ☆、112   宫中。皇帝借着马雯之事将戚家全族流放,一来给马家一个交代,二来也是警告薛家不要太过于冲动,认清到底谁是主子。果不其然,这几日薛家安分多了,甚至在朝堂之上,主动向沈易示好。只是吕家之事,牵扯甚广,已成定局,没了转机,皇帝只能将当众示斩改成狱中自尽,算是给吕家一门留个颜面。   秦宁自那日从马雯处回来,总隐隐觉着有哪儿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有问题。如此纠结了几日终于下定决心,定要去见钱太医一面。到不是不相信凌烨,只是太过于蹊跷。此番时刻,吴太医离了京城,尚有江西疫情严重之由可说。但钱世伯,他与舅父交好,几番有机会离京养老,皆因舅父身体不适推辞了,对自己与淑儿更是视如己出。如今竞不辞而别,还是在自己身体未痊愈的时候,实在不合常理。   定要去钱府一趟,只是不能告知凌烨,总觉得他还是有事瞒着自己,也不能带人,若真有事带了人去,反而连累了钱家。寻思一上午,瞥见凌瑄从上林苑下学回来,心生一计,问,“你今儿要去哪里?”   凌瑄有些疑惑的望着她,自己每日的行程她不是都会亲自过目的么,“去廷尉司啊,娘,你脸色不是很好,不舒服吗?”   秦宁摇头示意他安心,说“我今儿想去趟北苑。”   “哦。”凌瑄了然,难怪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要叫侍卫跟着吗?”   秦宁忙拉着要去唤侍卫的他,说,“不要,就我跟兰心两人去,你带我们出去就好。”   凌瑄疑惑,有些担忧的问,“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宁宽慰他说到,“没有,就想去看看。你带我们出宫门,我们自己去雇马车。”   凌瑄仍不是很放心,再问,“不用跟父皇讲一声吗?”   “不用,就去北苑,况且有兰心陪着,不必担心。”   兰心虽是女子,但是是父皇为娘精心培养的,武功修为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有她陪着娘,凌瑄大可放心。   秦宁见不再执拗,才唤了兰心低声吩咐道,“寻两套平常人家的衣服带着,我要去北苑。”说着又示意她不必声张,道“就我们俩去。”   兰心虽担忧怕她身子不适,但知她心意已定,怎么劝也没用,况且往常也曾就两人出去过,这会又是去北苑,也没觉得奇怪,按照她的吩咐,去寻了两套便服换上。   凌瑄一直将她送至北苑门口,临行时,又问,“娘,你要呆多久,我等会来接您”   秦宁有些欣慰,这孩子平常冷冰冰的,若要有事,考虑的倒也周全,摇了摇,“不用了,我呆一会就走,我自己雇车回去就好。”   凌瑄望着时间不早了,今儿约了若兮一起去,再晚了安师傅怕是要着急了,况且北苑里有留守的下人,又有兰心陪着,也放了心。命车夫转了方向,匆匆离去。   秦宁待他离去,站在北苑门口,望着这座精致的府邸,眼底有丝悲伤。兰心知她想起了伤心事,正欲上前敲门,却被她拦住,“去雇辆马车。”   兰心诧异,不进去,那今日是要去哪?却也不敢多问,依言去顾了辆马车。扶着秦宁上了车。   “城南。”秦宁向车夫吩咐道。兰心听了顿时明了她要去哪,心中不免有些懊恼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秦宁瞥见她有些闪躲的眼神,心下更加认定,其中定有事情瞒了自己的。也不与她多说,这几个人她是了解的,嘴还是很紧的,不要最后关头,问是不会说的。   兰心见她一路沉默,愈发的有些后怕了,试探的问,“主子去城南做什么?”   “你说呢?”秦宁不答,撩起帘子,往外望去,见已到钱府临街,唤了马夫停车,去兰心命令道,“在车上等着,不许跟着来。”   “主子。”兰心一下子拉住了她,眼里有了哀求,想着开口叫她不要去,却始终没能说出口,望着秦宁越来越冷的眼神,终于放开了手,眼睁睁的望着她往钱府走去。   秦宁来到钱府门口,望着大门紧闭,门上竟挂了白绫,一时间愣住,心下不禁有些后怕,是不是真的不该来,眸里有些气雾。半响才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上前敲门,对着应门说,“我找钱俊。”   钱俊匆匆赶来,果然是她,忙引进厅内,行礼,“草民叩见秦婕妤。”   秦宁望着他身着孝衣,身子不免有些微微发抖,问,“何时的事?”   钱俊脸露悲切之色,答“已有五日了。”   “为何不报。”秦宁微微有些发怒,大门紧闭,门庭冷落,丝毫看不见有人来吊念。却听他答道,“这是父亲的意思。”大惊,忙问,“为何。”   钱俊下跪叩首,说,“父亲有言,走后等婕妤五日,五日之后,无论婕妤有没有来,举家迁回河北老乡。”   秦宁眸里噙满泪水,有些哽咽的问,“他是怎么死的。”   “吞金。”   秦宁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悲愤交加,究竟何事,逼得他要如此惨烈的离去,咬了牙,一字一顿道,“说,到底何事?”   钱俊眸里亦含满泪水,“草民亦不知,父亲生前只说了,他的死不怪任何人,只是想去陪林丞相了。还请婕妤不必太过伤心。”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奉给秦宁道,“父亲生前说等婕妤五日,五日之内若来便将此信奉上,如不来,那便会陪着他入土为安。”   秦宁有些颤抖的接过信,打开,脸色僵住,片刻,将信扔进火盆里。   钱俊见状,不知她为何意,“父亲亦有言,请婕妤一定要相信皇上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您。”   秦宁愣愣的看着被燃着信,直到它燃为灰烬,才缓过神,问,“迁回河北之事,料理的如何。”   钱俊似乎明白了她是何意,正了脸色,严肃的道,“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出发。”   “三日。”秦宁紧闭了闭眼,“我给你三天时间,全家迁走,不要回河北,随便寻个地方,从此以后,隐姓埋名。” ☆、113   钱俊亦料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沉声应下,“明日便启程。”   秦宁骤然跪下,惊得钱俊忙要拉她,秦宁摆手,说,“这是我欠你的。”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钱俊虽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但估摸着总与后宫之人有关,能让父亲这般忧心的,最近又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也只有马昭仪小产之事了,“若没有林丞相,钱家一门早就饿死荒野了,哪还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不过是再寻个地方,重新扎根而已,哪来欠不欠一说,况且,等今后稳定了,您再派人寻我们回来不就好了。”   秦宁听了含着泪点了点头,说“好,日后,我定再去寻你回来。”   马车之上,兰心看着秦宁阴沉个脸,有了不好的预感。秦宁知她定在探究自己,看了她一眼,“回宫之后,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把你撇在北苑独自出去了,你没有跟着出来。”   兰心有些逃避她的眼神,低了眸,只唤一声,“主子。”   秦宁知她定不会这般容易的答应,冷冷的说道,“兰心,我知你是他的心腹,这么些年了,我自认待你不薄。”   兰心明了她定是知道了,只是不知她为何不让皇上知道,听她这么讲又有些急,“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就算是心腹,也是皇上为您精心培养的您的心腹。只要您说,我自当为您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秦宁笑,这丫头,还真直,“没叫你生啊死的,只叫你为我瞒了今日的行程。”又怕她为难道,“过断日子,我会亲口与他讲,定不会瞒他太久。”见她还犹豫,冷了脸道,“你若不依,那你以后就去宣室殿吧。”   兰心无法,只能说,“主子,我依您就是。”若被赶出关雎宫,先不说自己舍不得,就是皇上那,自个肯定是死路一条了,又怕她太过恨了皇上,低声说,“主子,无论皇上做了什么,也都是为了您。”   又是这句,秦宁闭了闭眼,靠在马车上,有些头疼,都说是为了我,可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此番瞒的定不会只有他一人,恐怕自己周遭,人人都参与的,“你都知道。”   兰心不知该如何回答,亦不知她到底猜到了多少,只能答,“奴婢不知。”   “呵呵。”秦宁轻笑,意料之中,他选出来的死士,哪会轻易开口,“我也不逼你了。”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了皇宫。   刚回到关雎宫,便被告知,等了快一个时辰了。一进屋就看到他坐在屋里,看见她来,伸了手笑盈盈的望着她,“去哪了。”   秦宁望见他的笑颜,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钱俊,笑着握了他的手,道,“去了北苑。”   皇帝顺势将她搂在怀中,按在腿上,望了一眼跟着的兰心,有些嗔怪的说,“身子还没好利索,去那做什么,好没让人跟着,要有个事怎么才好?”   秦宁靠在他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指,一脸不在意的说,“无碍,就去看看。”   皇帝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这丫头老是折腾他的手指,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轻啄了她的手,宠溺的说道,“以后要去,我陪你去。”   秦宁不言语,半响才问,“烨,马雯之事,你都没有瞒我。”   皇帝有些愣住,探究的望去,却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关切的问,“怎么了。怎么又问这事。”却见她仰着头,眸里的清澈让人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见他不语,又似撒娇的问“有没有嘛?”   皇帝搂紧了她,紧盯着她的双眸,沉声说道,“没有。”发现的她的嘴角有丝僵住,心下一揪,小心翼翼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秦宁冲他暖暖一笑,摇头道,“我有些累了,让我靠一会。”温顺的靠在他怀里,眸里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楚,紧闭着双眼不让眼泪流下。皇帝感受到了她浓重的无力,心下大痛,紧紧搂着她,厉眸狠狠扫向一旁站着的兰心。   这边凌瑄辞了母亲,就匆匆赶往廷尉司,若兮和岳阳已经在等了。安明见他来了,将若兮和岳阳抱上他车,自个也上了车,对马夫说了天牢,又转头抱歉的凌瑄说道,“今儿不能陪您了,你们自己玩吧。”   “好哎。”若兮高兴的跳了起来,难得出来一趟,她才不要听那些无聊的刑法呢。   凌瑄知道她天性活泼,让她听那些枯燥的刑狱案件是挺难为她的,拉了她坐在身边,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坐好,在车上呢,不要乱蹦。”又望向安明,正色问道,“吕家到京城了?”   安明脸色有些凝重的点了点头,“前日已经到了,今晚亥时行刑。”   “亥时?”凌瑄有些疑惑,怎会在深夜行刑,前日才到,今日就行刑,不显得太匆促吗?   安明长叹一口气,脸上划过一丝讥讽,冷哼道,“汝南王说吕家在平舆与武林人士牵扯甚广,刘御史上奏为防草寇来劫狱,毁我朝天威,尽快行刑。”   若兮歪着脑袋在听着,吕家之事她只是有所耳闻,并不深知。只是望见凌瑄越来越冷的双眸才事情的严重,不再打岔,静静的坐在一旁,感受着他的愤怒。   凌瑄听了脸色有些沉重,低垂着双眸不语,沉默片刻后,抬眸眼里划过一丝狠厉,冷声道,“我父皇也依了。”   安明清楚的望见了他眼中的愤怒,和脸上的平静,从眼前这张稍显稚嫩的脸上他依稀能看见今后那个可以成就伟业的明君,值得让人崇敬,臣服。   岳阳望见他不语,似以为他有难言,宽慰凌瑄道,“瑄皇子,皇上亦有皇上的难处。” ☆、114   “难处?”凌瑄冷哼,脸上微微有些讽刺之意,心里第一次对父皇有些埋怨。吕家之事他特意与父皇提过几次,已有不少无辜性命在此事中丧身,他希望王朝之上,这些冤死的灵魂可以少一些,极力与父皇要求过定要保的吕家人的性命,只是每每谈起,父皇总会说他还小,还不懂得取舍之道,取舍,有些东西能比得上自己臣民的性命更难以取舍。“若我为王,定不会为了外戚,罔顾了自己臣民的性命。”   岳阳听了大惊,这等话,岂可乱说,若被有心人听见,做了文章,必定后患无穷,“瑄皇子,小心隔墙有耳。”   若兮也拉了拉他的衣袖。   安明却不以为意,朝臣皆知他是皇上中意的接班人,看皇上对他的培养、教诲,那是那大皇子能比的。只是望着他那张不羁的脸,知他心中愤恨,心下感慨年少时总会将性命、公平看的比什么都重,莽撞、激进、热血、不懂得收敛锋芒。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只是过了几年的打磨,早已变得圆滑世故。微微叹息,有些羡慕他的直率,亦有些担忧,他是皇子,他不该如此轻易外泄他的情绪,亦不该将个别的性命看的如此之重,更不该误会他父皇的良苦用心。望着他沉声说道,“江西疫情,淮南水灾,黔南饥荒,为王者,有太多的身不由已,唯有做出取舍,才能牺牲少数人的性命,换取更多人的安定。”   凌瑄听了微微有些愣住,不解的望着他,疫情、水灾、饥荒又怎会与吕家的案件有关联呢。   安明笑,再稳重老练,也终究是个孩子,不会看得这么透彻,“有些灾难三分天灾七分人为,若上下通明,及早救治,那便成不了灾,若有人从中阻挠,妨碍救治或者蒙蔽圣听那便为祸。”   凌瑄似有些明了了,难怪父皇会几次三番跟自己说了要学会取舍,又问安青,“师傅的意思是。”   安明知他已想到了大概,冲他点了点头,说“淮南水灾为漕运不通,朝中漕运皆在刘御史手中,黔南饥荒需及时救济,方能保的黎民饱腹,若等京城下发皇粮,最快需两月才能到达,唯有在民间筹粮,江南世家皆与汝南王交好。”沉顿片刻,反问道,“这样说来,您觉得吕家一门三十二条性命与千千万万的灾民相比孰轻孰重?”   凌瑄听了陷入了沉思。安明见他不语,知他定是已经明了了,只是一时还想不通,自家的江山怎么会处处受人辖制。   马车已到了刑部,安明起身道,“臣还有事,先行告退。”说完,便下了马车,留着三个孩子留在车里,各怀寻思着他的话语。   半响,若兮见凌瑄一直不语,知他定是还在纠结吕家之事,怕他不快,摇着他的手臂,央道,“陪我下去走走吧。”   凌瑄缓过神来,才发觉已经坐了好久,对面的岳阳都无聊的在撩着车帘望着外面的,这丫头怕更是憋坏了吧,点了点头,跳下马车,又扶了她下车,出来散散步。   牢房之周,杂草丛生,很是阴森,三人胡乱走着,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天牢后面。岳阳低着头走在前面,转弯一不小心跟来人撞倒在地。   凌瑄忙上前扶起他,望着来人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披头散发,满脸污渍,还穿着囚衣。   若兮扶她起身,打量着她,身上满是伤痕,似被人毒打过,蹙眉问,“你是谁?”   凌瑄见她目光似有些闪躲,不言语,望着她满身的血渍,试探着问,“你是吕家人。”   那人听了露出惊吓之色,忙一把拉过边上的若兮,手里握着匕首抵在若兮的脖子处。   若兮被她挟持在身前,受了惊,忙向凌瑄呼救,“啊,瑄哥哥救我。”   岳阳大惊,喊,“你快放开她。”   那人讲匕首又靠近若兮脖子半分,故作凶狠的说,“若你再喊,我便拉着她给我陪葬。”   “你敢。”岳阳怕她真伤了若兮,出声呵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岳阳。”凌瑄制止了岳阳,打量了那女孩,望见她握着匕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身上的伤口还有血渍溢出,知她早已体力不济,凭着自己救下若兮,当没问题。可眼下他不止想救下若兮。瞥见她颤颤抖抖的刀,蹙眉对她说道,“你若想活,就仔细拿稳了手中的刀,伤了她,死的就不是你吕家一门,我灭你九族。”   女孩望见了他眼中的狠厉,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握着的匕首。   凌瑄望了她一眼,转头吩咐岳阳道,“去把你父亲和安师傅找来。”   女孩大惊,呵道,“你敢去喊人。”颤抖的手又讲匕首逼近若兮两分。   凌瑄不理她,只紧盯着她手中的匕首,冲着愣住的岳阳喊道,“快去,不要让外人看见。”   若兮感到勒着她的手越来越紧,那把匕首又在自己颈间晃来晃去,冰冷的金属时不时的会碰到自己,哭着唤道,“瑄哥哥,救我。”   凌瑄紧紧的盯着那人的手,镇定的说,“若兮别怕。”心下却早已慌了手脚。又听她说,“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望着她越来越颤抖的手,心下大急,岳阳还不来,他等不了了,对着女孩沉声说道,“我是三皇子凌瑄,你要想活命挟持我比挟持她管用,放了她,换我。”   那女孩听闻愣住,一时没了反应。   “瑄哥哥,不要。”若兮哭着摇着头。   凌瑄怕她摇着头,自己碰到匕首,惊了心,伸了手就要去拉她,喊着,“若兮,不要动。”   愣住的女孩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将若兮推在凌瑄身上,恶狠狠的骂着,“你们皇家的人都该死。”说着握了匕首,向两人刺了过来。 ☆、115   “若兮,小心。”凌瑄想去接住若兮,却被她撞到,眼看着两人就要倒在地上,怕伤了她,紧紧抱住她护在胸前,不让她着地。才缓了口气,又见那女孩,握了匕首像他们刺来,大惊,抱紧了若兮,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又抬脚狠狠踢向那女孩。   女孩本就无力,腿上在被他重重一踢,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岳阳带着父亲和安青匆匆赶来。岳恪望见他俩跌倒在地上大惊,“瑄儿,若兮。”忙跑过来扶起两人,细细的检查,“可有伤着。”   “无碍。”凌瑄冲他淡笑,示意他安心,又冲着安明说道,“师傅,去看看她。”   安青将那女孩扶起,检查了下她的伤口,又把了脉,才道,“都是些皮肉伤。”望了望女孩,对着岳恪道,“她是吕佑的独女。”   女孩大惊,望见他们身着的朝服,已猜出他们是谁,想挣脱着逃开,却被安青紧紧扣住。   “吕芷嫣?”岳恪蹙眉,诧异的问道,“她怎么会跑出来的。”   凌瑄望着那个慌乱的女孩,转身对着岳恪说道,“恪舅舅,我要救她。”脸上的坚定让安明不由得对他侧目。   那女孩睁的大大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说要救我,他竟然说要救他,吕家之事,他父皇都左右不得,他一个孩子又能如何,想着脸上有些讥讽之色。   岳恪沉默片刻,对着凌瑄摇头,道“瑄儿,此事牵扯甚广,万万不可。”不是他不愿意救,若可以救,他早就救了。   “恪舅舅,我要她活着。”凌瑄又重复了一遍,不是请求,不是询问,是命令。   女孩愣住,“我要她活着”这一句话似魔咒般一直在她耳边作响,握紧了手,指甲深深陷入手心,极力撑着不让自己早就脱力的摇摇欲坠的身子倒下去,细细的看了眼前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男孩,脸色淡漠,神情严肃,年纪虽幼,却有几分威严之色。   岳阳望着父亲与三皇子僵持着,有些着急,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深知父亲的为难,这几日父亲整日与沈丞相在为吕家之事发愁,若能救,怕是早救了吧。只是瑄皇子,一脸坚定,他认准的事,怕是谁也改变不了吧。慢着,或许,还有一人。趁着凌瑄背对着若兮的时候,拉了拉若兮的衣袖,冲着凌瑄的方向努努嘴。他本意是想让若兮劝劝凌瑄的,不料。。。   若兮试着挣脱开被凌瑄握着的手。凌瑄回头冲她柔柔一笑,想让她先安静会,不料却被她推开。蹙眉望着她,拉着岳恪的手央道,“恪舅舅,你就救救她吧,我看她好可怜,再说,她也只是个孩子啊,罪不及妻儿啊。”   岳阳见到心中低骂一声,大小姐,我是叫你去劝三皇子的,不是去给我父亲添乱的。   岳恪蹲下身子,无奈的对若兮说,“兮儿,这事不是舅舅说了算的,皇上都爱莫能助啊。”   若兮望着他一脸的为难,双眸转了转又说,“可是她已经逃出来了啊,若不是被我们看到,此刻她已经逃走了啊。”   岳恪愣住,又苦笑着说,“天牢之大,她一个女孩怎会逃脱出去,况且,今夜刘御史要亲自来监刑,若被他发现少了一个犯人,那狱中之人皆要因她丢了性命。”无论如何,他不能为了救一个女孩,就置牢中众衙役的生死不顾啊。   若兮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又问他,“刘御史也曾认识她呢?”   岳恪摇头不解的说,“这倒没有。”片刻,脑中灵光一现,这鬼丫头难道是想…试探的问,“若兮你的意思是。”   边上安明也一副了然的样子,这是个好办法。   若兮仰着头,笑着对他说,“舅舅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岳阳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语,一头雾水,却听凌瑄说道,“偷天换日”,顿时明了。   女孩愣愣的望着若兮,这个刚刚被自己挟持的女孩,此刻却想到了救自己的法子。   安明望着扣住的吕芷嫣,说,“昨儿二号牢里面正好死了个女孩,跟她一般岁数大,身形也差不多。”   岳阳已差不多明了,望着那个满身血渍的女孩,问“可是怎么把她送出去。”   安明脸上微微露了笑,自有办法,问女孩,“怕不怕死人。”   女孩一脸镇静,“死都不怕,还怕死人。”   “好。”安明赞赏她的勇气,又对岳恪说道,“昨晚地牢里死了几个人,戌时之后,会有衙役将尸体运到乱葬岗去,可让她混在里面。不过。。。”说着脸露难色,“可怎么跟刘御史交待。”   岳恪却不担心这个,不在乎的说,“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女孩,从平舆一路颠簸过来,死在路上也属正常。”望着那女孩,心下总算舒了口气,不能救下吕佑,能救下他唯一的血脉,也算是对他的藉慰吧。叹了口气,望向凌瑄,问,“这样你可满意。”   凌瑄又如往日般温文尔雅的说,“谢谢舅舅。”脸上早已没了此前的凛冽。   岳恪笑着摇了摇头,心中骂道这小子还真不是省事的主,又俯身行了个礼,故意恭敬说道,“那臣现在就去办。”   凌瑄知他跟自己玩笑,也不多说,只淡淡笑笑。   岳恪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叫人先送你们离开可好。”   凌瑄沉思片刻摇头道,“不用了,我要回宫一趟。”又转头吩咐岳阳道,“岳阳,你送若兮回府。”   “瑄哥哥。”若兮见他神色匆匆,怕他有事。   凌瑄冲她柔柔一笑安慰道,“不必担心,我过几日再去找你。”又转身对着那个女孩,沉声说道,“今夜子时,我会在乱葬岗前的山头等你。你有两个时辰从里面爬出来。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了。” ☆、116   凌瑄说完,不顾女孩错愕的表情,便转身离开。   若兮深深的望了眼那个女孩,在岳阳的陪同下,也离开了。   岳恪明了,凌瑄当然不会只救下这个女孩就不管,只是这会回宫,是想把她安置在哪里呢?对安明说道,“带她过去吧。”又看了眼那个女孩,说,“生死天命,从今晚后,换个名字,好好活下去。”   岳恪沉着脸来到了天牢,后面跟着几个侍卫,拖着一个小女孩。   “牢头。”副官扯了嗓子叫嚷着,见牢头匆匆赶来,数落着,“怎么看人的,让个小孩子跑了出去,幸好晕死在了门口,若是走丢了,可要你的命。”   牢头听了唯唯诺诺的认着错,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副官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命他开门,对后面人吩咐道,“扔进去。”   几个侍卫一用力,将已经没了生气的女孩,仍回了牢房中。   在他们进门时,吕家夫妻早就苍白了脸色,终是没有跑出去。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吕夫人,哭着唤道,“芷嫣,芷嫣。” 赶忙接住女孩,仔细看清后,却没了声响,愣愣的望着怀中的女孩。   众人只以为她看到没了生气的女儿,吓傻了,不以为意。吕佑也看清了女孩的面部,伸手用力握了握夫人的手。吕夫人望了他一眼,明了,顿时哭了起来,不住的唤道,“芷嫣,芷嫣,你醒醒啊。”   岳恪看见这情形,微微放了心,挥挥手让侍卫们都退后,扯了嗓子对牢中的吕佑说道,“吕佑,你勾结外邦,叛国通敌,死有余辜,圣上已网开一面,赐你体面的死去,你就安心去吧。”说着停顿一下,再言,“身后之事,本官自会为你打点好的。”   外人听来是在正常不过的,对死刑犯的客套之词,那吕佑听来却大不一样,心下已明了是谁救了女儿,也放了心,有岳恪在,自己的女儿定能平安长大,下跪行了大礼,说道,“罪臣多谢大人。”   岳恪深深的望了眼吕佑夫妇,叹了口气,出了天牢。   凌瑄匆匆回到宫,望着娘靠着父皇在小憩,才放了心,就怕她还没回来。不顾父皇的阻挠,忙将秦宁摇醒。   皇帝蹙眉,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冒冒失失的。   秦宁幽幽醒来,睡眼惺忪的望着他,“怎么了。”   凌瑄在他俩疑惑的目光中,关上上门房门,下跪,“请父皇赎罪。”   秦宁猛的被惊醒,了无睡意,忙起身问,“你做了什么?”瑄儿他向来有分寸,今日这般肯定是做了自己觉得荒唐的事。皇帝也有些诧异,能有什么事,会让他明知故犯,拥着秦宁让她坐下,说,“好了,依你的性子怕是先斩后奏了,赎不赎罪也没用了,说吧。”   “我今日在天牢,偷天换日,把吕家的女儿换了出来。”   “瑄儿你。”秦宁大惊,复要站起,却被皇帝紧紧拥着,耳边传来他的冷哼,“哼,还好你没带着人去劫狱。”   凌瑄知父皇已气急,忙俯身道,“儿臣不敢。”   皇帝微微皱了眉,吕家之事瑄儿与自己谈了几次,真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执着,这般大胆。轻轻揉着太阳穴,心下叹息,这儿子倒真是有主有谋,不让人省心。哎。。。怕是不仅如此,他还有一帮能为他赴汤蹈火的重臣,想着嘴角微微扬起,不错!   凌瑄见父皇迟迟不开口,心里没了底,却听父皇出声问道,“除了岳恪,还有谁知道。”微微蹙眉,怕父皇怪罪了舅舅,忙说,“是我要求的,与他无关。”   秦宁再也坐不住了,挣脱了皇帝,俯身扶起凌瑄,“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从头讲来。”凌瑄这才讲事情经过一一与他们讲了,只是省去了吕芷嫣挟持若兮,企图伤害自己的事,也将安明省去。尚不知父皇意下如何,还是不要将他也牵扯进来的好,恪舅舅与父皇尚有情份,断不会罚了他,安明就不同了。   皇帝看看了空空的怀抱,微微有些不爽,听他讲了,知事情定不若这般简单,也不多问。也知他匆匆回宫,定有事相求,故意道,“你们都计划好了,人现在也换了出来了,还来跟我讲,做何?”   凌瑄瘪瘪嘴,对秦宁说,“我想要娘为儿臣修书一封。”望着她有些疑惑,再道,“无尘师太。”   皇帝了然,心下有些欣慰,考虑周道,不错,只是让宁儿修书,似有不妥,说,“传我口谕,不要让你娘卷入此事。”望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凌瑄,做任何事都要想清后果,我希望你无论何事,都不要让你娘卷入其中。”   秦宁知他是怕事后若被人查出,牵扯到自己,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保护,她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有些事情,她不想染上太多无辜的性命,想到今日钱府之事,微微有些心痛。   皇帝望着她脸色一阵的惨白,忙起身扶着她,担忧的问,“怎么了。”   凌瑄这才想起来娘这几日身体未大好,今日又出了宫,刚刚进屋的时候,她似有些不适的靠着父皇,心下悔恨自己竟然没注意到,还净惹事给她贴乱。   秦宁望着他愧疚的小脸,微微一笑,安慰道,“好了啦,我没事。”又转头,对拥着自己的皇帝说道,“怎么说他也救人一条性命了。吕家一门忠烈,此事本就是我们皇家有愧于他,他这么做,也算是为吕家留点血脉了吧。”见他微微点头,也知他并无怪罪瑄儿的意思,才说,“我去给师太写封信吧。”发现皇帝微微蹙眉,似有些不愿,握了他的手,开解到,“往后那女孩在那不是一年两年,有些事不是冷冰冰的口谕可以顾及周全的。”又说,“自幼师太就待我极好,我也该给她修封家书了。” ☆、117   月夜,城郊乱葬岗。凌瑄站在高高的山头,待衙役们远去,才驾着车下了山。马车里坐着凌瑄和岳阳,四周围都有侍卫护着。今儿凌瑄带出来的都是可以以一敌百的死士,是只听命于皇帝的亲卫。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着,凌瑄从出城到现在一直没说话,突然问道,“什么时辰了。”   岳阳撩起车帘,望了望天,“亥时已过。”又怕着急,忙说,“快到了。”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了山道上,下面的山坳就是乱葬岗。侍卫长撩开车帘,凌瑄和岳阳纵身跃下,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山坳里到处都是尸体。四周依稀有几处无碑的坟头,尸身随处可见,好一点的草草的卷了个席子,大多数就是这般空空的抛在旷野中。熙熙攘攘的,有几只野狗在啃食尸体,不远处还有几只冒着绿光的野狼在走近。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和腐肉的味道。   岳阳没忍住,转身,扶着马车吐了出来。   凌瑄阴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想象世间竟还有这种地方,这是京城,全王朝最繁华的地方。冷着脸就要下去,被身边的亲卫拦住,“此地阴气重,三皇子还是在上面等着吧。”   凌瑄怒目,冷冽的道,“难道要我看着她被野狼吃掉嘛。”   终是养尊处优的皇子,没有经历惨烈的生死,全体亲卫都下跪,领头的面无表情的说道,“请少主不要为难属下,我们是奉命来保护你的,你若有个闪失,我们无法向主上交待。”沉顿片刻又说,“少主不能永远护住那姑娘,若连这点考验都过不了,那不如不救。”   “放肆。”凌瑄冷声呵道。   亲卫们似未听见,仍动也不动的跪着。   岳阳吐够了,怕凌瑄执着,真下去了,忙拉着他,劝道,“再等等吧,他说的对,我们终不能永远护着她,往后的路要她自己走。”   凌瑄拗不过他们,只能在站在山坳边等着,目不转睛的望着下面。过了好久,岳阳拍着他,喊道“快看。”顺着他的手望去,是一个身着单薄的女孩,在使劲的往上爬,凌瑄疾呼,“救人。”   侍卫也被女孩的坚韧打动,一跃而下,抱着女孩又飞了上来。   女孩站定,急急的喘着气,看清眼前的凌瑄,似还在梦中。半响,缓过神来,拉着凌瑄的手,哀求道,“三皇子,你能救出我,是不是也能救出我爹娘。我求求你救救我爹娘。”   岳阳愣住,纳闷的问,“你爹娘。”   凌瑄也蹙眉望着她,怎么回事?   吕芷嫣不知他俩何意,也未在意,一心只想着救父母,拉着凌瑄急急的说,“我爹说了,只要我出来,寻的救援,他们就能出来了。”   岳阳与凌瑄相视一眼,问,“你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今日上午啊,我逃出来之前。”   凌瑄大概明了了是何故,又不解她一女孩是怎么逃出来的,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狱中的一个牢头是平舆人,不忍见我们全死在牢里,偷偷放我出来的。”吕芷嫣已知他们是现在唯一的依靠,如实的说道,“三皇子,你救救我爹娘吧。”   岳阳听了一头雾水,脱口而出,“那牢头没跟你讲,今晚亥时,你爹娘就要行刑了吗。”   凌瑄忙出声喝止岳阳,却已来不及。   “什么。”吕芷嫣撑着双眸不信的看着他,又转头望向凌瑄,似在求证,见凌瑄不语,顿时明了,哭着向回城方向冲去,“我不信,我不信,爹说了,只要我能出来就有机会救他们的。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我爹娘。”   岳阳忙抱住她,这般时刻怎能让她回了城,“我们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你要回去送死吗?”   吕芷嫣哭着要挣脱了他,嘶喊道,“不要,如果我爹娘不能活着,那留我一人又有什么意思,我要跟他们一起去死。”   亲卫怕她坏事,正要劈手打晕她,却被凌瑄拦住。沉声呵道,“亥时已过,你爹娘已经死了。”   “不。。。”吕芷嫣哭喊着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道,“我不信,我要回去,我要我爹,我要我爹。”   凌瑄望着她呆呆的样子,两眼无神,心下不忍,俯身蹲在她跟前,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她一把推倒在地。   吕芷嫣推了凌瑄,起身,指着他骂,“都是你,都是你们凌家无能,才会让外臣把持朝政,才会害的我爹枉死,我爹不过是依法办事而已,他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   岳阳忙扶起凌瑄,对着吕芷嫣说道,“你不要蛮不讲理了,这事也不能怪三皇子啊。他冒了多大的风险把你救了出来,你还怪他。”   “我不要他救,我不要他救,我宁愿跟我爹娘一起去死。”吕芷嫣冲着他俩嘶喊道,满眼愤怒的望着凌瑄,“他救我只不过想减轻他的罪恶,想让他凌家皇位上少一缕冤魂。”   岳阳被她眼中的愤怒惊了心,他犹豫了,不知究竟该不该救她。却见凌瑄一步一步走向她,开口道,   “是,是我凌家无能,才害得你爹枉死。”试着执起她的手,一字一顿,沉声道,“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了杀父灭族之仇。相信我。”   吕芷嫣望着眼睛,似着了魔,又着他执起手,任着他对自己许下这誓言,眼里蓄满了泪水。今日的恐惧、无助,和对日后的渺茫,一下子都涌了出来。此刻的她对未来一无所知,只清晰的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眼下自己唯一的可信,不由自主的扑到他怀中,用力的抱着他,哭着嘶喊道,“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爹,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扔下我。”   凌瑄愣住,回过神来,轻轻拍着她安慰道,“你爹骗你逃出天牢,无非也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   身后传来岳阳的惊呼,“若兮。” ☆、118   凌瑄僵硬的回头,望见月下穆念抱着若兮坐在马背上,冰冷的月光,怎会如此刺眼,似看不清她的脸。   清冷月光下,若兮坐在马背上望着不远处相拥着的两人,听着女孩无助的嘶喊,和凌瑄不住的低语,心下有些异样,似被人揪得透不过起来。若兮苦恼,我这是怎么了,瑄哥哥不过是安慰那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啊,我怎么觉得心口闷闷的。直到多年以后,也是春末的月夜,她再次望见眼前的两人相拥在银色的月光下,那时她才明白此刻心中的异样是为什么。   吕芷嫣亦望着若兮,看清了她脸上淡淡的痛,她知道她是谁,白日里自己挟持了她,而她又出谋救出了自己。想着白天的情形,三皇子不顾危险,奋力救她的情形。这个女孩对三皇子怕是不一样的吧。感觉到了被自己抱着的三皇子想推开自己,不知怎么的,越发的搂紧了拥着他的手,敛起探究的眼神,装作无助的望着马背上的人。   凌瑄想推开怀中的女孩,无奈那女孩死死的抱着自己,低头望去,发现她不安的看着自己,心下以为她是害怕,也不再坚持推开她。冲着穆念说道,“穆师傅回来了。”   穆念轻踢着马腹,踱到他们跟前,跃身下马,又将若兮抱下,笑着说,“晚上才到,刚到丞相府,就被她央着过来了。”   凌瑄望向若兮,月光下,发现她的脸上竟有几分寂寥,心下亦有些异样,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瞥见她发上沾了些露珠,问“来多久了。”   若兮淡淡的望了眼他仍抱在怀中的女孩,微微扬着笑,“有一会了。”   凌瑄望着她故意扬起的小脸,一时没了言语。   一时寂静,让岳阳感到很是诡异,此刻他有个冲动,很想把抱着凌瑄的那两个爪子剁了下来,狠狠的瞪了眼那个毫不自知的女孩。走到若兮跟前,说,“这里阴气重,不是不让你来么。”   若兮对他笑了笑,不语。凌瑄蹙眉,握了她的小手,有些嗔怪道,“马上风大,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若兮望着他一手拥着那个女孩,一手握着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想要挣脱开他的手,“无碍,穆师傅抱着的。”无奈却被他握的紧紧的,望见他探究的眼神,赶忙岔开话题,“不是说要送她走么,你快去吧,天亮前要赶回宫的。”   凌瑄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怕她多想了,问“你要不要去。”她最爱凑热闹了,不如就带着她跑一遭吧。却见她摇了头,道,“不了,我娘还在等我。”顿时冷了脸。   若兮怕他路上没个照应,本就准备让穆念陪自己跟他一起去的,而此刻,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再看见这个女孩,“让穆师傅送你去吧,让侍卫送我回府就好。”   凌瑄冷着脸,沉声道,“不用。”又转身对穆念吩咐道,“穆师傅,你送若兮回府吧。”   若兮听了,感觉到了他微微有些生气,也不去看他,只靠着穆师傅不语。   穆念望着别扭的两个小孩,心中好笑,“好,你路上小心。我把小小姐送回府后,再来寻你。”   凌瑄摇了摇头,说“不用了,都是父皇的亲卫,不会有事的。”   穆念听了这才放了心,说着,“我明儿再去宫里你。”抱着若兮,跃上马,离去。   凌瑄沉着脸望着远去的声影。   岳阳真不知这两人闹什么别扭,本来还指望着若兮与他们一起同行,还有些欢乐,这下好了,要自己独自对着这个冷冰冰的凌瑄了。心下对那个仍窝在凌瑄怀中的女孩气急,扯开那女孩,狠狠骂道,“真不知道你一直抱着三皇子干嘛。”   凌瑄蹙眉,呵道,“岳阳。”芷嫣才缓过悲伤,怎能这么跟她说话。   岳阳是不敢跟他顶嘴的,忙求饶,“好了啦,我不说就是了。”转眼又狠狠的剜了吕芷嫣一眼,道,“幸好墨秋不在,若被墨秋看到了,她才不管你是谁,肯定要狠狠揍你。”   墨秋?是谁?吕芷嫣心中默问,她才不管她是谁?此时她心中只知道,她定要好好抓住眼前这个三皇子,才能为父报仇,为吕家一门三十余条人命报仇雪恨。   韶华山上的墨秋猛的打了个喷嚏,怒喊道,“谁在说我。”   边上墨言狠狠瞪了她一眼,“谁会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后山来乱逛,你脑子进水了。”   墨秋见哥哥生气了,忙瘪了嘴,嘟囔道,“我无聊吗,整天被关在山上,还不知道要关多久。”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好不容易山上来了几个人,没住几天就走了,哥我们什么时候能下山啊。我想若兮了。”   墨言听了一时没了言语,他也想回去,只是。。。哎,心下叹息,又狠狠瞪了她一眼,骂道,“前几天跟那玄风玩的时候,没见着你想若兮小姐呢。”   “哥啊。”墨秋上前拽着墨言的胳膊,嘟着嘴说,“你肯定不是我亲哥,我这么活泼开朗,哪会有你这么冷冰冰的哥。”看墨言不理她,又觉得无趣,突而又想起了什么事,问,“对了,哥,你说沐姨带着的那个女孩,是她的孩子吗?那年我们在丞相府见她的时候,好像没见着那女孩。”   墨言蹙眉,半响才道,“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事干嘛。”   墨秋放开了他的胳膊,一蹦一跳的跑在前面,不在意的说,“我好奇嘛。”   墨言对这个妹妹很是头疼,已是深夜了,得赶快拖她回去,不然明日早课又要瞌睡了,可是这会她哪肯回去,想着只能掏出杀手锏,说,“好奇,先想想等会师傅罚你的时候怎么办吧。”   墨秋本一脸的不在乎,这么晚了,山上的人都睡了,还有谁会注意到他俩,只是一抬头看见前方站着的人,愣住,哭丧个脸,回头对墨言埋怨道,“哥,你真是乌鸦嘴。” ☆、119   凌瑄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回了宫,倒头就睡。这都晌午了,还没醒来,秦宁知他累着了,也不催他,平素里他课业就重,难得有休息,今儿索性就放他一天假。   下午穆念来给她请安。一袭青衫,风尘仆仆,许是在外奔波的长了,比以前黑了不少。秦宁望着许久不见的他,很是高兴,笑着问,“回来了。”   一身淡墨色的长裙,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玉簪固定着,淡雅,娴静,又一年了,岁月似乎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穆念走到她跟前,下跪,“昨儿晚上到的。上午去了趟皇陵,这会才来给您请安。”沉顿一会,脸上有哀伤溢出,“老爷走了这么久,这时才回来,穆念不孝。”   秦宁脸上亦有一丝忧伤划过,又怕他自责,赶快敛了去,起身扶了他,“好了,起来吧,他不会怪你的。”赐了坐,再问他,“可找着了。”   穆念低头轻笑,嘴角微微上扬,“找着了,前几日在韶华山碰到的。”   韶华山?秦宁有一瞬间的诧异,继而又似明了,哥哥在那里整整呆了五年,他两自然会去那里。看他孤身一人进宫请安,心知怕是又没带回来吧,“怎么没带回来。”   穆念脸上一阵寂寥,苦笑着说,“她想再出去走走,拖我回来给老爷磕个头。”   秦宁明白他的心意,这些年了,为了过去,都在互相折磨着,谁都不肯放下。眼里一阵朦胧,望着他额边已爬上几条细纹,长叹一口气,何必呢,各个都这般执着,“那你还去找她吗?”   穆念不忍她再这般忧心自己,游晃了一年了,也该回来守着家了,敛去寂寥,砌起笑容,又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穆公子。“暂时不了,这会她有人陪着。”   秦宁想到了前段时间收到的她的书信,慧心一笑 ,也放了心。只是眼前这个人,多少是因为她们母子,才肯被束缚在京城里吧,淡淡一笑,有些抱歉的说,“你是为了瑄儿吧。”   穆念释怀一笑,他们之间已不需要太多的客套了,直说,“三皇子身边要有人照应。”   秦宁了然,他说的是实话,凌瑄不可能永远被关在宫里,进进出出的交给别人她不放心,岳恪他们又不方便,唯有穆念,自己家臣,照顾少主,对谁都说得过去。两人静坐一会,秦宁又问他,“那两个孩子可好。”   穆念知她问的是墨家两兄妹,想着墨秋那丫头就好笑,“好,长高了许多,也结实了许多。就是墨秋老吵着要回来。”   秦宁亦笑,那丫头不喜闹,原就准备送她去山上关关收收性子的,“这丫头怎么关了两年了,还不安分。”   穆念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道,“怕是安分不下来了,整日给师尊捣乱,时常被她师傅责罚。”   秦宁蹙眉,这性子不知道跟了谁的,往日在宫里还有自己照看着,惹出什么乱子,也无妨。可这回,山上清规严律的,就不知道收敛下。   穆念怕她担心,宽慰道,“师尊疼得紧,也就做做样子。”   秦宁听了这才放了心,两人又聊了许久,穆念跟她讲了这一路的风土人情,奇珍异世,惹得秦宁惊喜连连,很是羡慕。   聊了好久,秦宁终将徘腹了一下午的话,问出了口,“穆念,当年给小蝶治病的那个神医,你可还认得。”   穆念不知她为何意,如实道,“我与他在北苑呆了两年多,当然认得。”   秦宁心顿时揪了起来,忙问,“他叫什么名字。”   “名字?”穆念想了会,道,“从未听起谁唤他名字,认识的人都叫他五爷。”   “五爷?”   穆念望着她脸上淡淡的担忧,很是不解,这次在韶华山的时候,问南宫少主,说是在云游呢。小姐这会怎么会突然问起他,“小姐,怎么了。”   秦宁见他不解的望着自己,笑了笑,示意他安心,“无碍,随便问问。去看看瑄儿吧,也快起来了。”   穆念也未多想,便起身离开了。   秦宁坐在屋中饮着茶,看着这几日从太医院借来的医术,时不时的望了望院中,午膳过后没见着兰心。轻扯了扯嘴角,他果然不信自己的托词,心下微微叹息,也不知兰心能否为自己守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兰心匆匆从门前走过,看见坐在正屋中的秦宁,有些愣住,片刻后明了,主子在等她。硬着头皮进了屋。   秦宁抬起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翻起了书,好一会没说话,半响觉得她快沉不住了,才幽幽问道,“去哪了。”   兰心被她撂在一边都快哭了,听她终于开口忙答道,“主子,我什么都没说。”望见她就这么无声的望着自己,弱弱的低下头去,再说,“不过,皇上不信我,派李明去查了。”   秦宁已经料到了,兰心定瞒不过他,幸好昨天为做宫里的马车去。只是还是有点后怕,若真被他寻了去,那该如何是好,不知钱俊有无离开京城。蹙着眉,有些担忧,钱世伯这般惨烈的离开,就是为了能保全钱府,不掺和皇家之事,如若烨知道了她是从钱府那得到的消息,那世伯不是白死了么。冷着脸对兰心说道,“兰心,若让他知了实情,我不管是谁说的,你就不要在关雎宫待下去了。”   兰心愣住,怔怔的望着她,不敢相信,脸上有泪滑过,“主子,兰心十三岁就跟了您,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了。”   秦宁知晓她心中苦楚,只是事关钱府一门的性命,硬着心肠说,“是啊,快二十年了,我的性子,你也应该清楚。”   “您又何必为难自己呢。”兰心不懂,事已至此,她又何必在追究这么多。   “够了!”秦宁闭了闭眼,沉思打断,“我也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不想我查,那你就告诉我。”   兰心俯身磕了个响头,一脸死寂,“恕兰心万万不敢。” ☆、120   穆念回来,最高兴就属凌瑄了,终于出宫不用再跟着一群侍卫了,今儿跟娘告了假,等会上完课就跟着穆师傅回北苑,当然和若兮一起去。   今儿师傅讲的好慢,怎么这会还没下学。凌瑄百无聊赖的翻着书本,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那日过后,就一直未跟她见面,不知道还在不在生气。想着微微皱了眉,枕着手臂,伏在书桌上,真想不通,那日她到底在闹什么别扭,也怪自己不好,多哄她一会就好了,干嘛就让她离开了。。。   若琦推了推正在跟自己下棋的岳阳,努了努前面趴在桌上的凌瑄,轻声问,“怎么了,这两天都闷闷不乐的。”   岳阳顺着看去,瘪瘪嘴,没好气的说,“还不是因为你那妹妹。”   “若兮?”若琦有些惊奇,难得他俩能闹别扭啊。   边上袁逸听到若兮两个字,本晕晕欲睡的脑袋,一个激灵,凑耳过来,想听听他俩讲什么。   岳阳啪的一下敲了袁逸凑过来的脑袋,扔下棋子,不顾正在前面讲课的魏师傅,若无旁人般走到前面,坐在凌瑄边上。袁逸见他过去了,也跟在身后,寻了个靠他俩最近的空位坐下。若琦摇了摇头有点惋惜没人陪自己下棋,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收拾起了棋盘。   魏师傅看着底下的这般人,只能干生气,一群天子骄子,今后各个都是朝中的栋梁,他可不敢得罪了,叹了口气,视若无睹般继续讲他的课。   凌瑄感觉身边有人坐下,回头看看是岳阳,也不理他,继续趴着。   岳阳瘪瘪嘴,难得啊,连凌瑄都不认真听魏师傅唠叨了,可以考虑为上林苑换个少傅了,推了推他,问,“你今天要去孙少傅那吗?”   凌瑄晃了晃头,也不转头看他,说,“不去,穆师傅回来了,我等会跟他回府。”   岳阳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窗外没什么特别的景象啊,老盯着看干嘛,“北苑?”听他轻声恩了声,说,“我也去。”   “北苑在哪?”后面的袁逸听到了,凑了过来,问道。   岳阳白了他一眼,什么时都能扯上他,“林府的别院,在城北。”   林府别院。袁逸脑中一亮,若兮肯定也会去,忙问,“若兮去吗?”不待他俩回答,再说,“那我也去。”   凌瑄被他们吵着有些心烦,坐起,问了还在前面喋喋不休的魏师傅,“魏师傅,可以下课了吗?”   “好。那就下课吧。”魏师傅满脸慈祥的说道,整个课堂没一个人在听,大皇子一上课就呼呼大睡,薛大少在后面纠集了几个少爷在斗蛐蛐,剩下几个要么自己看书,要么下棋,连三皇子都心不在焉。这般孩子,他真不想伺候了。   岳阳望着一脸讨好的袁逸,问,“你去干吗?”   袁逸瞪他,又没问你,凌瑄都没答话,你讲什么,转头又冲凌瑄笑着说,“上次若兮说要吃栗子糕,我给她送栗子糕去。”   若琦收拾好棋子,走到他们边上,故意道,“袁逸,你的意思是我丞相府,连栗子糕都没有。”   “哪有。”袁逸忙狡辩,可不能得罪沈若琦。得罪了岳阳和马皓最多被他俩揍一顿,打一架就好,得罪了沈若琦,那可得了,坏的跟个狐狸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阴你一招,至于凌瑄,他是皇子,若兮又想着他,是万不可敢去得罪的。堆着笑,“我下午正好没事。”   “你刚刚才说了,下午要和我去校场。”马皓收了兵书,也准备回去,还不忘招惹下袁逸,这傻子不知怎么了,最近一直念叨若兮,话说自己也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了,想着要不要下午跟他们一起去,只是怎么开口呢。   “哈哈。”岳阳见他被拆穿了,朗声大笑。   袁逸瞪了马皓一眼,真是的,关键时候,来拆我抬,冲他嚷着,“我以为三皇子下午去校场啊。”又怕他们不信,再说,“我爹说了要我跟着你。”   岳阳知道他肯定是瞎扯,想着再逗逗她,与若琦相视一眼,道,“是嘛?明儿看见袁将军的时候问问。”   若琦明了,故作思考状,说,“对哦,明儿刚好马术课。”   袁逸一听,被他俩唬住了,真以为明儿有马术课,急了,“喂。岳阳,就够了啊。”又转身央着凌瑄到,“三皇子,你就带我去吧。”   凌瑄冷冷看了他一眼,这小子那点小心思,他还是知道的,去肯定得答应他去,就算这会儿自己不答应,他也能想到法子跟着去。不过呢,你肚子里那点鬼心思,还是趁早给我收着吧。想着冲他笑了笑,说,“行。”   岳阳蹙眉,袁逸那点心思,他们几个都心知肚明,凌瑄这会怎么这么大方。却又听凌瑄跟自己说道,“岳阳回去把岳婉带上。若兮前几天吵着要见她的。”顿时明了,却又有些不甘,干嘛把自己妹妹卷进去。无奈皇子就是皇子,没人敢不从,瞪了一眼凌瑄,应下了。   若琦摇了摇头,心下叹息,袁逸老是说他是狐狸,可真是冤枉了自己啊,这会被真正的狐狸拐了,还乐滋滋的在跟他笑呢。瞥见边上站着的马皓独自一人,想着他也平常孤孤单单的,也没人陪着。随口说了,“一起去吧。”   马皓以为自已一时幻听,知道抬头看见若琦笑着望着自己,才缓过神,带着点试探的问,“可以吗?”   若琦知道,他定不是问自己,淡笑着不语。   袁逸心思简单,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几家人间的隔阂,只想着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热闹。   岳阳心中有些埋怨起了若琦,好好的叫他干嘛,明知三皇子不怎么喜欢他,还要带上他干嘛,回头憋了憋凌瑄,拉住了就要去吵凌瑄的袁逸。   凌瑄皱了皱眉,若琦的用意他明了,马家的关系在那,今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这么老僵着也不是办法,只是还是有点放不下。罢了,罢了,别显得自己小气了,起身道,“好啊,一起去吧。” ☆、121   丞相府。若兮上完早课后,来到林淑屋里给娘请安,林淑望着她满脸的欢喜,问,“今天要出去吗,一大早就听你在外面闹腾。”   若兮腻歪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脖子,点了点头,道,“下午跟穆师傅去北苑。”   “夫人。”王琴端着药碗推门而进,一袭红裙,已有了大家夫人的气息,望见若兮,满是宠溺的问“下课了?”   若兮点了点头,指着她手里端着的,问,“琴姨,这是什么。”又皱着眉问娘,“太医不是说好了,为什么还要喝药。”   林淑轻笑,这丫头对自己还真上心。王琴见她坐在林淑身上,怕累着她,忙将若兮抱起,笑着答道,“太医让再喝一个疗程,巩固,巩固。”   若兮听了,才放了心,小脸上挂满笑颜,对王琴说,“琴姨,下午我要去北苑,让若涵跟我一起去吧。”   王琴笑着答好,若涵性子淡喜静,不似若兮那么活泼,除了若兮也就和小初走的近些。她有点担心,她这个女儿在这么闪耀的姐姐身边会失了光彩。   若兮见她答应,很是高兴,挣脱了下来,辞了娘就去找若涵了。   沈府的马车晃悠悠的往城北行驶着。若兮和若涵俩姊妹在里面说说笑笑好不欢乐。哥哥今儿在宫里用了膳,待会会和凌瑄他们一起去北苑。   若涵见今儿小初没跟着,疑惑的问她,“初儿呢。”   若兮叹口气,歪着脑袋,闷闷的说,“小忠的娘难产走了,她在陪小忠呢。”   “好可怜。”若涵听了惋惜的道,小孩子对生老病死总会看的比较重。若兮亦沉默着点了点头,小忠还才六岁,这会有扔下一个不足月的婴儿,福伯伯要愁怀了吧。   若涵望着她沉默的样子,不知她又在想什么,撩开车帘,望着车外的景象。她不似姐姐那般自由,难得出府,对街上的情形还是很好奇。渐渐的车驶向了郊外,若涵估摸着快到了,终于将徘腹了很久的话问出了口,“我昨儿听你跟穆师傅说道墨秋了,他见着墨秋了吗?”   “见着了,穆师傅回来之前在韶华山住了一段时间。”若兮小手撑着脑袋,心不在焉的答道。   “韶华山?”若涵听了一喜,绞了绞手中的手帕,低着头问,“那墨言也在那吗?”   “墨言?”若兮终觉得她今儿个怪怪的,回头望了她,不解的说,“他当然跟墨秋在一起。你怎么啦。”   若涵望着姐姐一脸探究的样子,忙敛了脸上的情绪,若无其事的说,“没事,我就问问,他俩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若兮不见她有异样,想着那个总护着自己的墨秋,瘪瘪嘴,寂寥的说,“不知道,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墨秋了。”   “那你去跟瑄皇子说让他们回来啊。”若涵脱口而出,半响又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坐好,慢悠悠的说,“瑄皇子这么疼你,你说了,他肯定会去求秦婕妤让他们回来的啊。”   若兮也未发现她的不自在,听她讲凌瑄,就想起那晚的事,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我才不理他。”   “不理谁?”马车慢悠悠的停下,穆念撩开车帘,抱若兮下车,好奇的问她。   若兮一看是他,张开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腻歪道,“穆师傅,我好想你。”   若琦扶着若涵下了马车,望见她这般撒娇,冷冷的道,“你好像昨儿还跟穆师傅见面的。”   若兮看他竟敢拆自己的台,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而又趴在穆念肩上,甜甜的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一句话把穆念逗的哈哈大笑,若琦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妹妹啊,总归有理。若兮不理他们,只趴在穆念肩上,露着一双眼望着前方背着自己的身影,哼,竟敢故意不回头。   穆念将她放了下来,让他们自个在院中玩。中午刚收到了南边来的飞鸽传书,他要去处理一下。   袁逸见若兮来了,赶忙跑过来,献宝似的拿出食盒,是中午回府叫厨娘赶着做出来的栗子糕,殷勤的说,“若兮,若兮,这是我叫我家厨娘做的栗子糕,还热乎的呢,给你。”   若兮本就心情不佳,一看到他拿出来的栗子糕,蹙了眉头,大叫,“丑死了,这是什么栗子糕。我最讨厌吃这个。”说完就往后院跑去。凌瑄见着,忙跟了上去。   马皓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俩离去的方向,想跟上去,却发现岳阳在紧盯着自己,遂放弃了跟去的念头。   袁逸愣住,一时没回过神,直到她吼完,才弱弱的说,“你上次说的。。。”人早已不在跟前。   若琦摇晃着扇子,走到他跟前,在他眼前晃了晃,忍着笑,一脸抱歉的说,“我忘了跟你说,若兮小时候被栗子噎到过,她最讨厌栗子。”   岳阳回头望着他愣愣的样子,心中好笑,笑骂道,“呆子。”   袁逸回过神,怒视着他俩,“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讲。”   岳阳不理他,摆了摆头,若琦儒雅的笑着,一脸无辜的说,“你也没问啊。”   袁逸恨的牙痒痒的,知他俩定是故意的,又不能发作。   岳婉望着他脸气得通红,忙出声打圆场,“不如给我吧,我爱吃。”   袁逸正在气头上,又觉着她竟也来嘲笑自己,冲着她嚷道,“我才不给你吃。”   岳阳这下不依了,冲了上来就要揍他,骂道,“你这傻子,别不识抬举啊。我妹还不乐意吃你那破糕呢。”   马皓赶忙上去拦住,这两人要打起来,铁定袁逸吃亏,不管谁对谁错,回家肯定得挨袁叔的揍。   岳婉知袁逸是气糊涂了,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忙拉着岳阳劝道,“好啦,他这会心情不好呢,哥哥就别拿他开刷了。”   这边凌瑄追上了若兮,拦下了她,望着她嘟着的嘴,不由的觉得可爱,戳了戳她的脑袋,问,“去哪? ☆、122   若兮望着眼前含着笑的他,心下叹息,好吧,看在你先跟我说话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耸了耸肩,“随便走走。”   凌瑄轻笑,这丫头还真会装傻,明明跟自己置气呢,这会说什么随便走走,随便走走能走到后院厨房了。伸了手指,指了指厨房,问,“你饿了吗?”瞥见她微微有些羞红的脸,玩心大起,“这会厨房里估计没什么吃的了,你要真饿了,袁逸那有栗子糕。   若兮立马拉下脸,狠狠的瞪了他,转身就走。   凌瑄憋着笑,忙拉过她的手,“好了,好了,开个玩笑。”拉到跟前轻声哄着,好一会见她仍拉着个脸,不与自己讲话,柔着声问,“怎么还在生气。”   若兮见他低着声哄着自己,心下一软,只是还对那晚上的事,有些别扭,扭过头去,嘟囔道,“我哪敢生你的气啊。”   凌瑄伸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于她,自己总有充足的耐心,笑着道,“这嘴都翘的比鼻子高了,还不敢生我的气。”   若兮白了他一眼,低头噗嗤一笑。   只一瞬间,凌瑄感觉到积了几天的阴霾顿时消散了,眼前似乎豁然开朗,轻轻拥她入怀,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道,“我把她送到了无尘师太那里。”见她不吱声,微微叹了口气,再言,“她终是因我凌家才弄的家破人亡,我总不能将她救下就不管吧。”   若兮听出了他话语中淡淡的自责和歉意。救人之事,本就没怪了他,只是那晚两人相拥的画面有些刺眼而已,在他胸口闷闷的说,“我知道啊。”   凌瑄多少有些明了她介意的事,心中有些欢喜,至少这份感情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嘴角微微扬起,解释道,“那晚被乱葬岗的景象吓着了,看着她一步步从尸体上爬上来,被震撼到了,又觉着她一个女孩挺不容易的。”   若兮听他终于开口跟自己解释了那晚的是,心下是欢喜的,只是想着他的讲的画面,终觉不忍,打断道,“好了啦,我又没说什么。”说着又小声嘟囔道,“我哪有这么小气。”   凌瑄搂着她轻笑,心中却嘀咕这都几天不见自己了,还不小气啊。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轻轻松开她,低头道,“陪我走走。”   若兮笑靥如花,仰着头,问他,“去哪?”   “后面有片林子。”   若兮由他牵着往后院走去,望着他轻车熟路的,问,“你常来北苑吗?”   “以前娘每年会带我来两次,后来能时常出宫,穆师傅常带我来。”   “那你以前是不是常见着沐姨。”若兮听他这么讲很是兴奋的问着,她对那个匆匆见了一面的倾城女子非常好奇。   凌瑄见她一脸兴奋,心下沉了沉,想跟她讲了,她不若你想得那般简单。只是望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终没有说出口,淡淡笑了笑,说,“娘带我来的时候,会去看看她,平素里她就住在竹林深处的竹屋里,不常出来。”   “竹屋?在哪里?”   “就在前面。”凌瑄望着她一脸的好奇,淡淡的说着忙岔开话题,“边上是舅舅的衣冠冢,你要去看看吗?”   若兮的笑凝在脸上,舅舅是林家的禁忌,她从未听谁好好谈起过他,只是偶尔从下人们惋惜的碎语和母亲的眼泪中明了他是何等的优秀,从外公临走前仍对他的念念不忘中知晓了他凝聚了外公毕生心血,是林秦两家唯一的传承,只是这种传承在那一场并不算很危险的战役中被硬生生拗断了,这般惨烈。木然的点了点头,任着他牵着自己往竹林深处走去。   两人踩在满地的落叶之上,嘎吱嘎吱想着,在寂静的竹林之中,分外悦耳,也消散了两人凝重的心情。北苑是林丞相为秦家兄妹修的别院,秦远喜竹,林丞相特意从江南寻来干旱奈冷的品种,种了满满一个林子。秦远走后,这片竹林曾经一度荒废,谁也不忍进来,是穆念和沐小蝶下了江南寻来竹苗,精心修葺,让它恢复了往日的郁郁葱葱。   与皇陵里的宏伟不同,这座衣冠冢简简单大的,墓碑只写了个名字,没有落款,没有墓志铭。但若兮一眼就能认得,“秦远”这两个字是出于外公之手。透过那两个苍劲的字,她仿佛看见当年外公忍着悲痛,为自己最心爱的外甥写下墓碑铭的情形,那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墓的不远处是一座竹屋,掩着门,似很久没有人住过,那便是沐姨的住处吧,陪着他的衣冠冢,陪了整整六年。   若兮有一瞬间的恍惚,瑄哥哥的脸上除了悲痛之间,竟有着浓浓的不甘,那种愤怒,她似乎曾在脸上见到过,是那一晚,外公过寿那一晚,他曾这么愤怒的看着马冽。   凌瑄终于察觉了她探究的目光,低了低头,敛去脸上情绪,俯身在墓前斟了一杯酒。   若兮望着了他闪躲的眼神,问“你见过他吗?”   凌瑄扯了扯嘴角,“没有,我刚出生三天,他还来不及见我一面就走了。走了那么惨烈。”娘说过,出征之前,他就说了,要用一场完胜,来迎接他的小外甥降生,为他献礼。   若兮望着他眸中渐渐积起的泪水,拉着他安慰道,“他是为国捐躯的,你该为他骄傲。”   凌瑄回过头,冲着她惨淡的笑了笑。这样的笑让若兮惊了心,只是下一句又让跌入冰冷的深渊,“是吗,如果他是死于阴谋呢。”若兮愣住,撑着大大的眼睛,不敢相信。   “谁?”凌瑄沉声呵道,顺着声音望去,是马皓。   若兮见是他,敛了情绪,拉了拉沉着脸的凌瑄,“马皓哥哥,你怎么来了。”   马皓望着脸色不善的凌瑄,心下发悚,故作镇定的对若兮说,“穆师傅备了点心,让我来寻你们。”   若兮拉住正要出声的凌瑄,笑着道,“好,我们一会就去。” ☆、123   那日回来之后,若兮整日的呆在外公原来的书房里。林淑望着她老是在里面翻箱倒柜的,很是不解,问她,“你在找什么。”   若兮回头望见是她,敛了脸上的惊讶,笑着说,“这几天无事,我来寻两本书看看。”   林淑见她难得好学,能想着看书,是好事,也不再管她,转身离开。   若兮见娘走远,跌坐在椅子上,好吓人,幸好娘没进来看自己。她在找外公的手札,她记得听岳恪舅舅讲过,外公有记手札的习惯。那日瑄哥哥的那句话实是太惊心。她可以肯定娘并不知情,至始至终娘都认为舅舅是中了敌人的埋伏。爹知不知道她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就算爹知道事情的始末也不会跟自己的讲的。而瑄哥哥,总是说自己还小,再等两年,等两年再跟自己讲。两年,两年,两年前的寿宴他也是这么讲的,两年后他还要再等两年,她等不了了,她现在迫切的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苦苦在房里寻了几天都没有收获,若兮很是苦恼,坐在软榻上发着呆,叹息着外公究竟将手札藏哪了。眼角瞥见书架顶层的那个紫木匣子似乎很眼熟,遣了下人寻来梯子,爬了上去,匣子上面堆了厚厚的灰尘,竟还用锁锁着,手慢慢凑过去将要碰到却被一声厉声喝住“你在干什么。”   若兮吓了一大跳,收回手来,见是父亲和若琦,弱弱的说,“我来寻几本书。”   “下来。”沈易脸色不善,抱了她下了木梯,“这里的书,你哪能看得懂,要看书,去我书房寻。”   若兮忙应下,对着若琦吐了吐舌头,忙转身要离开。   沈易望着她这般鬼鬼祟祟的,又望了望书架顶端的那个匣子,沉声说道,“若兮,我知你心思玲珑,但是有些不该你去探究的事情,就不要去探究。”   若兮愣住,缓缓回过头,望着父亲脸上是不曾见过的严肃,不禁的脱口而出,“所以说您是知情的。您知道远舅舅是死于非命。”   若琦骤然转头,撑着双眼不置信得望着她,怎么可能。   “若兮。”沈易怒喝,高高扬起的手,终不忍落下,望着她含着泪的双眸,一字一顿冷冷的说道,“你若不想你娘随了你外公去,就收好你的好奇心。”   若兮终想起了娘,想起了,若她知道了,该是何等的绝望,眸里的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沈易望着她挂满泪水的小脸,终是不忍,就怕她不知轻重惹了淑儿那可如何是好,狠了狠心呵斥,“下去。”   父亲从未跟自己兄过,这事是自己欠妥当,但也不能全怪自己啊,若兮愤愤的转身离去。若琦见状忙跟着。   若兮坐在长廊深处,蜷起腿,额头抵在膝盖上低泣着。若琦静静的陪在边上。   若兮哭了一会,吸了吸鼻子,含着泪望着若琦,问“你是不是也知道。”   “我不知道。”   若兮望着他清澈的眼睛,明了他没有骗自己,苦痛着将心中的猜疑说出了口,“能让外公与宁姨苦心瞒着娘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件事与马家有关。”   “够了。”若琦不敢在听下去,第一次大声的打断了她,握着她的肩膀,“若兮,为了淑姨,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   娘,若兮心仿佛被揪了起来,抚上胸口,碰到怀中的那颗珠子,马冽送的,瑄哥哥让自己好好收着的,他知道是事情的真相,为何还要自己好好收着他送的珠子,握着珠子狠狠的往地上砸去。   璀珀在草地上滚了两圈,安好的躺在那。若兮冷冷望着那颗珠子,身后传来了沈易的呵斥声,“捡起来。”   若兮不依。若琦不知何事,怕父亲责罚了妹妹,忙想出声劝道,“父亲。”   沈易示意他安静,沉着脸又喝了一声,“捡起来。”见若兮仍不依,闭了闭眼,说,“如果不想你的瑄哥哥有一天跟你舅舅一样,就好好收好这颗珠子。”   若兮和若琦两人都震惊的望着他,什么叫凌瑄跟舅舅一样,若兮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沈易望着她满脸的震惊,转身离去,知她以后定会收好这个珠子的,就好了。原本不想让她太早对面这些的,看来是自己错了,她不是淑儿,有秦宁和秦远挡着,又有岳父精心庇护着,可以无忧的长大。她没有任何人的庇护,甚至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眼里她就是林家,没了她,林家就没了传承,那些拥护者就会散掉。在某些程度上,她甚至比凌瑄更危险,若再这般冲动,没个收敛的。他不敢再想,仰了仰头,忍住眸中的泪水,若兮啊,我的若兮,爹该如何保护了你啊。   关雎宫。   四月里天已经有些暖人。阳光洒在身上,很是舒服。   秦宁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闲的翻着那本医术。安青坐在一边嗑着瓜子,见她看着饶有兴致,嘟囔道,“这本书你翻来翻去,都翻了快一个月了,还没看完。”见她耸耸肩不语,又问,“怎么突然对医书又感兴趣了。”   秦宁抬起头,懒懒的道,“久病成医啊。学些常识,省的以后一点小事就去找太医”指着书上的一页突然说,“青儿,我看这本书上说你们南方有一味草叫琅亚珠,你有没有听说过。”嘶,安青咬到了舌头,赶忙喝了两口水,试探着望了望她,“没有,我又不懂这些草药,你问我做什么。”   秦宁见她一阵手忙脚乱,脸上还有些局促,心下已了然,晃了晃手中的书,无辜的道,“是吗,我随便问问,正好书上说道,你要不要看看。”   “我不要。”安青突然起身,躲开了她递过来的书,又觉得自己太过紧张,深呼了口气,整了整衣服,道,“才不看这些东西呢,你慢慢看吧,我先回去了。”   秦宁望着她匆匆远去的背影,脸上越来越冷。 ☆、124   清晨,皇帝刚走,兰溪伺候秦宁洗漱,用膳。兰心匆匆进门,支开兰溪,凑近秦宁,低声道,“主子,吴太医下午回京。”   汤勺落入碗中发出清脆的声音,秦宁愣住,终于回来了,半响过后,复执起汤勺,似未听见般,悠悠的用着早膳。   兰心虽不知她究竟要干嘛,心中终是忐忑的,她若真跟皇上炒了起来,那这宫里就没个清静的日子了。若是这般,倒还算好,就折腾折腾他们下人。可眼下这样子,从钱府归来快一个月了,不闹,不问,仿佛跟没事人一样,这般平静,不是好事啊,心下有些发怂,摸不清她到底想干嘛,再开口道,“主子,太医院传来消息,吴太医已经辞官了,今儿下午只是回来跟皇上汇报江西疫情的情况。”   一碗粥下肚,身子已暖了不少,取了手帕,细细了擦拭了嘴,慢悠悠的开口,“兰心,你总是这么优柔寡断。如果你打定主意想瞒了我了,那今儿就不该跟我讲了这个消息。”   兰心听了心下一沉,果然没自己想的这么简单,马雯之事,她亦只知道个大概,但明了皇上终究是为了主子,实在主子这会这般探究到底想怎样,那不成她还要为那戚美人鸣了冤不成。心下有些埋怨,“主子,有何必这般揶揄奴婢呢,这会兰心不说,呆会您还是会知道。皇上曾说过,您想做的事,没人能拦的了您。”   秦宁听出了她口气中的埋怨,微微有些冷了脸,“兰心,你若觉得这是我小题大做了,那你可以去跟他讲啊。”   兰心见她生气了也不敢多言,心中嘀咕,又是这句,下句是不是要说,我若讲了,那以后就别留在关雎宫了。心下不服,脱口而出,“奴婢不说,只是想着以后能继续呆在您身边。”说着顿了顿,有些委屈的道,“奴婢十岁起就被告知此生的责任就是护您周全。至今已有二十几年了,离了您,奴婢不知道此生还有何意义。”   秦宁听了这话,顿时软了心,是啊,二十几年了,就跟自己亲姐妹一样,只是这亲姐妹竟还会这般骗了自己,眸里含了泪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这么些年了,我不是没有心。”扶着胸口,指着心,对她说,“只是我这里痛,他为什么要骗我,连着你们所有人骗我,这次是马雯,那下次会是谁。我给过他机会了,钱府回来那天,我就问过他了,他还要骗我。”   兰心望着她流了泪,也软了心肠,听了她的哭诉,知她心里难受,这事放谁身上都要难受了的,忙替她拭泪,宽慰道,“主子,皇上是怕你知道了难受。”   秦宁猛的推开了她的手,怕我难受,所以就骗我?多好笑,控诉道,“那他有没有想过,他一次次骗我,我会更难受。”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似自语般低喃道,“你知道我有多无力吗,你们所有人都帮着他骗我,你,安青,沈易,岳恪,还有这屋里所有的人,再没有一个人能让我相信。兰心,我感觉好冷。”   兰心知她心痛,不忍再听下去,忙将她拥在回来,“主子,求您别说了,兰心再也不敢了,奴婢发誓若有以后,定不会再瞒了您半分。”心下有些慌乱,唯指望着今儿吴太医来,不要露出破绽就好,“奴婢只求您,别把自己逼的怎么紧,亦别去怪了皇上。无论您愿不愿意听,皇上他终是为了您。”   她有何尝不知他是为了自己,为了凌瑄,只是她不忍,终究要为了这份执着残害多少人的性命。   凌瑄去上林苑前来给秦宁请安,秦宁已收拾好了情绪,问,“穆师傅今儿来宫里接你吗?”   凌瑄摇了摇头,“今儿说有事,不一定能来。”   穆念不在,那还有谁见过他,这会如果自己问他,他定不会实说的,没了人证,又有何用。秦宁思索着,突然想起那日若兮进宫时,安青说的那句术业有专攻,她似乎很不想让若兮见吴太医,为何呢。对了,瑄儿曾说过,若兮在扬州遇到过南宫家的少主,没准若兮曾经见过他,所以他们才不敢让若兮与他见了面。   凌瑄望着她脸色不善,忙问,“娘怎么了。”   秦宁缓过神来,虽不是很确定若兮到底有没有见过那位五爷,但这会穆念又不在,只能靠若兮了,冲凌瑄摇了摇头,示意他无碍,半响又说,“宣若兮下午进宫吧,我有些想她了。”   凌瑄不宜有他,笑着问,“要叫淑姨来陪你吗?”   秦宁摇了摇头,“淑姨近日身体不适,就别去折腾她了。”   凌瑄虽觉得奇怪,怎单单宣了若兮,也未多想,应下了,便去了上林苑。   下午,吴太医刚收拾好病例,正准备离开。却听小厮来报,关雎宫秦婕妤宣。   吴太医与前来送行的安青相视一眼,苦笑道,“终是没躲过。”   安青脸色不是很好,担忧的说,“我总觉着她最近有些怪怪的。我去找皇上。”这会也只能般救兵了。   吴太医却摇了摇头,“好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他这会正跟沈易在商谈黔南运粮之事,你这会去也见不着,不若陪我去一起面对吧。”   两人一起来了关雎宫,秦宁赐了坐,笑问,“怎么你俩会凑到一起。”安青笑言是路上遇到的。秦宁不知何意的说了句好巧,又对着吴太医说道,“听说你要辞官了,我答应了一位小女孩,要央你给她娘号个脉,想着赶紧的在你走之前来跟你说了。”   吴太医已猜出是谁了,笑着说,“是谁家的小姐,婕妤派人通传一声好了,臣自当登门拜访。”   “不用了,我今儿将她宣来了。”说着伸了手,唤了声进来。安青见到来人已惨白了脸色。   若兮走到秦宁身边,仰着头望着吴太医,蹙眉,思索片刻后,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125   若兮走到秦宁身边,仰着头望着吴太医,蹙眉,思索片刻后,问“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若兮。”安青惊呼了一声,望着秦宁冷着的脸,微微扯了扯嘴角,心有余悸的说,“若兮小姐,怕是认错人了吧。”   “哦,你怎么会知道她认错人了。”秦宁挑眉,咄咄逼人的问道。   凌瑄听了,觉着今天娘太奇怪了,望着边上安青的不安,心下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看那吴太医倒是一脸的镇定。瞥见若兮探过来的求助的目光,避开娘,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秦宁搂着若兮,柔着声问,“你见过吴太医,什么时候见过的。”   若兮愣愣的望着,实不知该说什么好,已经看到了凌瑄的暗示,不能说。可那吴太医,分明就是那个人,他怎么会在宫里。顿时也明了,宁姨今儿突然宣自己入宫,定不是简单的想自己了,她察觉到了什么吗,吴太医跟她有什么过节吗。还有安青,顺眼望去,见到她焦急的冲自己摇头,她是何意。   秦宁察觉到了若兮望去的视线,回头怒视着安青。安青忙低下头,手微微有些抖着,千防万防,没有想到她会找来若兮。   秦宁握紧了若兮的手,忍着耐心的哄她,“兮儿怎么了,说话啊。”   若兮听着她极力柔着的声音,手上被她握得有些发疼,却又不敢呼痛,今儿的宁姨让她感觉有些害怕,低着头,弱弱的说,“一时忘记了,只觉得有些熟悉,记不起来了,也可能是我认错了。”   “是吗?”秦宁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冷冷问道,她在撒谎,她这孩子虽然鬼点子多,但终究心思单纯,一眼就能被看穿。   安青听她这么讲终于送了一口气。   凌瑄望着那个低着脑袋的小身影,极力克制着自己不上前带她离开。他太大意了,今早竟然没有看出娘的异常。   吴太医终于上前一步,拉着若兮,俯着身子,冲她笑着,似诱惑的说,“臣下曾为林丞相复过诊,去过林府,想必若兮小姐是那时见到臣下的吧。”   淡漠的笑颜,温润的嗓音,终于驱散了若兮心中的害怕,想起了那年的事,回以他暖暖一笑,不由的跟着他的话说道“那可能就是那时见到的吧。”耳边传来宁姨的冷哼之声,若兮身子一顿,害怕又重新袭来。僵着身子,转头去寻凌瑄。   凌瑄冲她软软一笑,示意她过来,握着有些冰凉的小手,安静的站在一旁。   秦宁静坐着不语,低头用茶,屋子里安静的诡异,安青回过神,看了看吴太医示意赶快走。吴太医了然,她这般悠闲,定是在等谁,行了礼道,“婕妤若无其他事,臣下就先告退了。”   秦宁轻抿了一口茶,终于开口道,“急什么。”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了着急的呼声,“瑄儿”。   是穆念,吴太医终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划过一丝神情,不是慌乱,是解脱。   穆念推门而进,疾步走到凌瑄跟前,蹲下细细的检查了他,担忧的问,“可有事?”   凌瑄摸不清头脑,不知他说什么,“怎么了,穆师傅。”   穆念终感到了不对,“不是,你娘说。。。”正要解释,一回头却看到了吴太医,惊喜,“五爷,您怎么在这。”   安青脸上一片死寂,秦宁冷冷的笑着,吴太医一脸的豁然,微微点了点头,道,“穆念,好久不见。”   若兮和凌瑄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几个人,屋子里陷入寂静。   片刻后,秦宁开口打断了沉默,“瑄儿,送若兮回府。”   凌瑄应下,担忧的拉着愣住的若兮出了屋里,寻不见兰心,派了兰溪将她送回丞相府。他不能走,今儿屋里定会有事发生,穆师傅显然是被娘骗回来的,还有那吴太医到底是谁,太多的疑惑,他必须要留下来。   回头看着微微有些发抖的若兮,狠下心肠,将她抱上马车。若兮红着眼,拉住了他,“瑄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凌瑄望着她眸中含着泪,轻声安慰道,“若兮,没事,你别担心。”   若兮紧了紧拉着他的手,有些惊恐的说,“瑄哥哥我见过他,那年在扬州城我见过他。”   凌瑄心下一沉,果然与南宫家有关,心下有些后怕,那前段时间宫里发生的事,不敢在往下想,轻声安慰着她,交待道,“好了,若兮,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今天的事谁都不要讲,淑姨也不能说。”   “他是谁,他怎么会进宫。为什么穆师傅会叫他五爷,他跟穆师傅是什么关系,还有,还有那许诺又是谁。”若兮有些不安,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住的问了他,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又想起了前几日父亲说的话,身子瑟瑟发抖着,“瑄哥哥我好怕,我觉得自己身边到处都是阴谋。”   凌瑄终不忍,原想着让她过一个平平静静的童年,还是不能如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别怕,有我。”感受到了她的无力,不安,唇终于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若兮止不住的低泣,紧紧抱着他,似要抓紧这仅有的安心。凌瑄低声安抚了她,直到怀中的柔软的身子不再那么颤抖,才轻轻放开了她。望着她红着的双眸,沉声说道,“我现在要回娘那,不能陪你。你先回去,我明儿就去寻你。”   若兮知他担忧宁姨,宁姨今儿太过奇怪,她亦担忧,但她知道自己留在这只会徒添他的顾虑,慢慢松开他,点了点头,任着马车将自己缓缓带离皇宫。   凌瑄眼睁睁的望着她离开,紧盯着视线中越来越小的身影,越来越小的马车。他知她不安,知她惊恐,知她害怕,只是他无法陪在她身边,他有他的无奈,他有他的顾忌,他有他的责任。若兮,是不是以后,我都只能像今日这般,眼睁睁的望着你远离,徒将我自己留在这黑暗的漩涡。 ☆、126   秦宁待凌瑄与若兮离开,望向吴太医,挑了挑眉,冷冷的道,“不打算叙叙旧。”   穆念终于从久别重逢的惊喜中缓过神来,望了望秦宁,顿时了然,温润的脸上有了些错愕,不置信的唤了声“小姐”。   穆念于她,除了是舅父为哥哥精心挑选的伴读之外,更是如兄长般的存在。哥哥走后,这么些年了,他早已代替了哥哥来守候着她们母子,不离不弃,宁可放任自己所爱之人去远游,不去追寻,也要守着他们母子。就如今日,她只是派人去说了凌瑄摔伤了,他就放下手中事急匆匆从邻郊赶了回来,这份情早已超出了主仆之情。骗了他,终有些不忍,面对他无声的指责,她也无话可说,望着穆念有些受伤的眼神,有些愧疚,她终于明白兰心说的自己为了真相已不择手段了。   吴太医轻笑,打破了她的尴尬,“你还真如阿远所说的聪慧机警。”顿了顿,望着她微微错愕的神情,又说“不过没他讲的那么可爱。”   轻佻的话语,惹怒了秦宁,没想到他能主动提起哥哥,怒目望着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安青顿时慌了手下,噌的一声跪下,“姐姐。”   “闭嘴。”秦宁大声吼道,砰的一声,砸了手中的茶杯,瞪着她,怒声道,“你也骗我。”   安青被她惊着了,从未想过她会这般生气,忙摇着头,解释道,“姐姐,你听我说。”   “够了。”秦宁打断了她的辩解,“我再问你一遍,琅亚珠是什么。”   安青终于明了从马雯小产之日起,她就开始怀疑了,心下顿时死寂,闭了闭眼,脸上终于有了绝望。   穆念并不知前面发生的事,极少见秦宁这般动怒,有些担忧的唤了她。秦宁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撑着头,满是倦意的望着安青说,“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   安青闭了闭眼,脸上有泪划过,终是没有开口。   吴太医知她为难,皇帝与秦宁一个不能得罪,一个不忍得罪,轻叹一声,坏人还是自己做吧。朗声说道,“薏仁,喜生于湿润地区,耐涝耐旱,我朝各地均有栽培,北方俗称草珠珠,岭南人称琅亚珠。单从一味薏仁就判定与她有关,你未必太过轻率。”顿了顿又言,“而且若我没记错,马雯当日小产是因为服用了过度的红花。”   穆念终于明白她为何这么生气,马雯小产,牵扯到了五爷,那肯定是皇上的意思了吧。心中苦笑,圣上对小姐执着,还真是愈沉愈厚。   秦宁望着仍是一脸温润的吴太医。他未用敬语,甚至直呼马雯的名字,可见他的桀骜,也听出了他对马雯的成见。只是这般桀骜的人,怎么屈居宫门之中,整日受那清规的束缚。实在想不出凌烨竟有如此能耐,能请得动这般世外高人。微微一笑,抬了抬下巴,望着他,“我从未说过与她有关,况且你我心中皆知胎儿并非死于当日的红花,反而是它,救了马雯一命。”望着他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丝僵硬,一字一顿,轻吐出残忍的话语,“如果薏仁与红花只是让已早已中毒的胎儿排出体外呢。”   安青顿时跌坐在地上,她竟查的如此透彻,再也没了念想,脑中唯一想的是,该怎么办,该怎么跟皇上说。望着秦宁一脸的沉静,心终于慌乱了,她到底想干嘛。   凌瑄在门外碰巧听到了这一句,推门而入,望着那位曾经自己深信的、愿意用娘的性命来跟他一起赌了命运的人。   秦宁见他进来,皱了皱眉,她已没了力气去呵斥任何人,亦不想让凌瑄听见这些血腥的事。挥了挥手,唤了穆念,“瑄儿跟穆师傅下去。”   穆念望着这般的无力,心知她早已心力憔悴,不忍在多说什么,带着凌瑄就要离开。   凌瑄拦住了他,已明了今日娘动怒,是因为马雯之事,那件事他并不想知道太多。他于马雯,没有娘那般情深,有的只是深深的怨恨。况且他也知晓,若自己想知道,事后娘定会讲与他听,只是此刻,他有一事不得不问。向着那位已恢复了一脸温润的吴太医,问道,“我只问您一句,当年在扬州城外若兮遇见的许诺到底是何人。”   望着那张酷似秦远的小脸,吴太医会心一笑,“南宫少主,南宫谨。”   凌瑄了然,果然是他,点头致谢,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吴太医心中突地就跳出了一个念头,那个心心念念念着沈若兮的少主要有对手了。   秦宁在听到南宫两字时,深深叹了一口起,也只有他会对哥哥的死,这般耿耿于怀。挥了挥手,无力的说,“算是故人了,坐吧。”又转头对跌坐在地上的安青说道,“起来吧,自己寻地方坐了,别在我眼前晃荡。”   安青明了,这会她气大发了,心有余悸的望着眼前的两人。她不要坐着,若可以,她现在只要跑去知晓了皇上。   吴太医冲她轻笑,示意她安心,倘然在秦宁面前坐下,自顾自得斟起了茶。   秦宁笑,他还真不客气,“能让五爷甘心入宫,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舅父的意思,还是南宫盟主的意思。”   吴太医朗声一笑,提起茶壶,又为她斟了一杯茶,“不要见外了,五爷,不过是戏称,我单名一个矛字,矛盾的矛。你叫我吴矛就好。”   秦宁望见他的坦然,也会心一笑,抿抿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吴矛轻笑,这般俏皮,才是如他所讲的,将前事婉婉道来,“前年在扬州城巧遇若兮小姐,后来得知林丞相身体微恙,南宫盟主命我入京为林相治病。入京后,才发现林相已时日无多,为尽量延续他的性命,决定留在京城。林相知我曾与若兮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不想她太早牵扯近江湖中事,所以才命我以太医的身份进入林家,避开若兮小姐。” ☆、127   秦宁了然,于若兮和瑄儿,舅父向来谨慎细致。只是…微微蹙着眉,不解的说,“我记得你是马冽举荐入宫的。那马冽怎会举荐你入宫呢。”   闻得马冽两个字,吴矛满脸嗤笑,脸上满满的讽刺,“马冽虽与盟主结拜,但他从未去过锦城,南宫府的大门朝哪边开,他怕是都不知道。”说着又扯了扯嘴角,一脸不屑,“那年在他南征途中,碰巧救了他,也是看在秦兄的面子上。只是没想到还为这事留下了个伏笔。”   秦宁感觉到了他对马冽浓重的恨意,南宫怕也是如他这般吧,“当年那事,他亦有他的苦衷。”   “秦宁,够了。”还未说完,却被他沉声打断,“我始终不理解你与林相怎会轻易原谅了他。在我们江湖中人眼中,没有什么苦衷不苦衷,兄弟是该用自己生命去保护的,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顿了顿,似觉得自己太过激动,缓了缓,直视着秦宁,冷冽道,“马雯之事,我从未后悔,若有来次,我还是会照做。”   秦宁叹息,江湖中人向来以义为重,她不想再跟他纠结马冽有没有苦衷这事,提起这事于谁都是活生生的将结了痂的伤疤再血淋淋的撕开。低头吸了吸鼻子,抑制住了眼中的泪,抬眸问,“是皇上的意思。”   吴矛明了她所说何事,望着她清澈的眼神,也不再隐瞒,“当初林相辞世后,我本就打算离开。后来凌烨来找了我,说了这事。凌瑄是秦远的外甥,是他唯一的血脉。我怎能允许马家之人肖想了他的位置。况且让凌瑄继承大统也是林相的心愿,林相于南宫家恩重如山,他不忍做的事,那就我来做。”   秦宁皱眉,直呼名讳,他可真是大胆。只是没想到他竟与凌烨一般执着,含着泪,似在控诉,“你明知他不忍,又为何要做。”   吴矛望着她凝着泪的双眸,知提及了她的心伤,狠了狠心,“秦宁,不要自欺欺人了,他已经死了,秦远也死了。”   秦宁闭了闭眼,满脸苦楚,泪终于顺着脸颊划了下来,是啊,都死了,所以身后之事都可以视而不见了。睁开眼,哽咽着望着他,“所以你就借着马冽的信任,留在了马雯身边,从一开始你就在给她下毒。”想着还是自己给马雯建议,让她寻了他为主诊。不觉得好笑,明明之中是不是真有天意,这一切都像是自己主谋的一样,是她指使了吴矛去害马雯的孩子。突而又想起了凌烨曾对自己说过,“你亦有事瞒我,为何却要我对你坦诚相告。”原来他就知道了自己为马雯出谋隐瞒他胎儿性别之事,自是没想到她们精心寻得心腹却是他的内应。惨笑一声,多么滑稽。   吴矛望着她满脸的惨淡,知她心痛,如实道,“我未下过毒。马雯酷爱花香,我只是在她的香囊里动了些手脚。”   秦宁愣住,怎么可能,马雯平素极为小心,不置信的说,“晓儿,每日能会仔细检查了她的衣着配饰。”   吴矛轻笑,她未免太小看了自己,淡淡的说,“夹竹桃,我掺了夹竹桃的花粉在里面。不是麝香,她不会起疑,用量极少,况且我用兰花遮盖住它的味道。”   夹竹桃!秦宁撑大了双眼,怒吼道,“你不仅要她小产,你是要她的命。”   吴矛早料到她会这般激动,低头请扯了扯嘴角,要她的命又如何,“是,我本意如此。只不过是凌烨怕你伤心,再三的要求了我留了她的性命。”   “吴矛。”秦宁握紧了手,咬牙切齿唤了她的名字。耳边却传来了他更桀骜不驯的话语,“如果不是林相以死相逼,主上又考虑到留着马冽多少能牵制住汝南陈家,于你也是个照应。马家早在六年前就被夷为平地。”愣住,冷笑一声,“南宫傲”。这世上也唯有他会这般狂妄。   吴矛点了点头,“是,主上怎能容忍害的他情同手足的兄弟惨死的人安活于世。”   秦宁大痛,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哥哥,你为何要走,徒留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苦苦挣扎。泪眼婆娑的望着吴矛,低诉“可这与马雯无关。”   吴矛一笑,仿佛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看着她淡淡的说,“你我皆清楚马雯是导火索。”   门外传来人的脚步声,似有很多人。一直静坐着的安青,终于缓过神来,站了起来,想扶起早已心力憔悴的秦宁,却被她一手推开。安青终知她不会再信她了。   李明推门而入,门外站着一列内侍。李明俯身行礼,“启禀婕妤,皇上有请吴太医。”说完听着头,不去看秦宁。   秦宁冷笑,他知道了吧,只派了李明来宣走吴矛,怎么还怕自己对付了吴矛不成。他人呢,为什么自己不来,冷着脸,“李明,我要见他。”   李明为难,可圣上那边已动了大怒,低着头,“婕妤赎罪,皇上有旨,请婕妤在关雎宫里安心歇着,不要外出。”   秦宁终于明了门口那一列内侍有何用意,嗤笑一声,冷声道,“他要软禁我。”安青大惊,吴矛仍是一脸的平静,李明低着头不语。秦宁将手中茶杯重重的摔上桌上,温热的茶水沿着桌脚流在地上。   秦宁起身,怒视着李明,呵斥道,“我若不依呢。”   李明心中叹息,两个都是主子,又都这般犟,谁也不肯服软。可他始终是皇上啊,宁主子此番竟一直被着他在查马雯小产之事,面上还跟他如往常一般的恩恩爱爱,他怎能不气。皇上自然不会把她怎么样了,可是兰心。唉,心下叹息,“宁主子,您若不为自己着想,请为关雎宫的奴才们着想一下,也请为兰心姑姑着想着想。”又转身对着安青道,“安美人,皇上有旨请您先回储秀宫去。” ☆、128   秦宁听了顿时愣住,直到三人都离开,才反应过来,顿时惊醒,兰心,兰心哪儿去了。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冲着门外大声唤着兰心。   兰月推门而进,忙要扶着主子起来,却被秦宁推开,怒视着她,“怎么是你,兰心呢。”   秦宁满脸泪痕的跌坐在地上,头发有些乱,双眼通红,没了往日的风采。兰月从未见她这样,顿时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李总管刚刚带了一群人来,关雎宫里里外外的内侍都换了个遍,这会子兰心跟兰溪都不在,早已乱了分寸,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只跪在地上哭诉,“奴婢不知,奴婢不知,今儿一天没有见着兰心姑姑了。”   一天没见着了,怎么可能,清晨还跟自己顶了嘴的,怎么一会就不见了。秦宁慌了,若兰心在凌烨那里,以她对凌烨的忠诚,这会肯定将经过如实说出了。若让凌烨知道了这事她是同谋,那她还有的活吗?望了眼跪在跟前低泣的兰月,心下更烦了,这会自己出不去,兰月胆小又没遇到过什么事,这会是指不上她了,拉了她问,“兰溪呢。”   兰月抬起含泪的双眸愣愣的说,“兰溪姐送若兮小姐回去了,还没回来。”   秦宁皱眉这一时半会回不来的,又问,“瑄儿呢。怎么没见着瑄儿。”李明带人来这么大动静,瑄儿和穆念怎么会不出来。   “穆师傅带着瑄皇子出去了。”   “出宫去了?”秦宁惊,这会若连瑄儿都出了宫,那真的谁也救不了兰心了。   “没有。”兰月望着她突然大了声,赶忙摇头,“瑄皇子脸色不好,穆师傅说带他去园子里散散心。”   秦宁听了才稍稍安了心,缓了缓,拉着低着头的兰月嘱咐道,“兰月你镇定点,听我说。”   兰月知这会宫里没了人,只有自个儿能帮着主子,深吸了口,强迫自己镇定,直起身子冲她点了点头。   秦宁望了望院子里的侍卫,虽面生,但领头的却是宣室殿的。明了都是凌烨的亲卫,多少对自己还是有些忌惮的,但放自己出去,怕是不可能的。瞥见御膳房的人前来送午膳,心生一计,拉着兰月说道,“等会我使计,你跟外面的人说要去找皇上,借机出去寻瑄儿和穆念,让他们去宣室殿救兰心。”   兰月听了大惊,兰心姐怎么了?   秦宁望了她一脸的惊恐,握紧了她的手,沉声吩咐道,“把脸擦干净,镇定点,不要让人看出异样,出去遇见谁也不能乱说。”不能让宫里的那些女人们知道关雎宫出了事,更不能让马雯知晓了蛛丝马迹。   兰月明了,抹了抹脸,扶主子起身。   待内侍送来午膳离开。屋里传来碗筷落地的声音,还有秦宁的怒吼,“去把他找来,我要见他。”兰月哭着跑了出来,跑到门口,哭着对门口侍卫说,“婕妤不肯用膳,非要见皇上。婕妤身子刚好,不能动气,您就让奴婢去找了皇上吧。”   侍卫有些为难,皇上说了,看紧了,谁都不能出去,皱着眉正不知该怎么回绝了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小丫鬟。却见侍卫长走来,说“让她去吧。”侍卫依言放了行,却心下纳闷。   侍卫长知他不解,冲着他摇了摇头,心下叹息,屋里那个可是正主,这会儿皇上正在气头上,没了个分寸,缓过神来,要是知道了宁主子要见他,他们没让,那还不是哥儿几个倒霉。唉,做奴才的命苦啊,主子吵个架,他们也得跟着担惊受怕的。   兰月匆匆跑去御花园,园子这么大,可上哪去寻了三皇子。跑的满头大汗的,急冲冲的一个不留神撞上了来人。定睛一看是晓儿。心下有些慌乱,局促着四下望望,笑了笑唤了她,“晓儿姐。”   晓儿望着她神色匆匆的,颜色有些闪躲,笑得很是僵硬,疑惑的问,“怎么了,这是去哪,这么急急忙忙的。”   “午膳时刻了,瑄皇子还没回来,我去寻他。”兰月闪躲的答着,又怕她看出端倪没说了几句,就匆匆的离开了。   晓儿望着她匆忙远去的背景,心下纳闷,何事要这么急着寻三皇子,怎么眼睛还红红的。想到刚刚听到宣室殿的内线来报,说李总管带了一群内侍出去了,顿时慌了,难道是关雎宫出事了,心下大急,赶忙回了昭阳宫去寻马雯。   宣室殿内,一片死寂,桌上的午膳还冒着热气,只是无人去动。皇帝一脸疲惫的仰靠在龙椅之上,双眼紧闭,皱着眉头。李明和安青低着头跪在底下。吴矛静站在一旁不语。   半响,一阵叹息后,皇帝缓缓坐起,满脸疲惫,无力的对吴矛说,“晚几日再走吧,去跟穆念叙叙旧。”   吴矛仍是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   殿外传来马雯的声音,皇帝不悦的锁着眉头。李明忙起身,出去查看。不等他在进门来报,马雯径自进了殿堂。看见安青站在皇帝身边,不禁皱了眉,又看见吴矛,很是奇怪,问“你怎么在这。”   吴矛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转眼低头,温润的答道,“刚从江西回来,在跟皇上禀报疫情的情况。”   马雯听了,没做多想,他是刚从江西回来。   皇帝本就不悦,见了她自然没了好气,冷冷的问,“不好好在宫里歇着,出来干什么。”   马雯不理他的问话,也不避讳了安青跟吴矛,直冲冲的问,“宁儿怎么了,你要软禁她。”   皇帝大怒,拍了桌子,吼道,“你胡说什么。”   他越生气,马雯越觉得有事,难道真如晓儿所言,顿时急了,反语道,“那我怎么去关雎宫,看门口侍卫都换过了,还不让我进去。”   这么短的时间,她怎有时间去了趟关雎宫,定是李明调侍卫时,被她听到了风声。“那你去问她啊,问我做什么。”见她还要说话,皇帝一阵烦闷,本就嗡嗡作响的脑袋更疼了,怒喝道“够了,你好好在你宫里待着,我们两的事不用你操心。” ☆、129   “你。”马雯气急,又要与他争辩了,感觉到边上的晓儿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明了这会多说亦无用,愤然离开。   安青见状,赶忙跟了出去,追出了一段,唤道,“昭仪慢走。”   马雯本就在等她,不待她说话,直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复而又想起这会她怎么会在宣室殿,一脸疑惑的望着她,“你不跟在秦宁身边,来这里做什么?”   安青知她已起疑,忙缓和了脸色,道,“这还不是为了秦姐姐。”   马雯顿时惊了,她刚听晓儿说关雎宫外的侍卫被换了个变,就急着赶过来了,还未有空去秦宁那,到底是何事?   安青见她变了脸色,忙又说,“昭仪莫急,这会两人为了一点小事在使性子呢。秦姐姐这么闹着连午膳都不用了,我这过来劝皇上过去呢。”   马雯疑惑,一点小事,什么小事能让他软禁了她,“我怎么听说皇上不让她出门啊。”   安青脸上划过一丝僵硬,转瞬即逝,笑着说,“这哪会啊。”转了转眸子再说,“您说的是门口那些守卫吧。”见她点了点头,避开她眼神,低头说,“这不是宫里最近不太平么,皇上怕有谁去扰了秦姐姐,多派了一班人过去。”说着低着头不出声。   马雯听了心中有些苦楚,见她的样子,权当她是不愿提起自己的伤心事。也是,自己才刚小产了,皇上是怕有人再去害了秦宁,加强守卫也属正常。又是宣室殿派过去的,定都是心腹吧。瞥见安青仍低着头,忙敛去脸上的悲伤,淡笑了笑说,“我说呢,这宁儿也真是的,哪能不吃饭啊,我去劝劝她。”   安青知晓自己的话碰触了她心中的伤口,所以她恍惚着才未多考量,可不能再让她去了,看出端倪来,忙笑着说,“您可别去,她那性子您还不了解,要真有人去劝了,没准更没个收拾了。”说着又顿了顿,脸色划过一丝绯红,“再说,皇上马上就去了。”   马雯了然,这会去是不适合,寂寥的笑了笑,甩了甩帕子,“行了,我也不去凑这热闹了。这两人也真可以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吵个架就吵的天翻地覆的。惹得我都不安生。”   安青这才彻底放了心,笑着附和道,“是啊,昭仪您好生休息着。就别操心了。”   马雯苦笑了笑,是啊,那两人的事,自个操的什么心,还怕他怠慢了秦宁不成。哎,还真是瞎操心,望着眼前的安青道,“行,我也不去自讨没趣了。那丫头心气淡,难得能跟人走进,你有空多去陪陪她。”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安青心中苦楚,多去陪陪她,这会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让自己进了关雎宫了。怔怔的在长廊上站了好一会,无力的靠在廊柱上,心下烦闷。好一会看见凌瑄和穆念匆匆赶来,心下一惊,忙拦着问,“怎么了。”   凌瑄一脸严肃,问“可有见着兰心。”   安青不知何事,兰心怎么了,望向穆念,他也是一脸的严肃,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冲着凌瑄摇了摇头。   凌瑄抿着嘴疾步走向宣室殿,一把推开殿门。屋内三人全部望向他。   “你越发的没个规矩了。”皇帝见他脸色不善,知他定是为秦宁之事来的,拧着眉说道,话语里却没有丝毫的怪罪之意。   凌瑄见吴太医也在,身后又有穆师傅和安青,缓了缓脸色,“娘不肯用膳,要见兰心姑姑。”   又是不用膳,每次都这样,动不动救拿自己身子开玩笑,皇帝大怒,重重的拍了桌子,怒吼道,“那就让她饿着。”   一片死寂,安青只听到了自己的抽气声,望见凌瑄铁青了脸色,怒视着皇上,忙拉了拉边上的穆念。穆念皱着眉头,这都怎么了,皇上是气疯了,这闹的越发的收不了场了。   吴矛打破了平静,向皇上行了礼道,“臣下先行告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事,外人是无法插手了的。皇帝点了点头,命安青和穆念一起下去了。   凌瑄待外人都走了,望着父皇,直问,“你把兰心姑姑怎么了。”   皇帝实不想在跟他讲这事,撑着头,轻拧着太阳穴,闭了眼道,“她这两天不在宫里,我派她出宫去办事了。”   凌瑄听出了他的敷衍,也看出了他的疲态,淡淡唤了一声“父皇”,便没了言语。   皇帝知他不会相信,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平淡,这儿子的性子是像极了自己,沉着、冷静、越遇到大事反而越镇定。只是这会自己镇定不了了,早上安青派人来说秦宁宣见吴矛时,他就预感要出事了。江西疫情严重,半是天灾半是人为,此前多次派了人过去,皆不能有效控制疫情,反而蔓延至江西全境,一度与京城断了联系。太过蹊跷,派去查看的官员,不是无功而返就是有去无回。这才不得不请了吴矛去,一是为了救治,二是动用了烽火堂查明了到底是谁在作乱。若不是事关重大,吴矛要亲自来与自己禀报,他根本不会再回了京城。只是没想到短短两个时辰,还是被秦宁算准了。哼,她岂止是算准了吴矛回来的时辰,还背着自己去了钱府。。。   凌瑄看清了他阴晴不定的脸,知他对娘背着他查马雯小产之事是气急的,也知他这会是气疯了,才会说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做了这些昏头的事。沉默片刻后,再开口道,“我娘她耳根子软,您去哄哄就好了啊。您也知道,这么多年,她与兰姑姑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您动了马雯的孩子,她已气成这样,若您再伤了兰姑姑,您真要她记恨您一辈子。”   记恨一辈子!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他承受不了,挥了挥手,“在暗房,等会让李明送她回去。”   暗房?凌瑄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130   四月末的天竟然下起了雷雨,阵阵雷声惊得人胆战心惊。子夜过后,雨幕下竟站着一个人,是秦宁。她只是睡不着,所以才想到院子里来吹吹风,不曾想过会遇到一场大雨。院子里静寂寂的,除了雨声和雷声听不到任何声音。门外守卫都去歇息了,屋里的丫鬟都在照顾兰心,没谁会注意倾盆大雨中还站立着一个人。   兰心,滚烫的泪水和着冰冷的雨水一起划过脸庞,呵,苦笑一声,早就知道他为人狠厉,只是终未在自己面前露过这一面。怎么,安逸了这么些年,难不成还忘了他的本性?秦宁脸上划过一丝嘲讽,更多的是心痛。想着下午兰心被送回来时惨白的脸和背后狰狞的鞭伤,心如刀剜般疼痛,你怎么能下得了手,那个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如长姊的兰心,你怎么下得了手。呵,这么介意我欺骗了你吗?秦宁咬紧了牙关,强忍着不让呜咽声溢出嘴角,心中愤恨的叫嚣着,那你骗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夜仍在咆哮着,雨也仍在倾盆的下着。秦宁挣开手,任着雨打在手上,有些疼,天也在哭吗?身上好冷,却不如心里的冷,整整一天了,你知道吗,我在等你,等你给我一个解释,哪怕是敷衍也好。可是你竟然见都不肯见我一面。李明说你在忙,你在忙什么,你有空闲将兰心惩罚的遍体鳞伤,你有空闲能把我宫里里里外外的内侍都换个遍,却连来见我一面,给我一个解释的空闲都没有,你在忙什么,是不是厌了,倦了,终于不想再纵着了。你说过最不能容忍跟你耍心计的女人,我是不是给了你一个远离我的借口。   夜好黑,有风吹过,好冷,你竟把我的凌瑄也带走了。头昏昏沉沉的,远处似乎有灯火闪着,忽听见有人疾呼,身子摇摇欲坠的,终于倒了下来,落入来人的怀中。“主子,您这是干什么。”是兰溪,听见她的哭声,望见了焦急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傻瓜,哭什么,努力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抬起手想拭干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可是好累。。。手无力的垂下。   “来人啊,来人啊。”兰溪望见她这样,急得快哭出来了,扯了嗓子唤人,可是雨声将她的声音淹没,好一会人见不着人,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秦宁的手无力的垂下,低头一看昏睡了过去,伴着一阵雷声,兰溪满脸惊恐的愣住,抱着怀中冰冷的身子,惨白的脸色,不敢再想下去,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嘶喊着。   宣室殿内,灯火通明,窗外的雨声和雷声吵得人心烦意乱。皇帝无力仰着龙椅之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厚厚的密件,是今日吴矛送来的,江西之事已被他查的清清楚楚。呵,嘴边划过一丝苦笑,母后,你那侄子已不单单是想回京城了。   边上凌瑄安静的坐着,瞥见他脸上的疲态,知他累及。江西之事,太过棘手,又太突然了,陈家这会活生生的打了父皇一个措手不及,幸好有吴太医,不然的话后果还真不堪设想。整整一天了,午膳过后,就急宣了姨夫、舅舅和几位亲信进宫,直到半夜才放了他们出宫,而这会子时都过了,再过几个时辰就又要上朝了。望见父皇脸上一脸的倦意,心下有些不忍,终于明了了今儿白天他怎会这么不耐的说出那话,又想到了娘,这会自己不在她身边,父皇又没抽了空去看她,又该多想了吧。心下重重叹息了一声,等天亮了,赶快回宫跟她解释了吧。拿过密件蹙着眉又细细看了一遍。闻见父皇轻咳了两声,忙端了水去给他。   皇帝坐起,端起他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见他又再看那封密件,问,“可想到什么好办法。”   凌瑄摇了摇头,牵涉太多,几位重臣商讨了一下午,都说了不能操之过急。万幸的是,这会他们还没察觉到父皇已知晓了这事。唯有延长他们行动时间,伺机而动,“可否先动用暗门的人。”恪舅舅走之前,跟他说了,实不行,可让他跟随了薛华。凌瑄明了,当年薛老太尉就是不明不白的在避暑途中遇害的,这会也大可以依葫芦画瓢。   皇帝却摇了摇头,“若杀他有用,吴矛在江西的时候就动手了。”此事终不保万一,不若当年动薛华,皇叔终是地方王,守卫护法,不是薛华可以比的,用暗门,还不如烽火堂的人动手。这些吴矛也是了解的,可是他在江西一个多月终未动手,想必并不是他寻不到机会,这世间还没用烽火堂杀不了的人,定是他查清了此招无用甚至反而会打草惊蛇。   凌瑄听了明了,可这事终不能任其发展,虽说这次疫情已控制了,可保不准他们在寻了其他接口,“父皇,你打算怎么办。”   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还没想好,先牵制住吧,这会黔南饥荒尚未平定,我还要用他的漕运。”漕运,定要等漕运握到了手,才能开始反击。   漕运?凌瑄蹙眉,那要等多久,整个王朝的漕运皆在刘御史手中,刘御史最近极其安分,寻不了一点差池,难道就这么被动的等下去吗。那人终是凌家之人,想着开口道,“让我去趟江西吧。”   皇帝知他是想为自己分担了很是欣慰,却摇了摇头,“这会谁去都没用。”皇叔这人多少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么些年都没动。现在临了临了,却要揭竿,肯定不是他的意思,怕是那位堂兄吧。据说那位堂兄为人狠厉,不说凌瑄还小,就算成年了,也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欣慰的对他笑了笑,叹道,“瑄儿啊,父皇有时候很矛盾。想着这日子啊能快些过,你能快快长大了,可以来帮衬帮衬父皇。可有时候啊,又想着这日子啊慢点过,让父皇把这江山都收拾干净了再给你。” ☆、131   凌瑄凝住,不知如何言语,只觉着眼眶有些热。恨不得此刻一夜长大,能为父皇分担了些。   皇帝有些累了,无力的靠在龙椅上,复而仰着头,望着殿堂之上梁柱上盘旋的龙纹,一阵叹息,“哎,这会子若你外公在就好了。”说完,连自己都愣住,惨淡的笑了笑,太傅啊,今儿才发现,我是有多依赖了你。   凌瑄亦愣住,屋里一片寂静,两人各自在沉思。忽而皇帝坐起,“信中说豫章郡守是庐陵王妃的表亲?”   凌瑄不知他何意,拿起信寻了起来,沉声答道,“是。信中提及他与庐陵王和小王爷关系都很亲近,此事他亦是主谋。”凌瑄抬头望见父皇嘴角边噙着一抹笑意,难道父皇有主意了。   皇帝抿嘴思索片刻后,道,“庐陵王府是安不进人了。可这豫章郡县倒可以试试。”   凌瑄挑眉,难道…“父皇的意思是。”   皇帝笑,知他也已经猜个大概,点了点头,道“唯今之计,唯有先派人打入其内部,寻了他们的信任,再从长计议。”   凌瑄了然,江西疫情已除,庐陵王暂时寻不到借口,唯有再等时间,而这段时间他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唯有派人打入敌方内部,知己知彼,日后才能反败为胜。“可是派谁去呢,此番时刻,他们必定也是十分机警的。”   皇帝赞同,沉默片刻后到,“定要寻个不起眼的人。”   这可有些为难,不能太过显眼,不能太得志,又得是亲信,这种人去哪寻了。咦,凌瑄眼光一亮,“孙少傅如何。”   “孙荣立?”皇帝点了点头,林相为凌瑄最后留下的一批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人,满腹经纶,他多次想提了他,却被沈易压着,说是不宜太早重用他,心气神太高,是要磨磨,索性跟凌瑄处的不错,也多少明了沈易对他的用意,倒也欣然接受沈易的安排,空挂着少傅的头衔跟那几个孩子玩不错。的确是个人选,只是,蹙眉道,“此人你外公在时,倒跟我提过几次,颇有些抱负,只是脾气太硬,不容易驯服。”再说有些心高气傲的,让他去个小小的地方郡衙,未必愿意。   凌瑄倒不担心,许是年纪相隔不大,他们几个跟孙少傅都处的不错,无话不说。孙少傅偶尔会在自己跟前埋怨了姨夫,说沈丞相也真是的,若要磨练他,还不如把他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让他自己网上爬,何苦要让他跟着他们几个孩子在一起做个孩子王。若兮常说他是个劳苦的命,可给安排了清闲的差事,他反而不高兴了。想到若兮,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又有些担心,她今夜有没有睡好,是否还在担忧上午之事。一瞬间的恍惚,半响才回过神来,有些懊恼,暗骂自己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话说回来,孙少傅虽是这么说的,但终究心气高,自喻不凡,若真把仍到地方上去,他肯定不干。但是这回是父皇委以重任,又事关今后国运,他肯定很乐意,而且求之不得。笑着对父皇说,“只要姨夫肯放人,然后父皇亲自接见他,我敢保证少傅肯定很乐意。”   皇帝望了他满脸的笑意,知他定有把握了,也放了心,点头说好。   想到了对策,两人顿时轻松了不少,才发现晚膳都未用,这会肚子感到有些饿了,正准备宣了李明准备些夜宵。门突然被打开,皱眉望去,李明身后跟着全身湿透了的兰溪,心突然被揪起,嗔的一声站了起来。   兰溪进门就跪下,直说,“皇上,秦婕妤出事了。”   “什么叫出事了。”皇帝疾步走到她跟前,厉声的问,凌瑄惊了心,忙站了起来。   兰溪冻得发紫身子不住的颤抖,跪下地上,“主子在大雨里面站了一夜。”   凌瑄冲出了门外,往关雎宫跑去。李明忙唤人赶紧跟着。   皇帝忍着想杀人的冲动,冲兰溪吼道,“一屋子的人都是死人吗。”说完亦疾步往关雎宫走去。李明扶着兰溪跟在身后。   在雨幕里疾行着,身后的宫人赶不及他的脚步,都小跑着在后面跟着,夜幕下看不清眼前的路,只凭着感觉往熟悉地方走去。冰冷的雨打在身上,似毫无感觉,手在微微发抖着,不止是手,全身都在发抖。害怕,从未有过这样的害怕,感觉心脏就要被人剜去。这么大的雨,她竟要这样惩罚了自己。要这么残忍吗,眼眶有些痛,胸腔里的怒火在叫嚣着,他想杀人。怒吼道,“守夜的人都死了吗。若有个好歹,朕要了你们的命。”   兰溪早已后悔的要命,若主子有个好歹,不用皇上弄手,她都想自己结束了自己。匆匆跟在皇帝身后,“今儿雨大,守夜的人都歇的早,奴婢伺候完主子休息,就去照看了兰心,不曾想到主子半夜出来。”   关雎宫,灯火通明。院子里,雨幕下,一屋子的侍卫全跪着。皇帝冲进里屋,丫鬟们已帮秦宁泡了澡,换了衣服,在床上躺着。值勤的太医,早来了,好了脉,开了药,脸色不善,躲避着皇上询问的目光。   皇帝心一沉,也不去问他,徒让自己失望了,望着床上的人气息微弱,脸色惨白,心下如刀剜般疼痛。吩咐身后的李明,“去北苑请吴太医。”又对边上的凌瑄说道,“去换了衣服再来。”   众人望着他一脸的平静,都有山雨欲来的后怕。李明大了胆子上前试探的询问道,“主子,您要不也先去换了衣服。”   “不用。”皇帝沉声说道,接过宫人送来的药,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依言都下去,在门外候着,留他一人在房里陪着秦宁。 ☆、132   一碗药,喂了一半,吐了一半,他已无心去强灌了她了。望着床上惨白的脸色,心下大痛,坐在床沿上,俯身额头抵着她滚烫的额头,双上抚上她的脸颊,闭眼轻啄了她的鼻尖,有滴水珠掉落在她的脸上。吸了吸鼻子,埋怨的低喃道,“宁儿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有些凝噎,“你总能知道我最在意什么,总能抓住我最在意的来要挟了我。”止不住的泪,终于一颗一颗掉在她的脸上,成了灾,阵阵呜咽从他口中溢出,似控诉,“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竟能用伤害自己来惩罚我。”。。。   轻吻了她的嘴角,伸手拭干了她的脸上他的泪。望着这张又爱又恨的脸,整整一天,虽然在忙着江西的事,可是总感觉恍恍惚惚的,想来却不敢来。怕看到她的忧伤,她的失望,她的愤怒,怕再惹她生气了,想着等她消消气再来,等明儿再来,可没想,她竟然能这么残忍。   找来冷毛巾,细细擦拭着她的脸,换了水,又替她擦了遍身子。忙活了一阵,复而坐下,执起她的手,抚上她拧着的眉,迷离的望着她,怎么睡着了还不安分。轻吻着她细长的指尖,低叹道,“宁儿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宁儿啊,我好累,真的好累。”   “皇上。”有人轻敲了房门,是兰溪,“吴太医来了。”   皇帝沙哑了声音,唤道,“进来。”   吴矛进来瞥见他湿透的一身,蹙着眉替秦宁号了脉,“用了什么药。”   皇上指了指床头还剩着的半碗药,“没喝进去多少,何太医开的,在门外候着的。”   吴太医端起药碗闻了闻,对兰溪吩咐道,“再去熬药,多熬几副灌也要灌进去。”兰溪领命忙下去了。   吴太医憋了一眼身旁落寂的男人,心叹情爱之事还真是伤神又伤身,压了怒气道,“您去换身衣服。”见他动都不动,冷声道,“我不想同时照顾两个人。”   皇帝惨笑一声,倒也依言出门去换衣服。门外穆念陪着凌瑄静站在门口等着,皇帝见了凌瑄面无表情的沉默着,抬了手想抚了抚他的小脸,有放了下来,吩咐穆念好好照顾他。转身出了门。   门外,雨已停,天已微微泛白,院子里的侍卫们都还跪着。“都起吧。”皇帝沉声说道,又对边上兰月说道,“去熬些姜汤。”众侍卫听了皆有些动容。   一阵风吹过,身子微微有些发凉,止不住咳了几声。李明忙上前挡着风央求道,“主子先换了衣服吧。一会还好早朝呢。”   早朝过后,皇帝拖着疲惫的身子又过来了。凌瑄不忍,轻声安慰道,“父皇,您先歇会吧。”   他怎么能歇的下,皇帝摇了摇手,问,“怎么样了。”望着床上之人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心下大痛,懊恼的想抽自己,如何昨天早一些来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吴矛望着他痛苦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说,“用了针,再服两服药烧就能退了。”   算是好消息吧,皇帝来不及高兴,又听他说道,“不过。”蹙眉,忙问,“不过什么。”凌瑄亦担心的望着他。   吴矛低垂着双眸,不忍看到这一大一小两人眼中的悲伤,“能不能醒来要看她自己。”   凌瑄抓着他的衣服问,“什么意思。”   “伤及肺腑,两日之内,若不醒来。”吴矛叹息,望着越来越阴沉的皇帝,残忍的开口,“回天乏术。”   凌瑄不敢相信,一个踉跄差点撞到端药进门的安青。   安青望着脸色惨淡的两父子,俯身安慰凌瑄道,“这会药都能喂的下去,也有了起色,指不定晚上就醒了。”   见凌瑄已微微缓了脸色,才将药碗替给吴矛,压着声对皇帝说,“外面有传言,说。。。”   皇帝心情不佳,哪还有心情听她磨叽,直冲冲的问,“说什么。”   安青吸了口气,低着头,“说婕妤重病,快不行了。”   “混账。”如期的怒吼传来,皇帝瞪着低着脑袋的安青,拉开门大声唤了李明,“给朕派人出去,谁敢乱说,立即处死。”   “皇上。”李明面露难色的望了望凌瑄。   凌瑄蹙眉,宫里这些女人还真嘴碎,是该教训,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拉了拉父皇的衣袖,说道,“父皇,息怒。等娘好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皇帝了然,压着心头的怒火点了点头,又大声吩咐李明,“把关雎宫给朕封住,谁也不准进来,谁敢出去乱说,朕要了她的脑袋。”   兰月推门而进,似有事禀告,听了这话,已到喉咙口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站在那半响不说话,直到见皇帝蹙眉望了自己,才忙低头,“马昭仪在外求见。”   皇帝顿时铁青了脸色,“朕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一声怒吼,吓得兰月快哭了出来。安青忙上前拉着她出了屋子,低声嘱咐道,“说婕妤不舒服,皇上在陪着,让她明日再来。”   翌日午后,吴矛噙着笑进门,见仍昏睡在床上的秦宁,有些纳闷。   皇帝见他进来,焦急的问,“那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吴矛上前把了脉,看了一眼床上仍闭着眼的秦宁,瘪了瘪嘴,若有所指的说,“怕是她自己不肯醒来。”   “什么叫她不肯醒来。”皇帝疑惑,半响后明了阴沉着脸半跪在床上,紧握着秦宁的手。   吴矛见状大叫不好,忙想上前制止,却已来不及。耳边传来皇帝沙哑着的威胁声,“秦宁,你若不醒,我拉着整个林家为你陪葬。”   秦宁缓缓睁开眼睛,选择性的不去看他通红的眼睛,不去看他脸上失而复得的狂喜,耳中只嗡嗡作响着,他竟要弄林家,他竟要动林府。眼里一点一点聚起泪,发出微弱的声音,“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133   吴矛现在想抽自己,这两天皇帝守着秦宁都未合眼。昨儿用过药烧已经退了,施了几次针,今儿早上号脉的时候,估摸着无碍了下午能醒。只不过皇帝当时不在,自己也未去寻了他跟他讲了。下午他是特意算准了她该醒的时辰来的,进屋的时候还乐呵呵的让兰溪去熬点稀粥,还冲着等在客厅里的凌瑄和安青笑了笑。   凌瑄和安青也明了了吴矛的意思,欢心的跟在他身后,想进屋看看是不是醒来了。   只是吴矛进了屋却见秦宁仍昏睡着,有些纳闷,号了脉,发现她早就醒了,望了眼跟前胡子耷拉一脸焦急的男人,心下明了这丫头是不知怎么面对了他吧。想着那丫头这几个月竟没给自己好脸色,一时玩心大起,好死不死的说了那么句话。说完他就后悔啊,实在没想到这向来精明的皇帝这么不禁逗,真信了,还直接就来了一句要拉着林府给秦宁陪葬。那还得了。   望着眼前这哭成泪人一样的秦宁,和刚刚阴着脸离开的皇帝,吴矛死的心都有了,低咒道,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凌瑄一边轻声安慰着娘,一边还震惊在父皇刚刚的言辞中,他从来不知道父皇对娘的爱能爱的这般浓重,这般毁天灭地的。只是父皇这话真伤了娘的心,望着止不住低诉的娘,恼怒的瞪了一眼旁边的罪魁祸首。   皇帝疾步往宣室殿走去,身后的李明郁闷的跟着,又怎么了,没醒的两天两夜,不合眼的陪着,这刚醒了倒走了,还阴沉着脸,不会又吵了吧,醒来还没多长时间啊。   皇帝铁青着脸,握紧了手,他现在想杀人,而且就想杀吴矛。咒骂道,该死的,竟然敢坑自己。自个也真是的,明明看见了吴矛说话时嘴角那抹刺眼的笑容,明明就疑惑了,怎么就没问问,也没多想想,怎么就脑子一热说了那混账话。都是那该死的吴矛。   又想到了秦宁,死丫头,醒了也不睁开眼,害自己担心了这么久,亏自己不眠不休的陪了两天,一醒来就让自己滚。想着想着,脸色微微有些柔和,还好醒了,醒了就好,醒了才能跟自己生气,才能跟自己炒焦,才能跟自己笑。   身后的李明探了身子,发觉这脸色好转了很多,才放了心。   皇帝看到了他探究的眼神,敛了笑边走边吩咐道,“去把沈丞相宣了来,再去把孙少傅找来。”思索了会,再开口,“把瑄儿也叫过来。”这会子有吴矛照料着,宁儿那应该不碍事了,天黑之前放他回去就好。   秦宁觉得凌瑄这几日很忙,整天早出晚归的泡在宣室殿,跟着他那父皇能干什么。想到那混账,心情就不好,叫他滚还真滚了,还滚不回来了。五日了,竞都不来看了自己。秦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瘪瘪嘴心情顿时不好。   吴矛轻声一笑,望着秦宁有些微红的脸,打趣道,“怎么,这会又再怪他不来了。”   秦宁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会到好,自己洒洒脱脱的走人了,留着他们几个互相折磨着。   吴矛好笑,这般俏皮,还真是随了她那魔账的哥哥,想起秦远,不觉有些伤神。沉默片刻,转了情绪,叹息道,“他这会是真忙,安心养着身子,别给他添乱。”这些天都没见着他来关雎宫,大概是有一丝赌气,但更多的是真抽不开身。江西那已经派了人去了,还有很多情况还不明了,淮南水灾刚刚有些好转,眼下又要进入汛期,河道疏治迫在眉睫。还有漕运,吴矛估摸着皇帝已经忍不了了。昨儿晚上去跟他辞行的时候,正在跟凌瑄琢磨着提谁做御史。   秦宁眼眶有些微红,不知为何,跟他在一起,总觉着像是哥哥在一起。别给他添乱,这话以前哥哥常跟自己说了,好久没听到了,微微扬了扬嘴角,有些欣慰又有些苦楚。   “好了,不要等了。”吴矛看了看时辰,准备启程,“以后终有机会再见面的。”又转身拍了拍身后穆念的肩膀,说,“好好照顾她。”穆念点头,这是自然,只是这一别又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了面。   “再等等吧。”秦宁开口挽留道,“瑄儿去接若兮了,快来了。”   若兮?吴矛挑眉,这丫头来干吗,没想到这瑄皇子跟自己少主一样。   “来了。”穆念打断了他的深思,远远望去凌瑄拉着若兮跑了过来。   “您要走了。”若兮站定气喘嘘嘘的问他,抬头,展着笑颜对他道,“您还未去给我娘号脉呢。”   吴矛笑,这小丫头倒揶揄起自己来了,还真是个鬼灵精,捏了她的鼻子,“你这小丫头,以后可别栽在我手里。”   “哼。”若兮冷哼,一脸的傲慢。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吴矛见凌瑄低头抿笑,一时想逗逗他,对穆念说道,“穆兄,以后你我各为其主,若咱两家少主各自为敌了,你说咱两是帮还是不帮啊。”   秦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凌瑄抬头瞪了吴矛一眼。若兮不解的望了望秦宁,又转头望见凌瑄脸色不善,低声问了他,“他说的什么。”   凌瑄将她拉近身边,微笑着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什么。”若兮嘟嘴不言语。   穆念望着这两人,抿嘴一笑,对着吴矛说道,“您都说了,各为其主吗。”   秦宁哈哈的笑出声了,抬了下巴,搂着凌瑄对吴矛说道,“我儿子可是未来储君,跟你家少主说,让他掂量着啊。”   哼,吴矛冷哼,“我家主上,从未将皇上放在眼里。”言外之意,就是我家少主定也不会把未来储君当个事。   秦宁俯身对凌瑄说道,“儿子,你危险了。”   “什么危险。”若兮歪着脑袋,问她。凌瑄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低声说,“别理他们。”   吴矛哈哈一笑,纵身跃上马,冲着他们挥了挥手,“好了,走了后悔有期。”   “帮我向许诺问好。”若兮终开了口,吴矛听了笑,有她这一句,也不枉少主一直惦记着她。 ☆、134   五月的天有些闷热,秦宁在屋子里坐不住,不知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因为心里烦闷。嗔的一声,甩了手里的刺绣。   兰心进屋正好这一幕,“又怎么拉,这天还没大热呢。”   “你不要屋里好好歇着,出来干嘛。”秦宁见是她,忙起身,递过她手里的茶,让她坐下,怪罪道,“屋里没人了吗。要你操心个什么劲。”   兰心知她是心疼自己,心里暖暖的,大半个月过去了,背上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笑了笑宽慰她道,“我都好了,您总不能让我一直躺着吧。”   秦宁白了她一眼,低骂了一声劳累命。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至今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她以后再也不敢让她们几个冒险了。话说凌烨这招还真有用,想着心下就冒火,那混蛋果然有办法对付自己。啪的一声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真不来了,以后索性就一直别来了。   兰心被她惊了一跳,看着她沉着的脸色,知她定是在生皇上的气,推了推她,央求道,“主子,您就别气了,您要折杀死我啊。”   “什么死不死的。”秦宁呵斥,都是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她可不想再听这些不吉利的话,想着那日的情形,伸了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骂道,“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事后李明才跟自己说了,那日是她自个去跟凌烨请罪的。凌烨当时正在气头上,自然要重罚了她,说了句去自己去暗房领罚,这丫头还真去了。秦宁恼怒的瞪了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个长进,还是这么死心眼。   兰心谄笑着摸摸自己的脑袋,一脸求饶的望着她。   秦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兰心知她这两日心情不佳,也不敢多提了皇上,忙岔开话道,“中午吃的不多,奴婢去给你熬些粥吧。”   秦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挥了挥手让她去忙吧,随手拿起旁边的书,百无聊赖的翻了起来。   兰心来到后院,见后院两个小丫鬟靠在一起嘀咕,蹙了眉凑过去听了。却听见一蓝衣丫鬟在说,“皇上好似有大半个月没到咱关雎宫来了。”皱了眉,又听另一粉衣丫鬟附和道,“是的,是的,外人都说咱主子失宠了。”兰心心下大怒,呵斥道,“都没事干了吗。竞在这嚼舌头。若被主子们听到了,仔细了你们的舌头。”   两个小丫鬟回头见是她,皆惊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止不住的求饶,“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姑姑饶命。”   兰心知这两个小丫头定不会说了这话,又是哪个没长眼睛的在嚼了主子的闲话,“哪听来的混账话。”   粉衣丫鬟低着头,颤着声音道,“不是奴婢说的,不是奴婢说的,奴婢今儿去御膳房的时候碰到了椒房殿的丫鬟,听那人说的。还说,还说了。。。”   椒房殿?兰心惊,皇后怎么会说这话,若说是哪个没眼色的美人说了这话,她信,皇后不可能吧。难道又出了什么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忙问“还说了什么。”   粉衣丫鬟见她逼问,不能不低了声说,“还说了,前几日李公公去椒房殿宣了旨说皇上让皇后准备下月选秀之事。”   选秀!兰心瞠目,怎么可能,皇上素来厌烦这事,尤其是主子进了宫后,将三年的大选改成五年一选,每次也不过留个三五人。前年才选,怎么还没过两年又要选。就算是跟主子赌气,也不能拿这事玩笑了啊。她得去找李明好好问问,望着眼前跪着的两个人,怕她们乱说了让主子听见,呵斥道,“主子的事何时能让你们议论,是不是过了几天好日子,皮又痒了。”一句话吓得两个丫鬟连连磕头,“好了,下去!别跟那些个没教养的丫头一样,出了事,可没人保你们。”   打发了两个丫鬟,匆匆熬了粥,端了去,却见马雯也在,心中疑惑,她来干什么,行了礼,“昭仪吉祥。”   马雯见是她,笑了笑问,“好几天没见着你了,去哪了,怎么愈发的清减了。”   马雯并不知关雎宫发生了那么多事,那日听见谣言急冲冲的赶过来却被皇上挡了回去,虽觉得奇怪,可隔了两日再来的时候秦宁已经醒了,虽在躺在床上,但气色不错,她也未多想,只当她身体又有些不适。   兰心淡笑了笑,欠了欠身子,道,“前几日染了风寒,在屋里歇着没出来。”   马雯听了,也信了,对着秦宁揶揄道,“你这屋里从主子到丫鬟各个都金贵的很啊。”   兰心自不会跟她顶嘴,秦宁也不愿多说,没搭理她,她一时觉得无趣,拉了秦宁道,“今儿天好,出去逛逛吧。”   秦宁觉得这提议不错,整天关在这屋子里,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她都快闷坏了,点了点头说好。   兰心却有些不愿她出去,马雯的手段她多少是了解些的,这会子椒房殿的人都敢明目张胆的在御膳房里嚼舌根,她会没听见风声。这会子拉了主子出去,只是陪主子出去透透气?不行,她得跟着。阻了秦宁让她回房休息的意思,拉了兰溪,跟着她们出了关雎宫。   马雯挽着秦宁在前面走着,几个丫鬟跟在后面。兰心怕马雯使诈,竖着耳朵听着她二人的交谈。   马雯挽着她试探的问,“又吵了?”   秦宁抬眸笑,半是嗔怪的道,“什么事都瞒不了你。”   “哪瞒不了我啊,宫里都传开了。”   “哦。”秦宁挑眉,幽幽的说,“她们哪天不说我,干嘛要去在意了她们。”   马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总是这样,漫不经心的。老是跟他吵有什么意思,不会自己想想,也要为瑄儿想想啊。虽说有那份情在,但也不能老是往外推了啊。宫里那些女的,各个都眼巴巴的等着他,哪个不是笑言软语的,就她这脾气,万一真惹怒了他,这可如何是好。 ☆、135   两人来到御花园,被一阵高呼声吸引住,“两位姐姐好巧。”秦宁望去亭子里坐着安青和王美人。这场面似乎很熟悉,只是这会出声的人是王美人。   “累了吧。过去坐坐吧。”马雯拉了秦宁往亭子走去,她并不知秦宁与安青生了隔阂。   秦宁怕她起疑,依言过去了,瞥见亭子里的安青,瘪了瘪嘴,这丫头怎么又跟王美人走的这么近,她不是那种吃了一次亏还会上当的人,难道又是皇上的意思,他又想干嘛。一想到他就冷了脸。   安青和王美人向两位请了安,就都入了座,这会都有位置。安青见秦宁脸色不善,也不敢多说,安静的坐在一旁。   马雯觉着不对劲了,问她,“怎么了,今儿个这么安静。”   安青笑了笑,“无碍啊,听你们聊,有些累了。”   “干什么去了,这么累。”开口的是秦宁,倒让安青有些惊喜,一时不知道怎么答了好。几欲开口,又不知她是否原谅了自己,硬生生的咽了话。   秦宁知她忐忑,又怕马雯看出端倪来,轻呵道,“哑巴了,话都不会说了。”这丫头前几日,整天在院子里忙着,就是不敢进屋见了自己,怕惹了自己生气,这些她都知晓的。也不是不原谅她,就是想晾她几天,让她长长记性,竞敢瞒了自己这么久,要这么轻易原谅了她,那以后还得了。不过话说到底,那事也不能怪了她。   安青尚未开口,王美人倒抢先了答,“她还能干什么去啊,当然是伺候皇上,劳累着了啊。”   马雯瘪了瘪嘴,这王美人还真是不遗余力,见缝插针的要给安青下套啊。只是这套好像下错了人。   “是嘛?”秦宁瞥了她一眼,反问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安青不说话,她还沉浸在秦宁似乎原谅了她的欢喜中,自然不会去理了那没脑子的王美人。要不是皇上的意思,她才懒得跟她打了交道。   王美人听了秦宁的话以为自己挑拨成功了,沾沾自喜的正欲再言,却见皇上往这边走来,软了声音,婀娜的站了起来,迎去,“哟,皇上今儿怎么也来了。”   安青见状忙起了身,行礼。马雯拉着秦宁起来,低声说道,“你适可而止啊。”   “刚从太后那过来,今儿怎么都在。”皇帝笑呵呵走了来,王美人立马腻歪在他身上,他也不推开,搂了她坐下,眼睛却紧盯那抹水蓝色的声影。   秦宁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撇头去望亭外的景色,任着边上马雯怎么拉她的衣袖,就是不去看他。   安青望见了皇上的眼神,徘腹道,您就编吧,您就编吧,还太后呢,您怎么不说皇后,您就不能直说了是特意来看她的啊。哎,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两个人,明明想见,见了又装作不见。心下叹息,这一亭子这么多人,估计就那个该死的王美人不识趣,见她还腻歪在皇上身上,恶狠狠的瞪了她,恨不得一把把她仍出去。   王美人见安青瞪着自己,只当她是嫉妒自己,越发的往皇上身上靠了去。皇帝蹙眉有些不悦。   马雯看不下去了,出言讽刺到,“妹妹这事怎么了,不舒服啊,要不回宫休息了吧。”   王美人是不敢惹了她的,赶忙坐正了,陪着笑,“姐姐说笑了。”   皇上不理会她两人,就看着那抹水蓝色的身影,蹙眉,怎么大半个月了,这脸还是尖尖的,都没见长肉,又没好好吃饭吧。哎,就是不让人省心。   秦宁感受得到有那一道炽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当然知道是他。刚那一眼见他似乎清减了不少,最近很忙吧,连带着瑄儿都整日耗在宣室殿,又是哪里不让他省心了。只是,再忙,来见自己一面的时间还是有的吧。何时变得这般疏离了。淡淡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眼,有一丝忧伤划过。看得皇帝揪了心。   安青望着这别扭的两人,心里直翻白眼,何必呢,一人退一步就好了啊。望着亭外的兰心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两人。唉,心下叹息,这两个正主不急,可要把她们这帮下人急坏了。   皇帝正踌躇着等下该怎么跟她说了那事好。耳边又传来皇后的声音,“哟,各位妹妹都在啊。”皇帝望去皱了眉她这会来干嘛,目光又被秦宁的一声轻笑引了过去。   “今儿个可真热闹啊。”秦宁转过身,笑盈盈的起身,脸上有抹讽刺。待皇后进了亭子,冲着她欠了欠身子。安青和王美人自然恭敬的起身,行礼。   马雯见皇后来了,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冷冷的坐在一旁也不行礼。   皇后可不敢把她怎么招,冲着几人唤了起身,不过瞥向秦宁的眼神带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悠悠走到皇帝面前,行了礼,才开口乐呵呵的道,“是啊,臣妾是特意在寻了皇上的,没想到能碰见各位妹妹。”   皇帝听了她的话,顿时愣住,心中已明了她想干嘛,怎么可以,冷了脸,正想出声制止却已来不及。   皇后怎么会给了他这个机会,她一听下人来说秦宁和马雯在园子里,就迫不及待的赶来,她要亲口跟秦宁讲了这消息,亲眼见证她痛苦的嘴脸。听说皇上已经连着大半个月没去过关雎宫了,那她笃定秦宁定还不知道这事。又见皇帝也在,那正好,她要当着他的面,给秦宁致命的一击。她不管秦宁是不是真的失了宠,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她痛苦的样子,全身就止不住的兴奋。努力压着将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不去看皇上冷着的脸,紧盯着边上的秦宁,开口道,“选秀之事已安排的差不多了,宗正已挑了几个日子,就等着您去定了。”   一时间寂静。 ☆、136   一时寂静。   马雯诧异,望了一眼秦宁,转头直视着皇帝,反问,“选秀?”   秦宁有些愣住,片刻便换过神来,恢复了淡淡的漠然。原来如此,难怪今儿早上瑄儿突然莫名其妙的笑着跟自己说,“娘,您别老对着父皇冷冰冰的,若哪一天我父皇真受不了了,有了新宠,您可别来找我哭啊。”当时自己并未多在意,权当他是玩笑了。现在看来,瑄儿早就知道了要选秀这事,今儿早上也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秦宁琢磨着能让瑄儿知道选秀,他又想干什么,淡淡的憋了一眼皇帝,见他也在盯着自己,冷漠的转过眼神。   皇后没有见到秦宁脸上预想中的痛苦,只觉的她就微微愣了下,心中有郁闷,更有些愤恨,她怎么能这么看的开,还是装的。哼,我会让你装不了的,对着马雯笑了笑说,“是啊,这宫里至今只有两位皇子,平素里又雨露不均,皇上说了为了皇家子嗣,要多选几位秀女,为凌家开枝散叶,共享圣恩。”   安青听到了自己的抽气声,这皇后明显来找茬的,皇上能容忍她这么对了婕妤。   马雯听了一脸铁青的瞪着皇上,发觉他仍是一脸悠哉的坐着,几欲发作却强按着心中的怒火,这皇上今儿是怎么回事,任着皇后在这撒泼。   秦宁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让人摸不准。   皇后心下有些发悚,她从未认为秦宁是个善类,不知为何这会子见她淡淡笑着,她竟有一股想逃的冲动。   秦宁定定的看了她一会,直到觉得她微微变了脸色,才点了点头柔声道,“还真是的啊,皇上也该立太子了,这宫里子嗣少了,都没个选择。”   皇后脸色大变,什么叫没个选择,她笃定了我的玮儿就比不上她的凌瑄。心中的怒火在叫嚣,她一个失了宠的婕妤,还当自己正宠时啊。   “怎么,姐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妹妹说错了。”秦宁一脸担忧的望着皇后,关切的说。   马雯挑眉今儿怎么了,各个这么反常,看样子宁儿是要跟她杠上了。   安青亦是一脸担忧的望着秦宁,气糊涂了,怎么都把立储的事拿出来讲了,忧心的望了望皇上,却见他倒是一脸的不在意。   皇帝强忍着笑,这丫头今儿是气疯了吧,好几日不见,牙口倒锋利了,不错,不错,想着自己忍了这么多天,不想忍了。只是眼下还是安抚好这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皇后吧。出了声打了圆场,“好了,好了,皇后先去忙吧。日子的事,朕晚上再去你那定下。”   晚上。皇后听了窃喜,斜睨了下秦宁,似在炫耀,贤惠的说好,便退了下去。   秦宁待她离开后,便起身走了,礼都不行。   王美人正要嘀咕,被马雯瞪了一眼,立马闭了嘴,起身告退。马雯对着皇上,几处欲开口又生生的忍住了,甩了袖子也离开了。   皇帝笑着望着那抹气呼呼的水蓝色身影越走越远,嘴角微微扬起,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敛了笑,对边上安青吩咐道,“明儿开始去她屋里守着,这大半年让她少出来。”   安青喏喏的说是,恭送他离开,其实她很想问了,为什么您自己不去跟她说了。   深夜,子时,秦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中全想着今儿下午在园子里的事,这个混蛋选秀这么大的事,竟然不提前跟自己讲了。更可恶的是这么多天了,竟然见都不来见自己一面,心下恼火,出声地骂道,“混蛋。”突然发现似有一抹身影闪进屋里,大惊,“谁。”   来人一溜烟的上了床,抱紧了她,秦宁正要呼救,扑面而来的龙涎香已知了他是谁,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说是谁?”   秦宁又一瞬间的愣住,半响才回过神来,伸手要推了身上之人,骂道,“滚。”   皇帝不理她,反而把她拥的更紧,低头含了她的耳垂,沙哑的问道,“大半夜的骂谁呢。”说着又在她耳边轻哈了一口气。大手在她背后轻抚,想要撩拨起她心底的那份情愫。   秦宁明显的感觉到他抵在腰间的那根坚硬,想着他下午说了要去皇后那,是不是刚从那过来,心下恼火,一把推了他,又低吼了一声,“滚。”   皇帝正在兴头上,这么些天了,天知道他是怎么忍着不来见她的,这会被她一推自然不爽,沉声喝道,“别闹。”秦宁一惊,一下子没了反应,这正是皇上乐意见到的,一把扯了她的衣服,压在她的柔软之上,暧昧的在她耳边说道,“让我好好疼疼你。”   “混蛋。”秦宁这才缓过神来,又要推他,无奈力量悬殊太大,渐渐的也失了气力。   皇帝重重的咬在她的肩上,“又爆粗口。”   一句嗔怪引出她心底最深的柔软,想起了儿时的戏言,渐渐的没了反抗,任着他在身上予取予求。   皇帝很是满意,一把扯了衣服,闷哼一声,沉入她体内,几日不见,似又紧致了许多,这座身体总能见自己发了狂。重重一顶惹得秦宁不满的哼唧。   释放过后,秦宁攀着他的身子,气喘吁吁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才不相信什么子嗣不子嗣的。   皇帝没理她,复抱起她的身子,上下其手,不满的说,“怎么养了大半个月了,还没长肉,抱着都硌人。”   秦宁知他是在岔开话题,大为恼火,吼道,“你找不硌你的去。”   皇帝嬉皮笑脸的轻哄着,望见她月光下慵散的样子很是撩人,自己某个地方似乎又在叫嚣了,抚上她的柔然,低哑着声音说,“我就喜欢找你。”   秦宁望见了他炙热的眼神,身上的手不止的在撩拨了自己。拍了他在身上捣乱的手,“别打岔,问你话呢。”只是这声音媚的连自己都羞红了脸。 ☆、137   几番**后,秦宁已失了气力,在彻底沉沦之前,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扶起正在自己胸前努力的头,哑着声问,“你到底想干嘛。”   皇帝仰头望着她,一脸妩媚,闪动的眸子含情脉脉,心下悸动,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直到她喘不过气才放开了她,移至耳边,含着她的耳垂低喃道,“我就想好好疼疼你。”   仅存的一丝理智清晰的告诉了秦宁他今晚是铁定了不想说,放弃了挣扎,伸手拥紧了他,沉沦。   翌日,秦宁幽幽醒来,天已大亮。全身跟散了架似的,没一丝力气,身旁人早已离开,被子里还依稀有着他的气息,枕边还有他落下的锦帕。轻轻拿起,盖在脸上,仔细回味着昨晚的温存。半响,唤了门外兰心,抬眸问“皇上何事走的。”   兰心进屋,正准备伺候她起身,突听她这么问,疑惑了,“皇上?奴婢没见着啊。”望着主子手中握着的锦帕,那不是皇上的么。而且主子这般无力的躺在床上,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她一大早就在门外候着了啊,确实没见到皇上啊。   “没见着?”秦宁疑惑,怎么可能,望着手中握着的锦帕,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到底出了什么事,连来自己这都要这么鬼鬼祟祟了,“去问问李明到底出了什么事。”又问,“瑄儿呢。”   兰心见她神色不好,也急了,“去上林苑了。”   秦宁心下隐隐觉得不安,想起昨日在御花园的事,抬头吩咐兰心道,“去储秀宫把安美人请来。”   “已经在门外了,一大早就来了。”   “让她进来。”秦宁估摸着她肯定知道内情的,前几日来了便走了,都不曾与自己打过照面,今儿明显是等着要见自己的。   安青进屋,走到床前,欠了欠身子恭敬的唤了声姐姐。她还摸不清秦宁是否真原谅了自己,可别又惹了她生气。   秦宁见她那样子有点好笑,难得看她这般拘谨,要不是这会自己急着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肯定要逗逗她,靠在床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青猛的一抬头,错愕的问,“什么事。”复而觉得自己突兀了,赶忙又低下头。瞥见她脸色不善,思索片刻才明了她所问何事,怕她认为自己又骗她,也不纠结她是否原谅了自己,急急地说“我真不知道。”   秦宁白了她一眼,见她又要低头装委屈,“行了啊,你适可而止点。”   安青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抬头咧嘴冲她呵呵一笑。秦宁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笑。   积埋在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光,安青如个孩子般腻歪她在身边,拉着她的手上埋怨道,“这两天可没把我闷坏。”   秦宁笑,还真是个孩子,戳了戳她的脑袋,“怎么还怪上我了。”   她只当安青是个孩子,只是她不知安青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了这般小女儿的娇巧。安青抬着下巴,甩了甩头道,“那我可不敢。”   秦宁拿她无奈,她心中知晓安青也是身不由已,她一个不足二十的女孩在这深宫里是不敢对凌烨说不的,何况,她对那个男人还有着浓重的崇敬。推了推她,眨眼问道,“真不知?”   安青嘟嘴,真是的,就那么不相信自己,“我真不知。”歪着脑袋,思索片刻道,“不过应该跟江西的事有关。”   “江西?”秦宁纳闷,江西有什么事,“江西疫情不是已经控制住了么。”   安青脸上划过一丝诧异,“皇上没跟你讲?”见她疑惑的摇了摇头,顿时想起,那会她正为马雯之事在大闹呢,瘪了瘪嘴道,“江西疫情并非天灾。几次派了人去都不顺利,最后皇上才不得不派了吴太医去。”   秦宁心中有些内疚,怪不得那几日整天见不到人呢,原来在烦心这个,想到自己非但没帮他分担了些,还尽给他惹事,有些愧疚。难怪吴矛走之前,要跟自己说了不要给他添乱。   安青见她低着头,脸色不是很好,明了她在怪了自己,伸手抱了她,趴在她怀中,闷闷的说道,“他怕你担心了,所以才没跟您讲。您可别多想了。”   秦宁笑,这丫头还是窝心,拍了拍她道,“好了。”又感慨道,“还真是我任性了。”   安青仰起头,笑的暧昧,开口道,“他爱死你的任性了。”又对着她脖间吻痕努了努嘴,打趣道,“看,这就是证据。”   秦宁被她逗笑了,心中软软的,伸手拧了她,骂道,“越来越不害臊了。”两人笑着倒在了一起。   安青突然想起了什么,坐正对秦宁说道,“江西之事,您可以问下瑄儿,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宣室殿。而且我听说孙少傅已经去了江西。”   “孙荣立?”秦宁反问,见她点头,心中疑惑,又有些担忧。沈易一直不同意用舅父最后留下的一批人,一来是磨练磨练他们,二来是为了掩藏凌瑄的势力,尤其是孙荣立。江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要动了这批人。   安青知她在担忧,但还有一事她今儿不得不说了,犹豫了几次,开口道,“还有一事要跟您讲。”说着沉顿一会,直到秦宁投来询问的目光,才缓缓开口道,“皇上的意思是这半年,您最好少出门。”   “少出门。”秦宁默念了她的话,她平时就甚少出关雎宫,这么些年他向来只会劝自己多出去走走。这会反而叫自己少出门,比现在再少,那岂不是不让自己出门了么。疑惑的望了安青,试探着问,“跟选秀有关?”   安青微微点了点,不太确定的说,“应该是。他昨儿个在亭子里跟我讲的。我也是昨儿才知道要选秀的事的。”这会选秀本就奇怪,还这般匆忙,甚至容得皇后昨天对姐姐出言不逊,太不可思议了,想必是另有隐情的。 ☆、138   凌瑄匆匆从上林苑赶了回来,他本来下了课要去宣室殿的,可兰心去寻了他,说娘急着见他。以为娘哪又不舒服了,急冲冲的跑了回来。进门见娘跟安美人好好的坐在屋里,才放了心。   安青见他回来了,知她母子有话要说,寻了借口离开了。   “您怎么了?”凌瑄见娘一直盯着自己,不解的问。   “说,有什么事瞒着我。”秦宁故作凶狠的对他说。   凌瑄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径自坐下,端起茶杯猛喝了几口茶,冷淡的道,“您要听哪件,我瞒您的事比较多,一时讲不来。”   秦宁气结,这小子明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事,还敢打岔,戳了戳他的小脑袋骂道,“你是不是我儿子,你父皇要选秀了,你帮着他瞒着我,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凌瑄冷哼,心中徘腹,娘啊,您要不要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我父皇又不是第一次选秀吗,哪次您放在心上了。   秦宁最没法忍受他的一脸淡漠,真不知像了谁。转了眸子,低了身子,凑到他跟前,带着些许哀怨的说,“儿子,你娘我地位要不保了,你以后也没好日过了,这种情况的时候,你可不可以赏一个表情给你娘。”   凌瑄冷冷的看了她,不知为何秦宁有些心里发毛,呵呵,干笑了两声,“娘跟你开玩笑呢。”   凌瑄听了挑眉,行,还能开玩笑,那说明昨儿没被刺激道。见她今儿气色不错,脸上有了点血色,难得玩心大起,“您都说拉,是您地位不保。”见她变了脸色,心下有些窃喜,哼,叫您老是吓我,“至于我吗,您放心,我怎么说都是个皇子,还有恪舅舅和姨夫,父皇会善待我的。”   秦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这臭小子故意的吧,伸了手拧了他耳朵,骂道,“你能耐了啊,整天跟你那混账父皇,就学着怎么气你娘啊。”   “哎呦,哎呦。”凌瑄不停的唤痛,其实不疼,反而心里有些高兴,这般样子真好,还能跟自己玩笑了,还能拿自个撒气,不再冷冰冰的躺在床上。凌瑄想到那几日的情形,心中隐隐作痛,那般痛心的害怕,他与父皇都不想再经历了。渐渐的眸里有了泪水,又怕她看出端倪担了心,伸了手搂着了她,窝在她怀中撒娇道,“娘啊,痛啊。”淡淡的香味,温暖的怀抱,还能这般拥着她,真好,这一刻就像拥着整个世界。   秦宁倒有点被他惊着了,这个儿子自小就独立、老成,自个都多少年没抱了他了。平时跟自己说话都冷冰冰,爱答不理的样子,撒娇?她记忆里他好似就没跟自己撒过娇。今儿是怎么了。望着怀中小小的脑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被人击中,拥紧了他。感觉他又长高了不少,心下感慨,不知不觉她的瑄儿都这么大了。柔声问道,“怎么拉,真疼了。”   “嗯。”凌瑄趴在她怀中,闷闷的说道,很疼,心里很痛,痛的要死了一般。   秦宁以为真把他弄痛了,轻打了他一下,嗔骂道,“臭小子,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揶揄你娘。”   “不敢了。”凌瑄搂着她赶忙求饶,逗得秦宁开怀大笑。凌瑄仰着头,望着她的笑颜,心下默念,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再去承受一次这般的害怕,这般的疼痛。   秦宁揉了揉他的小脸,故作凶狠的说,“别以为你求饶,我就能饶了你啊,说到底有什么事瞒了我。”   凌瑄拖了凳子坐到她边上,身子又趴在她腿上,才幽幽开口道,“您不就是想知道江西那事么。直问了不就好了。咦。”又想起什么,转了身仰在她身上,说,“您可以去问父皇啊,他铁定告诉您。”   秦宁瞪了他一眼,手温柔的抚着他的发,说,“我昨晚问了,他什么也没说。”   凌瑄挑眉,反问,“他昨晚来了,我怎么没见着他。”片刻又似想明了,恍然大悟的说,“哦,我知道了,这会他就不敢光明正大的上咱们这来啦。那等那女人进了宫,他不是连见您都不敢见您了。”   “女人。谁?”秦宁听了感觉滑稽,凌烨为了一个女人不敢见了自己,这怎么可能。   凌瑄抬了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似要抚平她的眉头,边说着,“您放心,他没变心。”说着顿了顿感慨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在朝野上下,天下苍生口中就是一祸水,迷得我父皇心无旁骛,只钟情您一人。”   秦宁一听祸水两字本要跟他急,听了他后面的话,心下又美滋滋的决定不跟这臭小子计较了。   凌瑄扬了扬嘴角,他最喜欢看娘这般沾沾自喜的得意样子,难怪父皇会钟情于她,不由得心中感慨,我娘真可爱啊。   秦宁拍了他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别打岔,说重点,什么女人。”   凌瑄瘪了瘪嘴,我娘的可爱只能持续一点点,还是若兮好,一直这么可爱。“江西那女人,这会选秀估计是为她办的。”   “江西?估计?”秦宁咬着他话里的那个词,皱着眉头问他,“瑄儿,娘给你搞糊涂了。什么叫估计是为她办的?她是谁?又跟江西有什么关系?还有,我听安美人说江西疫情另有隐情?到底是什么事?”   凌瑄见她一脸问了这么多个问题,安抚的冲她笑了笑,道,“娘,你别急吗。我慢慢跟您说了。不过选秀这事为了谁,我确实不知,而且,连我父皇也不知。”   秦宁听了错愕,理了理思绪道,“瑄儿,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我知你父皇这会要选秀定不简单,只是什么叫他都不知为何要选秀。”   凌瑄知她会糊涂,那事实既是如此啊,现在他跟父皇都是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道,“娘,事实就是这样,选秀之事是孙少傅送回来的密函中要求的。” ☆、139   “孙荣立?”秦宁问道,见他点头,又问,“怎么会让他去了江西的?要求?他又怎么会要求你父皇去选秀。”   凌瑄见她焦急,也不再瞒她将事情经过有与她讲了一遍。“江西疫情蔓延全境,父皇觉得蹊跷几次派了人过去都是无功而返甚至有去无回。一日吴太医来寻父皇说,他看了江西送回的病例,安江西的疾控,这种病是不可能会蔓延到全境的。父皇亦将他的疑惑跟他讲了。他二人都觉得事情不简单,吴太医自发的提及他跑一趟,正好可以避开若兮。”凌瑄说着憋了她一眼,注意观察了她的神情。   “你也早知道这事了。”秦宁听他提及若兮,不满的埋怨了他。   凌瑄赶忙坐起,对她摇手道,“我可不知。”想起那日的事情,嘟囔道,“我要知道了,那天还能让若兮进宫。”   秦宁冷哼,这臭小子还怪自己了,拍了他肩膀,“姑且信你,继续不说。”   凌瑄嗤了一声,什么叫姑且信我,憋了她一眼,算了,看在她马上要被打入冷宫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继续说,“吴太医去了,查看清,江西民怨沸腾,又人不少有心人在煽动灾民情绪,已有起义之心。”   “怎么可能。”秦宁大惊,不敢相信。   凌瑄抿嘴点了点头,“真的,幸好吴太医去了,先开了药,控制了疫情,且烽火门带去了很多药材,又挟持了当地的衙役开仓赠梁,才稳定了民心。”   “朝廷几次要求江西全境开仓赈灾,难道一直没有救治。”秦宁疑惑,又听他答是,心下已有些明了,皱着眉问,“普通官吏怕是不敢吧。是谁的意思。”   凌瑄笑,他娘还真是聪明,“庐陵王。”   “怎么可能。”其实秦宁起初有怀疑是他,整个江西只有他有这能力,而后又觉得不可能,庐陵王年事已高,且安守了这么多年,“庐陵王与你外公颇有些交情,当年你父皇即位时,也帮了不少忙,怎么这会想了起兵之事。”   凌瑄一笑,“父皇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估摸着是他那儿子的意思。”   秦宁了然,传闻那小王爷心狠手辣,且心比天高,入宫觐见时,几次见他都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这种人倒有可能。   “而且吴太医已查清,此事是陈家蛊惑的。”凌瑄耸了耸肩继续说。   秦宁错愕,陈家再不济也是凌烨的亲舅舅,现在的汝南王也是他的亲表兄,太后还在,怎么能帮着外人要夺凌烨的江山。心下想到凌烨,拧了眉,他该有多伤心啊,虽有怨恨,但总还惦记着那份血缘亲情,这么多年了,也始终未下狠手。没想到他们却想要他的命了。   凌瑄见她脸露担忧,知她在心疼父皇,自己何尝又不是,摇了摇她的手安慰道,“此事已让父皇看清了陈家的真面目,之后再也不会有所顾忌了,再说这次危机也已化解。不用担心了。”秦宁冲他暖暖一笑,这个儿子还真是窝心,又听他说道,“况且这次也让我们发现了一个潜在的隐患,若能一带解决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是啊,秦宁低眸叹息,若不是这事,还真不会想到庐陵王还存了异心,可是要动一个地方藩王,可是难于上天啊,蹙眉问他,“可有确实的证据。”   “没有。”凌瑄无奈的摇头,“就算有,父皇暂时也不会动,且不说兵力不够,况且江西刚逢瘟疫,此时镇压太过扰民。”   秦宁扯了扯嘴角,心下有些心疼了凌烨,今年四处灾情不断,他该愁坏了吧。脸上划过一丝内疚,冲着凌瑄问道,“瑄儿,娘是不是很任性。”   凌瑄望着她内疚的样子,知她是在说前些日子的事情,笑,伸了小手,理她肩上的发丝,“您都知道您很任性了。那下会可别给父皇惹麻烦了。”   秦宁想着那日醒来他通红的眼睛,疲惫的神情,心中苦楚,眸里顿时积满泪水,没想到儿子都埋怨自己不懂事,又觉得委屈,她又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讲。”   凌瑄见她流泪,很是心疼,忙站起,小手替她拭干了泪水,哄道,“父皇也是怕您担心了啊。况且家国之事本就就男儿的事,哪能让你们女子担了忧。”   秦宁听着他稚嫩的声音却说出这般的老成的话,抿嘴一笑,才多大的孩子什么男子女子的。   凌瑄见她笑了,才放了心,又嘱咐道,“江西之事一时半会完不了,您若真为父皇着想,就不要怀疑了他,听他安排。”   秦宁感觉他的眸子里有丝丝闪动,反问,“你是说选秀之事。”见他点头,再问,“宫里要有贵人进来,而且是江西的人。”   “是。”凌瑄沉声答道,“江西豫章郡守是庐陵王的妻舅,那小王爷的舅舅,叛乱之事,皆是他与庐陵王父子谋划的。父皇已派了孙少傅打入豫章郡衙。”   秦宁明了,也只有这种大事,才能够得上让孙荣立出马。   “孙少傅已去半月有余,只送回来了一封密函。”凌瑄继续说道,想起那封密函,又无奈的笑了笑,真不知那孙少傅是太过谨慎还是故意的,“密函上只有三个字:妥,选秀。”   秦宁疑惑,这是打哑谜啊,不解的问,“你是不是惹了他,还是你父皇惹了他。”   凌瑄耸了耸肩,道,“有可能是他临走之前,若兮揶揄了他一阵。也可能是为了逼真,姨夫将他赶出京城之前,打了他一顿板子,父皇还下了旨昭告天下,说他好色无赖,有损我朝颜面,永世不能入朝在为官。”   秦宁错愕,这事干吗,难怪那小子要给他们下绊了,“他怎么了。”   凌瑄瘪嘴,耷拉着脑袋,一脸不快的嘟囔,“带三皇子逛青楼,被沈丞相逮个正着。” ☆、140   秦宁没忍住,噗嗤一笑,笑出了声,继而一发不可收拾,止都止不住,直到凌瑄投来不悦的目光,才稍微克制一点,问,“谁想的损招。”不会是若兮那丫头吧。   凌瑄一脸愤恨,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两个字,“岳阳。”   哦。原来是那小子啊,也只有他敢这般无忌惮的耍瑄儿了,秦宁想着又笑了起来,见凌瑄耷拉个脸,才赶忙止住,憋着笑,努力聚起一脸的关切,问,“你惹他了。”   凌瑄摇了摇头,“没有。”思索了片刻又说,“可能是不满意我利用了婉儿。”   原来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妹妹,难怪了。不过秦宁还是不解,“你父皇也同意了,还有舅舅和姨夫。”   凌瑄有些愤恨,咬着牙说,“父皇欣然同意,并且对岳阳赞赏有加。”   秦宁了然,难得能看到这个儿子这么憋屈的表情,要是她也同意,太痛快了,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尽量让自己脸上不露出那么欢乐的笑颜。   凌瑄望着她憋得有些扭曲的脸,他就知道跟她讲了,就是这幅幸灾乐祸的表情,跟父皇一个样子,他真怀疑是不是他俩亲生的。冷了脸,警告道,“娘,您够了啊。”   秦宁抚着微微有些发痛的肚子,连说了三个好,深呼吸,“好了,不笑了。”又问,“那他说的选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凌瑄瘪瘪嘴说,“豫章郡守有个独女,年方十八,有传言说,豫章郡守有意将她许配给那位小王爷。我与父亲估摸着孙师傅说选秀就是为了她。”   秦宁不解的问,“为何?他有心造反,又怎会把他女儿送进宫呢。况且若要将她送给皇上,何时都可以啊。”   凌瑄嗤笑,打趣道,“您都知道您是个祸水拉,父皇将选秀改为五年一次,前两年的她没够上,再等了三年,年纪又超了,进宫无望了啊。”   秦宁了然,这倒是实话,这几年也屡有大臣趁年岁的时候要敬献宫人,皆被凌烨拦下了,这么说来若此次不办选秀,那豫章郡守之女,是没有机会进了宫,“所以你父皇就造了我失宠的假象,然后立马宣布了宫里要办选秀,给她提供入宫的机会。”见凌瑄点了点头,心中明了难道他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来关雎宫了。不过,又疑惑的问,“那她爹不是有意将她许配给那小王爷么。”   凌瑄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说,“娘,您怎么会这么笨,她爹要把她嫁给皇上,现在有个现成的,何必去寻了那个没准还要搭上性命的。况且据说那小王爷性情乖张,心狠手辣,哪有我父皇这么温文尔雅,用情之深。”说着又冲着她坏坏一笑,“万一她进宫取代了您的地位,那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臭小子,敢骂我笨,秦宁拧了他的耳朵,骂道,“所以你们为了解决江西困境,就要牺牲你娘的幸福。”   凌瑄轻甩开了她的手,揉着被她虐待的耳朵,一脸不在意的说,“牺牲的又不是您一个,还有我父皇呢。”   秦宁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嚷道,“他有什么牺牲,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妾室,温香软玉的,有什么委屈的。”   凌瑄白了她一眼,仰着头捏着声说,“哟,您不是挺大方的么,这么些年都这样子,没见您对后宫哪个女人特别在意啊。您不还极力让我父皇去那昭阳宫么,这会你冒什么酸啊。”   “你够了啊。”秦宁知他在为他父皇抱不平,不满的说道。心中埋怨凌烨也真是,怎么什么事都跟他讲了。   凌瑄冷哼,斜睨着她,说,“娘,别说我没提醒您啊,等那女人进了宫后,没准我父皇会把你打入冷宫。”   “什么。”秦宁一听大怒,啪的一声拍了桌子,“凭什么。”那女的有什么大不了,宫里这么多女人,也没哪个能让她躲进了冷宫。“我不答应。”   凌瑄默,就知道她不会依,父皇真坏,早料想到了,自个不敢来跟她说,让他当说客。哼,要不是看在父皇这么可怜的份上,他才不帮忙,拉着秦宁,扶她坐下,耸了耸肩不在意的道,“也没什么啊。只不过据说那女的心思狠辣,做事风格跟她那表哥像的很,且颇有心计。”说着顿了顿看了秦宁的脸色,觉着她一脸不屑,又搂了她脖子,哄到,“她要一进宫还不得先找了您的麻烦。况且这宫里还又一个对你恨之入骨的女人,若她俩联手,那您觉得您能应付得了。”   秦宁一脸不屑,斜睨了他,不满的说,“你就这么看不起你娘。”况且还有马雯和安青,真要斗了她才不会怕那女的和那薛皇后的。这些年不过是为了不让凌烨难做,她才一直息事宁人,本分的安守在关雎宫里的。   凌瑄叹息,我哪敢看不起您啊,只不过是不想让您受一丁点危险而已。不过,这般扭捏的话,他才不会说出来,搂着她道,“不是我看不起您,是我父皇不敢拿您冒险。您就为了我父皇,安安稳稳接受他的安排吧。”   秦宁知他父子担忧自己,这半年又落水又淋雨的,两次病危已怕他俩给吓坏了,望着那张轻哄着自己的小脸,心下一软。只是冷宫那地方地处偏远,若真去了那不是见不着瑄儿了么,有些不快,瘪嘴说,“那也不能把我打入冷宫吧。”   凌瑄望着她那委屈的样子,轻轻一笑,趴在她胸前摇着头道,“那倒不会,最多禁足,不让您出门。”   秦宁气结,什么叫最多禁足,搞得好像还是对我的恩赐一样。   凌瑄望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忙又说道,“反正您平时也不怎么出去嘛。”见她还是不大肯依,摇着她的脖子,撒娇的央求道,“最多半年,您就为我父皇受点委屈吧。” ☆、141   星夜,六月的夜凉爽爽的很是宁人。秦宁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一道人影在窗前闪过,清冷的脸上挂起一丝笑颜,起身。却被来人拥在怀中,“在等我?”   秦宁笑,轻靠在他怀中,微微点了点头。   皇帝将她回身面对了自己,抚着她微有些凉的脸,有些心痛,有些内疚,轻吻了她明亮的眼眸,柔着声音说,“不要等我好不好。我不是每天都能来,日后可能来的更少了。”   秦宁望着他有些寂寥的脸,心下有些明了,拥着他试探的问,“她要来了。”   皇帝眼中划过一丝痛楚,轻搂着她紧拥入怀,“是,过几日苏灿会入京,估计会把她带来。”   秦宁知他烦闷,想调节下气氛,仰着头,冲他眨了眨眼,说,“要不要恭喜恭喜你啊。”望见他冷了脸色,怕他真生了气,踮起脚尖,抱着他的脖子,轻啄了下他的嘴唇,嘟着嘴问,“生气啦。”见他还耷拉个脸不说话,轻轻晃着他,央求道,“好了吗,我跟你开个玩笑的,不要生气了。”抱着脖子,趴在他肩上嘟囔道,“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好。”   “吻我。”耳边传来他温热的声音,秦宁没反应过来,一瞬间愣住。“吻我。”皇帝轻含了她的耳垂,满是诱惑的说道。秦宁望着他深邃的眼睛,受不住他的蛊惑轻轻覆上了他的唇,细细的瞄着他的唇形。   皇帝心下悸动,本就知道她是玩笑了的,只是觉得她嘟囔的样子甚是可爱,拥在怀中轻声柔语的,很久没这样恬静了,好想就跟她一直这样,没有顾虑,没有算计。只是这怕是奢望了吧,望着眼前闪动眸子,嘟囔的嘴,就想狠狠咬了一口,低头蛊惑了她。本以为她会不依,可没想到今儿这么听话。温柔的唇细细厮磨着,感受到了她细微的颤抖,心下有些苦楚,她在害怕吗,这般未知的将来,她也是怕的吧,只是不说。无条件的接受自己给她安排的一切,好的,坏的,甚至是那些不可思议的,将整个生命全都托付给了自己。而自己去不能给她安稳,不但让她处处忧心,这会还要将她关在这关雎宫里。。。   秦宁发觉了他的心不在焉,重重的咬了他的唇,学着他的口气道,“专心点。”   “好。”皇帝失笑,一阵心痒,拦腰抱起了她,快步走到床前。   一室迤逦。   激情过后,两人相拥着靠在床头,等着天亮。就这么相拥着静坐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谁也不忍打破这份宁静。   沉重的叹息声,从他嘴中溢出,抚着她细腻的肩膀,不断的说服自己,若实在担忧,那就送她远离,不过半年的时间,一闪而过,开了口,试探的问,“天也热了,要不我送你去山庄避暑。”   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寂寥、不舍和无奈,秦宁靠在他胸膛上,摇了摇头,“不要,我想跟你在一起。”   嘴角微微上扬,他害怕却又期盼能听到她这个回答,紧拥着她。真好,她愿意跟自己一起面对;真好,还能跟她呼吸同一片气息;真好,不用保受思念的煎熬;真好,每个寂静的夜里还能拥她入睡。。。   拥着自己的手渐渐圈紧,秦宁感受到了他的激动,伸了手抚上他的脸,细细摩挲着。   皇帝握住了她的手,轻啄了她的指尖,复而又握住,抚上自己的脸颊,低头在她的耳畔低喃道,“宁儿,我心里没底。”他从不吝啬在她面前展示他的害怕,他的苦恼,不必担心她会看轻自己,不必在意在她心中的形象。真正相爱大概就是如此般,不用刻意去维护,可以将最真实最脆弱的一面呈给最心爱的人。   秦宁仰头轻轻覆上他的嘴唇,她感受的到他的害怕,那种害怕失去自己的担忧,细细的吻着他,轻声安慰道,“所以我要在你身边啊。”想起他前几日已派李明调来了暗门中的人,心下觉得他似乎谨慎过头了,笑着说,“我这已经被你守得固若金汤了,你还担心什么呢。倒是你,好好照顾了自己,不要惦记着我。”若要被禁足了,定不能日日见面,她反而有些担忧了他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皇帝轻叹,“哪会啊。”哪会不担心你,哪会不想着要日日见你,哪会放心将你独自一人关在这牢笼里。   一夜无眠,寂静天亮。   这一日下午,马雯来匆匆来寻了秦宁,不等坐下,劈头就问,“你怎么回事。”   秦宁纳闷,这是怎么了,风风火火的,放下正在看的书,疑惑的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又在看什么书。”马雯瞥见她悠闲的躺在躺椅上,心下冒火,一把拿起她手中的书,甩在一旁。   “棋谱。”秦宁坐起,为两人斟了茶,“这几日没事,研究研究。”   马雯见她仍是一脸清闲,啪的一声重重扣了手中茶杯,不由得提了嗓门,骂道,“你整日研究这东西有什么用。”   秦宁终正视了她,冷了脸道,“你今儿到底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据说你那冤家一个月没来关雎宫了。”   望着她满脸的气愤,终于明了,他虽夜夜会来,却总是半夜才到,天微微亮就离开,甚至不会惊动了关雎宫中的人,细细算来,于外人来看,他是有一个多月没踏入关雎宫里。瘪瘪嘴道,“他不来,我也不能去拉他过来啊。”   马雯本是来试探一下,究竟宫里人所言是否属实,这下看来,是真的了。不免更加担忧了,这两人的性子,若要真吵起来,是谁都不会服软的,不弄的天翻地覆,两半俱伤,是不会收手的,“你们两怎么了,吵架闹别扭也不能这么个闹法啊。”   秦宁心中估摸着,江西之事她并不知情,怕还是为了选秀之事吧,一脸不在意的说,“不就是选个秀么,又不是第一次,你别这么放在心上,他要选就让他选去呗。” ☆、142   六月的天,如同孩子的脸,一场暴雨过去后,阳光又洒满整个院子。秦宁倚在门前,望着树叶上闪烁着的水珠一颗一颗坠入泥土。   兰心觉得主子越发的话少了,她隐隐觉着有事要发生,门口的侍卫和宫里的内侍前些日子已被李明换了个遍,今儿屋里的侍女也被换下了。除了内屋几个从小就跟着主子的,整个关雎宫里她看不见一张熟悉的脸孔。   秦宁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终于要来了吗。   安青款款走来,望见兰心一脸担心的望着秦宁,挥了挥手让她下去。盈盈向秦宁欠了欠身子道,“明儿入京,晚上皇上设晚宴。”   “知道了。”秦宁点头轻声答道,直到叶梢上最后一颗水珠消散在阳光里,才转过身来,瞧见她有些担忧的望着自己,笑着道,“怎么了,你还怕我被她吃了不成。”   “那哪会啊。”安青见她还能跟自己玩笑了,知她定是想通了,低着声嘟囔道,“就怕您呆在宫里闷得慌。”   秦宁轻笑,这丫头是怕自己不答应凌烨,再跟他吵了吧,低垂着眸,叹息道,“我要这时候再跟他闹了,自己都该过意不去了。”   安青轻舒了口气,答应就好,答应就好,省的再吵了,他们下面的人被他们两冰火两重天的折磨着,一个动不动就扯了嗓子吼人,一个不搭理人,前段日子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想想都觉得后怕。望见她脸上又微有些不快,心知其实在所有人埋怨她任性的时候,可有想过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有怒,有埋怨有期盼,只是简简单单的女人,想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拉了拉她的衣袖,宽慰道,“他怕是您受了伤。”   秦宁抿嘴一下,望着她如孩童般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心下好笑,敛去了心理的阴霾,淡淡说道,“我知道啊。”望着院子里洒满的阳光,陷入沉思,片刻后,开口问道,“我听瑄儿说,那个女孩做事狠厉,且毒辣?”   “是。”安青皱着眉,说道,“听说恶意蔓延疫情以增民怨就是她献的计。”   秦宁听了皱了眉,心下有些担忧,怎会想出这般泯灭人性的诡计,这种人进了宫,那又要掀起多大的风浪啊,难怪凌烨那天提了要讲自己送出宫。皱着眉不安的嘱咐安青,“这般狠毒之人,你们日后可要小心应付。”   安青了然,点了点头,胸有成竹的说,“您放心吧,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还能怕了她不成。”   秦宁被她昂着头的样子逗笑了,戳了戳她的脑袋,骂道,“这般狂妄,不知道像了谁。”   “我哥啊。”安青满脸自豪的说,又想到了什么,拉着她高兴的说道,“我嫂子有身孕了,都快五个月了。”   “那是好事啊,怎么没听你提过。”秦宁望着她满脸的喜气,也跟着高兴。却看见她瘪了瘪嘴,似埋怨的说道,“我想说,也得您搭理我才行啊。”知她又是再说前段时间的事,心下好笑,各个都成了怨妇了,都来埋怨了自己,以免她继续说下去,故意垮了脸到,“好了啦,都给我适可而止点。”   安青知她自个都不好意思了,挎着她的胳膊,亲昵着靠在她的肩膀上,似在撒娇。   秦宁也由着她,“改日我派人去府上贺喜。”   “不用吧。”安青听了,赶忙开口婉拒,央求道,“皇上已经赏赐了,沈相和廷尉也去道过喜了,您就等生了再去吧。”   秦宁明了,她是怕盛荣之下,被惹来别人的妒忌,反而对安明不好,也由了她,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翌日,豫章郡守,防疫有功,入京受赏。皇上赐宴,文武百官,举朝同庆,共享国顺安康。   朝臣入座,秦宁款款而来,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摆和袖口秀满兰花,花间的蝴蝶栩栩如生,挽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髻,插着那个象征着她身份和爱情的金步摇,一如既往的恬静淡雅,却不失庄重。百朝的目光皆被她吸引了过去,远远望去如一株淡雅的兰花,高雅,淡香,沁人心脾。见她向着正中已入座的皇后,欠了欠身子,安坐到了马昭仪的边上。   点了点头,冲马雯打了招呼,目光在殿堂里寻了一遭,单不见凌烨和安青的声影,心下已明了。   马雯挑眉寻思着今晚怎么没有跟皇上一同过来,正欲开口问,耳边却传来皇后的轻笑,“妹妹,皇上呢?”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怎么,今儿个想挑衅?   秦宁抬头,望见皇后嘴边隐隐含着的讥笑,淡笑着摇了摇头,不语。皇后见她不搭话,边上又坐着马雯,也不敢多言语了。秦宁冷冷一笑,望见皇后一身大红的朝服,明黄的凤凰呼之欲出,举手投足间皆彰显着她尊贵的身份。而身边的马雯却是一袭紫衫,最浓重的紫色。轻笑,低声跟她道,“你今儿这衣服,可以啊。”   马雯也不扭捏,昂着头轻哼了一声,傲慢的道,“那是,我特意让司制房赶出来的。”狠狠的憋了主位的皇后一眼,凑近秦宁道,“我要让她知道,大红之上还有大紫。”   “你啊。”秦宁轻声嗔怪了她,两人凑到一起低语着。马冽坐在她俩对面远远的见着她俩都安好,也宽了心,同边上的沈易闲聊着。   “皇上驾到。”伴着一声尖细的声影,皇帝和安青步入正殿。众人起身行礼。   安青冲着她俩谈笑一笑,马雯却冷冷瞪了她一眼,正欲出声,却感觉到衣袖被秦宁轻轻拉了下,心下叹息,这丫头什么都不争,那安青也不知是何心思,若真要有一天后悔了可怎么办。   皇帝入座,赐坐。晚宴开始。 ☆、143   贺词,封赏,称颂,歌舞,好无聊,秦宁扒拉着眼前的美食,兴致怏怏的看着下面的舞蹈,憋了一眼对面正在跟沈易和薛太尉寒暄的豫章郡守苏灿,心想着这也差不多了,好戏该上场了吧。   “你老盯着那边看什么?”马雯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秦宁收回目光,低笑一声,转了转眸子道,“想淑儿了,好久没见着她了。也不知她身体好些了没。”   “你若担心了她,找一天出去看看便可。不然的话宣她进宫也行,我也好久没见着她了。”   “天热,懒得动。也别折腾她了。”   两人正这么一言一搭的聊着,却突然听见一声悠扬的笛声。顺着笛声望去,却见一白衣女子飞身而进,脸上挂着一方轻纱。秦宁嘴角浅浅扬起,终于来了。   悠扬的笛声,柔美的琴声,女子在殿中舞动着,如精灵般吸引住了全部人的目光,妙曼的身影,轻舞的水秀,灵动的眸子,时而妩媚柔情,时而狂野奔放。轻纱遮住了容颜,若隐若现的,更引人遐想,想着要敛去薄纱一窥容貌。秦宁羡艳的望着舞台上那个妙美的女子,年轻,活力,轻若处子,动如脱兔,便是这样吧。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容颜必定会吸引住每一个男子眼睛吧。想着,目光不自觉的往坐在正殿上的人望去,却见他正直直的望着自己,一瞬间愣住,心下顿时暖暖的,有些情绪积在胸口,似要喷涌而出,眼眶热热的,四肢百骸似都在颤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就想与他紧紧相拥。又见他冲自己柔柔一笑,千言万语,百般情愫,瞬间化为明亮双眸中浓浓的宠溺,悠扬的琴声任在飘渺着,提醒着自己,此刻仍身在大殿,回以他淡淡一笑,低垂了眸,不再去望他。   琴声戛然而止,耳边传来他的掌声,和他大声的称赞。   “民女苏悠拜见皇上,祝皇上洪福齐天,愿我朝国运昌隆。”白衣女子朝着正坐柔柔下跪。   “苏悠?”马雯轻笑,凑近了她,低声问,“这是想干什么?”   秦宁亦笑,闪着眸望着她,抿嘴道,“等会你不就知道了。”   马雯望着豫章郡守起身走向那跳舞的女子,挑了挑眉道,“不会是想入宫吧。”讥笑一声,“这么些年了,没一个送的进来的,这是想踩了红线,他就不怕这封赏变成了赏罚啊。”   轻笑不语,望着殿中苏灿在苏悠身边跪下,开口朗朗道,“皇上,这是小女苏悠,献丑了。”   啪啪啪,又传来了皇帝掌声,皇帝起身走入殿中,“舞尽霓裳,身轻如燕,步履轻盈,翩若惊鸿。甚好,甚好。”俯身亲自扶起苏悠,伸了手,撩开了她面前的轻纱。   马雯惊,抓着秦宁的手,问,“他这是干嘛。”   秦宁回以她一声苦笑,却见正堂上皇后讥笑的望着自己。   一时间殿中寂静,朝臣皆诧异皇上今儿是怎么了,马冽转头望向沈易,眼中满是诧异,又赶忙望向秦宁,只见她低垂眸,脸上似挂着淡淡的寂寥。询问着望向她身边的雯儿,却见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亦不知是何情况。   “皇上盛赞了。”苏灿听了皇上的赞誉,哈哈大笑。苏悠娇羞一笑,盈盈下跪,朗声道,“民女愿毕生侍奉皇上身边。”   不知是谁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上格外引人注目。只是谁也没有去寻了哪里的声响。有人屏息的在等待皇上的回答,有人在注视着秦宁容颜,一时间忘了喝彩,忘了赞美,甚至忘了眼前美酒佳肴。   耳边传来皇上的“好”字,秦宁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闭上眼睛。   原来盛宠亦不过如此,终究经不过岁月的流逝,年华的老去。韶华易逝,光阴荏苒,再浓重的感情,亦敌不过年轻貌美的容颜。一阵唏嘘,淡淡的哀愁在秦宁四周散发开来,她能感受的到四周同情和讥笑的目光,淡淡的一如既往的浅笑着,不悲不喜,不忧不怒,端坐着保留着她秦婕妤最后尊贵。   只是这笑容在众人眼中却是强颜欢笑的无奈。正唏嘘着,不想皇上的下一句话,却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赐苏婕妤。”说着转身坐在正殿之上,脸上带着浓重的喜悦。   李明尖细的声音,从正殿传来,“封豫章郡守苏灿之女苏悠为苏婕妤。”   秦宁紧抿着的嘴终于笑开了,一个秦婕妤承受了皇帝半生的宠爱,又一个苏婕妤,是否要来取代了她的一切。婕妤,婕妤,秦宁十八岁入宫便封婕妤,十余年皆不变,但十余年来,宫里不曾出现过第二个婕妤。众人皆明了,那是皇上赐给独一无二,是对不能将后位授予她的弥补。而现在,又是一个十八岁的貌美女子,一进宫就封婕妤,这样的荣封举宫上下她是除秦宁外的第二人,怎会不惹人遐想。   马雯握紧了秦宁冰凉的手,想给了她一丝温暖,却发现怎么捂都捂不热她的手。秦宁抬眸望见马冽和沈易担忧的眼神,淡淡一笑,示意他俩安心。这一笑,在马冽眼中却比哭还难看。沈易是明了的,只是那一声苏婕妤还是让自己惊了心,他都这样,何况秦宁,只愿着她不要多想了才好。   皇后的恭贺声打破了众人的平静。取出一方玉如意赐给苏悠,道,“算是本宫给妹妹见面礼。”   苏悠盈盈道谢,又转身向马雯和秦宁行礼,“妹妹拜见两位姐姐。”   秦宁淡笑着请她起声,马雯缓了缓脸色道,“今儿个不知妹妹会来,没准备了,改日让人送去。”   苏悠不答,转身面向皇帝问,“臣妾可否向姐姐讨样东西。”   皇帝不知她为何意,以为她说的是马雯,淡笑着说好。   “什么都可以吗?”苏悠似不确定的问着,眼眸中饱含着小女儿的媚态。   皇上不疑有他,说了声,“只要她肯。”   苏悠笑着伸了手却是指向秦宁,“臣妾想要姐姐头上的那根簪子。”   是金步摇。 ☆、144   空气中,听见了谁的抽气声。   金步摇,正妃的象征,每个皇子都会将它赐给自己的正妃,当年当今皇上被立为太子时,并未赐给当初的还是太子妃陈皇后,而是将它给了当时才满十二岁的秦宁。惹来东宫众妃的记恨,无奈太子一意孤行,当时太后也忌惮林相,皆怒不敢言。只是从那一天起,满朝上下都明了,日后无论是谁入主椒房殿,但太子真正中意的只有秦宁。金步摇,不单单只是一根发簪,一个身份,更是这么些年两人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的见证。而此刻她一开口便要了金步摇,好大的野心。秦宁终于抬眸正视了眼前这个女孩。   殿中又陷入了寂静,彼此间都能听见各自的呼气声,屏息着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那两位婕妤。皇后虽诧异苏悠的大胆,但难得能见到秦宁这般难堪,她很高兴,金步摇如同圣上的宠爱一样,是后宫每个女人的向往,谁都想得到,凭什么让她一霸就霸了近二十年,也该易主了。瞥了眼身边的皇上,竟然安坐着未动,且饶有兴致的盯着秦宁,似也在等待秦宁到底给还是不给。   苏悠伸着手,一脸无害的望着秦宁,歪着脑袋,疑惑着问,“姐姐不肯吗?”困惑着的神情,仿佛似个孩子,又转头唯唯诺诺的看了皇上一眼,嘟着嘴说,“皇上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吗?”那样子看起来,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一脸娇俏,惹得人不忍责怪了他。皇帝竟顺了她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秦宁望了一眼她身边的苏灿,亦是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己。至始至终竟未开口阻止他那好似不懂事的女儿。   马雯不信她父女看不出这根发簪是金步摇,她本以为皇上会出声阻止,可现在瞥见正殿上的人静坐着不语,冷眼望着这边,心下已明了了,起声喝道,“你知道。。。”   秦宁拉住了她,起声,淡笑着说,“当然可以,只是一根发簪而已。”殿内有谁的惊呼声想起,只是一根发簪,竟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秦宁不去理会四周或责怪或唏嘘的目光,说着伸手取下了发簪,如瀑的秀发瞬间全洒了下来,一阵微风,轻柔的扬起了秀发,发香四溢,却吹不散她脸上淡淡的忧伤。众人惶恐,都不忍再去看了她。   苏悠欢喜的拿过发簪,走到皇上跟前,撒娇道,“请皇上给臣妾带上。”   皇上满脸笑颜的答应了,起身亲自为她插上发簪,又细细观赏了番,搂着她坐在正中的龙椅之上。   朗声的笑声,娇俏的笑语是不是的从正殿上方传来。阵阵笑声无不在提醒着在场的众位,后宫变天了。   寻了空隙,秦宁起身离去,阻了要跟着的马雯,寂寥的往后宫走去。没有人去阻挠了,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无不感慨,最是无情帝王心。   苏悠躺在皇帝怀中,指着秦宁的背影,担忧的问皇上,“姐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臣妾讨了她的发簪,她不高兴了。”   皇帝顺着她的指尖望了一眼,低头对柔声说着无碍,眼神却瞟下了安青。   安青明了,起身,避开众人匆匆离开,跑着追上了秦宁,扶着她,不解的问,“这刚进宫,就问您要金步摇,这是太精明了,还是愚蠢了,我怎么愈发的看不懂了。”   兰心止不住埋怨道,“她问您要,您还真给了。”   秦宁示意她小声,转头对安青赞叹道,“一石二鸟,好计谋。”   兰心气不打一处来,“您还夸她。金步摇哎,这十几年来您都未离身。”   安青恍然大悟,捂着嘴吃惊的说,“您的意思是她在试探皇上。”却见她摇了摇头说,“不止。”疑惑,“不止?那还有什么意思。”   秦宁淡淡一笑,跟她细细讲来,“若皇上今儿在殿上阻挠了,那表明这一切都是假象。还有。。。”说着顿了顿,蹙着眉。   “还有什么。”兰心见她沉默忙问,今儿个太过蹊跷了,皇上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将金步摇送人。   秦宁舒了眉头,轻笑这丫头还真是心急,“无论我是否真失了宠,只这一招就离间了我跟皇上。”见她不解,又说,“若我不给,是拂了皇上的面子,皇上答应了她什么都可以,圣上一言九鼎岂能儿戏。若我给了,这么轻易就将这份感情赠予她人,那表情我对这份感情丝毫不重视。”   兰心听了有些担忧,“那可怎么办。”   安青却没这层担忧,望着她一副了然的神情,知她定知道皇上已会知晓她的用意,只是这女的太不简单了,由衷的感慨道,“这么狠。”   秦宁点了点头,“果然是狠毒之人,只一招就能掀起这么多风浪。”又转身吩咐兰心道,“兰心,去跟李明讲,让皇上今晚切不可来关雎宫,无论何时都不可以。”   “是。”兰心见她一脸严肃,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马虎了,连忙去寻了李明。   兰心过了好一会才回来,秦宁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兰心推门进屋,见她靠在床上,上前,将一枚玉佩恭敬递上,“李明说是主子让给您的。”   秦宁接过,一眼就认出这是皇上贴身的玉佩,是老祖宗在皇上出生的时候赐的,三十多年了,不曾离过身。心下暖暖的,又想起了晚宴上他望着自己炙热的眼神,眼眶一热,眼泪就出来了。   兰心恐以为她感伤,轻声安慰了几句,便悄悄退了出来。   秦宁靠在床头,抚着温热的玉佩,嘴角微微扬起,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细长的锦盒。   凌瑄推门而进,望见她手上的玉佩和锦盒,揶揄道,“您用一根假的发簪换了我父皇的贴身玉佩。您可真划算。” ☆、145   凌瑄在她身旁坐下,抢过她手里的锦盒,打开,果然是金步摇。哼,娘平时这么低调,从来不会带金步摇,这种场合,怎会把那么招摇的金步摇插到头上,定是为了故意吸引那个女人的。现在那枝所谓的金步摇在她头上,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父皇的新宠。她本就与陈家有私交。而且当年陈皇后赐死,陈家被驱逐,虽是因为娘,但是薛家却功不可没,甚至后来让薛琳一个小小的薛美人一跃夺了后位。太后和汝南王多少有些怀恨在心,只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与薛家联手。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太后定当会更满意这位新晋的苏婕妤。   细细打量了这枝真正的金步摇,腻在秦宁身边由衷的感叹,“娘,您真厉害。”只用这一枝假发簪,便让陈薛两家生了隔阂,当薛皇后还在沾沾自喜娘终于失宠了的时候,却不知另一个劲敌已悄然跃起。   秦宁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锦盒,敲了敲他的头,“臭小子,说什么呢。”   凌瑄揉着微微有些疼的脑袋,不满的望着她,冷哼道,“小心我去跟父皇讲。”   秦宁白了他一眼,“你当你父皇不知道那根簪子是假的啊。”   “父皇知道?”凌瑄诧异,这事他都不知,父皇这几日甚少过来,又怎么会知道呢。况且刚才在殿上苏悠说要金步摇的那瞬间,父皇眼中的一闪而过戾气,和娘将簪子给苏悠时,父皇脸上的浓厚的失望都不像是假的。   秦宁弹了弹他的小脸,执起锦盒中的金步摇,指着衔接口的一个细小的红宝石,说,“真正的金步摇这边有颗碎宝石,当年我被我砸断了之后,你父皇找人重新镶过,为了掩盖了这处瑕丝,特意镶了颗碎宝石。”翻了过来让他看了看后面的细小的接痕,冲着他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说,“而那枝是我前几天派人重新做的。”   凌瑄嗤笑,没好气得瞪了她一眼,又问,“那您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还没想好。”秦宁收好金步摇又塞到了枕头底下,叹息了一声,闪了闪眸子,笑着拉过凌瑄说,一脸狡黠的问,“你说我明儿个是大闹关雎宫好呢,还是大闹宣室殿。”   凌瑄转过头,无语,深呼吸两口气,一脸哀求道,“娘,您安分一点。”   秦宁听他这么讲了,垮了脸,瘪了瘪嘴,低头绞着盖在身上的被子,不语。   凌瑄见她一脸寂寥,心中有些疼痛,知她整天一个人呆在宫里本就闷得慌,若再不让她出门,不让安美人来陪她,那更要寂寞了。起身跪坐在她跟前,伸了手抱了她,头搁在她的颈窝处,仰着头问,“要不跑过去揍她一顿。”   秦宁被他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将他抱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头,感慨道,“还是我儿子好。”   凌瑄靠在她怀里,扬起嘴角,只觉得心安。闭着眼缓缓入睡。   卯时,天微微亮,一阵开门声惊醒了秦宁,拥了拥怀里的凌瑄,抬眸望去,明晃晃的朝服,是皇帝。   柔柔一笑,抬了手,伸向了他。皇帝握住,轻捏着她的指尖,四目相望,千言万语只化为满眼的柔情。撑着床沿,俯身越过闭着眼的凌瑄,亲吻着她动人的双眸,耳鬓厮磨。   秦宁怕他吵醒凌瑄,轻推了推他,动了动嘴无声的说着,“该去早朝了。”   凌烨看了一眼仍闭着眼的儿子,不顾秦宁的阻挠,拧了拧他的小脸,“臭小子,再装睡。”   凌瑄这才缓缓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瞪了一眼皇帝。搂住秦宁,故意撒娇道,“娘啊,我还要睡。”低着头,埋在娘怀中,扬起嘴角,憋住笑。他分明在父皇的眼里看到了嫉妒,心下不满,我是您儿子,您嫉妒我干嘛?直到若干年后他的儿子亦一脸不满的瞪着自己,他才明了此刻他的父皇为何要嫉妒了自己。   秦宁拍开皇帝还要去拧凌瑄的手,推了推他催促道,“去早朝了。”   “好。”皇帝止住玩闹,握了她的手答应道,俯身,轻轻拥住床上的两个人,片刻后,一边一个,在两人的脸颊上各落下一个吻,起身,离开。   乒呤乓啷,阵阵声音从关雎宫紧闭的大门里传来,门口丫鬟、内侍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屋里安青仍在卖力的摔着,看着悠闲的躺在躺椅上的两母子,砰的一声扔了手里的花瓶,大声叫道,“我不干了。”   躺椅上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眸子望了她。凌瑄起身为她斟了一杯茶,招呼道,“安姨,喝口水。”   安青气鼓鼓的坐下,接过茶杯,大口的喝了起来,累死我了,还好,有个有人性的。   “喝好了,继续摔啊。”   “噗。。。”安青没忍住,喷了出来。凌瑄,忙闪过站在一旁,低头忍着笑不语。   安青瞪着刚刚说话的秦宁,秦宁淡淡的憋了她一眼,继续翻起了手里的棋谱。安青恼火,起身吼道,“有没有天理了。”   “我父皇就是天。”凌瑄稚嫩的声音传来。   安青扭头瞪着他,果然也是个小恶魔,冲他吼道,“你父皇没让我来给娘拆房子。”说着瞪着仍坐着的罪魁祸首,“您就不能想个好点的法子吗?”   秦宁终于放下了棋谱,起身不解的望着她,疑惑的问,“你有更好的法子吗?”   安青感觉自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深呼了几口气,心中不断的提醒自己她是主子,她是主子,淡定,淡定,努力聚齐笑,强迫着自己尽量放柔了声音说,“那为什么要我摔呢?”   秦宁摆了摆手,一脸无辜的道,“正好你进来了,本来我准备让兰心摔的。”   安青气结,咬了牙起身,切齿的吐出几个字,“那我去让她进来。”   “哎,你别。”却被秦宁出声阻止,“她这会在门外守着呢,你别去捣乱。”又指了指房里的花瓶,“继续摔,快点,人马上要来了,你给别给我露馅了。” ☆、146   长乐宫。皇帝匆匆赶来,进屋就见太后抱着正哭得伤心的苏悠在轻声安慰着,皇后站在一旁不断的宽慰。   苏悠见他进来,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哭得很狠了,“皇上。”   皇帝扶着她哭得块岔过气的身子,蹙着眉问,“怎么回事。”   “啪—”太后重重的拍了桌子呵道,“怎么回事,还不是那个秦宁。”   皇后忙扶着太后,假意安慰道,“老祖宗您可别气坏了身子,秦妹妹就是这性子,您可别跟她置气了。”   “哼,一直这样。”太后冷哼,指着皇帝骂道,“看被你纵的都成什么样了。”   “怎么回事。”皇帝柔着嗓子轻声的问怀中的苏悠。   “不怪姐姐的,是臣妾自己不好,惹了姐姐生气。”苏悠含着泪,楚楚可怜的道。   太后见皇上从进门就一直搂着苏悠,心中有了数,敲了敲握着的拐杖,骂道,“你去给她请安,她不见你,还让人把你赶了出来,还是你的错了。”   “有这等事,还让人把你赶了出来?”皇帝冷了脸问怀中的苏悠。   苏悠低着头,拿了手帕拭了拭泪,眸里划过一丝精光,吸了吸鼻子,楚楚的说,“是臣妾去的不是时候,姐姐不知为何正在生气,臣妾想去宽慰几句,没想着姐姐就是不见臣妾。还让三皇子。。。”说着止不住伤心,哽咽的说不下去。   “瑄儿?瑄儿怎么了?”   “三皇子,三皇子。”苏悠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道,“三皇子说姐姐不想见臣妾,还说让臣妾别出现在姐姐面前。”   “岂有此理。”皇帝铁青着脸怒喝道,吓得怀中的苏悠一震,皇帝赶忙搂着她轻声哄着。   皇后望见他这么生气,终于明了了,秦宁果真要成为过去了,这番柔情细语竟会出现的别的女人身上。虽被他抱在怀中的不是自己,可已不是秦宁了,她高兴,十几年了,终于出了这口恶气了。扶着太后,轻声说道,“这瑄儿也愈发的没规矩了。”   太后听了,冷哼道,“看她娘怎么教的。整日就知道撒泼置气,能教出什么好样来。”转了转精明的眸子,对皇帝说道,“改明儿把瑄儿接过来,哀家亲自管教。”   皇帝听她俩把注意打到了凌瑄身后,抬头冷冷扫了她一眼,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这就不劳烦母后了。”   苏悠感觉到了他的怒气,摸不准到底是为了什么,抽泣着哀求道,“皇上。若姐姐真容不下臣妾,就让臣妾随父亲回了豫章吧。”   这话提醒了皇帝,缓过神来,轻拍着她安慰道,“这怎么会呢,这后宫是朕的,还由不得她容不容得下。”说着又冷了脸色,道“她要这么喜欢呆在屋子里,就不要出来了。”唤了门外李明,吩咐道,“宣旨罚秦婕妤禁足六个月,不得出关雎宫半步。把凌瑄给我送到椒房殿去,这半年让皇后好好管教管教他。”   “皇上。”李明惊住了,这,这怎么回事啊,把瑄皇子送到椒房殿去,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   皇帝见他不动,冷眸扫了过去,厉声呵道,“没听见吗。”   李明这才颤颤悠悠的下去了。   皇后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听闻他罚了秦宁,很是高兴,只是这一罚就半年似乎也太重了吧。最主要的是竟然要把凌瑄送到她那儿去,那可如何是好,所有人都知道她与秦宁不合,万一凌瑄在她那冻着了,凉着了,那别人不都要以为是她故意怠慢了。若在万一摔着了,伤着了,那林家还不要撕了自己。   皇帝见她一脸惨白,心下冷笑,“皇后觉得不妥。”   皇后感觉背后有些发凉,摇了摇头忙说,“臣妾不敢。”   太后见他重罚了秦宁,也心满意足了,又见他对苏悠喜欢的紧,更欢喜了,也不管他有何用意了,拉着皇后就说,“就按皇上的意思办。”   最得意的莫过苏悠了,敛了嘴角的笑,皱着秀眉,不忍的说,“皇上开恩啊。”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皇帝搂着她,伸手拧了拧她的小脸,笑盈盈的道,“好了,别管那么多了。折腾了一上午,也饿了吧,朕陪你去吃点东西。”   苏悠掩面一笑,答好,又回头对了皇后说,“娘娘也忙活了一上午了,一起去吧。”   太后不宜有他,忙叫皇后一起去了。   皇后却心下有些后怕,什么叫我也忙了一上午了,她唯恐皇上不知,自己是故意趁着秦宁在大闹的时候让她去请安的吗?突然一个惊醒,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人为何让自己感动这么惊慌。   宣室殿内,皇后和苏悠正陪着皇帝在用膳。一阵混乱打乱了室内的恬静。   “昭仪,昭仪。”   马雯不顾李明的阻扰推门而进,冷了眼对李明吼道,“滚。”   皇帝见是她,放下筷子,挥了挥手,对李明说,“你先下去。”   “我要见宁儿。”马雯压住心中的怒火,不去看旁边的两个女人,直视着皇帝,直接道明来意。见他冷着脸不语,指着苏悠骂道,“你就为了这个女人,你要罚宁儿。凌烨,你是不是人。”   “大胆。”皇后听她直呼皇上的名讳,出声呵斥。却不料被马雯呵道,“闭嘴。这还轮不到你说话。”转了头,怒视着皇帝,“林丞相尸骨还未寒呢。”   李明匆匆进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皇上,丞相和大将军求见。”   马雯一听哥哥和沈易来了,心里终于有个着落了。却不料听到了皇帝的怒吼,“不见。朕的家事,还轮不到他人来指手画脚。”   “他人?”马雯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动也不动的望着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好,好,先罚秦宁,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林家了。”见他仍不为所动,嘶吼道,“凌烨,伯父和秦远在天上看着的。”说完,便转身离开。不顾三人的诧异,对李明吩咐道,“李明,把三皇子送到昭阳宫来。” ☆、147   半年的时间过的很快,那会才是初夏,这会已是深冬了,已是腊月了,还有小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秦宁搂了搂身上的裘衣,靠在软榻上,随意的翻着书。   兰心进屋,拨弄了下火炉里的炭火,见她仍没睡意,出声劝道,“主子,先睡吧,皇上今儿不来了。明儿要早起呢。”   “明儿早起干嘛,又没什么事。”秦宁抬了抬眼帘,闷闷的回了一句。   兰心叹息,替她掖好衣服,笑着说,“日子都过糊涂了,明儿个能出去了。”   “哦。”秦宁默然的点了点头,微微感慨道,“这么快就半年拉。”   “进去睡吧。”兰心轻笑着要扶起她。却被秦宁拉住,冲着她撒娇道,“兰心,我有点饿了。”   兰心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她,直盯着她的肚子看,“主子,您有哪不舒服吗?”   秦宁握着书轻敲了下她的头,嗔怪道,“瞎猜什么呢。”   兰心呵呵一笑,凑近了她说,“明儿个奴婢让太医来给你号个脉。”   秦宁瞪她,骂道,“我看了这么多医术,连这点都不知道了,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再生。”   兰心见她提起了伤心事,忙起身哄道,“好啦,好啦,奴婢不是奇怪么,怎么最近老是喊饿。”   秦宁听她这么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她哀求道,“我想吃前几天凌玮送来的青梅。”   “那不行。”兰心忙起身拒绝,“要被皇上和三皇子知道了,那还不要奴婢的命。”主子胃不好,不能吃酸的,一吃就吐,可她还偏偏喜欢那些酸的小零食。这半年,大皇子凌玮会时常从后院翻过进来陪陪她。主子不让她们跟皇上说,她们也觉着大皇子一个孩子不会怎样,又见他每次能把主子逗得呵呵大笑,也就瞒着了。可哪知有一次大皇子身上带了青梅,主子见着喜了,问他要了说好吃。大皇子不知她不能吃酸的,见她喜欢每次来都给她带了一大袋。这下好了,可把她们几个给急坏了,威逼利诱的这才答应了偶尔吃一颗。   “兰心啊。”秦宁见她不依,拉着她的衣摆哀求着。   兰心为难,这性子越过越倒回去,越发的跟个孩子一样了,无奈只得掏出杀手锏,轻声劝道,“这明儿个肯定很多人要过来,您就别吃了,万一您明儿个不舒服了,皇上跟三皇子要怪罪下来,奴才们指不定谁能把大皇子给供出来,那不是惹事吗。”   秦宁听了垮了脸,瞪着她,嘟着嘴说,“兰心,你威胁我。”   兰心望着她跟个孩子一样,忍住笑,扶起她进屋,讨饶道,“奴婢哪敢啊。”卸妆,宽衣,扶着她躺下睡好,掖好被子,轻声说道,“快睡吧,奴婢在门外候着。”   第二天,一早。天才朦朦亮,秦宁还没起身,安青就急匆匆的来了。冲进秦宁屋子,一把抱住床上的她,“可把我想坏了。”   秦宁还没睡醒,朦朦胧胧的,伸了手打她,“冒冒失失的,愈发的没个行了。”   安青揉了揉脑袋,抱着她,晃悠的埋怨道,“哪有您这样的啊,大半年没见着了,一见面就数落我。”   “行了,别晃了。”秦宁被她晃着有些头晕,细细的看了看她,一切安好,那就好,伸了手给她,“扶我起来。”   安青笑着扶她起身,唤了门外兰心伺候她洗漱。见她换好了衣服,兰心正要为她挽髻,开口道,“我来吧。”   兰心将木梳递给了她,知她两有话要说,便退出去了。   安青轻轻为她梳着头,望着镜中的她,嘟囔道,“皇上可真坏,把您关在屋子里,就供着自己慢慢欣赏,都不让来看您。”   “说什么呢。”秦宁听的她话里的揶揄,嗔骂道。   安青麻利的替她挽了个流云髻,不服的嘟嘴道,“本来就是啊,听说前几日瑄皇子要来见您,都被他拦着了。”   秦宁细细打量了她挽好的发髻,说道,“尽瞎说,瑄儿不是常来吗。”   安青选了跟簪子,插好,整理了翻,觉得不错,才停下,低着身子在听耳边说,“我哪能骗您啊,您算算瑄皇子有大半个月没来了吧。我听李总管说为这事跟皇上置了好几天气呢。不信,等会他来了,您问他,估计这会还没缓过来。”   秦宁轻笑,这两父子没准还真干的出来,起身说,“好了,还没用早膳吧。”   安青拉着她的手,不好意思的笑笑,“还真是,一起身就来了,还没觉着饿。”   “你啊。”秦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带着她出了屋。   兰心已准备好了早膳,见她出门,忙将裘衣给她披上,“今儿冷,小心别冻着了。”   秦宁点了点头,坐下,问安青,“外头怎么样了。”   安青知她是问宫里的情况,神秘兮兮的笑着夸张的说,“还能怎样,就那样呗,圣上荣宠苏婕妤啊。”   秦宁轻笑,见她一脸幸灾乐祸的,知没这么简单,“你这埋汰谁呢。”   安青呵呵一笑,卖了乖子说,“您急什么,今儿上午您这热闹着呢,准能看好戏。”   秦宁微微瞪她,边喝着热粥,边说,“被给我打哑语啊,快跟我说了,不然我等会再轰几个人出去。”   安青听了,这下急了,忙拦着,再来一次,她往宫里一躲什么事都没有,折腾的可是自己,忙开口说道,“您可别啊。能怎样啊,皇后发现赶走了一只狼,又来了一只虎。”   “你骂谁呢。”秦宁知她故意的,不满的望着她,出声打断道。   安青谄笑着,赶忙摇了摇手道,“打个比喻,打个比喻。”直到秦宁瞪了她一眼,才呵呵一笑,继续道,“这会急了吧,发现那个苏悠比您能折腾多了,两人正掐着呢。我估摸着等下得抢着来见您,拉您助阵呢。” ☆、148   秦宁冷哼,“皇后也愈发的过的倒回去了,什么时候见我掺和过这事啊。”   安青不以为意,喝了口粥道,“那她也怕苏悠来您这,跟您连了手啊。”   秦宁轻笑,摇了摇手,止了她,“江西那事怎么样了。”   安青耸耸肩,她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估摸着这会皇上能放心让婕妤出来,也差不多了,道,“估计气数快尽了吧。我这两天见那苏婕妤脸色不是很好,估摸不单是为了皇后的事。”   “恩。”秦宁点了点头,解决了就好,又问,“你嫂子生了男孩女孩。”   安青咧嘴一笑,难得她有心惦记着,很是欢喜,“男孩,我爹可高兴了。”   秦宁抬起头,见她满脸欢喜也跟着高兴,放下了碗筷,伸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细发,这个妹妹,她和凌烨总是亏欠的,也唯有想着别的办法弥补弥补了,笑着说,“改日我让兰心送些贺礼去,也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谢婕妤。”安青高兴,礼不礼无所谓,知她有心惦记着已是最大的恩泽了,又听她讲,“跟你哥讲了,我这先给他道喜,要双喜临门了。”微微有些诧异,歪着脑袋看她,不解为何有双喜,难道是。。。心下想到,兴奋的正要开口问,却又被她打断,“好了,放肚子里就好,别这么咋咋呼呼的。”   “哟,有人比我还早啊。”是马雯,只见她拉着凌瑄气呼呼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晓儿拎着一大包东西。   安青忙起身站到一旁。   马雯瞥了她一眼,噌的一声,拎起晓儿手上的包袱,扔在桌上,将凌瑄推到秦宁面前,“喏,把你儿子还给你。”   秦宁见她冷着个脸,知她这会是来兴师问罪的,撑着脑袋,冲着她咧嘴一笑,“谢谢啊。”   马雯气急,伸了手,就去拧她的脸,骂道,“你可真能耐了啊,这么个事也不跟我讲,弄的我像个疯子一样到宣室殿去大吵大闹的。”   “那样才逼真吗”秦宁笑着拍了她的手,说道。招呼着安青坐下,兰心知又拿来两副碗筷,招呼着马雯用早膳。   马雯听秦宁这么说了,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真做的出来。”   秦宁冲着她呵呵一笑,替她盛了粥,又问,“瑄儿在你那乖吗?”   “乖,连带着替我把凌瑶那丫头治的服服帖帖的。”马雯想着自己那宝贝女儿很是头疼,这会凌瑄回关雎宫了,又没人能治的住她了。又拉着秦宁细细打量着,“别岔开话题,我这帐还没跟你算清呢。先让我看看。”见她气色不错,圆润了不少,才放了心,点着头道,“恩,可以,养的不错,总算长了点肉了。”   “好了拉。”秦宁轻拍开她的手,转头问凌瑄,“今儿个不去上林苑吗?”   “去啊,还早呢。”凌瑄起身,轻搂了楼她,仰头又说,“下午穆师傅来给您请安,若兮前两天还说淑姨过几天要进宫看您,要不我今儿个陪着您,不去上林苑了吧。”   秦宁见他絮絮叨叨的,都快语无伦次了,轻轻吻了吻他的小脸道,“慢慢说,慢慢说。”   马雯看了忍不住数落她,“你这娘可真狠心的,就能忍着把儿子往外仍,还有他那个混账爹,更离谱,见都不让他来见你。”   秦宁听了,有些不忍,吻吻他的眸,柔声问,“跟父皇吵架了。”   凌瑄冷哼不答她。   “你啊。”秦宁将他拥在怀中,轻轻拍着,“这不是回来了么,怎么还不高兴的。”   凌瑄将头埋在她怀中,热着眼眶,努力抑着泪水,不让流下来。   秦宁轻搂了一阵,拉开他,抚着他的脸轻声说,“等会到时间了,就去上林苑,去跟若琦说,改明儿个我去沈府,天冷,让淑姨别出来折腾了。先用膳,好吗?”   凌瑄点了点头,依言去用早膳。   用完早膳,临去上林苑前,凌瑄又问了一遍,“娘,不用我陪您吗。”   秦宁知他是担心自己等下招架不来苏悠和薛琳,笑了笑摇头说,“不用了,去吧。”   马雯笑着开口道,“有我在,你还怕你娘吃亏了不成。”   “谢谢雯姨”凌瑄这才放了心,向马雯道了谢,跟着内侍去了上林苑。   秦宁望着远去的背影,心下有些欣慰,有子如此,她亦无所求了,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少一些危险,少一些算计。生在帝王家,没有给他一个无忧的童年,是她毕生最大的遗憾,只求着他在以后的道路上能够平坦一些。哎,只是这纷争何事能是个头,陈家已有意将那两个孩子送进宫来,难带这一代的恩怨还没了,下一代的就要这么快登场了吗,所幸瑄儿身边有岳阳和若兮几个陪着,又有沈易和岳恪为他保驾护航,总能为他挡去点风雨。   马雯望见她看着凌瑄离开的方向,脸上似有些担忧,推了推她,问,“怎么了。”   秦宁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沉顿片刻又问,“听说你嫂子最近进宫进的挺勤的。”   马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垂了眸问,“怎么了,皇上跟你讲什么了,还是瑄儿讲了什么。”平素里她那嫂子进宫就去长乐宫,甚少到她那边去,可这半年里没少去昭阳宫,而且每回都带着她那女儿马妍,每每都拉着凌瑄嘘寒问暖的,那意思在明显不过。马雯心知,虽不待见这被陈家硬塞过来的嫂子,可这会孩子都这么大了,又是娘家的主母,她总归是有几分偏向的。想着若有一天马妍能跟了凌瑄,于马家也是无上的荣耀,只是。。。   秦宁见她低着眉,她那点心思她也知道,但是马妍是万万不可能的,捏了捏自己的指尖,瞥了她一眼,直视着远方,悠悠道来,“我跟你明讲了吧,瑄儿的金步摇已经给了若兮了。” ☆、149   马雯听了微微有些不自在,是被她看穿心思的不自在,还有就是她知凌瑄跟若兮走的极近,只是本想到已到了这一地步,金步摇,那就是说皇上和沈易他们都认可了。心下有些感伤,终是隔着肚皮的,不若她跟林淑终究是一衣带水血脉相连的,微微有些不服,硬着嘴说,“才多大的孩子,你们还当了真。”   秦宁冷了脸,她还是不死心啊,决不能让她成了瑄儿跟若兮之间的阻碍,唯今之计也只有挑明了言了,“我们当不当真无所谓,瑄儿当真了就好。”抬起头直视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会让我儿子跟陈家任何一个有关联的人在一起。”见她不置信得看了自己,又似觉得把话说得太重了,缓了缓语气,“况且这也是舅父身前的意思。”   “舅父的意思。”马雯忍着心下的愤怒,压着怒火说道,“你又何必拿伯父来压我。不想跟陈家有任何关联,那我哥呢,是不是也要跟他断了关联?”   秦宁听她提及马冽,闭上了眼,不说他还好,若提及他不是更乱了。又听她似控诉般说道,“我哥半年前为了你的事,日日进宫为你求情,你们非但瞒着他,现在还因为陈家要跟他断了关联。”   “我何时说要跟他断了。”秦宁见她这么激动,颇有些头疼。   安青见状,忙扶着马雯坐下,打着圆场,“好好的,吵什么吵,姐妹两嘴里有个不合,慢慢说了,可别让人见了笑话。”马雯不依,挣脱了她。   秦宁叹息,她没法跟马雯继续说下去了,拉了她坐在自己边上,略带疲惫的说,“我现在很乱,你就别给我捣糨糊了。你那嫂子的意思,我不信你没看出来,说到底还是为了陈家,这事别说我不答应,就是你哥未必也会答应。”见她缓了脸色,也微微有些放了心,“我的好姐姐,我这会正乱着呢,你可千万别再给我添乱了。”   马雯听了本有些动容的颜色又恼怒的瞪了她一眼,埋怨道,“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了,还怪我给你捣乱了。”   秦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连哄道,“好了,好了,下次提前跟你讲了还不好。”   “还有下次。”马雯一听不干了,板着脸教训了她,“就知道说我,自个儿怎么不安分点。”   “好好好。我也安分点,可好。”秦宁忙连声讨饶,握着她的手,宽慰道,“你在担心什么,瑄儿跟瑶儿、马皓处的很好,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马雯已明了,长长叹了口气,她怎能不担心,她总觉得他们还有事瞒了自己,瑄儿对哥哥的态度很微妙,总感觉对他有些隐隐的敌意。还有伯父走之前的那番外,太过蹊跷,不得不让她多想。见秦宁脸上有些疲惫,知她也烦心,也不再多说了,冲着她笑了笑,也就算应下了。   安青松了口气,陈家的事马雯并不是了解很多,秦远之事,没人与她讲了真相,她于陈家的恨不若秦宁来的这般浓烈,甚至有些时候她会觉得秦宁的恨有些莫名其妙。这番已是非常时刻,若她俩在为这事吵了起来,可该如何收场。   兰心敲了敲门,进来报道,“主子,苏婕妤来了。”   三人相视一笑,终于来了,各自寻了位置坐着。   苏悠进门,一声粉色裘衣,衬托的很是娇人,脸上微微冻得有些发红,恐是来的路上被风吹来,眉宇间有些不耐,头上竟还是那枝金步摇,秦宁有些后悔了不该让她这么轻易的进屋,她应该让她在屋外多候一会。   苏悠抬头见安青和马雯都在微微有些诧异,竟有人还比她更早了的,不过还好都是些小角色,没有任何威胁了。那安青虽说受宠,可终究只是个美人,且底子不硬,除了一个在廷尉府当差的哥哥,就没了其他倚靠,成不了什么气候。至于那马雯,娘家虽硬,可不受宠,除了那次为了凌瑄去宣室殿大闹了外,这大半年她甚少见皇上会去寻她,据说当年皇上娶她也是被太后逼了的。这屋子也唯有这秦婕妤能够让自己有些忌惮,一来与皇上有这么多年的情分,二来又有三皇子,且不知这半年的失宠到底是真是假,自己多少还应小心应付着。   摸了摸肚子,想着自己这大半年虽圣恩荣宠,可这肚子竟然没半点消息,微微有些着急。皇后那已对自己步步紧逼,父亲跟姨夫又生了隔阂,多半是不会帮了自己的,若自己再不生个一儿半女的,皇上再变了心,那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可怎么熬。尤其是那皇后,据说这些日子,想着法给皇上引荐美女,那女人可真狠毒,知自己迷惑不了皇上,就想扶持自己的亲信来打压了她。她怎能让她如了意。眼下正要秦婕妤禁足期限到了,据说这秦婕妤向来与皇后不合,若这会能与她连了手,压制住皇后,那凭自己相貌,定能挽留住皇上的心,过个一年半载的还怕生不出个皇子来。想着盈盈欠了欠身子,“妹妹给几位姐姐请安了。”   “起吧”秦宁赐了坐,见她扶着小腹,眸里微微有些诧异,难道有了,想着心里有一丝恼怒。安青起身,向着苏悠欠了欠身子,“臣妾给苏婕妤请安了。”瞥见秦宁皱着眉头,盯着苏悠抚着小腹的手,明了她在在意什么。入座时,冲着她摇了摇头。   马雯冷冷在一旁握着暖炉暖着手,这苏悠虽狠厉却还入不了自己的眼,再厉害也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她今儿个来是来候着皇后的,可不会跟这种没见识的小丫头一般见识。   秦宁望见了安青对她的示意,微微宽了心,见那苏悠脸色有些暗淡,不似半年前的那般容光焕发,心下冷笑,正欲开口说话,却被一阵朗笑声打断,“哟,妹妹这可真热闹啊。”   是皇后。 ☆、150   “妹妹这可真热闹啊。”皇后推门而进,红色的绸缎绣着金丝的凤凰,腰下系着绣花棉裙,身上还披着一件猩红色的斗篷,与门外白茫茫的一片交相映着,刺得人晃了眼。贴身的丫鬟替她脱去了斗篷,露出了盘旋着的盘恒髻,簪上是赤金的凤凰,眸子上点缀着名贵的红宝石,真个人珠光宝气的,很是耀人。   秦宁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今儿个像是来示威的。   安青起身盈盈行礼,苏悠忙跟着起身,她尙还没那个胆跟那两人似地稳坐着不动。   “哟,您今儿怎么有空到这来。”开口的是马雯,半笑着,斜睨着她,眼里有些不屑。   皇后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冲着秦宁笑了笑道,“好久没见着婕妤妹妹了,今儿来看看你。”心下愤恨,这个马雯每次都对自己这么无礼,总有一天她要狠狠的将她踩在底下,不只是她,还有秦宁,苏悠,连带着这个古怪的安青,总有一天她要让她们生不如死。   苏悠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她绝对是故意的,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想到自个头上还插着那枝招摇金步摇。心下有些后悔,今儿太大意了,不应该用这簪。   秦宁听出了她话里故意露出的破绽,这皇后果然沉不住气啊,淡笑着请她入座,又吩咐兰心上了茶,对她故意露出的破绽似充耳未闻。   皇后看着秦宁不接话,心下纳闷,怎么关傻了,自个讲的这么明她竟然不生气,微微有些诧异,难道她想隔岸观火。可是那金步摇还在苏悠头上,依自己对秦宁的了解,她虽不争,但不像是能咽得下这口气的人。   马雯扫了众人一眼,轻笑她这妹妹还真沉得住气。罢了罢了,这出头的事,还是她来做了吧,斜着身子靠在软榻上,抬了杏眸,噗嗤一笑,问,“皇后这婕妤妹妹说的是谁啊,这屋里可有两个婕妤呢。”   苏悠惨白了脸色,秦宁隐隐扬了嘴角,安青叹息狐狸啊狐狸,这两口子都是狐狸。   皇后按捺不住欢喜,掩了嘴笑着说,“瞧本宫这记性,总记得这秦婕妤是咱大凌朝的独一无二,竟忘了这宫里已经多了一个苏婕妤。”说着竟又转了头,故意冲着苏悠问道,“是不是啊,妹妹。”   苏悠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眼睛都盯着自己,不自在的很。望见皇后得意的神情气的微微发抖,片刻后,计上心头,干笑了笑,闪着眸子反问皇后,“娘娘这话说的,臣妾这半年每日晨昏定省的,日日与您见面,您哪会忘了臣妾。倒是秦姐姐,您半年未见她了,该不是把秦姐姐给忘了吧。”   咯咯咯,马雯听了笑出了声,不过也未言语。秦宁挑了挑眉,也未出声。   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狠狠的瞪了苏悠一眼,转头笑着对秦宁说道,“哪会啊,本宫多次为妹妹向皇上求了情。只是本宫人微言轻的又不得皇上宠爱,妹妹不会怪罪了本宫吧。”   秦宁端着暖炉兴致怏怏的摇了摇头。   皇后见她冷着脸,恐她真信了苏悠的话,那今日自己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沉顿片刻,轻抿了口茶,幽幽说道,“本来也是,又不是多大的事,苏妹妹要这般兴师动众闹到太后那去,惹怒了皇上,这才惹的皇上没个轻重的罚了妹妹。”边说边看着苏悠越来越凝重的脸色,又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嗔怪道,“哟,瞧本宫这嘴竟然妄议了皇上,这年纪大了愈发的没个遮拦了,把这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身子转向苏悠,凑过了去,故意讨饶道,“苏妹妹可别到皇上面前告了本宫的状啊。”   苏悠被她气得微微发抖,深呼了口气,咬牙切齿道,“哪会啊,说道那日臣妾也是万分懊恼。臣妾那会才进了宫第二天,也不知个轻重,只由着娘娘将臣妾拉到了太后那去。”抱歉的望着秦宁,冲着她腼腆的笑了笑。   皇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竟然把这话给说出来了,那也怪不得自己了,冷着脸怪罪道,“妹妹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可不能在这挑拨了本宫与秦妹妹的关系。”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歇了口气,继续对着苏悠说道,“本来那日之事,也是妹妹你不在理,抢了秦妹妹的心头之好不说,还把瑄儿牵扯了进来,惹得皇上与瑄儿父子生了隔阂。”她不信听了这句话,秦宁会不气,若不在意金步摇,还能不在意她那宝贝儿子。   苏悠果然惨白了脸色,这宫里女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哪个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能与父皇亲近了,尤其凌瑄还是个皇子。苏悠望着秦宁愈来愈冷的脸色,再也坐不住了,嗔的一声站了起来,对着皇后吼道,“你说什么。”   “够了,这是关雎宫。”马雯望着秦宁愈发蹙紧的眉,知她早就不耐烦了,这会听这两个聒噪的女人竟说到了瑄儿头上,忍不住的呵出声。   吵得正投入的两人,被她吓了一跳,忙各自缓了脸色,这欲争着与秦宁讨饶。却见秦宁摆了摆头,终于开口说了话,“我有些累了,想歇息了,这关雎宫也冷得很,就不留二位了。”   很明显的逐客令,那两人虽然不服,但也无法,终究是自己不对,先在她这吵了的。苏悠冷冷瞥了秦宁一眼,不过是个失了宠的女人,有什么资本还给她摆脸色,她本亦只不过想借她之手打压了皇后,既然她这么不识抬举,不用也罢。欠了欠身子,转身就离开。   皇后见她走了,也觉着无趣,甩了甩手就离开了。   待那两人走了,马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撑着头,闪了闪眸子说,“那苏婕妤好似很不服啊。”   秦宁听了轻笑了下,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心不在焉的说着,“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也不过如此。” ☆、151   马雯听了,望了望了她,想说什么,终还是没有开口,心下微微叹息,摇了摇头道,“无趣,还准备看好戏的,没想着没几分钟就被你敢走了。我要回去了,你俩聊着吧。改日要出宫的时候,带上我一起,好久没见着淑儿了。”   秦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好似是你先忍不住打断的吧,这性子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含笑着任着她离开。   “真精彩。”安青待马雯离开后,才出了声感慨道。   秦宁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也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是。”安青丝毫没有羞愧之意,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挪了位置,坐在她边上,歪着头望着她,问“我怎么听着感觉马昭仪要打瑄儿的主意。”   “你丫头,这话说得。”秦宁戳了戳她的脑袋埋汰她道,望着掩着的门,感慨道,“都是这个命,谁会不为自己着想。”   安青明了她说的她们这些世家女子,亦跟着感伤了起来,是啊,都是这个命,谁不希望自己娘家风风光光的。望见她脸上挂着丝丝的担忧,宽慰道,“她也是疼极了若兮小姐的,与她说来了,也就不那么执着了。”   秦宁淡淡笑了笑,心下有些担忧,她不执着,并不代表别人不执着啊。她那嫂子这会盯上瑄儿太过蹊跷,瑄儿是陈家眼中钉,陈家怎会由着她与瑄儿连了亲。那女子很是个狠厉之人,拿不成还想违背了她哥哥的意思,可是她自幼又与太后亲近,断然不会与太后有了冲突。微微揉着有些发胀的头,实在想不通。   安青见状,忙摇了摇她的手,“别想了,瑄皇子早就认定了若兮小姐,怕是谁打主意也没用了。”   秦宁听了终于笑开了颜,这两个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处着处着就处出了感情,见那样子还真认定了彼此,尤其是瑄儿,竟然半哄半骗的让若兮收下了那金步摇。想着那日的情形就好笑,细数着又快一年了。开年凌瑄就九岁了,朝堂之上也有大臣在催促了凌烨立太子了。眼下凌烨膝下就两个皇子,不是瑄儿就是凌玮。凌玮这个孩子自己也是着实疼了的,只是薛家太过跋扈,若让他上了位,必定也是被那舅舅和陈家把持着得,纵然他有心,以他之力也护不得瑄儿和若兮的周全。况且凌烨于传位之事太过执着,早已言明那位置他是留给瑄儿的。那时候只怕又免不了又要有一番血腥。长嘘一口气,生于皇家,除了至上的荣耀之外,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她只求那几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这一代的纠纷就在他们手里了断了吧。   安青知她发愁,也不多说,静静的陪在一旁,直到兰心进来问了是否要用午膳,才反应了过来,已经过了一上午了。   “瑄儿没回来。”秦宁望了望时辰,这会早该下课了啊。   “丞相和廷尉被皇上留下了,陪着在宣室殿用膳了。”   秦宁了然,这会沈易和岳恪在宣室殿怕是有重要事吧,点了点头,吩咐她宣了膳。   安青自然陪着她在关雎宫用了膳,又问,“您这几日要出宫么。”   “恩。”秦宁边用膳,边点了点头,“年节的时候要去趟丞相府,这几日要去趟皇陵。”   “皇陵?”安青有些诧异,年关的时候去皇陵干嘛。   秦宁寂寥的笑了笑,“被关了半年,舅父的周年的时候,也未去看了他,怕是要怪我了吧。”说着有些哽咽。   安青知提起了她的伤心事,“林相在天有灵亦是明了的,那日瑄皇子去了,他知您有心就好。”   秦宁知她宽慰自己,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午后小憩了会,晃眼又过了一下午。   晚膳是一家三口一起用的。期间凌瑄没少给皇帝脸色看。皇帝也由着他,今儿难得一家人一起用膳,看着宁儿心情也不错,他不跟这臭小子一般见识。只是晚膳过后,翻了脸。   “你多了,过年就九岁了,还要跟你娘一起睡了。”皇帝臭着脸冲着凌瑄嚷嚷着,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竟然说今儿要宁儿陪他一起睡。   凌瑄不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抱着娘,撒娇道,“娘啊,我好久没见着您了。这大半年了,我有好多话要跟您讲,今儿让我跟您一起歇息了吧。”   秦宁有些哭笑不得,望着眼前气得发毛的皇帝,和怀里故意撒娇的儿子完全没辙。   皇帝听了大为恼火,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有什么话明儿不能说,非得今天晚上说。”   “明儿要说明儿的话。”凌瑄回头冲了嚷了一句,立马在抱住秦宁,“娘,我今儿就要陪您睡。”嘴上撒着娇,嘴角却隐隐噙着坏笑,哼,谁让你前几日不让我见我娘,我今儿就要坏你的好事。   皇帝大火,这大半年的他匆匆来匆匆去,搞得跟做贼一样,他不知有多恼火,好不容易今儿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宁儿守在一起,却没想着被这臭小子捣了乱。吼了声,“不准。”伸了手就要拉开腻歪在秦宁怀里的凌瑄。还没碰到,却听他大叫了起来。   “娘,救命,父皇又要打我。”凌瑄哪能让他如了意,死死的抱着秦宁乱喊道。   皇帝抓狂,不住的踱步着,“你乱喊什么,什么叫我又要打你,我几时打你了。”   秦宁瞪了他一眼,吼什么吼,干嘛跟儿子这么凶了。   凌瑄埋在秦宁怀中,闷闷的说道,“娘啊,这些日子父皇整日对我大呼小叫的,从来不陪我,每日跟那苏悠厮混在一起。”说着竟有些哽咽之声,“他就把我扔在雯姨那,不管我,也不让我来见您。”   “你胡说什么。”皇帝见秦宁越来越冷的脸色,他恨不得一把将凌瑄扔出去。   “你嚷什么嚷”秦宁终于出了声,杏眸瞪了皇帝,搂着瑄儿道,“瑄儿娘今晚陪你,让他去找他的苏婕妤吧。” ☆、152   翌日上午宫里便传出了皇上与秦婕妤大吵,愤然离关雎宫的事。秦宁听了有丝愕然,没想着昨儿瑄儿一闹反而歪打正着了,这样也好,也省的她再烦心怎么面对苏悠和皇后没完没了的纠缠。坐在屋内,望着窗外皑皑白雪,渐渐陷入沉思。   恍惚间落入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细吻,熟悉的安心。含着浅浅的满足感,柔声问,“怎么这会来了。”   回以她淡淡的轻笑,拥紧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低哑着声音,“想你了。”   一瞬间浓浓的幸福环绕着两人,在深冬的某个午后,相拥着两人,静静的望着窗外絮絮的白雪,岁月静好。   这个冬天过的很温馨,整日闭门不出,也没了她人的叨扰,安青会时常陪在身边,偶尔马雯也会拉着凌瑶过了来,望着这俏皮丫头,有点想念淑儿和若兮了。   选了日子,一家三口去了趟皇陵,絮絮叨叨的跟哥哥和舅父讲了许多。回来的路上拉着瑄儿被凌烨拥在怀里,突然就发现,有他俩陪着,这世上她还有什么需要担忧的呢。   岁末宫宴上她依旧不参加,任着宫中之人胡乱猜测着秦婕妤大势已去或是秦婕妤恃宠而骄。她自岿然不动,安静的守着凌瑄,守着关雎宫,守着身边这个深爱的男人。   年初照例去了丞相府,望见了那个想念了半年的可人儿,眸里隐隐含了泪,竟被那父子俩笑话了番。拉着林淑回房细细诉说了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各自感慨着又过了一年。   只是她这般悠闲安心,有人却越来越坐不住了。   苏悠隐隐觉得不安,自从秦宁禁足结束之后,皇上竟一日都未来自己这里,可那秦宁也未有复宠之迹,怎么就突然对自己冷淡了,还有江西父亲那已有大半个月不曾有消息传来了。这些事日日绕在她心中,整日心神不宁的。再加上皇后这几日看自己的眼神,竟满含着得意,她有什么好得意,只是需有一张后位而已。   这样隐隐约约的不安终于在三个月后被证实了,江西传来消息,如晴天霹雳。庐陵王小王爷私制龙袍,意图谋反。尚不等她思索了对策,又传来消息,豫章郡县文书揭发江西疫情蔓延是因庐陵王与豫章郡守合谋隐瞒不报,恶意扩散病情。皇上震怒,派大将军马冽出兵江西,彻查此事。江西似只一夜之间,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惊恐终于爬上了她的脸颊。   李明传旨,派兵守住了悠楉宫,苏婕妤不得外出一步。苏悠嘶吼着想要见皇上一面,只是无人答她,昔日热闹的宫殿在这春夜竞变得如冬日般寒冷。   寂静的夜里,苏悠独自一人坐在地上抱着双膝,突然觉得有些冷想换了来人,却发现宫人们早就散尽。脚边是父亲拼死从江西放出的白鸽,已奄奄一息,是被她掐死的,手上紧握着的是带血的字条,只四个字,“完败,骗局。”是父亲的血迹。完败,是事已败露了吗?那骗局是指什么,拿到这一年来,所有的事情都是骗局。从莫名出现在江西的孙荣立开始,与表哥反目,进宫献舞,受封,荣宠。。。难道这一切都是骗局。紧闭着眼睛,任泪肆虐,她不信。   直到清晨宫人送来白绫,“皇上让奴婢来送婕妤一程”。恍惚见她听见了自己的笑声,怎么这么凄惨,怎么这般渗人。他都不问自己,什么也不问,就让自己自行了断,是他早已就断定了她是同谋,还是他压根就不想听自己解释了。她不信,她不信,她苏悠一生荣耀,终会有显贵之命,怎会这般惨淡的收场,自缢?她不服,她不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输给谁。皇后?不是,她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秦宁?也不是,她只一句话,便夺了她的金步摇。呵呵,惨笑一声,或许她是输给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   甩手打翻了白绫,狠厉望着宫人,疯狂的嘶喊着,咆哮着,她要见皇上,她要亲口问问那个俊雅的男子,那般深入骨髓的宠爱,那般炙热的**难道都是假的。她不信,那些缠绵的日夜怎么会是假的,那么含情的眼神怎么会是假的。   宫人似被她狠厉的眼神吓着了,派了人去向皇上请旨。苏悠见她们去了以为有了希望,只要皇上来了,她就能说动他,只要她能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只是这希望在望见来人的时候熄灭了。竟是那个不起眼的安美人,她来干什么。   安青推门而进,见苏悠跌坐地上,披头散发的,哪有昔日的光彩,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原来不是爱的,是死是活,他都不会多看一眼。欠了欠身子,“苏婕妤还有何吩咐。”   苏悠望着她竟还冲着自己行礼,有些诧异,是讥笑吗,冷笑着,哼道,“你是谁,本宫要见皇上。”   安青淡笑着再聪慧的女人碰上爱情,亦会变得迟钝。不在意她的冷眼和讥讽,哪能和将死之人去计较了,笑了笑说,“皇上这会没空,让我来送您一程,您还是安心上路吧。”   “你得意什么,你不过是跟在秦宁跟前一条狗而已,她都失势了,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望着她脸上的淡然,苏悠不服,恶狠狠的诅咒道。   “失势?”安青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般反问,“何以见得秦婕妤失势了,就凭你头上的那枝金步摇。”   苏悠睁大了眼睛望着她,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吗?秦宁被禁足了整整六个月,真真切切的关在关雎宫里那还有假。却又见安青轻蔑一笑,“你就这么认定你头上的金步摇是真的。你就这么认定秦婕妤这半年是真的被禁足了。。。” ☆、153   “够了”,苏悠嘶吼道,她不忍在听下去,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个闹剧,原来他的宠爱都是假的,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禁足,不过是他在保护了秦宁,他怕是了解自己的吧,所以这么担心自己会伤害秦宁。伸了手摘下头上的金步摇,泪再也止不住,原来这大半年,自己整日插在头顶的炫耀就是个讽刺。难怪秦宁会轻易的取下这枝簪子,“秦婕妤,秦婕妤。”低声不断默念着,望着飘落在地上白绫,惨淡一笑。   安青望着她脸上死寂的惨白,坐在地上望着簪子,低念着秦婕妤,似有些痴傻,心里没有一丝高兴,反而觉得她可怜,她对皇上是付出了真心的吧,这般狠毒的人也会有真心,只是她的真心付错了人。转身出了屋,吩咐门外的侍卫,“送苏婕妤上路。”   话未说完,屋内传来砰的一声,侍卫急忙进屋查看,安青已猜得出,默默闭上眼睛,不待侍卫答复,离开。回宣室殿复命。   只一刻消息便传满了整个后宫,苏婕妤畏罪自净。众人唏嘘,一夜之间那个正是得宠的苏婕妤顷刻间变成了皑皑白骨。   江西,豫章郡手苏灿满门抄斩,庐陵小王爷赐自净,庐陵王年事已高,皇上念其旧情,将庐陵王及其家眷贬为庶民,削国姓。   半月后,马冽回朝,派人送来了孙荣立的书信。   正巧若兮跟着瑄儿来了关雎宫,凌瑄见秦宁握着半日不语,有些担忧,问,“孙师傅何时回来。”   秦宁抬头收起书信淡笑下,“你孙师傅怕是不回来了。”   若兮惊,忙问,“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   秦宁将信递给了凌瑄,示意她安心,“他负了一位姑娘,要留在江西了求他原谅了。”   凌瑄细细读了一遍,了然,将信递给秦宁,拉着尚不是很解的若兮出去了。   秦宁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书信,轻声叹息,情这一字,太过伤人。   宫里有恢复了宁静,只是朝堂之上顷刻见又是风云变化。   这小半年岳恪将廷尉司全权扔给了安明,而他下了一趟江南,当然是为了漕运。   五月刘御史已知大势已去,上奏请辞,皇上应许。   任命廷尉岳恪为御史大夫,安明为廷尉大臣。两道提升令,惊得朝堂恍然大悟,谁说秦婕妤失势,原来不过一场戏。那岳恪是林丞相的门生,而那个莫名奇妙的安明据说是林丞相走前特意从岭南找回来的。三公中竟有两公是林家人,还有那遍地的门生,林家之势自林丞相走后又重新回到了顶峰。   升迁之事自然大喜,丞相府内为岳恪和安明摆了场喜宴。三家人都聚齐了,皇帝带着秦宁和凌瑄也去了。   “恭喜拉。”秦宁冲着岳恪盈盈欠了个身子,俏皮道,“御史大夫。” ☆、154   “你这丫头愈发的调皮了。”岳恪见秦宁笑盈盈的弯着眉,心叹总算雨过天晴了,大喇喇的拍了拍她的头,笑呵呵的说,“还揶揄起我来了。”   “我哪敢啊。”秦宁笑着眨了眨眼睛,说道,“以后我还得仰仗着岳御史的啊。”说着故意微微屈了膝,向他欠了欠身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岳恪岂会饶她,摸了摸脑袋,点头说道,“那是,那是,下次你要再跟皇上闹了,皇上要罚你,你就来找我,我肯定给你求情。”   皇帝听了朗声大笑,顺势将秦宁搂在怀里。秦宁大臊,瞪了岳恪一眼,瞥见岳夫人进了屋,扯了嗓子喊道,“嫂子,岳恪再说您的不是。”   “你乱说什么。”岳恪大急,一改刚刚的意气风发,上前扶着夫人,细语的说,“那丫头乱说,你别听她的。”   “是吗?”岳夫人斜睨着眼,瞥了他一眼。   岳恪忙点头,瞪了一眼秦宁,一脸讨饶的对着夫人道,“那丫头就调皮,你又不是不知道。”   众人见他一眼谄媚样,皆哈哈大笑。岳恪是出了名的惧内。岳夫人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小辣椒,泼辣的很。加上岳恪也是个暴脾气,年轻时两人没少闹,那会大家都以为他俩成不了,可没想着没过多久这两人便定了下来。岳恪一改往日的爆脾气,对着岳夫人温柔的很,成亲之后,更被这岳夫人收拾服服帖帖的。后来有了岳阳和岳婉兄妹,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很是温馨。   林淑笑着打了圆场,拉着岳夫人道,“宁姐姐在跟哥哥置气呢,您可别当了真。”   岳夫人仰着下巴冲着岳恪冷哼道,“料你也不改。”   “那是,那是。”岳恪连连点头,笑呵呵冲着林淑道,“还是淑儿好啊,不像那丫头。”说着狠狠瞪了秦宁一眼。   秦宁冷哼了不理她,转身抱过魏凝手里的孩子,“让我看看,好漂亮的孩子,这眼睛跟他娘一样啊。起名了吗?”   魏凝惶恐忙要行礼,被秦宁拦着,“好了,自己人没这么多虚礼的。”   “取了,叫安孺。”安明望着眼前这个女子,有瞬间的失神,见秦宁抬头望他,忙闪过眼里的不自在,沉声答道。好久没见着她了,两年了,岁月似乎从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还是那样的明艳照人,见她很好,他也安了心。天知道当他听到她被禁足时的疯狂,即使知道这是计谋,也可不安心。这两年,思念疯了一样在心中蔓延,他想尽办法想再见她一面,可终无果。或者说是他不敢去见,见着了又能怎样,她是高高在上的帝妻,有疼她的皇上和爱她的儿子,而自己只与她有一面之缘,她是否记得自己都不知。心中苦笑,这份禁忌的爱就埋在自己的心底吧。这会自己功成名就,又有了自己的妻儿,该把心收回来了。憋了见一眼边上安静的魏凝,却见她直直的盯着自己,眼里划过一丝慌乱,她看出什么了吗。这个妻子平时安静的很,恪守本分,照顾老父,操持家业,无怨无悔。可他知道她的敏慧,什么都明了,却什么都不说,心下有些慌乱,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让我抱抱,让我抱抱。”若兮跑进了屋子,在秦宁边上跳着,伸手了手要抱孩子。   林淑不依,拍了她的手,唬她,“可不能给你抱了,冒冒失失的摔了怎么办。”   秦宁将孩子还给魏凝,望着若兮满头大汗的,轻轻给她擦了汗,“去哪疯了。”又见凌瑄没跟着她,有些奇怪,“瑄哥哥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在外面呢,我来喝水的”说着跑了桌边咕噜咕噜了喝了杯水,又跑了出去,林淑望着有些哭笑不得。   “去屋里坐坐吧,晚膳还有一会”王琴进来,招呼着几个妇人进了内屋。   林淑挽着秦宁在长廊上慢慢走着,“我有担心若兮。”   “怎么拉。”秦宁见她蹙着眉柔声问道。   “前些日子,有个算命的路过府,我请他为若兮算了一卦,他说若兮命却有劫,尤其感情之事颇为坎坷。”   “感情?”秦宁不解的问,见她担忧着点了点头,笑着宽慰道,“她跟瑄儿这么好,从小就在一起,你还怕瑄儿欺负了她不成。”扶着她有些瘦弱的身子,带着些埋怨,“你呀就是喜欢多想,江湖术士之言,岂可亲信了。你还不放心瑄儿,还不放心了我。”   林淑听她这么说了,摇了摇头,“这哪会啊。可我怕。。。”   “怕什么?”秦宁拉住了她,在院中随处找个地方坐下,“怕她长大之后,最终不是跟了瑄儿。”见她欲言又止,也心知这会孩子都还小,往后这么些年变数太多,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其实她也担心,马雯那天的话以让她心底惊了心。若连马雯都起了这个心,那他人也都做了打算吧,毕竟凌瑄身份显贵,帝妻太诱人了。   林淑望着她不出声,怕她多想了,道“我不担心瑄儿,只是你亦知道,他俩都太扎眼了。”   秦宁淡淡一笑,是啊,太过尊重,太扎眼了,林家的独苗,拥有了她,就拥有了半个王朝的势力,难免会有人起了歹意。拉着她轻声宽慰道,“都还小呢,现在多操心了也没用啊,不如放宽心,随其自然。”   “可是。”林淑皱着眉,脸上挂满担心,半响才开口道,“可是那人还说了府里今年会有灾。”   “哪个道士竟敢这么胡言乱语”秦宁听了沉声喝道,“沈易知不知道,竟由着他乱说吗。”   林淑忙拉着她,“我在门外遇到的,不曾请进家门。你别生气啊。”   “我怎么能不生气,你也是怎听了这颠人胡言乱语。”秦宁怪罪道,“还说了什么。”   林淑摇头,低着头怔怔的望着地上道,“就说了这句就走了。”   秦宁望着她寥寂的样子,有些着急,就怕她胡思乱想了,“你别听他疯言疯语的,府里能有什么事。”   “我就是有点担心,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   “你要真担心,寻一天去庙里拜拜,求个安心。术士之言可不能信。”秦宁望着紧锁着眉头,亦无奈,只能这般劝慰着他。   “也好,那我寻一日带若兮去一趟无尘师太那。”   秦宁点了点头,无尘师太与林丞相是旧识,幼时她俩在她庵里住过一段时间。去那让师太开解开解她也好。   晚膳时候,若兮仍拉着凌瑄不依不饶的求道,“我也要去上林苑。”   “都跟你说了,上林苑里面没有女孩子。”若琦瞪了她,拉她老实坐好。   “去,小老头闭嘴”若兮不满的哼了他,继续挂着凌瑄身上,晃着他道,“我求你了。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   “不是有若涵吗。”凌瑄对她的耍赖颇为无奈,今儿不知怎么了,心血来潮的想去上林苑上课了。   “若涵整日跟小初在一起,她不理我”若兮仍不停的晃着他的胳膊。   “哪有是你自己不跟我们玩”若涵听了嘟嘴不依的道。岳婉轻轻拍了她,低声道,“不要理她,她会这会赖着呢。”   若兮听了不满的瞪了她俩一眼,下巴磕在凌瑄肩膀上,继续眼巴巴着望着他。   凌瑄无奈,拉着她的小手道,“我说的不算。”   岳阳拍了拍脑袋,得,这会开始让步了,那以后上林苑的日子可要热闹了。她要开了个先河,那那般老不死的还不各个把女儿送进上林苑啊。“嗯哼”岳阳见凌瑄基本答应,不由得咳嗽一声出声制止,“兮儿啊,上林苑自古就没有女孩,你要进去了,开了先河,以后会很麻烦的。”   “麻烦什么?你也闭嘴。”若兮见他也不同意,恼怒得瞪他,转头嘟嘴对着凌瑄,不依不饶的说,“你去跟皇姨夫讲。你跟他讲了,他肯定依你。”   岳阳耸了耸肩她要不听无所谓,反正他也是讲给凌瑄听的。   不料,凌瑄望着她眨巴的眼睛,满是渴望,实不忍拒绝她,为难的道,“我试试。”   岳阳心里低骂,果然遇上沈若兮,他什么原则也没有了。   若兮听了,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抱了抱他,“还是瑄哥哥最好。”望着对面的岳阳在连翻白眼,执起碗里的鸡腿扔了过去,怒骂道,“岳阳,你有意见。”   岳阳一把接住,理了理有些微乱的衣服,拉着边上的若琦,学着若兮的声音,怪声怪气道,“你有瑄哥哥,我哪敢啊。”惹的众孩子哈哈大笑。   若兮大怒,正要跑过去打了他,却被凌瑄拉着,“好了,先吃饭,别理他。”依言坐下,狠狠瞪了岳阳一样,心中徘腹道,哼,以后进了上林苑,我有的是机会找你茬。   秦宁从主桌上望来,见他俩腻歪在一起,拉了拉边上的林淑。林淑看了,知她在让自己宽心,与她相视一笑,也渐渐放了心,有凌瑄守着,又有若琦和岳阳的保驾护航,若兮,她会一切安好的。   晚膳在阵阵笑声中结束。皇帝搂着秦宁与众人告别。岳阳和安明也坐上马车各回各家。   安府的马车在半路停了下来。安明不解的望着魏凝,“怎么了,哪不舒服。”   魏凝摇了摇头,将孩子交给奶娘,拉着安明道,“相公,陪我下来走走吧。”   安明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知她今日怕是有话要说,抱着她下了马车,吩咐马夫道,“你们先回去。”   望着远去的马车,魏凝执起了安明的手,一步一步往家走去。   安明望着她握紧自己手的手,有瞬间的失神,她从未这么主动过,今儿个是怎么了,想起在丞相府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心下有些不安,难道她看出了什么。只是她这般聪慧的女子,即使看出了什么,也应该是不会挑明的啊。   “相公在想什么。”魏凝拉着他似不经意的问道。   “没有”安明摇了摇头,偏头望着她有些探究的问,“今儿怎么了,这么想着要走回去了。”   “想与你走走啊。”魏凝不假思索的回答,沉顿一下,又说,“而且想跟您一直走下去。”   安明承认那一瞬间他很震撼,有一个女子跟他了要跟他一起走下去。虽然那个女子已是他的妻子,可那种震撼是无法言语,就感觉以后的日子无论再苦再难,总不会再是自己一个人了,仿佛人生从此有了依靠。有些激动,紧紧握着他的手。   “我今儿才发现皇上好爱秦婕妤啊”魏凝感受到了他微微有些颤抖的手,不等他说话,拉着他在月下漫步,边走边说,“以前只听别人讲,今儿亲眼见到了,果真如传言一样,而且更甚。”   安明一直不语,听着她在碎碎念,他不知她究竟要讲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她已经察觉道了什么。   “还有瑄皇子。。。”   “你想说什么。”安明拉住了她,终于出声道。   魏凝望着他,伸了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字一句道,“我想跟你说每个人都有属于每个人的幸福,皇上和瑄皇子是秦婕妤的幸福,而我和孺儿才是你的幸福。”   安明闭了闭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成亲半年多,有一次我去你书房,望见桌上还没燃尽的写满秦宁的纸。”   安明愣住,成亲半年多?这么上时间,“你为什么不问?”   魏凝笑了笑,“秦婕妤这样美好的女子,想必爱慕的人会很多。”   安明望着她弯着的眼睛,心下一沉,冷声道,“你不在乎?”   魏凝望着他凝注的脸,盯着他的双眸正色道,“在乎,我很在乎,我发疯一样的嫉妒。”   安明的嘴角微微有些扬起,心下软软的,轻搂她入怀,“那你为什么不问。” ☆、155   “我问了又会如何。”魏凝轻轻靠在他怀里,泪慢慢滑落,低喃道,“还不如什么也不说,或许有一天你会望见我的好。”   安明轻搂着她低泣的身子,轻拍着她,脸上划过一丝笑意,拉开了她,提她拭干眼泪,柔着声问,“那今儿怎么又问了。”   魏凝眨着含着泪的眼睛,直视着他,“我望见了你眼中的释然。我想你想通了,放下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可以成为你生命中第二个秦宁。”   “第二个秦宁。”安明默念了她的话,心下有些动容,这个女子的好,他不是没有看见,她说的对,今儿自己已经释然了,已经放下了。轻啄了她的眼睛,拥她入怀,在她耳边低诉道,“不会,你永远不会是我第二个秦宁。你是我唯一的魏凝。”   魏凝愣住,半响才回过神,反手抱紧了他,泪再也止不住,哭泣着唤着,“相公。”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安明脸上挂着笑,不住的轻拍着她,低声安慰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那个在上的神祗已有了属于她的幸福,自己于她不过是辅助她儿子成就大业的一个助手,或者只是匆匆的一个路人,他的爱不该这么卑微,这般低贱的爱也配不上她。罢了,罢了,本就没有任何期待,又何苦辜负了另一个女子。若真爱她,就这般远远的望着她幸福就好,他也该有他的幸福。。。   马府。   “夫人。”小玉匆匆进屋,随手关了房门,走到陈菲边上,“王爷送来家信。”   “哥哥?”陈菲有些诧异,怎么突然会送信来,接过书信,细细看了。   小玉望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隐隐有了不安,问,“夫人,出了什么事了?”   陈菲重重的拍了桌子,冷着脸道,“哥哥竟然让我离间将军与林家的关系。”   “离间?”小玉大惊,这怎么可能,将军是在林府长大的,即使是前几年林丞相与他疏远了,也不曾忘怀林家的那份恩情。怎么可能会离间的了,不解的问,“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陈菲满脸不屑的冷哼道,“还不是那般没用的东西,岳恪做了御史,庐陵王又倒了,这会京城一大半都在林家手里了。哥哥急了,想着要连着将军打压林家。”   “将军怎么会肯呢?”小玉一口笃定将军是不会反林家的,“王爷这不是为难您吗?”   “怎么说不是呢。”陈菲紧锁着眉,这事提都不能提,提了那这么些年自己的辛苦都白费了。但不提,陈家这会真的危难了,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家倒了啊。握着手中的书信,叹息道,“哥哥也真狠,这事如果讲了出去,只怕不是林家饶不了将军,将军怕是再无颜面在朝中呆下去了。”   小玉大惊,怎会如此,“究竟何事,竟能。。。”望见她冷得颜色,又不敢再多问。   “若将此事散播出去,将军以后将不得不依附了陈家。”陈菲望着那封书信,冷声说道,她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如果有了马冽的辅助,那陈家回京就为期不远了,只是那样一来马冽从此会众叛亲离,就马雯一人这辈子怕是不会再原谅了他。心下有些不舍,但最主要的是,如果马冽依靠了陈家,那将来太子必定会是凌玮,那将来后位就是陈晓的了。那她岂不是为她人做了嫁衣。不能,绝对不能,后位是马妍的,是她的妍儿的。   小玉有些惊心,又有些好奇,到底是何秘密竟然能让将军众叛亲离。   陈菲有些头疼的轻拧着眉心,此事太为难了,容她想想,容她想象。她定不能毁了马冽,更不能让陈晓得了这个后位,她必须为她的妍儿打算了,凌瑄,凌瑄,只有控制了凌瑄,她的妍儿才有希望,可秦宁偏偏中意那沈若兮。沈若兮?有了!陈菲想着眼中一亮,计上心头,似默念道,“哥哥只是想整垮林家,那能让唯一的一个姓林的人消失了,那林家不就散了么,我又何苦要牺牲了将军的声誉。”   “夫人的意思是?”小玉听了惨白了颜色,唯一的一个姓林之人,但不是沈夫人么。   “哼。”陈菲满脸笑意,冷哼道,“她秦宁不是看不上我的妍儿吗。我让她心目中中意儿媳妇成了孤苦无依的弃儿。我看她还能不能看的上我的妍儿。”   小玉冷吸了一口气,她果然不会放过沈夫人。瞥了瞥她,试探着问,“夫人想怎么做。”   “选个时机,想这件事告诉了那林淑,凭林淑的身子和她跟秦远的感情,还有她对将军的信任,那她必死无疑。”陈菲抖着那张书信,满脸得意的道,想不到哥哥反而帮了自己一把,林淑,挂不得我,我也只是为了我的女儿。你已经抢了我的男人的心了,我不能再让你的女儿抢了我女儿的幸福。冷冷笑着,脸上划过一丝狠厉。   小玉看着惊了心。   “谁。”陈菲似听到门外有声响,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冷声呵道。   小玉听见忙推开门去查看,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人。进门冲着陈菲摇了摇头。   陈菲寻思着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复坐下,为她新心中的计谋筹划着。   门外院中不远的灌木丛中,马柔压着心口,咬着牙,尽量让自己不颤抖出声。望见小玉进了屋,等了好久,没听见有动静,才窜了头匆匆跑了出去。   马柔扶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天啊,竟然她听到了这个消息。林淑,是沈夫人吧,脑中回忆着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那个温柔淡漠的女子,那个跟娘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想着想着,眼中划过一丝淡漠,若不是她,娘不会被马冽看中,若不是她,娘不会整日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会这样,她该死。 ☆、156   六月,艳阳高照。若兮嘟了个嘴,冲着林淑埋怨道,“真不知,这么热的天,您要去庵里干嘛。”   若琦伸手轻弹了她翘着的嘴巴,笑着打趣她道,“平素里整日闹着要出去,今儿带你出来了,你反道埋怨起来了。”   若兮瞪他,捂着嘴倒在边上王琴怀里,委屈的道,“琴姨,哥哥打我。”   王琴正搂着若涵,未注意到他们,听了她说了,回头看见她捂着嘴,伸了手就要打了若琦,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能欺负妹妹。”   “娘,我哪有。”若琦不服的交唤道。   “就有,就有,琴姨你看,好痛。”若兮嘟了嘴巴,冲着王琴撒着娇。   “有啊,我都看到了,就是哥哥欺负姐姐”若涵收到了若兮的眼神,忙煽着风。   “你俩够了啊。”林淑见王琴又要打若琦,忙将若琦护着,瞪了若兮一眼,“别整日没大没小的,还带坏了妹妹。”   “哼”若兮见她护着若琦,嘟着嘴道在王琴怀里,冷哼道,“真不知谁是您亲身的。”   林淑气急,一时没了话。这女儿不是一般的厉害,时常能把自己气得不知该说了什么。   沈易见这娘俩又拌起了嘴,不由得笑出了声,直到林淑瞪了他,才敛了笑,装着严肃的样子,对着若兮道,“你娘和宁姨小时候就被你外公送来这庵里住了一年多,若你俩再不听话,整日捣乱的,我就将你俩送到这庵里来。”   “真的吗”若兮一听来了兴致,蹦到沈易怀里,眨着眼好奇的问,“我娘小时候是不是也很调皮,不然的话,外公怎么会把她送到庵里去。”   “没你调皮”林淑见她一脸的兴奋,很是无语,冷声道,“我看这办法好,改明儿我就将你送过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林淑心里已有了这个意思,若能让她来着清修个一年半载也能划了她身上劫数。   若兮望着她沉思的脸,大惊,哭丧着脸道,“您不会是说真的吧。”见她点了点头,睁大了眼睛,狠狠的瞪她,回头拍着沈易怀中,哭唤道,“爹,我不去了,我不去了。我要回府,我要回府。”   沈易见她吓着了,旁轻哄着她,“好了,好了,爹哪省的啊,我的宝贝女儿一天见不着,我就想的紧,哪会省的你受了这苦啊。不哭,不哭,别听你娘瞎说,爹不依。”轻哄着,轻柔的擦了她脸上的泪珠,埋怨林淑道,“你吓她做什么。”   林淑本想说了,她不是吓她,只是见沈易这般省不得,也放下了这心思。若兮是他夫妇俩得命根子,尤其是沈易平素宠的不得了,说不得,骂不得,要真让他离开女儿这么久,他定不会依的。罢了吧,心下叹息,只是这劫数之事可该如何是好。   马车停在庵前,无尘师太亲自相迎。   “师太”林淑拉着若兮给师太行了礼,身后众人亦跟着。   “淑儿”师太扶起林淑,细细的打量着她。不知为何,若兮竟在她的眼中望见一丝担忧。只是小孩的心思很容易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过去,望见池塘的莲花,拉着若涵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   听着无尘师太讲了些禅经,用过斋饭。林淑带着若兮跟着无尘师太进了庵房。沈易不便进去和王琴带着若琦和若涵在门外玩耍。   若兮进屋,被屋里正坐着研读经书的女孩的身影吸引了过去,穿着小尼的衣服,却未剃度,而且是她。笑着跑了过去,拉着她,惊喜的道,“你是。。。”   “她是我新收的弟子,叫夏莲。”无尘师太出声打断了她,又冲着那女孩道,“夏莲,见过沈夫人,若兮小姐。”   女孩悠悠欠了欠身子道,“夏莲见过沈夫人,见过若兮小姐。”   “夏莲?”若兮惊奇,瞬间又明了,望着眼前的女孩,弯着眼笑着道,“很好听的名字啊。”   林淑不知她何事,唤了她,“别捣乱,过来。”   若兮嘟了嘴,冲着夏莲笑了笑,走到娘跟前。   夏莲见她们入座,上了茶水,安静的站在师太身边。   林淑搂着若兮不安的问无尘,“前些日子家里去了疯人,说这孩子有劫,今后的路不是很顺,我有些担忧,跟宁姐姐商量了,想让您为她看看。”   无尘师太细细打量了若兮,看的若兮有些不自在,不安的乱动。   林淑见无尘师太好长时间都不语,有些担心,出声道,“实在不行,我将她送到您这来住上一段时间吧。”   “我不要。”若兮听了忙出声打断。   “闭嘴”林淑呵道,“我和你宁姨都在这住过,哪由着你要不要的。”   林淑有些后怕,却被无尘师太打断,“太贵,庵里承不起。”见她听了惨白了脸色,才缓缓悠悠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命里大贵,是不用你操心的。”   林淑听了这才放了心,不用操心就好,只要她安好就好,搂着若兮的手渐渐紧了紧。   无尘见她全部心思都在若兮身上,叹了口气,对她说道,“来让我给你把把脉。”   林淑笑着伸出了手,道,“我最近都好,您不用操心。”   无尘回以她一笑,边把脉边说,“若兮之事你不必操心,倒是你自己,要好好照顾了自己,凡事看开些,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久了,也就释怀吧,不要老放在心上,心要宽,放下了,才能看的更多。不要太过相信别人的话,亦要知道你的家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说着轻轻握着她的手,又嘱咐道,“淑儿,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对逝去先人最大的慰藉。”   这些话林淑时常听人说了,一时也未太在意,只当她是宽解自己,淡笑着道谢。又拉着她讲了些话,直到夕阳西下,才离开。 ☆、157   临走前无尘师太拉住了若兮,亦有所指的嘱咐道,“多陪陪你娘。”   若兮虽不知她为何意,但也应下了,冲着她身边的夏莲摆了摆手,上了马车离开了。   无尘师太望着远去的马车,久久不动,直到望不见身影,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庵里。   “师傅今儿话里有话”庵房内,夏莲为她斟了茶问道。   “你听出来了。”无尘不答,反问。   夏莲知师傅是默认了,试探的开口,“沈夫人有难。”   唉,无尘师太深深叹息道,夏莲望着她,似觉着她瞬间苍老了很多。   无尘扶在桌上,想着林淑,心力憔悴,她和秦宁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了,感情早似母女,她怎么忍心,秦远果真是林家所有人的劫。   夏莲望着师傅瞬间憔悴的神情,心下有些担忧,这一年多了,从不曾见过师傅这般模样,轻轻扶着她,低唤了她。   无尘回过神,望着她,眼里竟含着点点的泪滴,“太多执着,放不下啊。”   “师傅。”夏莲想出声安慰了她,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无尘沉寂一会,无力的起身拉着她说道,“你亦是如此,莲儿,你终要离去,为师能陪着你的日子不多了。希望你今后凡事看开些,不要太执着于仇恨,不要太执着去某个人,不要蒙蔽了双眼看不清对的人。”   夏莲一时不知她何意,只觉得她周遭散发出阵阵的悲伤,疑惑的点头应下。   七月是秦宁的生辰,这一日林淑带着若兮进宫与秦宁小聚,一大早随着上朝的沈易一起出了门。   沈易坐在马车上搂着睡眼惺忪的若兮,有些埋怨林淑,“不用这么早吧,这孩子还没睡醒呢。”   林淑知他疼女儿,只是这丫头太伺候,拍了拍她的小脸,没好气的说,“一会要晚了,她又要闲热了,闲太阳晒了,还不如早些,午后让她睡午觉好了。”   “难道不是吗”若兮打着哈欠说道,“昨晚不让我睡觉,今儿这么早就拉我起床,真不知你是不是我亲娘。”   “你还好意思说”林淑瞪了她,冷着脸说道,“我看那本海澜集,你沐姨是白给你了。”   若兮不搭理她,倒在沈易身上,不吱声。   “我看我的若兮弹的蛮好的”沈易见她不高兴了,忙低声逗着她,见她仍嘟着嘴,又埋怨林淑道,“你也真是的,她才多大啊,一会让她学这个,一会让她弄那个。还让她做女工,你看这手被扎成什么样了。”沈易握着她被扎了几个针眼的小手,心疼的说道。   “你别老惯着她,整日疯疯癫癫的,这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这孩子惯着的人太多,无法无天,没人能约束的了,林淑想着就担心。   沈易却不在意,抱着若兮,亲了她的脸颊,狂妄道,“我沈易的闺女,看谁敢说三道四。”他不要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只希望她能够永远快快乐乐的远离烦恼。出身在这样的家族,已让若兮背负了太多,又何苦再让她去受那些虚礼呢。   林淑知说不过他,也不跟他理论了,眼见快到了,将若兮从他身上报了下来,轻拭了她额头上的细汗,柔声道,“好了,安静坐一会,别还没入宫,进弄的满头大汗。”   林淑带着若兮进关雎宫的时候,秦宁已经在等着了。见她两进来了,忙拉着问,“可热。”   “还好”林淑笑着坐下,接过兰心端来的冰镇酸梅汤,问道,“你身子可好?”   “好的不得了,整日关在这里无所事事的,快把我闷死了”秦宁靠在软榻上兴致怏怏的说道。   林淑知她在发牢骚,也懒得搭理她,问,“安美人今儿怎么没来?”   秦宁张望了下门口,“快来了吧,估计知道今儿你要来,特意留点时间让咱两说说话。”拉过若兮,轻捏了她的鼻尖问,“小丫头,最近有没有调皮。”   若兮顺势腻歪在她身上,奶声奶气的道,“没有,我可乖了。”   林淑笑,埋汰她道,“你都不害臊。”   若兮见她拆台,回头瞪了她一眼,继续跟秦宁撒娇道,“宁姨,我娘可坏了,整天逼着我学着学那,你看我的手。”抬起小手凑到她眼前,可怜兮兮的道,“她还让我学刺绣,把我扎的满手是血。”   林淑默,这丫头可真夸张,就扎了两下,小青立马拿走了不让她绣了,到这就被她说满手是血了。   秦宁瞧着她的小手,两个微小的针孔,很是心疼,对着林淑埋怨道,“你让她学这个干吗,你还怕她嫁不出去不成。竟瞎折腾。”捧着若兮委屈的小脸道,“以后不学了啊。”   “恩”若兮听了很是高兴,连连点头,犹豫片刻,终于问出口,“宁姨,瑄哥哥呢?”派。派。小。说。整。理。首。发。   秦宁不解,“去上林苑了啊。怎么,无聊了?一会让凌瑶来陪你。”   “不要。”若兮摇了摇头,腻歪在她身上哀求道,“宁姨,我想去上林苑。”   林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沉声呵道,“你去做什么,不要去打扰了瑄儿。”   若兮不理她,只不住的央着秦宁,嘟着嘴道,“宁姨,我想去嘛。我保证我乖乖的,不调皮。”   秦宁望着她满脸的期待,只能依她,抱着她道,“好,好,好,依你还不成。”唤了兰心带她过去。   若兮从她身上蹦了下来,“宁姨真好。”吧唧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蹦蹦跳跳的跟着兰心走了。   林淑望着跑远的身影,拦也拦不住,很是担心的说道,“这怎么行呢。”上林苑里都是皇子们上课的地方,都是些重臣的嫡子,从未有女孩子进去过,再说若兮去了,还不得搞乱了。   秦宁却摇了摇手,示意她安心,道“无碍,都是些孩子,平素里上课也乱的很。” ☆、158   凌瑄本低着头在研习最近穆师傅给的兵书,突听见外面有些细微的声响,若在平时他断不会去管了的,可今儿也不知怎么地鬼使神差的就转了头望去,瞧见了门口那抹古灵精怪的身影。笑着起身,不顾学堂上众人的诧异,向门口走去。   边上的岳阳见他起身,有些惊奇,今儿个是怎么了,连三皇子都不卖魏夫子的面子了,只是望见他走去的方向,顿时了然,只要遇上沈若兮,他如果什么原则都可以抛掉。岳阳叹息,这丫头还真是他的劫了,推了推边上有些讶异的若琦,问,“兮儿怎么来了。”   若琦耸了耸肩,低头继续翻书,边看边说,“秦婕妤今儿生辰,淑姨带她进宫。我早上跟你一起来的,不知道她这么早就来了。”这丫头昨儿跟自己打听了一天上林苑都有什么人一起上课,原来是为了这个。   袁逸见到若兮,欢喜的不得了,拉了拉身边的马皓,正要起身,却被岳阳呵道,“坐下,没你什么事。”   凌瑄在她面前站定,俯视着她,“怎么到这来了。”   “进宫早了,有些无聊,我来你了。”若兮绞着手里的帕子,低着头,目光闪躲着说着。贸贸然来了,不知他高不高兴,万一打扰了他,可怎么办。   凌瑄望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这丫头也有怕的时候,冲边上兰心说道,“姑姑先回吧。”兰心了然,欠了欠身子就下去了。   大皇子凌玮有些诧异凌瑄今儿的失控,歪着头望着门口的两人。这个女孩是谁,三弟何曾对谁这般宠溺的笑过。   薛豪见他起了兴致,忙凑近说,“她是沈丞相的女儿,林家的沈若兮。”   沈若兮?凌玮挑眉,原来是她,那就难怪了。颇有兴致的望着门口那个低着头的女孩,原来她就是沈若兮。   凌瑄拉着若兮进了学堂,不顾众人的疑惑,径自走到座位上拉她坐下,低声道,“乖乖呆着不要吵。”   魏师傅自然知道她是谁,停下喋喋不休的话,笑盈盈的打了招呼,“沈小姐好。”   若兮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起身道,“魏师傅好”。一时情急,腿撞到了桌脚,有些痛,低呼了一声。   凌瑄忙拉她坐下,冷着脸道,“坐好,别乱动。”   若琦听到了她的低呼,扔了书,就冲了过来,蹲在她跟前,仔细看了她的腿,蹙着眉问,“没事吧。”   若兮见他一脸的着急,摇了摇头,抚着微微有些痛的小腿,“不小心碰到了,没事了。”   若琦仔细看了一便,发现她真的没事了,才放了心,抬头就瞪了她,低骂,“就知道你不会安稳。”   若兮被他一吼,嘟囔了个嘴,低头不语。   凌瑄冷冷的望了若琦一眼,后者无奈的叹了口气,灰溜溜的回自己座位上坐好。   岳阳望着奄了的若琦,俯在他身边低声说道,“你在他跟前数落若兮,你不是讨骂么。”   若琦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凌瑄望着低着头有些委屈的若兮,凑近了她,低柔着声问道,“怎么拉,怎么不高兴了。若是无趣,我陪你出去玩。”   岳阳坐在他俩身后,竖着耳朵听他俩讲话,听见这句,冲着若琦耸了耸肩,天啊,翘课啊,这还是我们尊师重道的三皇子吗?   若兮听了,脸上露出了笑,抬头冲着他摇了摇头,“你上课吧,我就坐着陪陪你。”   陪陪你,凌瑄听了心下有股甜蜜,难得这丫头能这么乖巧,“不会无聊。”再三听她确定了不会,才低头继续研习了兵书。   若兮本安静坐了会,细细的打量了学堂内的布局,一会就觉得无聊了,见凌瑄一直在看书,想凑近看看他在看什么,下巴搁在他的胳膊上,看向他手中的书。   凌瑄也没说什么,将书挪过来一些,任她磕着自己的手臂,两人合看一本书。   半响,若兮的目光从书上转到了凌瑄脸上。   凌瑄见她直盯着自己看,有些疑惑,轻声问,“怎么拉。”   若兮仍靠在他身上,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盯着她问,“这好像不是魏夫子讲的。”见他只笑不语,来了劲,拍在他怀里,故意道,“我要去告诉宁姨。”   凌瑄笑着搂着她,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那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哥在看什么。”说着眼光向后面的若琦瞟了一眼。   若兮微微有些愣住,片刻后了然,一把回过去,抢了若琦手里的书,是本棋谱。   若琦被她吓了一跳,“你干嘛?”   边上岳阳也吓了一跳,若兮拿起他身前的书,一看也是本兵书。   回头望着仍在前面喋喋不休的魏夫子,这会自己发出这么大声响,他竟像没看见一样。耳边传来凌瑄的低笑,若兮往后面望去,这才发现身袁逸正跟马皓在下棋,这会正拿着旗子不解的望着自己,还有些不认识的人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斗蛐蛐,还有一个什么也不做只怔怔的望着自己。顿时了然,扔了若琦的书,瞪了一眼,还在低笑的凌瑄,想着自己刚刚小心翼翼的样子,全被他当笑话了,心下一狠,抬了脚狠狠踩了他一脚。   凌瑄吃痛,顺手搂住了她,低声哄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这会知道为什么不让你来了吧。”   若兮冷哼了他,“你答应我的,我还是要来。”   “好,好,好。”凌瑄无奈只得应下,大不了等会拉着娘去求求父皇,“明年开春,你这会还小,淑姨也不会放心。”   若兮听了,这才依,瞥了后面仍盯着自己的那人,心下有些发怵,想凌瑄身边靠了靠,低着声问,“瑄哥哥,后面有个人一直盯着我,他是谁啊。”   凌瑄回头,顺着她眼光望去,冷了脸。 ☆、159   凌瑄回头,顺着她眼光望去,顿时冷了脸。是凌玮。   凌玮望见凌瑄眼中的愤怒,扬了扬嘴角,能这么短的时间内望见这向来冷冰冰的三弟这么多丰富的表情,今儿个这课上的还真值了。邪魅一笑,抬了手,冲着前面依旧喋喋不休的魏夫子朗声道,“魏师傅,可以下课了。”   魏师傅了然,皇子们的事他不宜掺和太多,忙收拾了书本离开。   若琦终察觉到了不妥,抬头见凌瑄冷着脸望着大皇子,拉了拉边上的岳阳。   岳阳抬头,了然,忙起身拉起若兮就要走。   “沈若兮。”身后传来了凌玮的唤声,岳阳只得停住,他是皇子,再如何也不能对他的叫唤置若罔闻。   凌玮一步步冲着若兮走来,凌瑄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拦在若兮跟前,冷声问道,“大哥有事吗?”   大哥?凌玮嘴角划过一丝讥讽的笑,还真难得能听到他唤自己大哥,他不是向来对不屑正眼望了自己么,可今儿为了这个女孩,他竟然唤了自己大哥,有趣,有趣。且不论这声大哥是否是警告,他今儿个非要招惹招惹这个沈若兮。反在背后的手冲着身后的薛豪打了个手势,扬了扬嘴角,“想跟沈小姐打个招呼,三弟怕不会连这个都不肯吧。”   “这三皇子跟沈若兮是什么关系,怎么大皇子想跟一介臣子的女儿打个招呼,还要三皇子同意了。”薛豪看见了他的暗示,朗声说道,知他今儿想闹点事,那帮人自个早就看不惯了,只是碍于大皇子不曾发话,可今儿个好,连大皇子都坐不住了,他岂会这么容易放过这群人。   薛豪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若兮脸上有些挂不住,拉了拉凌瑄的衣角。   薛豪瞅见了,扯了扯嘴角,又大声叫唤道,“我怎么看这沈若兮怎么像个小媳妇一样只会躲在三皇子身后啊。”话未说完,脖颈见感到一丝凉意,惨白了脸色,颤着声道,“马皓,你想干嘛?”   只见马皓握着一把匕首,放在他颈边,靠近了他,冷声警告道,“闭上你的嘴。”   原本嘻嘻哈哈的人全都住了口,这马皓是大将军的儿子,连皇上都要让大将军三分面子。虽不至于真把薛豪怎样了,但人人多少闻道丝丝危险的气息。   凌玮望着马皓冷漠的神情,不错,不错,这沈若兮不愧是林家的女儿,面子还真是大。   岳阳和若琦多少有些诧异马皓的举动,冲着凌瑄努了努嘴。   凌瑄了然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沉声呵道“马皓”。马皓依言放下了手中的匕首。身后几个人忙扶着大口喘气几欲摔倒的薛豪。   凌瑄一脸不屑的望着薛豪的窝囊样,冲着凌玮说道,“管好你的狗。”拉着若兮离开。若琦几个跟着出了去。   薛豪跌坐在地上,待他们远去了,才敢放声吼道,“沈若兮,我不会放过你。”   凌玮瞥了他一眼,讥讽的笑了笑,还真是一条狗,离开。 ☆、160   凌瑄拉着若兮往外疾步走去。若兮望着他冷着脸,紧抿着嘴,知她这会正气着呢,垮了个小脸,一脸委屈,她也不知道会这样啊。   岳阳望着若兮委屈的小脸,心下有些不忍,大步上前拦下凌瑄,“好了,别气了,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下若兮。   凌瑄偏过头,望见抓着自己手,低着头的若兮,知她刚也吓坏了,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低着头,凑到她脑袋前,笑着问,“怎么了,这就吓坏了。”   若兮听出了他话语中隐隐含着的讥笑,恼怒的轻打了他,嘟嘴道,“被你吓坏了。”听见了他的轻笑,抬眸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回头冲着跟在身后马皓,道,“皓哥哥,谢谢你。”   “不用”马皓望着那双饱含着笑意的双眸和她边上始终站着的那个人,摇了摇头轻声道。   凌瑄直起了身子,多少有些讶异他今天的举动,不过确实给若兮解了围,不然的话,刚才那事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的好。只是,抬头望了他,皱着眉头道,“禁宫之内不能携带兵器。”   一直没做声的袁逸,也忍不住埋怨道,“是啊,你刚太冲动了。”想想都后怕,万一要失了手,那还得了。   马皓冲着这个一根筋的兄弟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开口对凌瑄道,“匕首没有开过锋。”   岳阳听了挑了挑眉,难怪,望了一眼边上的若琦。   若琦轻轻一笑,对付薛豪那厮这招足够了,只是马皓未免也太不计后果了,若总是这样,以后这梁子会越结越深的,想着开口嘱咐道,“薛豪不会善罢甘休的,还有大皇子,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在宫里,闹大了被皇后和太后知道了,你今儿就没命出去了。”   若琦这话原意只是想提点下马皓,让他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不能太鲁莽。哪知凌瑄听了却冷哼一声,狂妄的道,“你未免太高估那两个人了吧。”说着拉着若兮往西宫走去,边走边说,“我娘今儿生辰,雯姨也会到,你留下来一起用膳吧。”这话当然是对马皓说的。   若琦气急,这厮显摆什么,知道你娘厉害。岳阳见他吃瘪的脸,挑眉,扬了扬嘴角,望着凌瑄远去的背影,这家伙还真是别扭,冲着身后的马皓唤了一声走吧,拉着若琦跟上了他。   袁逸见他们都去就是没叫上自己,不依了,望着若兮越走越远的身影,高声唤道,“我也要去。”   岳阳回头,见他一脸的孩子样,止不住的打趣道,“怎么什么事都能扯上你。”   “哼,我就是要去。”袁逸才不顾他,反正瑄皇子又没反对,他今儿去定了,望了望眼前的三人,伸手紧紧拽着马皓,那两个狐狸他可不敢惹。   若琦望着他那傻样,失笑,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岳阳跑着跟上。   袁逸仍拉着马皓不撒手,望着走了的两人,一时没了主意,冲着马皓问道,“我这是去还是不去。”   马皓无语,白了他一眼,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径自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发觉袁逸竟没跟着,一时哭笑不得,回头冲着还在原地纠结的袁逸唤道,“走吧。”   袁逸听了这才高高兴兴的跑了过去。   若琦望着前面挂在凌瑄身上的若兮,叹息道,“我这妹妹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岳阳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刚才还闹着的两人这会又有说有笑了,也唯有若兮能让这凌瑄这般开怀大笑,开口说道“你才知道啊。”心下有些庆幸刚才出手的是马皓,不然的话今儿不会善罢甘休的是凌瑄。凌玮平常在学堂里话都不多说一句,今儿明显是闹事,就等着凌瑄发怒呢,若真着了他的道,这会都不知要闹成什么样了。   凌瑄紧了紧握着若兮的手,低头逗她,“吓着了?”   若兮仰着头,拽紧了他的胳膊,靠近他,带着丝后怕的神经道,“一点点。”   凌瑄轻笑,这丫头还真嘴硬,拉进她,执起她的手,边说边把玩这纤细的手指,“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闹着要来上林苑。”说着脸色一冷,停住脚步,握着她的手指问,“怎么回事。”   若兮没注意撞在了他身上,也没注意他的脸色,就怕他不让自己去上林苑,拉着他急着说,“我不管,反正你答应我了明年开春的。不许耍赖。”说完才发现他脸色不好,望着他紧盯着自己的指尖,顿时了然,挣扎出自己的手,“没什么刺绣的时候扎了手,你别大惊小怪的。”眼见着哥哥们马上要过来了,怕他们又要笑话自己,忙拽着他,“走啦。”   凌瑄任她牵着,不解的问,“你做那东西干嘛。”   “我娘让做的。”若兮咬牙切齿的答道,转了眼眸,窃笑着对凌瑄说,“我娘说了,不会刺绣,以后嫁不出去。”   凌瑄无语,这话铁定不是淑姨讲的,这丫头,还真是鬼灵精的,憋住笑,淡淡的道,“实在没人要你,那我勉为其难收了你吧。”   “滚”若兮低吼道,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仍不解恨,抓起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下去。   嘶,凌瑄吃痛,夏日里衣服薄,虽隔着布料,可她咬得狠,生疼生疼的,又怕弄痛了她,不敢推开她,只伸了另外一只手,搂紧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谋杀亲夫。”   “滚”若兮抬头,红着脸狠狠的瞪了一眼,瞥见身后岳阳他们赶了上来,拉着他低声警告道,“闭嘴。”   若琦见他俩又闹了起来,瞪了若兮一眼,拉开她,“大热天的都不嫌热。”   岳阳见凌瑄手上的牙印,又望着若兮红着的脸,戏谑一笑,打趣的对着凌瑄道,“您这是说了什么啊,惹得她生这么大的气。” ☆、161   凌瑄望着她红彤彤的脸,心下隐隐有些高兴,轻笑着,正欲开口,却被她呵住,“不许说”。若兮说完红着脸拉着他就往西宫跑去。 岳阳和若琦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袁逸一脸不解的问马皓,“他们在说什么?” 马皓冷着脸摇了摇头,不语,那抹笑颜如今日的阳光般有些刺眼。 “怎么跑的这么急,满头大汗的”林淑扶住急匆匆跑进门的若兮,替她拭着头上的汗水。 若兮抿着嘴不答。 秦宁见状问凌瑄,“怎么回事?” 凌瑄耸了耸肩,摇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安青见她了他手臂上的牙印,忙拉着问,“这是怎么了?” 马雯扬了扬眉,望了一眼从进门就未说话的正耷拉着脑袋的若兮,低声一笑。 秦宁望了一眼,眼神在沉默的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心下明了,扬了扬嘴角,有趣。 若兮听到了雯姨的轻笑,脸更红了。凌瑄望着她低着的样子,不禁想逗逗她,咧了嘴冲安青说道,“被小猫抓了。” 若兮恼怒的回头瞪了他一眼,却见他一脸坏笑的望着自己,忙回过身子,腻歪在林淑怀里,也不嫌热了。 哟,害羞了,秦宁挑眉,伸了手指戳了戳凌瑄的脑门,这臭小子,不得了了。 林淑亦明了,轻拍着若兮,柔声道,“去梳洗下,快用膳了。” 若兮不依,趴在她怀里不做声,动也不动。 林淑无奈好笑的望着秦宁。秦宁见状,冲着凌瑄扬了扬眉。凌瑄抿嘴,淡笑着走到林淑边上,拉起若兮,“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若兮这才依言,掐了他握着自己的手,一脸不愿的跟着他出去。 凌瑄任着她胡闹,拉着她出去,与才赶到的若琦撞了个满怀。 “你俩跑这么快干嘛”岳阳不满的嚷嚷着。 秦宁听闻,出门见几个小鬼都来了,有些意外。几个孩子见到了她,都行了礼道,“祝宁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秦宁笑开了颜,拉着岳阳,忙招呼他们进屋。 “哟,今儿个可要热闹了”马雯见着他们,乐了,马皓竟也来了。 马皓走到她跟前,唤了声姑姑。 马雯见他与他们几个走的近,心下高兴,“好久没见着了,长高了不少。”拉着他,冲着秦宁道,“还是你面子大,平素里日日进宫,还没见着他来找我这个姑姑呢。” 林淑笑,埋汰她道,“就你这张嘴,他还敢来看你。” “你这丫头就爱埋汰我,我这不就随口一说么。”马雯拉着马皓一脸不快的道。 马皓谦和一下,俯身道,“是侄儿的错。” “你理她做什么”秦宁命兰心端来冰镇的酸梅汤,拉着马皓坐下,“你这姑姑不靠谱的很,少理她。” “你俩够了啊,在小辈面前,给我留几分面子啊”马雯见她俩使劲给自己拆台,笑着打着哈哈。 “娘,若兮呢?”凌瑶冲了进来,冲着马雯吼道,见屋里这么多人都盯着自己看,感觉自己似乎鲁莽了些,有些局促,瞥眼望见站在林淑边上的若琦,噌的蹦到他面前,仰着头叫唤道,“沈若琦,你怎么来了。” 若琦温和的笑了笑,低了低身子,“荣惠公主好。” 凌瑶见他与自己这么生分,有些不满,努着嘴,嚷嚷道,“什么荣惠公主啊,沈若琦,你脑子没问题吧。” 岳阳听了她的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凌瑶斜眼睨着他,岳阳怕死了这个小魔头,忙低着头,不料还是没躲过,耳边传来她恶魔般的话语,“小阳子,你有意见。” “小阳子?”若兮进门正巧听到,望着岳阳,难得得见到他这副沮丧的表情,不由得夸凌瑶,“这名字好。” 众孩子听了皆低头极力隐忍着笑意。岳阳欲哭无泪,在心里狠狠的抽着自己,叫你嘴贱,叫你嘴贱,惹上这两个魔头,这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嘛。 “你们两丫头尽调皮”林淑望着岳阳哭丧着脸,忍住笑,埋怨道若兮和凌瑶。 两人不在意的吐了吐舌头,相视一笑。 凌瑄笑着戳了戳若兮的脑袋,低骂了声,“胡闹。”若兮不理他,反而瞪了他一眼。 这会最高兴的是袁逸,能同时见到这两个狐狸吃瘪,这是多么兴奋的是啊,不对,是普天同庆。 马雯见他们几个都相处的不错,也放了心,目光落到若兮和凌瑄两人身上,也渐渐释怀了。 只是她释怀了,有人却没法释怀。 “主子,午膳准备好了,可以用膳了。”兰心进屋道。 秦宁点头,招呼大家入住用膳。七个孩子,四个大人正好凑了满满一桌。 若兮没见着皇上,歪着头,不解的问,“不等皇姨夫了吗?” “父皇中午有事。” “你皇姨夫嫌我们碍眼,晚上单独给你宁姨庆生。”马雯冲着秦宁暧昧一笑说道。 秦宁瞪了她一眼,没事在孩子跟前说这个干嘛,马雯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 晓儿进屋冲着马雯附耳说了几句,又附耳跟秦宁复述一遍。凌瑄隐约听到了几句,已猜到是上午上林苑的事,发现若兮有些不安的望着自己,冲着她安心一笑。 林淑不解的望着秦宁和马雯,秦宁怕她多想了,摇了摇头示意她无事,又伸了手拉了拉边上的马雯。 马雯了然,意味深长望着马皓,马皓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只低着头埋在碗里,使劲的扒拉着饭。岳阳和若琦也察觉到了些皆闭紧嘴不语。 林淑见马皓只扒拉着碗里的饭,以为他拘束,替他夹了些菜,柔声道,“别光顾着吃饭,多吃些菜。” 温柔的声音碰撞着马皓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仰头望着她和煦的脸,心下暖暖的。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她也是这么柔笑着,低声安抚着自己,这样的女子难怪爹会念念不忘,若她是自己的娘亲那该多好。回以她暖暖一笑,想着以后定要去多看看她,只是他不知今日过后,已没了以后。 ☆、162   马雯望着他有些闪躲的眼神,了然,夹起一个鸡腿放在他碗里,“奖励你的,今儿表现不错。”   马皓诧异,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姑姑。”   若兮听了,头低得更低了,完了,真是这事,万一要闹大了,回去免不了一顿臭骂。   岳阳和若琦相视一眼,脸上隐隐有些担忧,这会连昭仪都知道了,那宫里估计都传遍了,万一那薛豪真不休不止的,那马皓今儿麻烦了。听马昭仪的话,在她看来似乎不足为俱,可马皓是她亲侄子,这事若万一扯上了她,那以她跟皇后那水火不容的关系。。。想想有些后怕。   凌瑄见若兮的头就快埋到碗里去了,轻轻拉了她,低头嘱咐道,“好好吃饭。”   秦宁默,憋了一眼马雯,就知道她藏不住事。又见这几个孩子今儿都出奇的静,知定还是为了早上的事,冲着有些拘束的马皓说,“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   林淑疑惑,今儿气氛有些微妙,不解的望着她,却见她冲着自己安心一笑,放了心不再追问。   几个孩子听秦宁都这么讲了,估摸着就算皇后和薛太尉要闹,也闹不了多大。渐渐放开了,嘻嘻哈哈的又闹成一片。直至傍晚,夕阳西下,林淑才带着孩子们离开。   中秋过后,天气变得凉爽了。月初的时候,林淑中了暑,伤了身子,需在家里静养着。最近若兮乖的很,整日粘在林淑身边,哪都不去,连岳婉来找她,都不肯出门。嘴上是说着嫌天热,其实是不想离开林淑,也说不上为什么,一见不着她,心里就会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林淑难得见她能这么安分,颇为欣慰,心想着总算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了,日日教她弹琴习画。沈易怕若兮闷着,不知说了林淑多少次,不要整天让她学这学那。若兮反倒不以为意,放言只要不让她刺绣,学什么都行。林淑好笑,想着那几针估计是真把她给扎怕了。   “您要去哪?”这日若兮正在练琴,见林淑似要出门开口问道。这一年若兮琴艺大涨,沐小蝶留下的《海澜集》上的曲子,她已差不多都会了,就连林淑都对她的琴技刮目相看。   “我想去明湖边上走走,你要去吗。”林淑见她练了有一会了,想带她出去散散步。沈府不远处就是明湖,走几步就到,今儿天气凉爽,适合出去走走。   “好啊”若兮本就有些无聊,见她要出门,自然随着。   马府。   午膳后,小玉匆匆进了陈菲的屋子,陈菲正在逗马妍,见她似乎有话要说,遣了奶娘将马妍带去午休,“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   小玉遣散了门口的下人,又将门窗全部关实了,确定四周无人,才低声跟陈菲讲到,“三个月前,曾有个疯道人去了丞相府。”   “疯道人?”陈菲不解,疑惑着问她何事。   “据闻那疯道人不知跟沈夫人讲了什么,沈夫人听了急的不得了,没过几日便带着一家人去了庵堂。”小玉故作神秘的跟陈菲说道。   陈菲来了兴致,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林淑急成这样,这会自己正寻不到借口去寻了林淑,那事哥哥已催了几次,必须尽快寻个机会除掉林淑。不然的话,她真怕哥哥会铤而走险,将事实真相公布于世,她必须赶在哥哥失去耐心之前。林淑,林淑到底要怎样,才能逮住你。抬眸望着小玉道,“不要卖关子,继续说。”   小玉望着她沉着得脸,心下有些后怕,“据说那日沈夫人还想细问,那疯道人却惊恐的跑开了。”   “惊恐?”陈菲诧异,沉顿片刻后,脸上划过一丝笑意,天助我也,“有没有查到那道人是何方人士,可能找到人?”   小玉摇了摇头,“那道士已找不到了,但奴婢打听过那日那人穿的是城外清风观的道衣。还据说沈夫人事后本想派人去清风观找的,可被沈丞相拉住了。”   “那你有没有去过?”陈菲听了,冷冷问她。   小玉镇定的道,“去了,却未找到那人。奴婢找人打听了,说那人是路过的,老道长见他可怜,才留了他一宿,就赠给了他一件旧衣。”   “路过”陈菲默念,能让林淑这么上心的事定不是小事,若能寻得那道士,加以利用,那哥哥那事就不用愁了。只是时间紧迫,这天大地大的,她去哪找了那疯道士,穿了清风观的衣服,想着,眸中闪过一丝亮光,衣服,有衣服就好。拉起小玉,急急的道,“有没有见过其他的道士。”   小玉不解,半响后明了,“奴婢现在就派人去。”   陈菲的赞许的笑了笑,冲箱子里取出一沓银票道,“尽快去办好。”   小玉点头,接过银票就出去了。出门时在柱子边上看到一道黑影,大惊,忙跑了过去,却没有发现有。狐疑片刻,敲了敲脑袋,转身离去。   是夜。小玉趁府里的人都睡着了,才来到陈菲屋里。陈菲正坐在床上在等着她,见她来了,忙抓着她问,“怎样,有没有找到人。”   小玉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找到了,有个道人生性好赌,欠了赌坊很多钱,被道长赶了出去,正愁没地方呆呢。”   “可有跟他讲清了。”陈菲绷了一天的脸终于露出了笑意。   小玉见她终于露了笑脸,舒了一口道,“说清了,明儿就去,奴婢已经打听清了,沈夫人这几日都会去明湖边上散步,让他那时候去。”   “好,好,好,太好了”陈菲激动的连说了几个好,林淑,看你这会还有没有命占着将军的心,笑着扯上耳朵上的翠玉耳环,给了小玉,“这事办的好,赏你的。”   小玉忙连声道谢,呆了一会退了出去。   夜色下有个瘦小的身影如鬼魅般站在陈菲卧室的窗户口,待小玉离开,才慢慢探出身子,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 ☆、163   第二日一早,林淑带着小青出门,碰到若兮,问,“我要跟青姨上街,你要不要去。”   若兮正在习字,仰头望着她摇了摇头,“不去,待会穆师傅来,我在这等他。”只这一句话却成了若兮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从林淑离开的那刻,若兮眼皮就开始跳,心神不宁的怎么都定不下来,连穆念何事来了都不知道。   穆念望着她惨白的脸色,担忧的问,“怎么了,哪不舒服?”   “穆师傅,我觉得要有事了。”若兮突然感到心里一阵绞痛,扶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我心好痛。”   穆念抱着她道,“兮儿,哪里痛,我去请大夫。”   还不待若兮说话,传来了青姨嘶吼的唤声,“来人啊,小姐出事了。”   若兮眼前一黑,几欲晕倒。穆念忙抱住她,又望见被人抬进来的林淑心下焦急,实不知该顾了那边好。   若兮咬紧牙关,站定,推开穆念,冲着林淑跑了过去,见娘昏了过去,嘴角还有尚未干的血迹。忍着痛大声吼道,“去请太医,快去找父亲。”   穆念忙替林淑号了脉,苍白了脸色,冲着若兮说道,“怒火攻心,心脉大乱。”回天乏术,最后一句他犹豫着没敢说出口。趁着若兮失神之际,出门派人去通知了秦宁。   王琴跌跌撞撞的敢了过来,进屋见到林淑几欲晕过去,冲着小青怒吼道,“怎么回事?出门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小青早已失了方寸,哽咽着道,“碰到了个道人,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吐了一大口血。”   “快先去请大夫”王琴嘶吼的冲着外面喊道,太医太远,一时半会可能赶不上,听小青说道,再也顾不得狠狠的瞪着她,“你怎么就没跟着?”   “我去买些布料,小姐在明湖边上等我的。”她亦后悔死了,怎能留她一个人在明湖。   一直沉默的若兮终于开了口,忍着泪问小青,“那道人呢?”   小青哽咽着摇了摇头,“我只顾着顾了小姐,没来得及去看他。”   “长什么样,穿了什么衣服?”若兮眼里似有怒火冒出,沉声的问着小青,听她来了是清风观的衣服,冲着王琴吩咐道,“琴姨,派人去找。”   王琴明了,忙出门派了家丁出去找。   床上的林淑轻咳一声。若兮忙握紧了她的手,“娘,您怎么样,哪不舒服。”   “扶我起来”林淑支起虚弱的身子,无力的说道。   若兮不依,哭着喊道,“娘你要干什么,娘,你好好躺着。”   “扶我起来,我要去书房”林淑似未看见她脸上的泪,冷淡的说着,眼里是若兮从未见过的冷漠。   若兮再要拦着,却被穆念拉住,能有什么事会让她这副样子,一醒来就要去书房,穆念心中大致已了然,已是这样了,断不能再气着她,索性就依了她吧。也顾不得忌讳,拦腰抱起了她,向书房走去。   林淑靠在身子,发出微弱的声音,“穆念,连你也瞒着我。”   穆念抿紧着嘴不语,他现在想杀人。   跟在身后的若兮顿住,不置信的望着她,该不会是,她不敢在往下想了。惨白的小脸上死寂。   林淑在书房里不断的翻着,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似要摔倒,嘴里不停的念着,“手扎呢,手札呢,我记得爹放着的啊。”散落的头发耷拉着,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迹,那样子实不忍目睹。   “娘,你歇息一下,好不好”若兮忍住心中的哀痛,拉着她不住的求着。   林淑终于回过神,望着她的小脸,脸上终有泪划过,轻轻捧着她的小脸,低唤道,“兮儿,兮儿,我的兮儿,娘该怎么办。”   若兮见她终于有了反应,抱紧了她,“娘,我们回屋好不好。”   林淑压住胸口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紧紧将若兮拥在怀中,泪跟断落的珍珠一样,若兮,她的若兮,她放不下啊,她的若兮以后要怎么办。   沈易匆匆赶来,进屋就望见满屋子散落的书籍,林淑抱着若兮跌坐在地上,屋外丫鬟黑压压的站了一片,望着林淑惨白的脸上,心如刀剜般疼痛,只是他不敢多说了再刺激了她,只能小心翼翼的靠近,轻轻拥住地上的二人,极力柔着声问,“怎么拉?”穆念已将他的猜测告诉了自己,他无法想象,失了林淑的若兮和自己以后要怎么过下去,他只求着穆念的猜测是错误的,他只求着上苍不要对自己这么残忍。只是林淑下一句话,将他打入深渊。   林淑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眸,“远哥哥是怎么死的?”   沈易突然感觉天塌了,忍住痛意,极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你突然问这做什么,你要吓死我吗,快跟我回屋,让太医看看。”将若兮从她怀里拉开,试着要抱起她。却被林淑甩开,沈易在她的眸里看到了恨意。   林淑眸里聚满泪水,直视着他,似自语道,“你知道的,对不对,你们都瞒着我。”   沈易不敢再去望了她的眼眸,欺身要抱起她,哀求道,“淑儿,我求你了,别闹了,别吓着若兮。”   林淑用尽全身的力气又推开了她,捂着胸口,没忍住,有喷了一口血。   若兮恐惧,拉着她,大声唤道,“娘,你怎么了,娘,你怎么了。”   林淑不忍她见到自己这个样子,冲着门外的王琴喊道,“把兮儿带出去。”   王琴忙进屋将若兮抱了出去,若兮挣扎着要进门,被赶到的若琦死死抱住。   林淑踉跄着起身,推开要扶着的沈易,拖着无力的身子,好不容易走到书架跟前,不停的翻着书架上的书籍。   沈易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扶着她随时都要摔倒的身子,低着声劝道,“淑儿,别闹了,你究竟要找什么,你跟我讲,你别伤了自己。”他已明了她要找什么,那是他断不会给的。   林淑终于回过头,望着他,冷漠的问道,“父亲的手札在哪里?” ☆、165   皇帝带着秦宁和凌瑄匆匆赶来,马雯也跟着来了,皇帝多少已猜到了是为了何事,本不想带她了,无奈她执着。   秦宁觉得周遭很冷,坐在马车上止不住的哆嗦,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去想,她怕,舅父才走了不到两年,若淑儿再有个三长两短,要她怎么活下去。皇帝紧搂着她,感受着她的害怕,和身上散发出的恐惧,老天,你究竟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   快马加鞭的来到了丞相府,皇帝抱着几欲摔倒的秦宁进了主屋。一屋子的人黑压压的站着,已都顾上行礼了。   秦宁进屋见林淑昏睡在床上,踉踉跄跄的走到她床前,望着那惨白的脸,泪终于止不住,低声的唤着她,无奈她就是听不到。   沈易失神的坐在床头,拉着林淑的手,不言不语,就连皇上进来都似看不见。   秦宁本想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但见他这般痴傻的样子,知此时最难受是他,不忍再开口多问。   太医号了脉,面露难色,向皇上行礼道,“怒火攻心,心脉俱乱,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准备后事吧。”   秦宁搂着哭的快岔过气的若兮,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太医战战兢兢的下跪,不住的磕头,“皇上赎罪,皇上赎罪,老臣医术不惊。”   “滚。”皇帝低吼一声。太医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屋。   马冽正好赶来,听到这句就要冲进屋子,被岳恪死死拦住,“你来做什么,你要让她死不瞑目吗?”   “岳恪,让我见她一眼,我求你让我见她一眼。”马冽疯了似地哀求着,他要去看看淑儿,他的淑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滚。”岳恪忍住要杀他的冲动一把推他在地,低着声骂道,“你有什么资格去看她,她夫君、女儿都在里面,你算个什么东西。”说完就要叫人轰他出去,却被穆念拦着,“你先进去吧。”   岳恪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转身进门。   穆念望着跌坐在地上的马冽,脸上划过一丝讥讽,“等着吧,她会要见你的。”   “咳,咳。”林淑发出微弱的轻咳声,秦宁忙坐在床沿边,拉着她的手轻声低唤着她。   林淑悠悠醒来,望了一眼围在床前的人。   “淑儿,你醒了,你怎么样。”马雯忧心的问道。   林淑瞥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马雯愣住,她怎么了,怎么好像不想见到自己。   秦宁了然,冲着马雯说道,“你出去。”   马雯不敢相信的望着她,“你。”   “你出去。”秦宁不去看她,又复述了一遍。皇帝见马雯仍不用,呵道,“出去,听见没有。”   岳夫人见他们僵持着,挽着马雯道,“淑儿有些话敢跟宁儿单独说说,昭仪也随我去歇息一会吧。”   马雯知她这是给自己台阶下,望着哭红了眼的秦宁和惨白的林淑,忍住心中的委屈,转身离开。   秦宁握着林淑的手,哽咽着低唤道,“淑儿,你不要吓我,淑儿。”   林淑睁开眼,发出微弱的声音,“姐姐来了。”   秦宁握紧看她,听见她沙哑的声音,眼泪夺眶而出,“淑儿,我再,淑儿,你看看我。”   林淑扯了扯嘴角,眼神空洞的望着她,似在埋怨,“连你都瞒了我。”泪顺着眼角,一颗一颗滴落在床上,“原来爱了大半辈子的人,却伤我最深。”   秦宁听了心中大痛,哀求道,“淑儿,都过去了,我求求你,为了若兮,好好活下去。”   林淑惨淡一笑,开口发出细微的声音,“我怕是没命活下去了。”   秦宁大哭,握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你也要丢下我吗,你要留我一个人吗?”   林淑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替她拭了拭眼角处的眼泪,“姐姐,帮我好好照顾若兮。”说着抬起颤颤巍巍的手,低唤道,“兮儿,兮儿,我的兮儿在哪里?”   哭得快晕过去的若兮挣脱开一直抱着自己的凌瑄,冲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哭着道,“娘,娘,你不要扔下我,你不要扔下我。”   林淑听着她嘶哑的声音,心下大痛,紧了紧握着她的小手,“我的兮儿,娘不能陪着你了,你要听你爹的话。”   “娘---”若兮嘶喊道,“娘,不要扔下兮儿,兮儿以后会乖乖听话的,我求你不要扔下兮儿。”   她何曾想离开她,还有沈易,她怎忍心仍下这两个人,抬眸,寻了沈易的身影,却发现他坐在床头,空洞的望着自己,破碎的心似又被人碾过,松开若兮,握住他耷拉在自己身边的手,微弱的说道,“又要让你伤心了。”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握紧了他的手,艰难的道,“这么些年了,我多想跟你好好过下去,好好的守着若兮,守着这个家,可老天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沈易跪在她跟前,俯身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柔着身道,“你不要乱想,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林淑苦笑,他从来就跟自己没了脾气,这么些年了,宠着,纵着,而自己呢,一而再的伤了她,她好后悔,若再有来生,她一定要好好对他。扯了扯嘴角,对他露了个笑颜,“我没那个福气了,答应我,下辈子早点找到我,咱两早点相遇,就做一对平平淡淡的夫妻,粗茶淡饭,远离这权利和算计。相守一辈子。”   沈易笑了,含着泪笑了,有她这一句就够了,自己这辈子值了,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不用下辈子,这辈子就好,你若要走,我必跟随。”   早已干涸泪水又决了堤,用尽全身力气摇着头,不要,不要,哽咽着道,“你要让我死都死不安心吗?” ☆、166   林淑唯恐他做了傻事,紧握住他的手,挣扎着想要起身,急促喘着气,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秦宁忙扶着她躺好,哭着说道,“你要做什么,好好躺着。”   林淑紧握着沈易的手,断断续续的哀求道,“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替我好好守着女儿。”见他低着眸不语,知他心意已决,闭上眼,她决不能让他做了傻事,睁开眼,紧望着他,扬了扬嘴角,开口发出低微的声音,“答应我,不然,我下辈子还要躲着你。”   沈易苦笑,还是这般调皮第一眼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可现在,眸里的泪溢了出来,抚着她纤细的手,低声埋怨道,“你非要这么残忍嘛?”   惨白的脸上终于划过一丝笑意,“你非要这么残忍吗?”曾几何时他也是跟自己这么讲的,早已忘了当初是为了何事,只是他脸上的痛楚和绝望仍如当年一样一层不变,细想想当年是怎么答他的,眨了眨眼眸,吃力的挪了挪头,“你才知道嘛,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沈易的泪再也忍不住了,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泪水一滴滴掉落在她脸上,怎么会这样,曾经那么朝气的脸怎么会变得这么惨然,曾经那么明亮的眸子怎么会变得这么黯淡,自己究竟是怎么照顾她的。。。望着她带着些期盼的眼神,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重复了当年信誓旦旦的誓言,“不后悔,生生世世都不后悔。”   林淑满足的闭上了眼,轻轻抵着他的额头,再次哀求道,“答应我不要留若兮一个人。”   沈易望着她殷切的眼神,若兮,还有若兮,他不能让若兮同时失去双亲,他的若兮怎能忍受的住这样的伤痛,伸手将站在床边哭成泪人的若兮拥在怀里,“好,我答应你,我会守着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若兮哽咽着唤着娘。林淑望着她哭泣的小脸,心如刀绞般疼痛,“扶我起来。”沈易将依言扶她坐起,靠在自己身上。   林淑一阵咳嗽,秦宁坐在她跟前,握紧着她的手,“你要做什么,慢慢讲。”   林淑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握着她,虚弱的说道,“抱歉,要留你一人了。”   秦宁刚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宁不甘心,她要将她的痛苦千百倍的奉还给那人。   林淑却摇了摇头,“不说了。”她不愿在提起今天的事情,她只秦宁的性子,若让她知晓了,那道士必死无疑了。她不想在死之前,再染上血迹。拉着秦宁道,“为了我们,好好活着,我把若兮托付给你了。”轻轻拉过若兮,无力的抬起手,扶着她满是泪水的小脸,忍着心痛,哑着声道,“娘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父亲。”   若兮忍不住,扑倒她身上痛哭,“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娘,我要你陪着我,娘,不要扔下兮儿。”   林淑抚着胸前的小脑袋,心里止不住的哀伤,我的兮儿,我怎么能舍得扔下你呢,娘也不想啊,只是娘这辈子信错人,爱错了人,“兮儿,答应娘,要听父亲和琴姨的话,好好照顾自己。”哽咽着道,“答应娘,永远不要太过相信任何一个人。”说着猛的咳嗽了两声,王琴怕若兮压在她胸口,轻轻抱起了她。林淑冲着她感激的一笑,对着她道,“琴姐,沈易和若兮就要麻烦你了。”   “您说的是什么话,您别吓着若兮,您一定能好起来的。”王琴宽慰着她。   沈易怕她累着搂紧了她,轻声道,“淑儿,不要讲,歇歇。”   “让我讲完。”林淑摇了摇头,握着他的手说,“沈易,先让我陪陪父亲,好吗?”   沈易知她已在交代后事,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林淑听了,知他该是不愿的吧,只是不忍拂了自己,沈易这辈子,注意我要伤你至深了,闭了闭眼睛,任着泪水划过脸庞,片刻后,睁开眼睛望见守在若兮身边的若琦和凌瑄,微微一笑,有他们守护着若兮,她也可以安心去了,靠在沈易怀中,感受到了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就要去见爹爹和哥哥了吧。哥哥,林淑想着秦远,紧了紧无力的双手,不,我不能这么快倒下,还要见一个人。温柔的眸里已没了那份柔情,含着浓浓的恨意,道“我要见马冽。”   “你见他做什么?”秦宁不依,她虽知道马冽一直在门外,若不是岳恪拉着,怕是早就冲了进来,可她不能让淑儿见了他,她还怀着一丝希翼,她希望林淑能活着。   “好。”沈易不顾众人阻挠,答应了她,示意门口的岳恪。   岳恪亦了然,开门放了马冽进来。   马冽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望见床上靠在沈易怀中虚弱的林淑,心下大痛,低低唤了声,“淑儿。”   “闭嘴。”林淑虚弱的打断了他,握紧了沈易的手,拼尽全身力气,从身上扯下一块玉佩,摔在了地上。   秦宁认得那是她们都未出阁时,马冽送给林淑的定情信物,没想到这么些年了,淑儿一直带在身上。   马冽望着地上摔碎的玉佩,他不敢相信这么些年了淑儿一直随身带着,他更不敢相信淑儿会毁了这块玉佩,怔怔的望着床上怒视着自己的林淑。   林淑望着他痛苦的神情,心下有了报复的快感,马冽,你也有今天,可痛快的心却疼得像在滴血,扶着床,大口喘着气,抬着头,望着他,拼劲全力道,“你记得,是因为你,我秦林两家才落魄至此,是因为你,父亲才会含着而终,是因为你,我才会扔下我的夫君和女儿。”   噗---,话未说尽,却喷出了一口血,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中,林淑扬起染满血迹的嘴角,冲着眼前早已失魂落魄的男子道,“马冽,生生世世,惟愿再也不与你相见。” ☆、167   马冽听不见沈易痛楚的唤声,听不见若兮撕心的哭喊,看不见晕过去的秦宁,看不见匆匆赶来的马雯,在混乱的人群中捡起破碎的玉佩,紧紧搂在怀中。一步一步朝着门外走去,他要去找他的淑儿,他的淑儿又跟自己调皮了,又躲着自己了,他要去找她的淑儿,他定能找到他的淑儿的,他的淑儿说过会等他的。   穆念在院中望着如行尸走肉般的马冽,痛楚的脸上划过一丝讥讽,“又一个林家人因你而死了。”马皓听见府中震天的哭声,望见林府的管家已在招呼着挂上白绫,明了淑姨已经走了。痛苦   马冽似未听见他残忍的话语,踉跄着一步一步走出丞相府。府外,马冽再也撑不下去摇晃就要晕倒,被赶来的马皓扶在马车。的闭上眼睛,带着晕了过去的父亲回了将军府。   城外,念慈庵。   无尘师太正带着众弟子在诵经。突然,断落的佛珠惊了众人,诵经声,木鱼声,戛然而止。   无尘望着散落在地上的佛珠,无情无欲的脸上划过一滴泪水,“淑儿,来生与为师再续师徒情缘。”   夏莲感觉阵阵凄凉从师父身上散发出来,一瞬间似苍老了很多,上前担忧的唤着师父。   无尘抹了脸上的泪水,唤了大弟子,“无清,我要闭关超度,九九八十一天。”   “是,师父。”   “无清,好好照顾夏莲。”无尘沉顿后,交待道,“夏莲再在庵里呆上三年,三年之后,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   夏莲愣住,为什么是三年耳边,又传来师父苍老的声音,“夏莲,答应我。”夏莲忙应下。   无尘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进后院。   夏莲歪着头,望着师傅的背景,她不解今儿师父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说这些。只是当八十一后,无尘师太出关时,她就会明了。   葬礼办得很隆重,依她的遗言,安葬在皇陵,陪在林丞相身边。   秦宁在床上整整趟了半个月。安青和皇上轮流着白天黑夜的守着她,马雯时常过来陪着她,出奇的对那日之事决口不问。   丞相府内,若兮自葬礼结束后,就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日不言不语,除了若琦和凌瑄谁也不见。沈易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尚无暇顾忌了她。   这一日若兮难得走出了房门,坐在院中,抬头冷冷的望着天空。   若琦和凌瑄走来,凌瑄不忍望见她脸上的痛楚,站在不远处,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若琦叹气,上前坐在若兮身边,轻轻将她搂在怀中,“怎么出来了?”   “我想回扬州。”若兮似未听见他的话答道,“若我们没有回来,那娘就不会死,我们一家会安好的呆着扬州,外公也不会死,他仍会在京城等着我们回来。”   “若兮”若琦不忍在听她的低语,不忍打破她的梦,不忍在望见她这般痛苦。   身后的凌瑄默默留开,若兮,扬州没有我。   这一日,凌瑄在屋里陪着秦宁,房门突然被打开,凌玮匆匆冲了进来,在凌瑄不耐的眼神中,对秦宁说道,“薛家要动沈若兮。”   凌瑄愣住,起身挥拳就要揍他,却被秦宁拦住,“玮儿你先回去。”   凌玮应下,望了眼愤怒的凌瑄,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离开。   “娘。”凌瑄不解。   “快去丞相府,快去找若兮。”秦宁颤抖着冲凌瑄喊道,她不敢想象若若兮再有个好歹,她会怎么办。不觉的有些懊恼,林淑一走,那些人定会盯上若兮,她怎么能这么大意,匆忙叫了人赶忙去前庭让沈丞相回府。   凌瑄带着暗卫在明湖边上找到了若兮和若琦,一群黑衣人正欲向若兮动手,在追赶中若兮差点就被他们伤着了,幸而有若琦保着,只有些轻微的擦伤。恰巧他们敢来,不然的话,他不敢在想。   沈易匆忙回到府中,望着若兮手臂上的擦伤,心中大痛,整日浑浑噩噩的脑子也突然被惊醒,他怎能这般大意,他还有若兮,他答应过淑儿要好好守着若兮的。将若兮紧紧拥在怀里,久久不肯放开。直到闻讯赶来的岳恪到了,才松开她,让若琦带她回房休息。   凌瑄跟着若兮回到后院。   若兮望着他沉着的脸,知他在担心自己,露了个惨淡的笑颜,道,“不用担心,只是些小伤。”   凌瑄望着她脸上故意挂起的安慰自己的笑容,心下有些疼痛,他无法忍受今儿的情况,对着她沉声说道,“我送你离开。”在她和若琦诧异的目光中,继续说,“带上璀珀,明儿巳时在府内等我。”   若琦似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但绝对不可以,京城虽危险,可有众人顾着定能保她安全,京城之外她可以去哪里,一时忘了尊卑,怒问,“你要做什么?”   凌瑄不答他,握起若兮的手,重复道,“我送你离开。”   若兮愣愣的望着他,半天才开口唤了他,“凌瑄。”第一次她未叫他瑄哥哥。   凌瑄握紧了她的手,头憋下一边,不去望她,不想让她望见他眼中的不舍,“我不忍放你离开,我无法想像以后没有你的日子,我要怎么过下去。三年前是你从扬州回来,我的人生中才有了色彩。”他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   泪顺着若兮脸颊慢慢流下,她以为在娘走后,她再也不会哭了,可是只他几句话语,又弄哭了自己。你生活都多灰暗,曾经自己不懂,可这一个月,她已经知道了,这种看不到未来,整日惶恐中的日子,她已经感受了一个月。我是的色彩,那我走了,你不是又要回到灰暗之中,低低的唤了他,“瑄哥哥。”   却又被他打断,“你不要说话,让我说完,我怕我等下就会后悔。我无法忍受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但是,若你留下的代价是要你沉浸在悲痛之中,我情愿放你离开。我会亲自送你离开。” ☆、168   若兮安静的坐在房中,脑中反复的是凌瑄刚在院中的话语和他离开时眸中絮着得淡淡忧伤。   “你犹豫了?”静默着守着她的若琦望见她眸里聚气的泪水知她已动摇了,今天在明湖边上的遇袭是冲着若兮来的吧,若不是凌瑄赶来,这会他俩都要没命了吧。敢对若兮下手的无外乎是薛陈两家的人。凌瑄已经知晓了其中的缘故和危险了吧,所以他情愿忍受离愁,也要送若兮走。   第一次他对凌瑄有了敬佩之意,在这之前,那种尊敬是因为凌瑄与生俱来的身份,并非是发自肺腑的。在他眼中凌瑄的优秀,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赋予他的,所有的人对他的尊敬和爱护不过是因为他是皇子,而他身上的那份疏离和淡漠反让自己觉得他的不近人情。所以那份尊敬里面更多是尊,并未有敬。   而今日,他很诧异凌瑄会提出送若兮远离,今儿在回来的路上他想过会有人提出将若兮送离京城,唯独可以确认的是此人不可能是凌瑄。那日在长廊中若兮提及要回扬州的时候,他能感受的到身后凌瑄身上散发出的蚀骨的冷意。这三年,若兮对于凌瑄的意义,他们都看在眼里,若有人想要将他俩分开,凌瑄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世事难料,今日却是他自己提起的。   是为了保若兮的安全吧。宁可自己独自沉沦在黑暗之中,忍受孤寂,保受思念的苦楚,也要护她周全,这样的人令人敬佩,值得敬重。   若兮久久未语,终于在若琦准备留开的时候,开口道,“我是不是很自私?”   “不是。”若琦立在房门处,并未回头,仰头微微叹息,道,“这也是他的意思。不怪你。”说完拉开房门,准备离开,“收拾东西吧,明日我和凌瑄一起送你离开。”   “不要告诉爹。”若兮脱口而出,说完竟连自己都惊讶了,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和他解释。   却不料,若琦只是答了声好,出门,转身替她掩好房门,离开。   若兮望着虚掩着的房门,泪顺着脸颊留下,浸湿了满脸。   晚膳后,若兮端着参茶来到了沈易的卧室,推门而进,“爹。”   沈易怔怔的坐在林淑身前的梳妆台前,眼睛通红,脸上还有尚未擦净的泪痕。见她进门,忙抹了把脸,起身,接过她手上的茶杯,“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俯身抱起了她,望着她瘦了一圈的小脸,心更痛了。   “睡不着,见您屋里灯还亮着,才看看你。”若兮努力扬起脸上的笑意,望见爹消瘦的脸颊,满脸的憔悴,极力忍着泪,低着眸,淡淡答道。   沈易望着她淡漠的脸色,耳边还荡着林淑走到那日她撕心裂肺的喊声,“爹,不要让兮儿恨你一辈子。”心忍不住的剧烈疼痛着,他不敢想象,已没了淑儿的自己,若女儿再跟自己生了隔阂,他要如何了此残生。嘴不停的在颤抖,似有千言万语要跟她解释了,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只喏喏的唤了一声,“兮儿。”   若兮满脑子都是明日要离开的事情,不能告诉父亲,他定不会同意,可是又怕他在往后的日子太过思念自己,不放心自己,可该如何是好,正苦恼着,并未听见他的唤声,也没应了他。   而她的沉默在沈易看来遍是她不愿原谅自己,脸上有些痛楚,有些落寂。   若兮望见她落寞的眼神,是因为娘走了吧,自己这会还在他身边,他就这般落寞了,若连自己都离了他,他该有多心伤。是不是自己错了,不该离开的,想着心里一阵烦躁,挣脱了下来,低垂着对沈易说道,“晚了,孩儿先回屋歇息了,爹也早点休息吧。”   沈易望着空空的怀抱,脸上划过一丝苦楚,无奈的点头,道了声好。   若兮闭了闭眼,伸手拥住了他,小小的身子,只到他腰间,却让他的心顿时暖了起来,脸上竟有些欣喜若狂,耳边传来若兮闷闷的声音,“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若兮说完,便转身离去。独自留下站在原地满脸欣喜的沈易。   第二日一早上林苑。   马皓望着都空着的若琦和凌瑄的座位有些惊奇,这一个月他俩时常会缺席,说是在丞相府,是陪着若兮吧,可以往除了淑姨出殡前的日子,总有一个人会来上林苑,今儿两人竞都未来,不免让他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若兮出事了。岳阳坐在前面,可他不敢去问他,先不说他本就对自己很冷淡,单淑姨去世之事,他们都知晓是与父亲有关的吧,外加上陈菲,虽他们并不知情,可马皓对不起林家,是因为他的父亲和姨娘,淑姨才惨死的,他没法去面对若兮和所有林家人。推了推身边的袁逸,冲着岳阳努了努嘴,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袁逸明了,拉了拉岳阳,低声问,“今儿若琦跟三皇子怎么都没来学堂?”   岳阳也在奇怪,准备下学后去丞相府看看,听他问及,知他脑子简单,要真担心了若兮,一会直接跑去府上好了,断不会这么拐弯抹角的问着,怕是他身边的马皓吧。扯了扯嘴角,憋了一眼马皓,脸上划过一丝讥讽,冲着袁逸说道,“估计是去陪若兮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淑姨刚走,若兮这会正伤心着呢。时好时坏的,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了。”说着又冲着袁逸叹息一声,装作愤慨的道,“你说那些人也真是的,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这年头就是好人不偿命,祸害活千年,该死的这么些年了,还活的好好的,反倒还真那些无辜的人一个个惨死。真没天理。”说完,不顾袁逸的疑惑和正在讲课的夫子,起身离开。 ☆、169   凌瑄早早的出了宫,秦宁只当他是去丞相府陪了若兮,也未多问。凌瑄拿着父皇给的令牌去暗门调走了两名熟悉的暗卫,来到丞相府中,若兮和若琦早就在等候。   若琦见他来了,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凌瑄知他不放心,点头应下,低头问正坐着的若兮,“收拾好了?”   若兮努力聚起脸上的笑意,点了点头。   凌瑄望着强颜的欢笑,俯身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答应我,在我面前永远不要强颜欢笑。”   若兮听清他声音中的微弱的颤抖,强忍着泪水不掉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静静的相拥着,若琦不忍去打扰,可是看看时辰,忍不住出声提醒,“要走了,不然父亲快回来了。”   凌瑄痛苦的闭了闭眼,轻轻放开她,问,“璀珀带了没有?”   “带了。”若兮虽不知他为何执意要自己带了那颗珠子,可总记得父亲那日的话,为了凌瑄她要好好护着这颗珠子。   凌瑄望着她稀少的行礼,他还想问她,有没有带着他给她的金步摇,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却终未问出口。拎起她的行礼,让暗卫先拿到车上,拉着去了前厅,遇到王琴,只道了要带她俩去北苑。   王琴见他来接了,又有人跟着,也未多问,嘱咐若琦要好好照顾妹妹,就放他们出府了。   凌瑄冲着马夫道了声“城外”,扶着若兮上了马车。   一路奔波,若兮见只有两个马夫,并未有多少跟着,不觉得有些疑惑,问凌瑄,“要去哪里。”   凌瑄握紧她的手,直视着她,微微笑了笑道,“送你去墨秋哪儿,好不好?”   “墨秋?”若兮默念着好久未见的人儿,沉思了片刻,扬了扬嘴角,点头。若琦虽不知那年莫名失踪的墨家兄妹到底去了哪,可终究知道是送去了安全的地方,那若兮去了,定也能保她的安全。   “少主。”车外传来,暗卫低声禀报的声音,凌瑄冲若兮微笑着,示意她安心,撩开车帘,纵身跃下马车,站定,沉着脸望着眼前的暗卫。   两名暗卫着实觉着今儿少主,有些奇怪,恭敬着低着头。   “送我去韶华山。”凌瑄冷着声说道。   两名暗卫惊住,抬头惊奇的望着他,就又觉得不妥,忙低下头,倒不是说不能去韶华山,只是未跟主子和婕妤通报就要去,怕是不好吧,况且车上还有沈家大少爷和若兮小姐。此番去,太过蹊跷,犹豫着,不敢答话。   凌瑄似早就料到他们的犹豫,上前一步,冷声道,“你们若不肯去,就先回宫,我自己去。”   “属下不敢。”两名暗卫连忙下跪,若让这三个孩子只身前往,万一有个闪失他们是万死不得其咎的。   “那就出发。”凌瑄说着,就上了马车。   两名暗卫面面相觑只得依言,主子曾说过少主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不得违背,不得质疑,他们唯有顺从。   兰心为三皇子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留有一封书信,是三皇子的笔迹,上面写了给婕妤,顿时有些不安,忙去找了秦宁。   秦宁疑惑,怎么还留信了,匆忙将信打开,脸色惨白,冲着兰心吼道,“快去找皇上。”   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又将急匆匆跑出去的兰心唤了进来,“叫兰溪去,你去丞相府,将这封信给丞相,让他切忌不要轻举妄动,按瑄儿的意思办。”   兰心虽不解,可望着她憔悴的神情,也未多问,领了信就匆忙出了宫。   “母亲,恕孩儿鲁莽,京城太过险恶,淑姨走后,薛陈两家早已将目光锁定在若兮身上,明湖之事,能防得了一次,不能次次都能化险为夷。孩儿不忍若兮置身于危险之中,唯有忍痛将她送离京城。孩儿唯恐您不忍心放她离去,只能出此下策,望娘海涵。为不引起外人起疑,劳烦母亲宽慰父皇和姨夫,不要派人寻找。孩儿定会保若兮和自己的周全,请母亲放心。唯恐万一,十日之内,若孩儿未归,请父皇派兵往南寻找。”   秦宁无力的靠在椅子上,紧抓住扶手,心下再不住的呼唤,“瑄儿,不要有这样的万一,瑄儿,娘受不了,千万不要有这样的万一。”   丞相府,沈易回到府中,听闻若兮出去了,急忙找来王琴,知是凌瑄带到穆念那去了也放了心。   午膳前,岳阳赶来,要找若兮,正巧沈易再前厅,跟他说了凌瑄带着她去了北苑。   “怎么可能,穆师傅这几天不在京城。”岳阳不解的说道。   沈易听了苍白了脸色,想到昨晚若兮奇怪的话语,匆匆赶去若兮的房间,岳阳忙跟着。王琴心中亦感到了不安,连忙冲向若琦的房间。   沈易推门而进,屋里摆放的很整齐,布置的很温馨,却散发出了阵阵的冷意。拉开她衣柜的门,平常的几个衣服已不再了,沈易惊恐,颤抖的拉开她梳妆台上的珠宝盒,凌瑄送的金步摇不在了,那颗璀珀也不在了。顿时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若兮,若兮,他的若兮去哪了。   屋外传来王琴呼喊,进门将若琦屋里找到的留书给了沈易。沈易忙扯过。   “父亲,若兮不愿再呆在京城,孩儿带她出去散散心。由三皇子与孩儿陪着,请父亲放心。”只言几次,却将沈易打入冰冷的深渊。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她宁可自己一个人远离,也不肯陪在自己身边,让自己来抚平她的伤口。若兮,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爹,若兮,你在哪里,若兮,你回来吧。外面险恶,你要爹怎么放心让你独自一人在外,起身就要唤人去找。却有下人来报,宫里秦婕妤的贴身侍女兰心姑姑求见。 ☆、170   皇帝见过秦宁后,就派人送秦宁去了丞相府,自己则去了暗门,询问过后知凌瑄带走两个最得力的暗卫也放了心。知凌瑄心思缜密,断然不会让那两人留下记号,也未派人去寻,想着他也不小了,是该好好历练历练了,姑且就放任他一次,看看他的能耐吧。   秦宁来到丞相府,岳恪已经到了。沈易一脸颓废坐在书房中,他不能不答应秦宁,只能不派人去寻找,可是他急啊,他怎能放心他的若兮一人在外。   王琴带着秦宁进了书房,岳恪看到了忍不住埋怨道,“这几个小子太不让人省心了。”他不能骂凌瑄,王琴又在也不能说了沈若琦,只能戳着自己儿子脑袋,大喇喇的骂道,“你也不是个东西。”   岳阳瘪瘪嘴,听他这会火气大着呢,也不搭理他,心中直埋怨若琦和凌瑄这事怎么不带上自己。   秦宁瞥了他一眼,这岳恪,冲着他道,“行了,你也别夹带私货了啊。”又在沈易边上坐下,对着他道,“你也别担心了,这会外头都不知道消息,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易叹息,这会都这样了,若大肆去找,反而要惊动了那些心怀不测的人,可若要这样干等着,他怎会放心那两个孩子能护住若兮。况且这纸包不住火万一让人知道了若兮不在府中,那那些人自然会猜到。重重叹息道,“可要怎么瞒得住?”   “若琦和瑄皇子一直不去上林苑会有人起疑的。”岳阳将他的担忧脱口而出,至少今儿马皓就起疑了。   岳恪听了急了,大声嚷着,“就派人去找吧,瑄儿能把她带到哪里去?”   “闭嘴。”秦宁冷喝,瑄儿的顾忌是有道理的,她想沈易会明白的,离开对若兮是最好的。只是这十日要如何才能瞒得了京城的这么多双眼睛,低头思索会,抬眸对着沈易道,“等会派太医来,对外就称若兮前日在明湖受了惊,高烧不退。”转头又唤了岳阳,道“上林苑里若有人问起,你就说都在陪若兮。大不了,我每日派人驾了马车来丞相府走一趟。”   “这是个好办法。”沈易复议,“这样一来,薛家也会以为那日得手了,放松警惕。”   “那就不找了。”岳恪还是不放心让若兮在外,唯恐她受了苦,她是恩师唯一的血脉,淑儿又走了,他怎能放心让她独自在外。   秦宁知他的担忧,也不再跟他拐了弯,直视着他,直接说,“岳恪你想想,若若兮在京城要担多大的风险。”沉顿片刻后,叹息道,“不要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瑄儿都能想通的道理,你会想不到。”   岳恪顿时无语,不知该如何答好,索性起身甩手道,“我不管了,你们看着办,若若兮有个好歹,我跟你们没完。岳阳,回家。”拉了岳阳就离开了。   秦宁摇头,这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看了看一直低着头耷拉着的沈易,宽慰道,“你放心吧,她会没事的。”   沈易木然的点点头,动也不动,半响后开口问,“您知不知道凌瑄带她去哪了?”   秦宁望着他脸上呆滞的样子,心头一痛,眼泪就要掉了下来,眼前这个人这般颓废,眼神里也没了光彩,竟有些如暮年老人般的痴傻。他还是那个少年得志的丞相吗,天啊,你究竟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   沈易望着她微微续起泪水的眼睛,有些颤抖的问,“怎么了,您也不知道,也是有危险?”又听头喃喃的念叨,“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   秦宁忙拭了眸中的泪光,走到他跟前拉着他道,“你放心,能让瑄儿安心托付的无外乎是韶华山或是郊外的念慈庵。依照瑄儿留下的十日的期限和信里说的那边,我估摸着应该是韶华山。”望见沈易茫然的点点头,再宽慰道,“哥哥在韶华山呆过好几年,墨家兄妹又在,你放心,若兮会好好的。”   “我知道。”沈易低喃道,木然的望着地上,似在叹息,“瑄儿为什么没把若兮送到念慈庵去呢?”   秦宁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干年后,她也曾打趣的问到过凌瑄,为何当年没把若兮送到念慈庵去,皇家寺院外人不得轻易入内,又与林家交好,定能护她周全。何况又留京城近,何时想她了,也能去找了她,去见了她。   那年凌瑄是这么答她的:若兮性子喜闹,念慈庵是清修之地,又没他人陪伴,她定然会不快乐的。韶华山虽远,可那热闹,又有墨秋陪着,她不会感到孤单。   那一刻,秦宁终于明了了她的儿子比她想象中还要爱了若兮。那一天,秦宁仰着头对着晴朗的天空,心中低唤道,“淑儿,你听见了吗,有这样的凌瑄在若兮身边,你还有放心不下的。”   第二日,京城就传出了,沈家若兮受惊病重的消息。一时间众人唏嘘,难道林家真要绝后了不成。   马皓几次想要去见若兮,却都被岳阳拉住,每每都被他讽刺道,“你不知道淑姨是怎么死的吗,难道你想效仿你的父亲。”   脚步戛然而止,摇晃的身子几欲摔倒,捂住疼的窒息的胸口,惨淡的笑着,淑姨的死与马家有关,若兮定不会愿意见到任何马家的人吧。   袁逸不忍见他这样,有不敢顶了岳阳,只能小声的对马皓说道,“我改日去见了她,才来跟你讲。”   岳阳瞥了瞥他,冲着袁逸呵斥道,“她这会子受了凉,不能吹风,谁都不见,你少去捣蛋,过几日再去。”   袁逸瘪了瘪嘴,谁都不见可为何瑄皇子可以整日守着,不过这话他是断然不敢问出口的,默默的点了点头,应下。   朝堂之上,薛太尉望着沈易憔悴的脸,心下冷笑,下朝时,见他从自己身边经过忍不住唤了他,“沈丞相,听闻令嫒身体不适啊。” ☆、171   朝堂之上今儿出了一件大事,相传向来温文尔雅的沈丞相竟出手打了薛太尉。薛家亲系见薛太尉无故没打岂可干休,蜂拥而上就要替他出了气,岳恪带着林家众门生出手反击。一时间大殿之外文臣武将纠成一团,好不热闹。   皇帝匆匆赶来望见这情形,龙颜大怒。李明望见他绷着的脸,忙唤了侍卫去拉开众人。   “都挺能打的吗。”皇帝挪步走在他们中间,望着他们各个挂了彩的脸,不怒反笑,指着他们一个个报着,“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卫尉、奉常、少府,还有将军,都挺能耐的,要不要朕给你们搞一场比武。省的你们有劲没地方使啊。”皇帝厉声呵道,转身沉着脸望着众人。   众臣下跪,齐唤,“臣等惶恐。请皇上赎罪。”   “惶恐,赎罪。”皇帝高声呵道,“朕看你们都挺能耐的啊,你们眼里还有朕吗?”   “臣等该死。”   “该死。”皇帝冷哼,“朕离不开你们,舍不得你们死。各罚三个月俸禄,再有下次,就别来见朕了。”说完拂袖而去,徒留一干重臣惶恐不安的跪着。   直到正午李明来唤了他们散去,一帮人相互搀扶的起身,狠狠瞪了对方,愤愤离去。   安明扶着沈易,和岳恪一起将他送回丞相府。   岳夫人已收到消息感到丞相府来候着他们。王琴见他们回来了,忙唤来大夫。   沈易推开大夫,冷着脸呵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还叫来大夫,让人看了笑话。”王琴见他生气,沉默的低头站在一旁不敢多说。   岳夫人可不那么惯着他们,叉着腰指着手骂,“哟,这会知道让人看笑话了,打的时候到挺痛快的啊,我倒没看出来,一个个都挺热血的啊。”   沈易自不会去说她什么,撇着头,不搭理了她。   岳恪觉得脸上挂不住了,拉了拉她的衣服,小声的安抚道,“好了啦,夫人,您就少说两句吧。”   “少说。”岳夫人见他拦着,更炸了毛,叉腰戳着他脸上的伤口道,“跟人打架见算了,脸上还挂了彩,都不嫌丢人。”岳恪喊疼,躲去一边。岳夫人越想越气,那姓薛的是欺人太甚,可这几个也不能自掉身价啊,忍不住的埋怨了沈易道,“你也真是的,那家伙嘴贱,你交给我去收拾他啊,您跟他置气个什么劲。”说着对着岳恪嚷道,“明儿我就带了人去他府上,闹得他家不能安宁。”岳夫人是京城出了名的小辣椒,没人敢得罪了。   “好了”,沈易听着她吵吵嚷嚷的很是头痛,不觉得大了声说道,轻拧着微微胀痛的脑袋,冲着岳恪挥了挥手,道,“快带她回去了。”   岳恪摸了摸鼻子,无奈的拉着仍意犹未尽的夫人赶忙回府。   安明见状抿嘴道,“下臣也先行回府了。”   沈易摆摆手示意他随意。低着头沉默会,唤了仍站在身边的王琴,“去账房支些钱,给每家每户送去。咱们家大业大的,三个月无所谓,那些人家可还等着每月的俸禄开锅呢。”   “哎。”王琴应下,伸手碰了碰他脸上擦伤,心疼的说道,“您也真是的,怎么能动手呢。”   沈易吃痛,嗤了一声,抚着伤口,沉着脸,愤愤的说道,“他若再敢说了若兮,我听见一次就打他一次。”   王琴无奈的叹息,替他处理了伤口就去了账房。   飞驰的马车上,若兮昏昏欲睡的靠在凌瑄身上。   若琦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还没退烧怎么办。”若兮出了京城就染了风寒,路上又未有很好的休息,用膳时间也不稳定,她何曾受过这种罪,用了些药,五六日下来也不见好。若琦望着心疼,对着凌瑄提议道,“不如停下来,休息一日。”   “不行。”凌瑄搂紧了若兮,断然拒绝,“我定要十日之内赶回京城,否则的话父皇出兵了,后果不堪设想。”现已过了六日却离韶华山还有一段距离。望着怀中昏昏沉沉的若兮,不是他不心疼她,只是路上已耽搁了多日,再拖一天,他怕晚回了,娘会担心,京城会乱套。   若琦明白,若皇上出兵大肆寻找,那若兮离家之事定瞒不了,那陈家就会派出杀手,若那时他们还未到韶华山,那遍凶多吉少了。只是若兮现在的样子,他实不忍再让她受了颠簸。   昏昏沉沉中,若兮望见了他担忧的眼神,努力的冲着他笑了笑,打起精神,发出微弱的声音,“哥哥,我没事,不要担心,尽快赶路吧。”   若琦望见她这个样子,更心疼了,努了努笑,柔着声道,“不要说完,休息一会。”   凌瑄望着扬起的车帘外,脸色越来越沉,怎么还没到,到底还要多久,感受到怀里的人轻轻哆嗦了下,低头望着她有些发紫的嘴唇,心下有些懊恼,搂紧她,自责的说道,“是我考虑不周。”   若兮身上时冷时热的,才觉得热的不行,撩开了盖在身上的衣裳,这会又觉得冷得有些发抖,向着边上的人身上靠了靠,忍不住的啰嗦了起来,没想着却被他发现了。拉了身上的衣服,仰头望见他满脸的担忧,冲着他微微一笑,无力的道,“怎么会呢,好像是我太没用了。还没走了几天就病了。”说玩努力眨了眨眼,想逗他高兴,让他放心了。   凌瑄望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心如刀剜般疼痛,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道,“等到了,一定要跟师公讲,让他以后好好锻炼锻炼你。”   “好。”若兮不怒反应下,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气息。   车突然停下,门外传来暗卫的唤声,“少主。”   凌瑄将若兮交给了若琦,撩开车帘,纵身跃下,望见来人,“是你。”   若琦听车外陷入安静,有些奇怪,嘱咐若兮自己呆着,也下了车。传来他有些惊奇的声音,“你是。” ☆、172   凌瑄的“是你”是冲着一年多未见的吴矛说的,而若琦的“你是”说的是那年在扬州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人。那人好像是叫许诺。   “你俩真搞笑,你一个是你,一个你是,打什么哑谜。”传来男孩痞痞的声音。当然是玄风。   凌瑄蹙眉微微有些不悦,若琦思索着那个叫许诺的人到底是谁?   “瑄哥哥?”车内传来若兮虚弱的唤声。   许诺的心似被揪了起来,震惊的望着缓缓撩开的车帘。   “怎么了?”若兮皱着眉不安的问凌瑄,就要下车。   凌瑄赶忙上前,将她抱下,扶她站定,似怪罪道,“怎么下来了?”   若兮冲他安心一笑,搀着他,转头望向三名牵着马的来人。望见吴矛,微微有些诧异,努力扬起笑,“吴太医,好久不见。”   若琦挑眉,吴太医,那年控住江西疫情,又突然辞官消失的吴太医?   吴矛脸上一如既往的儒雅,微微颔首,“若兮小姐好。”   若兮淡笑着回他,视线转向他身边的少年,凭着年少时依稀的映像和笃定能让吴矛随行的人定是他,微微歪着脑袋,有些试探的唤道,“许诺?”   “哦,你是。”身旁的玄风恍然大悟,正欲脱口而出,却被少主凌厉的眼神喝住,闭上了嘴。   许诺轻笑着冲她点头,漠然,望见她脸色不好,担忧的问,“你生病了?”不待她回头,唤了吴矛,“师叔。”   吴矛了然,正欲上前,却被两名暗卫拦住,明了他们的身份,冲着凌瑄说道,“让我给她看看。”   “你是南宫家的人。”凌瑄并未答他,沉着脸冲着许诺问道。   “你是何人,敢直呼南宫的名讳。”玄风见少主不语,这人又一直搂着少主心心念念的沈若兮,自然不服,出言呵斥道。   “玄风,闭嘴。”吴矛见暗卫已握紧手中利剑,出声喝道。   许诺也望见了暗卫细微的动作,能让师叔出声斥责玄风的人,低头轻笑一声,抬眸直视着他,道,“是,在下南宫谨。”   “南宫谨。”若兮默念了一遍,弯了弯眸,“原来你叫南宫谨。”   “是。”许诺扬着笑,直直的望着她答道。眼眸中的光彩让凌瑄的脸越来越沉。   若兮感受到了凌瑄越来越冷的脸色,拉了拉他的衣角,软语道,“我有些头痛,让吴太医给我看看吧。”   凌瑄转过神望见她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点了点头,冲着暗卫示意放行。   吴矛替她号了脉,道,“受了些风寒,加上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路上又颠簸,好的慢。”   “可有碍?”凌瑄听了不免有些担忧的问,这段时间事太多,都无心顾了她,可不能烙下病根了。   “无碍。好生调养着就好。”吴矛了然,林淑之事他早已听说,只是太过突然不等他敢去,她已撒手人寰了,总有些抱歉,若自己在京城多留一年,是不是还能挽回。   玄风听了瘪瘪嘴,冲着凌瑄不满的道,“你是怎么照顾人的。”   凌瑄只憋了他一眼,并不多理了他,伸手试了试若兮的额头,竞还有些发烫。   吴矛恼怒的瞪了一眼玄风,从怀里掏出药瓶,给若兮用下,叹息了道,“若兮,你娘之事。”   “吴太医不必多言。”若兮不愿再听这些事,沉声打断了他。   吴矛明了,望了望他们一行几人,明了凌瑄怕是私自带她出来的,不免有些怪罪了他,“你太鲁莽了。”   “这是我的意思。”若兮不忍任何人怪罪了他,握着他的手,急急的冲吴矛解释道。说完又喏喏的抬眸望着他,直到望见他冲着自己淡笑着,才展了笑颜。   吴矛见状,憋了一眼撩开的车帘外沉眼望着脸上还挂着一如既往的笑的许诺,心下叹息,少主怕是已失了先机。   玄风望见少主眸里淡淡的失落,望了望车里的状况,明了定又是因为那个怪人,又忍不住想出言。却被少主厉眸闪过,低下头,闭了嘴,心中却忍不住嘀咕,每每念叨着,这会见了面,却跟个木头人似的站着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拥着他。   气氛很微妙,一直沉默的若琦出声打破了沉默,冲着凌瑄说道,“该启程了。”   凌瑄点了点头,转了转眸子,冲着吴矛说道,“送我们去韶华山。”   玄风一听他命令的语气扎毛了,哪来的人,竟敢使唤了师叔,跳了脚就要嚷着。   “闭嘴。”许诺冷喝了他,望着车里的两人微微有些诧异,他们怎么要去韶华山,他究竟是谁。   玄风依言闭了嘴,却在一旁抓狂,靠,今儿是什么情况。   “你该回京城。我送你们回去。”吴矛思索片刻,拒绝了他,不是不能去韶华山,他们本也准备去,捎上他们也只是顺路的事。可是他俩身份太过尊贵,只身离京,这京城还不得翻了天。有点诧异凌瑄这会怎么这么鲁莽。   凌瑄从若兮行礼里拿出了璀珀,翻找的时候望见那枝金步摇,心下微微一暖,冲着若兮柔柔一笑。若兮不解的偏头望着他,他也不多说,展开璀珀置于吴矛眼前,“你可认得这个,送我们去韶华山,不是请求,是命令。”他是南宫家的人定然认得这颗璀珀,也熟识去韶华山的路,此刻时间紧迫,唯有让他们带路,他才有可能在十日之内赶回京城。知他也是担忧自己,只是这会无暇跟他解释了他们为何会离京的缘由。此刻他只想将若兮安全送到韶华山,然后准时赶回京城。   许诺望见了他手中璀珀,很诧异为何会在他手中,可这颗珠子代表是一种诺言,是无条件的臣服,如他所言不是请求是命令,所有南宫族的人唯有领命。冲着仍犹豫的吴矛道,“师叔,就依他所言吧。”   吴矛了然。 ☆、174   月夜,凌瑄等若兮用完药入睡后,走出院子。他本想将若兮送到就回程的,只是师公念他路途劳苦,命暗卫先行回京复命,留他与若琦多住几日。他也舍不得与若兮这么快就分开,依言留了下来。   “三皇子。”墨言见他出来,下跪行礼。   “墨言,在外面就无需这么多礼了。”凌瑄望见他已等候多时,知他是有话要跟自己讲了,淡淡唤他起身,仰头望了望浩瀚的星空,“陪我出去走走。”   “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往后山走去。夜寂静啊的,偶尔有三两人群走过,望见他俩也未觉得奇怪,墨言已在山上三年多,山上的人早已熟识了。   “凌瑄。”传来若琦的唤声,凌瑄回头见他跑了过来,“去哪了?”这家伙晚膳过后就消失了,才到了人家山庄,也不顾忌些,就敢随处晃荡,真不知该怎么说他。   若琦瘪了瘪嘴,凑近他道低声道,“去四周打探了番。”   凌瑄无奈,他这是不放心把若兮留在这里,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若琦忙跟着,问了边上墨言,“这是去哪?”墨言不知摇了摇头。   “你可有打探到什么?”凌瑄开口问道,见他耸了耸肩,明了,再问,“可放心将她留这。”   “你都放心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若琦沉默片刻,才开口道。   凌瑄知他是舍不得若兮,也不再言语了。   三人来到一片竹林中,晚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凌瑄静默着站在林子里,望着远处山庄中隐隐的灯光。   “少主。”墨言打破了这份沉默,请求道,“让我跟您下山吧。”他已知道了沈夫人离世之中,短短三年林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不能在躲在上山了,他要回去,回去守着婕妤和瑄皇子,他该回去尽他的职责了。   凌瑄明了他的心意,只是淑姨走后,林家众门生多少会有些动荡,此时他们都自顾不暇了,他都将若兮送到这来了,哪还会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他们兄妹的安危。此时,尚不是他兄妹下山的时候,况且若兮身边必须留人。摇头,对他道,“不用,你替我守着若兮吧。”   “少主。”墨言还像挽求,却被若琦打断,“好了,墨言,他这是将生命中最重的交给你守护,好好守着吧。”   墨言了然,不再多说,沉声应下,“是。”   “谁?”若琦听到了些细微的脚步声,警觉的往后望去,见玄风拎着灯笼和那个许诺一同走来。不对,他不是许诺,他叫南宫谨。   “三皇子,好兴致。”南宫谨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淡笑,亦步走近,微微颔了颔首,算是行礼。   一脸的孤傲和淡漠让沈若琦微微皱了眉,憋见身旁的凌瑄,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并未起了多大波澜,低了头摸了摸鼻子,不语。他自不会和任何人起了争端,那又是南宫家的少主,身份也在万万人之上,又与林家交好,饶是凌瑄怕也要卖他几分面子,况且日后凌瑄即位之事,多少也得仰仗着他,得罪不得。笑了笑,朗声道,“南宫少主,兴致也不错。”   凌瑄只淡淡望了他一眼,并未开口,舅舅义兄南宫傲的独子。外公给父皇留下的信中提及的最后一份依靠。武林至尊的少主,他有资格可以睥睨万物。思索了一番,竞不知该说了什么好,片刻后,才道,“往后若兮在这,要麻烦你照顾了。”   南宫谨微微有些错愕,经久不变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他望见了他眼中的探究,也明了他在思索了该如何打破这份沉默,该怎么说了这第一句话。一如自己刚刚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是尾随要探听了什么,只是不知该如何打了招呼。他从小就听父亲说过,朝上三皇子凌瑄是远叔的亲外甥,秦家唯一的血脉,日后要继承大统的天子,从小就被灌输了日后要助他登基的思想。他想过千万种与他见面的情形,想过他们可能会一见如故,也可能会相互不顺眼,可没想着他跟自己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竟带着淡淡的请求,请自己好好照顾了若兮。   又是一阵寂静,若琦不懂了,这两人都是怎么了,怎么这一问一答的都思索了这么长时间,这算是是情敌见过,可也没眼红啊。这凌瑄也是,韶华山庄虽是南宫家的产业,也这南宫谨只偶尔来一趟,并不长住啊,况且还有师尊,要请他照顾若兮做什么,今儿这到底唱的是哪出。这总是不言语,也不是个办法,心下叹息,上前抱拳行礼道,“舍妹要叨扰少主了。”   南宫谨回神,淡笑了笑道,“沈公子客气了。”   “什么少主,公子的,你们酸不酸。”玄风望着这几个别扭的人,忍不住开口,他本就比他们稍长几岁,向来又不拘小节的,望见眼前这几个小孩,老成的相互寒暄着,实在有些受不了。   “玄风,不得无礼。”南宫谨低喝,对这师兄很是头疼。   不料却听见了沉默着的凌瑄低低一笑,“是挺酸的”,抬起头冲着南宫谨真心一笑,道,“你我也算是熟识的生人了,今儿一见算是了却了多年的好奇,叫我凌瑄就好。”   “哈哈。”南宫谨朗声笑道,“的确,南宫谨。”这人痛快,像极了远叔。   这算是一见如故了。   本就年龄相差不大,不一会就谈到了一起。   “哥哥,三皇子。”远处传来墨秋急急的呼声   凌瑄蹙眉她不是应该在陪着若兮么。墨言忙跑了过去,问,“秋儿,怎么了。”   墨秋见着了凌瑄,忙跑了过来,“三皇子,可算找着你了。”   “出什么事了?”凌瑄望见她满头的大汗,心下有些不安。   “若兮小姐醒了,要见你。” ☆、175   凌瑄听了仍下众人赶忙往回走去,边走边问,“怎么这会就醒了。”   “哭醒的,怕是被吓着了。”墨秋依实说道。   凌瑄听着愣住,忙迈步跑了回去。墨言和若琦见状亦跟着。   南宫谨望见他匆匆跑去的背景,淡雅的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望着山庄的方向眸里有些失神,心中空咯咯的,他想他错过了些什么。   玄风望着他黯淡的眼神,心中明了,“少主,以后咱就住在山庄里了,您这静水楼台的,有的是机会。”   南宫谨瞪了他一眼,低骂道,“胡说什么。”   玄风望着他离去的背景,不满的瘪瘪嘴,真是的,他这还不是为了他,还不能让人说了。   凌瑄推开卧室的门,见若兮抱着腿蜷坐在床角,小脸上挂满泪水。心中大痛,上前拥住她,低声问,“怎么啦?”   若兮抬眸望了望是他,哭的更凶了,抱紧了他,哭道,“我害怕,我梦见娘满身是血的望着我,我害怕,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凌瑄感受到了怀中的人止不住的颤抖,听了她的梦境,心如刀剜般疼痛。淑姨走了他又何尝不痛,可终不若若兮这般蚀骨,为了她的安危,他将她远送,可却从没想好,若往后的日子,她再噩梦了,他不在她身边,可有谁来安慰了她。轻轻拍了她,低柔着道,“好,我不走,我陪着你。”拥紧了她,活衣躺下,轻拍着她,哄道,“睡吧,我陪着你,我不走。”   “好。”轻轻合上哭红了的眼眸,渐渐入睡,一夜无梦。   “这个是什么?”园子里传来若兮好奇的声音。   “金银花。”凌瑄望了一眼答道。   “这个呢?”   “枸杞”   “这个?”   “红景天。”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若兮叉着腰气鼓鼓的瞪着他,“你是不是骗我的?”   凌瑄望着她鼓着的脸,顿时好笑,拉着她道,“是你要问我的,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轻拧了拧她嘟着的嘴,轻骂道,“这些都是最常见的草药,是你平时不看书,所以才不认得的。”   若兮打了他的手,坐在他身边,不满的说,“我看这做什么。”   秋风凉凉的吹在身上很是宜人,两人静坐着低语了会。若兮靠在他胳膊上,淡淡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京。”   “明天。”凌瑄犹豫着,终是答了,他已在山庄多留了三日。虽暗卫已回去复命了,可他和若琦平白无故的这么些天不出现,终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至今未听见,京城有谁出走的消息传来,想必是娘瞒着了,已瞒了十日了,够辛苦了,他不能让娘在为他伤神了,他必须赶回去。   淡淡的哀愁在两人之间散开,若兮眼眶一热,几欲落泪,这几日她过的很开心,他一步不离的陪着,小心的呵护着,她已习惯了有他陪着的日子,突然他就要留自己一人,她怕她会想他,她怕她已离不开了他。   “又哭了?”耳边传来他担忧的声音,带着些淡淡的自责,吸了吸鼻子,赌气道,“哪有。”她知他有他的顾忌,他有他的考量,他终不是会只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该让他在担忧了自己。坐着,嘟着嘴冲着他问道,“什么时候来接我,要我等多长时间?”   凌瑄望着她微红的眼神,心下有些微痛,又听了她故作轻快的话语,更是难过了,若兮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伸了手,拧了拧她的脸,只道,“尽快。”他没法给她个确切的时间,什么时候京城安全了,他才敢来接她。而京城安全,那便意味着薛陈两家的余孽竟清。他都不知会不会有了这天,又怎么给她许下期诺呢。   若兮亦明了其中缘由,这是尽快要多久,一年,三年,五年,还是更久,心再低泣,凌瑄,我舍不得离开你这么久。极力忍着不让泪流出,扬了扬嘴角,弯了眼眸,冲着他道,“那你可得早点,不然我可不等你。”   俏皮的样子很是可爱,可是话却将凌瑄心下一沉,他不是没看出南宫谨对她的意思,将她留在这,还真有些不放心,握紧了她的手,含着淡淡的警告道,“你收了我的金步摇,敢不等。”   想到那枝簪子,若兮脸上一热,她是后来才知道了这簪就是金步摇,也才明了了他送这枝簪的意义,挣开他,轻打了他道,“还说呢,没你这么坏的。”   凌瑄闻言拥紧她低笑,不能怪他啊,父皇常说了,看中的就要趁早定下。不过这话他是断然不会跟若兮说了的。想到了南宫谨,试探着问,“你跟南宫谨怎么认识的?”   若兮不解的望着他,问,“你说许诺?”见他点头,又说,“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么,在扬州城遇到的。”   “扬州城,你们俩在说我。”南宫谨正好进门,听见了他俩的谈话,敛住了脸上淡淡的失落朗声道着。   “许诺。”若兮起身,回头望见是他,有些欣喜的唤道,又连忙改口,“错了,该叫你南宫谨了吧。”   “你若觉得许诺顺口,就这么唤好了。”南宫谨望着她脸上神采的样子,心下高兴。他倒希望她能唤他许诺,唤一辈子。   “哪能唤错了别人的名字啊”若兮未听觉他话里的意思,只当他是客套。   凌瑄却听出了,不过还好若兮改了口。   南宫谨划过脸上一抹的失落,问凌瑄,“你什么时候起身?”   “明日。”凌瑄望了眼身边的若兮,如实答道。   “师叔要去河北,师公派他顺道送你。”   “吴太医?”若兮听他讲师叔,疑惑的问凌瑄。   凌瑄点头,冲着南宫谨道了,“有劳。” ☆、176   翌日一早天未亮,凌瑄就要启程。墨言不解他为何要走的这么匆忙,若琦明了他这是不告而别。   匆匆去了师尊房中告别,跟着吴矛准备离开。   南宫谨亦明了他的用意,只是他怕那个女孩醒来见不着他该要多伤心了,犹豫再三,试探着问,“不等等若兮。”   凌瑄冲他微微一笑,道,“不了,她还没醒。”   墨秋不忍,“少主,要不我去叫了她。”   “不要。”凌瑄脱口而出,他不知道要怎么跟她道别,纵身跃上马,对着墨秋嘱咐道,“墨秋,好好照顾她。”   “是。”墨秋沉声应下。   凌瑄望了眼若兮厢房的方向,终没有见到来人,心下叹息,寂寥的笑了笑,冲着吴矛说道,“走吧。”   三人离开。   直到望不见他们的身影,送行的人才转过身准备回山庄。转身却望见了只身着着一袭单衣,手中紧握着一张纸条,泪流满面的若兮。   手中握着的是凌瑄留在她床边的。   若兮,我不忍望见你的眼泪,所以抱歉,原谅我选择了不辞而别。若兮,答应我好好照顾了自己,无论等不等我来接你,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若兮知道你我的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不是你从扬州回来的那次,那时你才刚出生没几日,还在襁褓里。娘带着我来探望淑姨。我只记得那日外公好高兴,抱着我望着尚在摇篮中的你,说,“瑄儿,你瞧见了吗,那是若兮,是你的妹妹。答应外公,你要好好守护着她。”若兮,你信吗,从那日起,我就想着我凌瑄这辈子定要守住你沈若兮。可是我终没有守住你,让你一而再的忍受了失去亲人的痛楚。若兮,我答应你,终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了外公和淑姨的仇。至于马冽,我知你不愿提及他,我亦知那日外公的手札你定已看过。只是你该明了外公将手札留给你我,只想让你我认清当日的实情,并非想要我们将这份仇恨延续下去。若兮,答应我,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我一直希望你能有个无忧的童年,却不想总是事与愿违,所幸此番我将你送离了京城,让能你有了短暂的安宁。若兮,好好照顾自己,等下回我来接你时,希望你能还我一个快乐的沈若兮。也不枉我忍受着蚀骨的思念。   若兮,你若安好,我便是晴天。愿我以后的日子,日日晴朗。   若兮泪眼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她听见了他说不等她了,她听见了他不让墨秋去唤了她。凌瑄,你怎能这么残忍,竟都不与我告别一生。凌瑄,你怎就笃定我会等下去。泪顺着脸颊不住的往下掉路,凌瑄,我怎能不等你,在你留下这么多话后,我怎会不等你。   南宫谨轻唤了一声,“若兮。”望见她站立的地方是廊柱边上,她应该来了有一会了,只是未现身。   墨秋惊呼,“若兮小姐。”忙上前抚着她冰冷的身,道,“您这是做什么,身子还没好,可别冻着了。”   若兮似未听见他们的话语,只怔怔的望着凌瑄离去的方向。突然,挣脱开要拉自己回屋的墨秋,冲着他离去的方向奔去。   墨秋大惊,拉着墨言就追,“小姐,你慢点,别追了,追不上了。”   若兮不去理会她的呼喊,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去。   “少主。”玄风轻唤了一直沉着脸的南宫谨。   南宫谨明了,提气轻身飞出,没几步就拦下了若兮,“不要追了,他也不想看见你这样。”   若兮不依,想推开了他,无奈力气悬殊太大,任她怎么打,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渐渐的她失了力气,放弃挣扎,踉跄的退了几步,失神的望着凌瑄远去的方向,哭着不住的低喃道,“瑄哥哥,你等我,瑄哥哥,不要走,不要丢下兮儿。”   墨秋终于赶上,扶着若兮,焦急的唤道,“若兮小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若兮不理她,只不住的低喃,突然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墨秋忙扶住,南宫谨就要上前搀扶,却被墨言拦住。墨言警觉的望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不劳少主。”说完背起若兮,往回走去。   南宫望着自己空空的手臂,自嘲一笑,很小人的想着,凌瑄,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要留下墨言了。   京城。秦宁揪着凌瑄的耳朵骂道,“你能耐了,你长本事了,你老实交代,你把若兮送哪去了?”   凌瑄挣脱开她,站着悠闲的坐在一旁的父皇,心下愤恨,见死不救,下回我也不救你。揉着微微有些痛的耳朵,不住的冲着秦宁嘟囔道,“您不是都知道了么,还问我做什么?”   秦宁听了气不过,看了一眼皇帝,仿佛在怪他,看,这就是你教出的儿子。   皇帝也不搭话,低头喝茶,开玩笑,这会谁说话,谁撞她枪口上,给了凌瑄一个只求多福的眼神,悻悻然的撇过头去。   秦宁见他也不搭个腔,更是气不过,指着凌瑄骂,“你可真能耐了,我问都不能问你了,这会一走半个月的送走了个若兮。下回准备怎么招?”   “没下回了,娘我知错了。”凌瑄见她正在气头上,也不顶了,赶忙认罪。   “你还知道错。”秦宁望他一脸应付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敷衍自己,指着他骂,“你要我怎么跟你姨夫交待,一声不响拐走他女儿,现在人都不见。你让我怎么交待。”   “让他问若琦不就好了。”凌瑄知她这会跟自己不依不饶的,是因为这次真吓着她了,也是词穷了,才想着用姨夫压他。他心中明了,姨夫是顾大局的,虽一时可能受不住思念之情,可若真为了若兮好,他会赞同自己的做法。   “那你想,要怎么对外说若兮突然失踪之事”秦宁已失了耐心,知他精的很,诈不住他,索性将眼下最头痛的问题扔给了他,“自己捅出的篓子,自己想办法解决。” ☆、177   凌瑄瞥向一旁不语的父皇,这的确是眼下最头疼的事。回宫的路上他已听见了京城的满城风语,谣传林家沈若兮受不了母亲病逝的刺激,即将随沈夫人而去。更有甚者,受有心人挑拨,已有几位外公生前的门生屡屡对姨夫口出妄言,暗讽姨夫尽得林家财产却不善待若兮。若非岳恪舅舅力挺姨夫,那些人怕早就要造反了。   凌瑄拧眉,还果真是个难题,如何跟那帮人交代了。若说送去韶华山了,且不说陈家人会不会铤而走险去寻了师公的麻烦,光是那帮林家旧臣岂能容忍若兮远离京城,身处清寒之地。   “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了吧。”一直未出生的皇帝,搂着秦宁,轻声安抚着,抬眸对凌瑄说道。   凌瑄沉默,此事是自己欠了妥当,未思量周全,低眸思索一会,开口道,“不若请父皇下旨送若兮去护国寺养病。太常魏大人是外公生前老友,又是安廷尉的岳丈,自然能帮忙圆这个谎。”   皇帝点头,是个主意,只是,“若往后,逢年过节,他们要求见若兮,又要怎么办?”若兮此番离去,并非一两年就能回来。去护国寺养病,能瞒得了一时,终不是长久之策。   “敢于跟姨夫要求见若兮的,定是林家亲信,诚如恪舅舅。舅舅他知情,定当了解。至于其他人,若到万不得已,挑明也无碍。”凌瑄沉声答道,冲动如恪舅舅都能理解姨夫的用意,更何况其他人,况且人是他送走的,那帮人再大胆也不敢对自己有了言辞。沉默片刻,又道,“至于对外,若实在瞒不下去,一年过后,大可宣布寺里大师协若兮外出云游。”   “云游,亏你想的出来。”秦宁叹息道,她还是不放心,总不能再眼前,万一伤着了,冻着了,可怎么办。韶华山都是江湖人士,平素里不拘小节,万一怠慢了她,可怎么办。   凌瑄知她担忧,低垂着眼眸,安慰道,“娘,有墨言和墨秋在,她会安好的。”   “还有那南宫少主。”秦宁气不过他竟真忍心将若兮扔在那里,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望见他脸上有些失落,也不忍在多说了他,撇过头去,轻拭眸中的眼泪,低喃道,“这一年之内,一个送北边,一个送南边,你也挺能耐了。”   皇帝轻拍着她,轻声哄着,摆了摆手,示意凌瑄先下去了。   凌瑄了然,轻声退了下去。   隔天,皇帝下旨,送沈府大小姐沈若兮去护国寺养病。众人又是一片唏嘘,护送的队伍浩浩荡荡,卫尉护送,马车从正门直接入寺,直至厢房,太常大人亲自相迎。   若涵穿着若兮的衣服,披着斗篷在沈易的带领下进了厢房。沈易向魏太常抱拳行礼,“有劳了。”   魏太常捋了捋胡子,呵呵笑着,“丞相客气了,丞相为小女寻了门好亲事,老夫还一直未跟您道谢呢。”   沈易了然的点点头,安明的确优秀,现在做的比当初他们预期的都好,总算不枉岳父将他从岭南千里迢迢寻了回来。他与魏宁也向来和美,深得魏老爷子的欢喜。两人又寒暄了片刻,直到夕阳西下,沈易才带着已换了衣服的若涵下山。   若涵坐在马车里,喏诺的问了沈易,“爹,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姐姐不知所踪,哥哥昨儿刚回来,就被父亲关在祠堂里思过。外公走了,淑姨也走了,她好怕,她感觉一夕之间家都散了。   沈易本就憔悴的脸上划过一丝哀伤,他的女儿,他的若兮该是有多恨了自己,竟不辞而别,竟连只言片语都未给自己留下就走了。他明了凌瑄是为了若兮好,他亦明了此时她不宜留在京城。可是他不甘心,他可以保护了兮儿的,为何要将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为何不跟自己讲一声,就将他的女儿送走了。   若涵望着他渐渐郁沉的脸,知他还在生哥哥的气,昨儿哥哥回家,不待他解释,爹就扇了哥哥一个巴掌。她从未见过爹这么生气,也从未见过爹骂了哥哥,更别说打了。可见他这回有多生气了,是为了姐姐吧。若涵想着,起身挪了挪小小的身子,坐在了他身边,仰着头,喏喏的对他说道,“爹,若涵会一直陪着爹爹的。”   沈易低头,望见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心下感到微微的温暖,伸了手搂她入怀,叹息道,“哎,若兮儿有你这么贴心就好了。”   翌日,若琦被放行了,去了上林苑,凌瑄亦来了。   岳阳望见许久不见的两人,挑了挑眉,懒懒的靠在椅子上,“你俩可真够兄弟。”   凌瑄不理他,径自坐下。若琦笑着与他击了掌,落座,苦笑一声道,“就是够兄弟,才没带着你。”偏头对着他说,“我一回来我爹就赏了我一巴掌,若非今早凌瑄派人去府里寻我来上课,这会还被关着呢。”   “啧啧啧。”岳阳抬手捏着他的下颚转过他的脸,点了点头道,“果然该打,我看姨夫下手还太轻了。”   若琦拍开他的手,瞥了他一眼,“我等着下回你挨揍的时候。”   “哼。”岳阳冷哼,狂傲的道,“有我娘挡着,你看我爹敢。”   “行了吧。别把话说满了。”凌瑄回过头来,冷冷望着他,示意他安静。   岳阳明了,人已来的差不多了,各个都探究的望着他俩,若兮之事是在太过蹊跷,怕是不容易让人相信了。   袁逸一脸谄笑的跑了过来。   “傻子,笑成这样干嘛?”岳阳望见他,就想逗他,这厮这些天没少在背后骂了自己。前两天他心烦懒得搭理他,这会见若琦和凌瑄都回来了,心也定了,定要好好收拾他。   袁逸喏喏的望了他一眼,不理他,这狐狸他可不敢惹,坐到凌瑄边上,谄笑着问,“瑄皇子,若兮还好吗?” ☆、178   凌瑄望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还好。”   袁逸见他对自己冷冷的,低垂了头,坐在他边上,瘪了瘪嘴,把转着自己的手指,在考虑着怎么再跟他开了口。   凌瑄望了他一眼,这小子心地良善,对谁都掏心掏肺的,就是脑子简单了些,转不过弯来。翻着手中的书,装作随意的问道,“下午我要去校场。”   袁逸一时没转过弯来,半响,才回过神,咧嘴,冲着他使劲点头,“在的,在的。”   望着他傻气的笑,凌瑄心中划过一丝暖意,若都能如他这般简单,该有多好,低头,边翻着书边说道,“那你等下跟我一起去吧。”   “好,好。”袁逸嘴咧的更开了,起身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想到了什么,再回过身问他,“若兮真的没事吗?”   凌瑄放下书本,终于抬了头,对着他道,“在护国寺,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说完,便转过头去。   “呵呵。”袁逸干笑两声,讪讪的摇着头,“不了,不了。”开玩笑,护国寺,没等他靠近,怕就要被抓起来了。转了转眸子,又一脸谄媚的对他道,“下回您要去,您捎上我啊。”   凌瑄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使劲点了点头。   袁逸望见了他眼中的警告,敛了脸上的笑容,乖乖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后面两人见凌瑄几欲抓狂的样子,捂着肚子,极力忍着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也只有袁逸这呆子敢这么不依不饶的烦着他了。   袁逸止不住的兴奋,冲着马皓咧嘴笑着,欢喜的道,“瑄皇子说下回他去看若兮的时候,会带上我。”   马皓望了他一眼,很是无语,这会也只有他能这么没心没肺的笑着了,摇了摇头,冲着他低声说道,“呆子,少给自己找不痛快。”抬眸望了望前面的凌瑄,若若兮在养病,他能这么安稳的上课。前几日他特意去了姑姑那里,知他这几日都未在宫里出现,只见着他的马车来来回回的来往于关雎宫和丞相府。还有若琦,昨儿才送走若兮,今儿就能这么轻松的跟岳阳谈笑风生,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袁逸听了他的话,瘪了瘪嘴,不满的说,“连你都骂我。”   马皓望着他嘟囔的样子,不理他。他这会没空顾忌了他,他要知道若兮到底怎么了,到底在哪?   下课后,马皓出声唤住了若琦。   若琦回头,意味深长的望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望了眼尚未起身的凌瑄,明了,拉着岳阳站着未动。   待人都走光了,空空的课堂里只剩下他们五个。岳阳懒懒的倚在墙上,斜睨着他,“怎么,你也想去护国寺。”   袁逸听了,撇撇嘴,低头不语。   “岳阳。”凌瑄出声,撇头淡淡了警告了他,沉默片刻道,“先带袁逸出去。”   岳阳明了,冲着袁逸招了招手,“呆子,跟我走了。”   袁逸不依,他才不要跟这只狐狸在一起。望了望凌瑄,见似乎没的商量,耷拉着脑袋,老大不愿的跟这岳阳出了院。   马皓待他俩离开后,直接问若琦,“若兮在哪?”   凌瑄仍坐着未动,只随意的翻了翻书。若琦靠着课桌,淡笑了笑道,“你这是在质疑圣上。”   “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马皓沉声说道,双眸紧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若琦自然明了他的用意,他也未免太小看了沈若琦了,仍挂着一脸淡定,反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马皓了然他怕是不会说了,敛去一脸的探究,淡淡的道,“我只是关心下若兮。”   凌瑄听出了他语气里可以放低的姿态,心中冷笑,难得他马大少能放下身段,这么低声下气。起身,理了理衣裳准备离去。若琦见状,也转身离去。   “三皇子。”传来意料中的唤声,当然是马皓。凌瑄停下脚步,扯了扯嘴角,头也不回的说,“跟你爹说,若兮在南宫府。”   说完,离开。徒留马皓独自站在学堂中。“南宫府。”马皓默念,难道是江湖上的武林世家南宫家,不曾听说林家与南宫家有渊源啊。还有,为何要跟爹说了。这跟爹又有什么关系。马皓带着一脸不解的离开。   回到府中,就到了父亲房中。父亲从淑姨离开之后,就整日低弥不振的,一个多月未上朝了。每每在家喝的嘧啶大醉,酗酒之后除了折磨后院的那个女人,即是倒床呼呼大睡。才不到两个月,人已被自己折磨的没了个样子。   自己今儿能笃定若兮不在护国寺也是因为父亲,他记得那日他跟岳阳吵过之后就回来跟父亲讲了若兮病重。那时父亲只问了林家可有派人去南边韶华山寻了智宇老人,他这几日颇有留意沈家动向,必为发觉有派人出城。父亲听了很肯定的说,若兮没事,病重只是一个幌子。   今儿看来果然是,望见呆滞着坐在窗边,望着窗台上的那株茉。莉。出神。马皓明了那是淑姨身上的味道,他又在想淑姨了,也唯有此刻他才能清醒些。倒了杯茶,递上,冲着他道,“爹,凌瑄和沈若琦回来了,凌瑄让我告诉你,若兮在南宫府。”   “砰。”还不待他多问了,茶杯就掉入在了地上,马皓大惊,抬眼望见父亲死寂的脸,惊了心,忙扶着他,唤道,“爹。”   “出去。”马冽垂下手,闭着眼无力的靠在椅子上。   马皓依言出去,不过并未走远,只在院中候着。锁着眉思索着这南宫家究竟与父亲和林家有何渊源,为何从未听父亲说起。   “来人,把云夫人找来。”传来马冽低沉着的唤声,有侍卫向后院匆匆走去,不一会就拖着一女子回来,是云氏。   马皓知等待着这个女人的又是折磨。果不其然,只一会屋里就传来父亲的低吼和云氏的惨叫。马皓面无表情的离开,在转角处,望见了马柔仇恨的双眸。   马皓脚步未停,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求你救她”,身后传来马柔的哀求。马柔不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哀求,这两个月,娘时常受了父亲非人的折磨,已快没了人性,每次都被折磨的满身是血,那陈菲还不让给请大夫。她怕在这样下去,娘迟早都要丧命。   马皓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望了她,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你也会怕。”   马柔被他的笑惊住,那么温文尔雅的哥哥怎么有怎么残忍的笑容。   “你在害死沈夫人的时候,可有想到过她也是别人的母亲。”马皓步步紧逼。   “不,她不是我害死的。”马柔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是陈菲,是陈菲害的她,就算爹要报复,也应该找陈菲,而不是我娘。”   “你知而不报,是同谋。”马皓将她抵在墙角,残忍笑道,半响,又冷笑说,“对,是陈菲,你若想救你娘,你就去找父亲,跟他讲了实情,那他就会去报复陈菲了。”说完,望着她惊恐的脸色,转身离开。   马柔倚着墙,跌坐在地上,不,她不会去讲,若讲了,不但娘没命,自己也会没命。她不要死,她要留着这条命,去报复这所有的人。总有一天,她会为娘和自己讨回报仇。这些欺负她们的人,总有一天,她要笑着看他们哭。握紧了双手,任着指甲嵌进肉里,沈若兮,一定因为沈若兮,马皓才会这么恨自己,才会对娘见死不救。沈若兮,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跟你娘一样,含恨而终。   林淑走后的九九八十一天,念慈庵。大雪纷飞。   夏莲今儿早早的就起了床,坐了几样师傅爱吃的斋菜,端到师傅门口,跟师姐们一起候着师傅出关。今儿师傅出关,她已有近三个月未见师傅了。自从上山来,她还未跟师傅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夏莲缩着脖子,不住的跺着脚,怎么还不出来,风这么大的,再不出来菜要凉了。   无清望着这个年幼小师妹,微微笑着道,“怎么等急了。”   夏莲点了点头,歪着头问,“大师姐,师傅怎么还不出来。”   “我亦不知,平素闭关,早上就出关了,这会都晌午了,怎么还不见人。”无清不解的说道,“我去看看吧。”上前敲了敲门,不闻声响,有些担忧,推门而入。却见无尘师太,安坐在佛前,轻唤了几声,不见她答。连忙跑进,伸手试探了鼻息,痛呼,“师傅。”   乓啷,夏莲手中的斋菜都掉落在了地上。   宫里,兰心沉着脸推门而进,恭敬的递上书信,道,“念慈庵小尼送来书信,无尘师太圆寂了。”   秦宁愣住,眸里渐渐蓄满雾气,半响,幽幽开口“果真就剩我一人了。” ☆、179   “少主”玄风推门而进,向南宫谨承上密函,“苏城传来的。”   南宫谨开年就要十三岁了,南宫傲已让他进入烽火堂,逐步开始学习处理烽火堂的事宜了。烽火堂是一个情报组织,情报网遍布凌家王朝的各个地方。南宫家能屹立武林至尊不倒全是因为背后的这个组织提供了精细迅捷的情报。当然除了情报之外,烽火堂最大的买卖是暗杀。   南宫谨接过密函,随口问道,“可有见到若兮?”   玄风抬眸视探了两眼,才开口道,“在山庄门口。”   南宫谨握着信的手顿了顿,脸色如常的将信细细看了一遍,折好,递给玄风道,“去给沙罗,让他去处理。”   “是。”玄风应下,猜想着估计不是什么大事,收好信后,并未离开,试探着问他,“少主,要去看看若兮小姐吗,外头雪下的挺大的。”说完,望见他冷眼望着自己,忙低头,“属下告退。”离开。   开门的一刹那,有风灌入,吹在身上很是刺骨。南宫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今年冬天特别冷,山庄又在山顶上,常年的风不断。窗外似乎还飘着鹅毛般的大雪,她这会在雪地里就不冷吗?黯淡了眸子,抿了抿嘴,起身,披了斗篷,出门。   院子里的雪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都嘎吱嘎吱响。穿过前厅,来到山庄正门外。远远的就望见她站在雪地里,身上披着素色的斗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身后的墨秋艰难的为她撑着伞,时不时的抖落着伞上的积雪。   “小姐,今儿风大,咱们回去吧。”墨秋近似哀求的唤道。快三个月若兮每日都会来门口站一会,短则一个时辰,长的话一站就是半日,风雨无阻的,苦了她日日都等跟着,唯恐有个闪失,没法向三皇子交待。   若兮撇头望了她一眼,道,“你要冷,就先回去吧。”   墨秋抖了抖伞上的积雪,动了动站的有些发麻的脚。一阵大风吹过,墨秋忙换了个位置,站在风口,撑着伞为她挡着风。瘪了瘪嘴,什么也没说,依旧陪着她。   若兮抬眸望了她一眼,望见她的手冻着有些微红,心里有内疚,罢了罢了,想必她也不会先回去的。淡淡道了一声,“走吧。”   墨秋藏不住情绪,听了高兴的就差跳起来欢呼了,忙乐呵呵的扶着她进屋,就怕她在反悔了。转身望见南宫谨站在门口处,不解,他怎么在这,脸上划过一丝警惕,“南宫少主。”   南宫谨自然望见了她脸上的那份警戒,墨家兄妹对若兮不是一般的保护,每日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守护者,衣食住行都由他俩亲自监督,请了专人照顾。他俩是忠心为她,唯恐若兮有个不适,可是这样没个节制的,反而会让山庄里的人觉得她的不合群和高不可攀。她不是在这短住,有可能就要呆个好几年,这般的疏远,于她,于其他人,都不是最好。望着她有些忧郁的小脸,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不肯迈出一步,望望这韶华山的景色。心下叹息,开口道,“墨秋,大师傅说你已有两个多月未好好练武了,这会在找你呢?”   “怎么可能。”墨秋狐疑望着他,不置信的道,“师傅知道我要陪着若兮小姐,再说师公都允了。”   “那你以后就不习武了吗?”南宫谨反问。   墨秋没了言语,她哪敢不习武啊,父母的仇还没报,还有她日后是要回去效忠三皇子的,若不习好武功,哪有脸回去了。只是,现在她这不是放心不下小姐么,三皇子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要照顾好她,这山上不比京城,她哪放心让小姐一人呆着啊。   若兮明了南宫这话其实是跟自己讲的,因为自己的到来耽搁了墨言和墨秋不少时间,他俩的行为她都看在眼里,她不说不是因为纵容,只是不在意,不放心上,或者说她都视而不见,包括庄里那些人刻意跟自己的疏远,她都知道,她亦不在乎。不是她凉薄,是她总想着没准第二天瑄哥哥就会来接了自己,没准她马上就要回京了,那这些人的热络与冷淡也就变得无所谓了,反正她与他们只是短暂相聚的陌生人。   “还不去吗?”南宫谨望见她俩都沉默着,知自己的话已经达到了效果,望了眼若兮,只要她能想通,她愿意抬眸望望韶华山的风景,他敢保证她会在这活的很快乐。   若兮转过头望了他一眼,拿过墨秋手里的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那怎么行,哪能让您一人呆着啊。”墨秋摇头,不同意。   “我要去经阁,你要去吗?”若兮见她不依,只能掏出杀手锏。   果然墨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才不去,一屋子的书,小姐能在里面坐一下午,她却在一旁抓狂的想找人打架。可是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庄里这么大,迷路可怎么办,“要不,我先送您过去吧。”   若兮摇了摇头,她今儿并不想去经阁,只想一人静静的呆一会。   “我送她去吧。”南宫谨见墨秋犹豫着该不该走,开口说道,“正好我也要去。”   墨秋听了,不宜有他,道了一声有劳,就离开了。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对着那个严厉的师傅比对着若兮小姐简单多了,师傅最多罚了罚自己,若兮小姐不言不语的什么都要她自己琢磨,太痛苦了。   若兮望着她似逃离般的远去,微微扬了扬嘴角,要这疯丫头整天跟在自己身后,怕是为难了她了吧。   南宫谨望见她嘴角的那抹笑颜,有些看呆,半天缓过神来,对着她道,“过几日就除夕了,庄里会请戏班唱堂会,你要选一出吗?”   “我可以不去吗?” ☆、180   意料之中的拒绝,南宫谨笑了笑,温柔的脸却吐出和她一样的拒绝,“不可以。”   若兮有些意外,带着些疏离和不失礼的微笑,淡淡的说,“风吹的有些冷,我先回房了。”说完便撑着伞从他身边擦过,往庄内走去。   “要多久,你才肯走出心里的阴霾。”身后传来他近似低喃质问,若兮握着伞柄的手顿了顿,并未停下脚步。   “当年扬州城那个爱笑的沈若兮去哪了?”南宫谨仍不依不休,若兮终于停下脚步。   皑皑的白雪将整个韶华山都盖住,满世界的白色。庭院里空荡荡的,除了长廊上几个在扫雪的丫鬟以后,就他俩。若兮一身素衣,撑着油纸伞,映衬着地上厚厚的积雪,仿佛与这白茫茫的一片合成一体。纷飞的雪中两人静默的站立着。   许久过后,听到若兮低低的笑声,似乎能望得见她脸上自嘲微笑。耳边传来她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当年的沈若兮有爹有娘有外公,有无尽的宠爱,还有哥哥的纵容,如今的沈若兮什么都没有了,只被孤零零的扔在了这里。”说完,迈开步子艰难的往厢房走去。小小的身子在厚厚的积雪里一深一浅的踩着,摇摇晃晃的几欲摔倒。   南宫谨怔怔的望着跌跌撞撞的身影始终未上前搀扶,骄傲如她又怎在他面前示出软弱的一面呢。只是心里仍忍不住的在叫嚣着,若兮,这里,你还有我啊。   那天之后,若兮每日晨时仍会去山庄门外站一会,只不过陪着的不是墨秋,是南宫谨。   除夕那天,山庄门外已挂上了大红的灯笼,门上已贴了春联,地上的积雪已被干净。后院里已有人在帮忙大戏台。若兮换下了一袭素衣,穿了一身淡粉的棉袄,要过年了,墨秋喜欢她能穿的喜庆些,替她披上了红色的斗篷才放她出门,自己匆匆赶去后山练功房早课了。   若兮本就生得绝色,红色的斗篷越发的衬得她的娇俏,一路走来,山庄的下人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她几眼,谁家的小孩啊,怎生得如初俊俏。   若兮微微扬着嘴角,点了点头算是与他们打了招呼,大过年的,决然不能再绷着个脸。行至前院,望见了那人如前几日般倚在廊柱上,在等着自己。抬眸,冲着颔首,浅浅一笑。她望见了他眸里闪过的一丝惊艳,淡淡的回以一笑。径自走到山庄门外,站定,望着山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络绎不绝的行人。心,仍是空唠唠的疼,除夕了,府里是不是还是一派喜庆,爹是不是仍会笑呵呵的给若琦和若涵派着红包,带着他们放着烟火。凌瑄,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你在看什么。”沉默了几天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并未逃过他的双眼,今儿除夕,她是否在想念她的家人。   若兮忙敛去脸上的苦涩,未回头,只微微的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的沉默,他没想过只是几天就能让她打开心扉,与她并排而站,望着她望去的远方,那是京城的方向,再问,“你在等谁?”   “我在等凌瑄。”这会没有沉默,坚定的回答。却让南宫谨心里微微作痛,犹豫着,卡在咽喉中的话终未说出口,只淡淡的低唤了她一声,“若兮。”   回以他的是绽放的笑颜,眸里是他不曾见过的闪动,话语里有着淡淡的叹息,更多的却是坚定,“我知道他不会这么早来接我回去的,兴许要过很多年,我只是想他上山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   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耳边嗡嗡作响的是她的话语,眼前闪动着的是她只有在想起凌瑄时才有的明媚的笑颜,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嘴唇轻微的动了动,似乎好像再说,“若兮,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凌瑄。”   近似低喃的声音终于让若兮转身正视了他,咧了嘴,扬起笑,不知是在跟他还是跟自已立誓般坚定的说道,“可是,我的世界里只有他。”   南宫谨这辈子都不会忘掉,在他十二岁的最后一天里,有个小女孩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说道,她的世界里只会有另外一个人,眼里那份不合年龄的坚定让他感动绝望。   “若兮。”身后传来墨秋的声音,两人各自敛去脸上的表情。若兮回头望见她兴奋的奔了过来,一把搂住了自己,笑着问,“怎么啦,这么高兴?”墨秋只长于自己不到两岁,却处处照顾自己的起居,处处护着自己,墨言更甚。所以,她对墨家兄妹有这一份特殊的感情,一般只要他俩开口的事,她都不会拒绝。   所以,当墨秋兴奋的都她讲着,后院里戏台已经搭好了,夜晚过后会有戏班登台唱戏,央着她晚上跟庄里的一起用膳看戏的时候,她只笑着点了点头应下了。   墨秋见她答应很是高兴,前几天南宫少主特意来寻了她和哥哥,几番言语下来,他们已认识到了对若兮太过严密的保护对她反而不好,渐渐的也放开了,也希望若兮能与庄里的人走近些,毕竟如南宫所言他们在这还要呆很长的时间。兴高采烈的挽着她的胳膊,问,“你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若此从小在江南长大,加上林淑不宜太过刺激和油腻的食物,全家人都迁就着她的饮食,各个口味清淡。韶华山上都是练武之人,各个喜荤腥,无肉无酒不欢。平素里她的饮食都是墨秋特意要厨娘单独做的,今儿晚上摆宴,自然不可以太过特殊,只不过让厨娘特意在他们桌上加两个清淡的菜,这点还是可以的。   “不用了,不要太麻烦人家。”若兮轻摇了摇头,吃什么无所谓,她本就用的不多,况且晚上吵吵闹闹的她也坐不了多长时间。 ☆、181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晚宴上若兮面前赫然出现了几样清淡的江南小菜。墨秋疑惑,她并未去找厨娘啊。若兮冲着对坐的南宫谨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道谢。   这年的初春特别冷,正月十五元宵过后,年就算是过完了,一切又恢复了如常。   这一日,墨言和墨秋已去早课了,若兮独自坐在房里,看着从经房借来的药理的书,原来那日在后院中与凌瑄细数的真的是最平常的草药。想着那日他还嘲笑了自己,而如今平素里药房里能用得上的药草她已熟悉的七八了。若兮扬了扬嘴角,心中念叨,凌瑄,看下次你还敢不敢嘲笑了我?脸上挂着明媚的笑颜,只是这笑,在下一刻又僵在了嘴角,凌瑄,今年的年节,你过的可好,你可有在去了丞相府。除夕过后,她并未再去山门外,不是不等了,只是不想有人打扰,那份静静等待他来的带着些苦涩的甘醇,她想独自品尝。南宫谨,他终不只是许诺。   “叩叩叩。。。”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若兮的沉思,起身,开门。是南宫谨。   “我要去趟后山,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南宫谨挂着暖人的笑问道。   若兮并不是很想去,只是那暖如春风的笑颜上带着丝丝的期盼,让她有些不忍拒绝,试探的开口道,“墨秋。”   南宫谨了然她怕墨秋见不着她,着急了,笑着道,“我已让玄风去跟墨秋讲了。”   若兮无奈只得点头。一路走来,两人皆沉默不语,只一前一后的走着,直至后山悬阁。若兮临栏望着悬崖下的山涧,指着好奇的问,“可能下去?”她依稀望见了山谷里有些石阶。   南宫谨顺着她的手望去,“能,有山道能通下去,下面是个世外桃源。”稳稳的拉住了她,悬阁临涯而建,虽有铁栅栏围着,可终究有万一。望着她脸上挂着的丝丝好奇,再道,“等山里的雪水都化了,我带你下去。”   “真的?”若兮不敢相信的再三确定,直到他再次跟自己肯定了,她才放心。恋恋不舍的望了眼谷底,世外桃源?她仿佛听见谷中潺潺的流水和那阵阵的鸟语花香。   南宫谨自然望见了她眼中浓浓的期盼,扬了扬嘴角,终只是个孩子,对着新奇的东西,好奇的紧。又拉着她在后山逛了半天。   若兮静默的跟着,偶尔看到新奇的东西才会开口问了,安静的很。垂着眸,在后山的空地上一步一步的踱着。瞥了眼边上亦是沉默着得南宫谨,他不像是有事要办的人,这一上午竟带着自己晃荡了。可脸上又没了那份悠闲,似乎是有话要说,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犹豫着,终于问出口了,“你有话要说吗?”   南宫谨站定,沉眸望着她,果然如师叔所说的冰雪聪颖,什么都瞒不了,罢了,罢了,那就依师叔所言,全部告知了她吧。思索片刻,开口道,“师叔明儿就要从锦城回来了,以后他也会留在这,师公会请他负责你的功课。”   “有劳。”若兮淡淡的道谢,斜着头望着他,该不是只有这些吧。   南宫谨垂眸一笑,拉着她走进边上的亭子,坐定才道,“师叔上次离开是因为。。。”   “我知道,去河北,顺带送凌瑄回京城。”若兮不知这有何难以启齿的要他徘腹这么久。却听得他说,“不是,去河北只是个借口,他去了京城。”   京城?若兮感觉到了自己的笑僵在了脸上,去京城做什么,为何还要瞒着众人。现在又为何要跟自己说了。   “与你娘有关。”南宫谨望见她愈来愈沉着脸色,开口道。   噌的一声,若兮站了起来,忍着有些发抖的身子,紧紧盯着他道,“我听瑄哥哥说过,烽火堂以情报闻名江湖,没有你们查不到的事。”   南宫谨感觉道她身上散发出的冷意,拖了三个月,还是有这天,正色的望着她,点头道,“是。”   “所以,你查出了那日那道士是谁指派的。”娘走那日的事情,凌瑄已悉数跟他们讲了。那日,娘是在见过那道士之后,才怒火攻心的,依她后来这么急的找外公手札,要查当年远舅舅惨死的真相来看,那道士定与她说了此事,而那道士说的事定与马冽有关,否则,娘最后不会跟马冽说生生世世都不愿与他再见面的话。而真正知晓舅舅死因与马冽也有关的并无几人,而多数是被外公下过封口令的,断然不会与娘讲了的。她根本不信什么因果循环,想到道士也不是什么高人,定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人。只是谁会处心积虑的要娘死呢?冷着眸望着他,在等着他的答复。   “道士在你娘走的当日,就被人杀了,尸体是在城郊被发现的。”南宫谨陈述着三个月前吴矛查明的情况,只是这不是若兮想听的。   无礼的打断了他的陈述,急促的问,“你只要告诉我是谁指使的就好。”   南宫谨望着她冷着的眸子,开口,“马夫人,陈菲。”   若兮无力的跌坐在石凳上,陈菲,陈家人,又是陈家。她早就该想到了,这世间心心念念想着娘死的人又能有几个呢?只是马冽,如果让他知道了娘的死是陈菲一手策划的,那他定会杀了她吧。还有爹,定会奋力与陈家殊死一搏。眼下舅舅虽已谋得御史之位,朝堂之上,看似林家大胜,可是实质却远非如此。外戚和财政仍在薛陈两家手中,兵权半数仍在太后手中。还有各个藩王,庐陵王之事已让其他藩王对皇姨夫颇有言辞,若此刻,再有人去挑拨了,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若此刻与陈家撕破了脸皮,那林家必败,甚至会被倾覆。 ☆、182   所以凌瑄他早已料想到了这点,才会这么急冲冲的送自己远离京城。还有父亲想必多少能猜到是陈家所为,只是没想到是陈菲。只是陈菲,为什么是陈菲,马冽对娘的心思她不会不明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份心思,才要对娘痛下杀手?不对!时间不对。若兮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不对。沉眸的望着南宫谨,望着他脸上的晦涩,心下明了,开口直接问,“谁的意思。”   南宫谨却摇了摇头,望见她一脸的不信,“不是有意瞒你,的确不知。师叔查到江西之事被揭发后,陈家确实有信传给陈菲,信上的确也讲到了当年远叔遇害的实情,但陈家是要求陈菲将当日与马冽有关的事情公布于世。”望着她冷着的脸色,南宫谨叹息,沉顿一会,带着些歉意说,“至于为何,最后陈菲只将此事通过那道人告知了淑姨,抱歉,实未查到了。”   “不必了。”若兮敛去脸上的愤怒,有这些就够了,无论是何原因,总是陈家所为,“陈家只是想让林家散掉,陈菲是马冽的夫人,自然不想马冽身败名裂。外公生前有明训,如论何时,林家之人皆不能再提起当日之事,娘的死,爹虽愤怒,但终不会违背外公的意思。这样马冽的声誉就把住了,而陈家也达到了他的目的。”   望着她眸里渗人的冰冷,南宫谨沉默片刻后道,“陈家的目的并非只是如此。”师叔说过林家对马冽始终还留这那份情,始终不忍太怪罪了他。这是他们不愿见到的,在他们眼里,马冽就是该死,背信弃义之人,罪该万死。而他此而也不是挑拨,只是实话实说了,“陈家是希望马冽能投靠他们。”   “他不会。”若兮无比笃定的说。语气里的坚定让南宫谨不禁侧目,“你这么肯定?”   “是。”若兮点头,深信,“即使他身败名裂,他也不会帮着别人来对付林家。”   “哼。”南宫谨冷哼,起身,远望,他不想再跟她讲这个话题了,马冽如是,不是他该管的,就如凌瑄那日所言,上一代的恩怨就交给上一代的人去处理,我们守住这一代就行。他知凌瑄当日之言是不想自己插手林马两家的恩怨情仇,只是他并不知,自己能这么轻易答应他,是因为明了师叔与父亲是断不会放过马冽的。之所以这么些年没出手,除了顾忌林相之外,还因为师公,无论马冽如何,终是他们同门,师公是断不愿意看到他们同门自相残杀的。   突然的沉默让若兮摸清不头脑,望见他凭栏远望,身上散发出的阵阵莫名的冷意让她觉得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托着腮,渐渐陷入自己的思绪。   后院的人络绎的往膳堂走去,午膳时间快到了,南宫谨敛去情绪,转身望着若有所思的若兮,将徘腹了很久的话,道出口,“师叔并未将此事告知你父亲和秦婕妤,师叔想问问你的意思?”   若兮侧目望着他,有点意外,转瞬又明了,吴太医在朝上当了一年多差,烽火堂又是以情报闻名,他定当知道朝上眼下的形式,也幸亏他没有告诉父亲。敛去思绪,起身,带着微微请求对着南宫谨道,“我希望暂时先不要说了吧。”   意料之中,南宫谨微微点头应下,“好。”   若兮莞尔,感激的笑了笑,她不能让林陈两年的战争提前打响,尤其是在林家还做好准备的时候。   第二天,吴矛就到了,尊师公之命,负责若兮的学业。当然三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及那事,渐渐的若兮便得开朗了,常常能与他们畅所欲言,开怀大笑。只是偶尔的沉默和眸里突然溢出的泪水让他们明了了,她还未从伤痛中走出来。   春暖花开的一日,南宫谨遵从当日的诺言,带着若兮下了山谷,一起去的还有吴矛、玄风和墨家兄妹。   空悠的山谷,潺潺的溪水,悦耳的鸟鸣,宜人的花香,果真是片世外桃源,若兮闭目嗅着空气中宁人的香气,伸开双臂拥抱春的气息。春天是娘最喜欢的季节,万物复苏,百花齐放,娘喜欢富于生机的万物。想到林淑,明媚的笑意爬上若兮的嘴角,娘,春天了,你闻见了花香吗?娘,兮儿很好,请您放心,兮儿会照顾好自己,守护好林家。   众人见她沉醉,也不忍打扰了她,难得能望见她这般惬意的笑容。   若兮缓缓睁开眼睛,放下手臂,突然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回头对着众人说道,“我想弹琴了。”   明媚的笑意,闪动的双眸,饶是谁也不忍拒绝。吴矛微笑,“山庄里有,我去取。”说完飞身而起,不到一刻钟,人已在若兮面前站定,手中捧着的是一具十八弦古琴。   若兮莞尔,恭敬致谢,坐在石凳上,伸手抚琴。悠扬的琴声在空悠的山谷上荡漾,盘旋在明媚的春光里久久不能散去。   至此,若兮与这山谷结下了不解之缘。春日里,潺潺的溪水边,飘荡着她悠扬的琴声;夏夜里,仰躺在草坪上,听着寂静的蝉鸣,细数着天上的星星。偶尔起兴,拉着墨秋追逐着点点的萤火虫;秋日里,火红的枫叶下有她翩然起舞的声影;冬日里,整个韶华山被白雪盖住,山谷里下不去,若兮便跟着南宫谨和玄风到后山上打猎,只是捉来的野兔,通常会被她悉心照顾一个冬天后再放走。玄风不依,无奈南宫谨纵着若兮,每年春天,玄风都噎着口水眼巴巴的望着若兮亲自放走那些可口的野味。   韶华山的日子很是悠闲,远离了京城的算计,若兮敛去平日里的庄重,回归天性,肆意的享受着这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她沉浸在这平静的生活中,甚至有些不忍离去。只是终有一天,京城的来人打破了她的平静。   那是若兮来韶华山的第四个冬天,那年若兮十岁。 ☆、183   听闻消息的时候若兮正与南宫谨在听吴矛授课,玄风进门只说了一句,“京城有人来了。”若兮扔了书本,飞奔了出去。   玄风望着脸色渐渐沉下去的少主,闭上了被若兮惊得微微睁开的嘴巴,弱弱的将后半句话吐了出来,“不是三皇子。”   南宫谨面无表情的起身,向前厅走去。   玄风不知该不该跟着,求助的望了师叔,却见师叔望着少主的背景,微微叹气,跟了出去。   若兮以为是凌瑄,心中狂喜,她盼了三年,他终于来了。在前厅门帘处站定,局促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克制着狂跳的心,试了试几次,终于撩开门帘,进了前厅。   这一切自然落在身后跟来的南宫谨眼中。握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心似被人狠狠撕扯着,若兮,三年了,原来三年的陪伴终抵不上他的一个消息,望着她脸上狂喜的笑容,他多想冲她嘶吼,“不要这么高兴,不是凌瑄,他没来。”只是终不忍望见她脸上的失望,终不忍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跨步,快速迈进前厅。   若兮的欢喜终在望见来人的那刻僵在了嘴角,深深的将喉咙口那声呼之欲出的“瑄哥哥”咽了下去。   来人是岳阳。   岳阳望见她脸上僵着的笑容和满眼的失望,知她是为何,只是如今京城的形式。叹息一声,弯膝下跪,“属下参见若兮小姐。”   若兮愣住,墨秋和墨言也很错愕。“岳阳。”若兮不解的低唤。   岳阳?推门而进的南宫谨望见地上跪着的人微微有些侧目,断定那是岳恪之子,只是,岳恪虽是林家家臣,可林相视如己出,与林淑也是兄妹相待,从不会行什么主仆之礼。到这一代就更不用说了,饶是凌瑄,岳阳也不会行这么大的礼。难道京城出事了?   若兮自然也想到了,脸上划过一丝不安,镇定的上前,“哥哥请起。”走进他,抓着他的胳膊,不安的问,“出了什么事?”   岳阳微微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细细的打量着她,三年未见,长高了不上,脸上的稚气已慢慢退去,仍是那张明媚的脸,比以前少了几分郁悒,多了几分开朗,当年凌瑄的决定果然是对的,只是此刻。想到京城之事,微微有些叹息,带着点点的歉意,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问,“过的好吗?”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兮眼眶一热,倚靠在他的怀中,熟悉的怀抱,如哥哥般的气息。三年了,终于拥到了家人的气息,抵在他胸前,微微哽咽着说,“我想你们。”   岳阳收了收胳膊,将她抱紧,冬日里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可他分明感觉的到她的泪渗过他胸前的肌肤直达他的心底,灼伤了他的心尖,生疼生疼的。“好,我接你回去。”感受到了怀中的人儿微微颤了颤,继续说道,“三日之后,凌瑄和若琦会带人来接你回去,我先来给你打个照面,让你有所准备。”   “回京?”若兮默念,仰起头问,“出了什么事?”太突然了,这三年每月都会与凌瑄书信,上月信中都未提及回京之事,怎么现在人就在路上了。   岳阳抚着她的长发,长叹一口气,歉意的道,“父亲愚钝,要扰你清修了。”   若兮有些明了了,沉默靠在他怀中,安静的不语。耳边又传来岳阳的叹息。   原来若兮来韶华山之前,岳恪一直反对,只是之前是碍于凌瑄和秦宁,只能应下。可是一年之后,岳恪开始提及要将若兮接回京城。每次都被沈易以时机不对而驳回。岳恪虽不忍若兮在外受苦,可沈易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说了几次之后,也不多说了,可终心中有了芥蒂,与沈易走的越来越远。   今年中秋那日,他带着岳阳去了丞相府,望见沈易与王琴一家和和美美的,心下就想到了若兮一人在外,孤苦无依的,忍不住又提了此事。   沈易只叹息,沉默不语,他又何尝不想若兮,只是昨儿若琦才带回了若兮给凌瑄的回信。知晓她一切安好,而且过得很自在,他跟凌瑄一样希望她能过的无忧,知她在韶华山过的比京城好,也就宽心了。思念虽痛苦,可与她的安好比起来,又算什么呢?况且京城险恶,丞相府早已不如当年岳父在时那么固若金汤了,他早已感觉到了府中已被渗透了他人。不将这些内贼清除干净,他是不会跟秦宁提接回若兮之事。若兮的安危,他不允许有丝毫万一。想着当场就拒绝了岳恪。   岳恪怒,直问他是否忘了逝去的林淑。   佳节之际,沈易本就思念妻女,可这岳恪非但提及林淑,更怀疑他对林淑的感情。沈易也来了脾气,说了几句重话。   岳恪大怒,破口大骂沈易忘恩负义,拉着岳恪拂袖而去。   这事本在丞相府的家宴上可不知怎么就被传了出去。有些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隔了几日,京城就传出,林家已去,现在的丞相姓沈之类的言语。更有甚者甚至传出陈家秘密联系沈丞相,欲与沈相联手,欲对不服沈易的林家余孽清之而后快。林家门生自然对沈易指指点点,却又不敢妄言。可巧沈易最近又提携了几个自己的旧部,这在岳恪看来又刺眼的很。   九月王琴生辰,薛家竟趁沈易早朝时,莫名的送去了许多厚礼。还闹得京城人人皆知。这下岳恪坐不住了,朝堂之上处处与沈易争锋相对,下朝之后避而不见。就是秦宁宣见,也不见,直言若非将若兮接回京城,否则,再不见面。   秦宁大怒,直接带着沈易和凌瑄去了御史府。苦口婆心,可岳恪就是不听,甚至与秦宁大吵,扬言,“林家人还没死绝,还有他。” ☆、184   这话太重,秦宁自然受不了,又提及了若兮的安全,原本以为他会松口。可岳恪这会就是不松口,直言若丞相府保证不了她的安全,那由他负责。   沈易无奈只得答应了他尽快将若兮接回。秦宁虽不肯,可也不能跟岳恪僵着,岭南那边又出事了,皇帝正焦头烂额的,林家此刻不能乱。   若兮沉默,静坐着低垂着眸,她何尝不想回京,只是回京之后,怕又是一场纷争吧。想及离京前日那场暗杀,凌瑄说过是薛家所为,她对那日之事总还有些后怕,第一次面对这种血淋淋的情况,该来韶华山时,多少个夜她都被这个噩梦给惊醒,之前还有凌瑄陪着,凌瑄走后,连安慰的人也没有了,只能自己熬着。所以这三年,她在武学之上特别尽心,底子虽薄,可凭她的刻苦,和吴矛的悉心教导,学了不少防御的功夫。   南宫谨打断了他们的沉默,直言问,“若兮回去之后,谁能保证她的安全,抱歉,恕我直言,我不相信你的父亲。”   不敬的话语让岳阳蹙眉,只是明了,他该是南宫少主,来时父亲多次提及不能与他起了冲突,凌瑄也多处关照了。低头扬了扬嘴角,敛去脸上的不满,起身走到若兮面前,俯身握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的双眸,柔声道,“回京后先在丞相府小住,三日之后,入宫,从此就陪在你瑄哥哥身边了。”   若兮挑眉,她听见了墨秋的低笑,歪着头望着岳阳,满脸的狐疑。   岳阳不着痕迹的憋了眼边上苍白了脸色的南宫谨,哼,一脸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了吧。这话他是故意说的这么暧昧的,当然是说给南宫谨听的,凌瑄跟他提及过这南宫少主怕是对若兮存了别的心思,本就对他不爽,还敢对父亲出言不逊,不恶心恶心你,我还是岳阳吗。望见若兮眼里的狐疑,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轻笑道,“小丫头,想什么呢,这么迫不及待。是入住关雎宫,和他一起陪在婕妤身边。”   若兮恼怒的拍了他的手,微微红了脸,低骂道,“胡说什么啊。”   这般娇羞的笑颜狠狠刺痛了南宫谨的眼睛。吴矛轻拍了拍他,南宫谨了然,敛去一脸的苍白,瞬间又换上了千年不变的温和的笑脸。   望见若兮一脸的娇俏,岳阳也想逗逗她,三年未见,是个大女孩了,回京之后,怕是又要被凌瑄护得妥妥的了,那时还有谁干惹她,笑着打趣她道,“告诉哥哥,这三年是不是想着你瑄哥哥,日日食不咽寐不得。”   轻佻的话语惹得墨秋和墨言都侧目,这小子胆太肥了吧。原以为会惹来若兮的娇嗔,没想到只见她抿嘴,抬眸,斜睨着他,嘴角微扬,挂着抹若隐若现的笑,冷冷的说道,“你就不怕三天后,我跟他告状吗?”   岳阳彻底蔫了,连忙求饶,“姑奶奶,我惹不起您。”心里直喊,沈家果然惹不得,狐狸指数一个比一个高。   哈哈哈哈,耳边传来墨秋放肆的笑,“岳大少,我看你活腻歪了。”   岳阳气急,惹不起若兮,我还收拾不了你,走到她跟前,捏了捏她的脸,笑骂道,“小丫头,五年多不见,越发的没个正型了啊。”躲开她要打自己手,蹦到墨言跟前数落道,“你这哥哥也不管管她。”   墨言耸耸肩,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又惹来众人的哄堂大笑。   几人谈笑了会,岳阳突然想起一件事,笑呵呵的对若兮说道,“对了,回京后,你可以如愿了,以后跟着我们去上林苑。”   当年若兮就吵着要进上林苑,凌瑄答应她来年春天,只是那年林淑走了,来年春天她已经在韶华山了。知她心思敏感,恐又要想起了伤心事,岳阳暗自懊恼,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是若兮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一脸疑惑的问,“上林苑从没有女子进过,太后会同意。”   岳阳欣慰她终于不在是那个肆意任性的小孩了,懂得了权衡个中厉害,思索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样的改变是他们乐于见到的,却也是他们不乐意见到的。微微叹口气,才道,“明年春天陈家世子和长女会入宫。”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玄风望见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一群人怎么突然就安静了,很是纳闷,望见师叔脸色也不是很好,歪着头询问的望着南宫谨。   南宫谨摇头,示意他安静。竟然能同意让陈家两个孩子进宫,这样的妥协未免太大了。不由的望了眼若兮,她果真尊贵。   若兮脸上划过一丝黯淡,低头带着浓浓的歉意道,“我好像给皇姨夫惹了很大的麻烦。”   岳阳明了她心里的歉意,皇上这会的让步的确让朝堂上很多人看傻了眼,陈家世子嫡女进宫,在外人眼里又不知该如何解读了。可是唯有这样,太后才肯松口让若兮入住关雎宫,一度僵持不下,秦婕妤曾想过放弃,丞相府未必就保证不了若兮的安全,只是不肯的竟是皇上,当然还有凌瑄。皇上当时只说了一句,再大的妥协与若兮的周全比起来皆是微不足道。她是恩师的唯一血脉,绝不能有半点闪失。岳阳望见她脸上的黯淡,俯身抵着她的头,轻笑道,“惹麻烦的是我爹,不是你。”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转达了凌瑄当日的嘱咐自己的话,“凌瑄说了,不要自责,不要苦恼,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安心等他来,一切都交给他。”   近似低喃的话语,让若兮倍感安心,闭上眼睛,轻靠着他,听着那些轻声抚慰的话语,仿佛拥着自己的就是他了。“一切都交给他。”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   默默点头,轻声应道,“好。” ☆、185   玄风要疯了,少主自从昨儿回屋,就这么不言不语的坐着,这都一宿了,愣是没说话一句话,没喝过一口水。哎,肯定是为了沈若兮,那丫头也真是,平素里跟少主形影不离的,这会才来个叫什么岳阳的家伙,都不来看少主一眼了,连早课都不去上了。师叔也是,昨儿晚膳之后就没见着人,也不知去哪了。别说少主了,他都舍不得沈若兮走,可少主为什么不开口留她呢,就这么坐着,有什么用。玄风想着瘪瘪嘴,憋了一眼少主。   南宫谨就这么仰着座椅上静坐着,目光沉沉的望着远房,动也动不动。十五岁的少年,脸上稚气已退的差不多。从小就被南宫傲特意训练着,时常要面对惨烈的刀光剑影,不似凌瑄那般养尊处优,脸上更多了几分沉稳。本就生得绝美,还总是挂着那层温和的笑颜,那人不忍移开双眼。   推门而进的声音,是吴矛。   不待玄风抱怨,南宫谨嗔的一声站了起来,直接问道,“怎么样。”   吴矛望了他一眼,微微叹息,将昨儿连夜打探道德情况告知了他,“有军队跟着,昨晚驻扎在三十里之外,明儿早上就能到。”   “明儿早上,这么快。”南宫谨跌坐在座椅上喃喃自语道,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止不住的悲伤溢了出来。   “谨儿。”吴矛想安慰了他,却被他打断,“我要带她走。”   吴矛望着他眼里的执着,不忍责怪了他,只问,“怎么带,她会跟你走吗。她心心念念盼着的人就要来了,她会跟你走。”   南宫谨不理会他有些激动的话语,头瞥向一边,沉顿一会,吐出几个字,“劫我也劫走她。”   “好,只要少主下令,我就去准备。”玄风听了很带劲,这才是南宫家的少主,敢作敢为。   “玄风,闭嘴。”吴矛沉了脸色,大声呵斥这玄风,望着一脸坚决的南宫谨,他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出声提醒道,“谨儿,注意你的风度。”   南宫谨起身,扫落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毫无风度的大叫,“我要什么风度,你没听那人讲吗,回京之后,她就日日陪在凌瑄身边了,那我还有什么机会。这三年我算什么,我扔了整个南宫家,守了她整整三年,结果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跟别人走。我不甘心,凭什么,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她。”   吴矛知他对若兮的那份心思不会比凌瑄少半分,只是感情的事不是谁先遇到就是谁的,不知该如何安慰了他,血气方刚的少年,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特别执着,更何况是沈若兮。叹息的唤了他一声,“谨儿。”却被他沉声打断,“够了,我一定要带她走。”说着就要出去。   吴矛拦住了他,十五岁的少年,长的很挺拔,已到了自己的肩头,垂眸紧紧望着他,道,“你想让她恨你一辈子,你就带她走。”   “恨就恨,总比不爱好。”南宫谨一把挣脱了他,就要出门。   吴矛怒了,抓住了推了进来,反正在关上门,“你不要发疯了。”   “我早就疯了。”南宫谨嘶吼道,步步后退,倚在墙上慢慢跌落,痛苦的低喊道,“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疯了。早知道会这样,当年在扬州的时候,我就该把她带走。”   吴矛望着他痛苦的样子,不忍再说了什么重话,南宫少主集所有荣耀、地位于一身,谁不羡慕,何时会有这般苦楚的样子。想着心下微微叹息,情这一字果真伤人,不忍再去看他,只道了句,“你想毁了南宫家与林家的情分你就带她走,还有你爹,你想清楚,你爹绝不会同意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就准备出门。   身后传来他压抑着的嘶吼,“凭什么,凭什么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带走若兮,还要助他夺了皇位。”   吴矛顿住脚步,不知该如何回答,都是高高在上的两个人,却为了同一个女孩。沉顿一会,才道,“凭什么?就凭他是你远叔嫡亲的外甥,凭他外公当年救下了南宫家三百多条性命。”说完拉着错愕中的玄风,出门。   屋里传来南宫谨痛苦的低吼,如困兽般,久久不能散去。吴矛知道,他放手了。   午膳时刻,南宫谨终于出了房门。收拾好了自己,重新拾起那抹和煦的笑,又是那个翩翩的南宫少主。   “谨,这边。”传来若兮的招呼声,其实进门就看见了她,跟岳阳、墨言、墨秋坐在一起,还有师叔和玄风。岳阳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呵呵大笑,脸上明媚有些晃眼,只是仍管不住自己脚,一步一步走近了他。   “少主。”玄风起身有些担忧的望着他,被吴矛一把扯了下来,招呼着南宫谨坐下吃饭。   “怎么啦。”若兮觉着他们有些奇怪,不解的问南宫谨。   南宫谨淡笑了一声,说了声没事,低头用膳。   若兮也没多问,回身又跟岳阳继续刚才的话题,“真的假的,我才不信,你肯定骗我。改日我问他,要是你骗我,你死定了。”抓着筷子的手紧紧握成拳,才岳阳眼前晃荡着。南宫谨脸色黯了黯,她语气里的撒娇是他从未听过的,原来终是有区别的。   “你问他做什么,他能跟你讲这糗事。你要不信,你就问你哥。”   墨秋不满的敲了敲碗,冲着岳阳嚷道,“哎,要是真的你特埋汰瑄皇子,你就不怕他事后找你算账。”   岳阳不屑的哼了一声,一把搂住若兮,满脸自信的道,“开玩笑,我把她哄得哈哈大笑的,他赏我都来不及,哪还能怪了我。”   墨秋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开口讽刺道,“岳大少,不用这么狗腿吧。” ☆、186   “什么话啊。”岳阳不满的嚷嚷道,回身谄笑着搂着若兮,讨饶道,“小若兮,乖哦,不能千万不能告诉你瑄哥哥。”   “切---”墨秋起哄,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斜睨着他。逗得若兮开怀大笑。   玄风摸摸脑袋不解的问,“那个瑄皇子很恐怖吗,我上次见他平易近人的很。”   墨秋托着腮轻笑道,“玄风你别理他,我估摸着是不是前几天又惹出了什么事给瑄皇子教训了吧。”   若兮点头复议道,“有可能。”   岳阳仰着头一脸的不屑,“开玩笑,我是那种人吗。”冲着玄风又道,“玄风是吧,先万不能给人的假象给迷惑住,凌瑄,那就是只狐狸。”表情特认真,一脸正色,不得不让人相信。   若兮断定这家伙绝对是被瑄哥哥收拾了,这怨恨重的勒,握着筷子戳了戳他的头,骂道,“你够了啊。说到狐狸,谁不知你和哥哥才够得上这称号,连袁逸都说了,京城谁都可以惹,就是不能惹你们两只狐狸。”   说到袁逸,岳阳更来了劲,摇着头,一脸惋惜的道,“天哪,你听那呆子冒什么傻话。那傻子凌瑄把他卖了,他都笑呵呵的提凌瑄数银子。”见若兮赖的搭理自己,忙拉着她道,“就拿当年栗子糕的事来说,还不都是凌瑄的主意,还无辜把婉儿给扯了进去。”   若兮想起当年的事情,轻碎了他一口,骂道,“你得了吧,那是明明是你跟哥哥使得坏。”   岳阳大感委屈,忍不住的喊冤,“啊,若琦啊,你快来啊,咱俩以后没法活了啊。”膳堂里用膳的人很多,一群孩子各个出类拔萃的本就惹人注意,这会他这么一叫,更引得众人侧目。   “你发什么颠。”若兮感觉到了众人微微诧异的目光,低声骂道。岳阳见她真生气了,忙乖乖闭上了嘴巴。听话的样子惹得墨秋和玄风低头极力忍着笑。   总算安静下来了,南宫谨冷眸扫过玄风,玄风立马正襟危坐,再也不敢多说话。岳阳多么通明的人,岂会错过这么明显的细节,微微扬了扬嘴角,还有一天,他就不信他能折腾出什么来。微笑着低头用膳。   一桌人安静的用膳,各含心思的,这气氛安静的有点诡异。若兮的眸子咕咕的转着,吴矛怕她多想,瞥了一眼南宫谨,出声打破沉默,问她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若兮脸上聚起笑颜,“好了,昨儿晚上墨秋就收拾好了。”   南宫谨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努力掩去身上的戾气。   岳阳一脸好戏的望着他,他还真担心他这么一个用力就把筷子给拗断了,可别吓人若兮了啊。心中冷笑,发现他似乎察觉了自己,敛去一脸探究,拉了拉若兮的头发,“这么急不可耐啊。”   “说什么呢。”若兮伸手打了他,岳阳笑着躲开,指着墨秋道,“我说秋儿呢。”   “当然。”墨秋倒不扭捏,一脸坚定,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等了五年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哟,京城有谁让你这么念念不忘啊。”岳阳是典型的招猫惹狗的主,望见墨秋这一脸坚定的,自然不会放过。   若兮听了也来了劲,抓着岳阳的胳膊,也是一脸探究的望着墨秋。   墨秋被他两看的大臊,求助拉了拉身边的墨言,墨言哪敢说什么,这两位他可不敢惹。   墨秋气急,打了他,冲着岳阳嚷嚷道,“你胡说什么。”   “哪有?”岳阳大喊冤枉,拉着若兮问,“你看她那脸。”   若兮连忙点头应和,难得能见着墨秋这么害臊的脸,她哪能这么轻易的放过,“秋儿,跟我说,我回去给你做主。”   墨秋蔫了,不说话了,惹上这两个混世魔王,再多张嘴也说不清。   若兮恶趣味的低笑,岳阳忍不住的轻捏她的脸,这般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才是那个小若兮,昨天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没把他吓坏了。还好,还好,小若兮又回来了。瞥见一旁脸色黯淡的南宫谨,计上心头,又对着墨秋打趣道,“难道是凌瑄。”不等墨秋说话,立马指着若兮,接着说,“那完了,你必须找这个正主给你做主。”   果然南宫谨在听到正主两个字的时候,放下碗筷,嗔的一声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脸上的愤怒尙来不及敛去。   若兮本想拧了岳阳的,望见他突然起身吓了一跳,忙起身要追,却被吴矛拦着,“我去看看,你先吃饭。”   若兮依言坐下,狠狠的打了岳阳,怪道,“都是你。”   “我怎么啦?”岳阳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   若兮知他这一脸无辜都是装的,可也不能揭穿了他,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真是的,还怕我不跟他回去了不成。那家伙也是,谁也不派,就派他先来,定也是故意的。真是狐狸!想着微微扬了扬嘴角。   吴矛追到南宫谨的时候,他正在后院的雪地竹林里奋力的挥着剑,剑气挑起地上的积雪,一时间,竹林里竹声轻鸣,雪花飞舞。只是挥剑之人周身的戾气,久久不能散去。心下叹息,这岳阳可真够可以,能把他气成这样,走近,避开剑气朗着道,“怎么有力气没地方使啊。”   南宫谨收起了剑,沉着脸无比肯定的道,“他是故意的。”   吴矛笑,还好还没被蒙蔽了双眼,淡淡的说了声,“各为其主。”听他冷哼,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好了,去跟她好好道个别,拿出你南宫少主的风度。”   南宫谨依言,冷着脸走了出去。   轰,身后传来一片巨响,那一片竹子应声而倒,纵横交错的倒在地上。吴矛回身叹息道,多好的一片江南翠竹啊。 ☆、187   南宫谨进院就看见若兮在他屋前踱步,是在等自己,郁结的心微微有些缓解,走近,“怎么不进屋等。”   若兮回头,望见他回来了,莞尔一笑。刹那间,这冬天怎如春日般暖人。南宫谨怔怔的望着那抹笑颜,心下知念想道,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若兮见他一直不语,不知在望着什么,眼睛动都不动,伸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怪怪的。”   南宫谨缓过神,笑着拉下她的手,“外头冷,进屋说吧。”   若兮跟着他进屋,有些抱歉的开口,“岳阳这家伙口无遮拦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南宫谨进屋就在书房里翻腾,似要找什么,听闻她这么说,正要拉开抽屉的手顿了一顿。她知晓岳阳那些话时故意说与自己听的,那她是明了自己这份心思的,只是装做看不懂而已。这三年,饶是墨秋这般大咧咧的人都看出端倪了,聪明如她,又岂会不知,原来只是装作不懂而已。紧了紧握着抽屉的手,似低喃的道,“沈若兮,原来最没心没肺的人一直是你。”说完头也不抬,拉开抽屉,继续寻找。   声音说小,可那话却一字不落的落入若兮耳中,若兮有些不知所措,她岂能不知道他这份感情,可是她已经有了凌瑄,那个被困在皇城中的人,每每想及,心就如刀剜般的疼痛。谨,你拥有太多我与凌瑄不能触及的东西,那些在我与凌瑄看来是那般的诱人,那般的遥不可及。你已是如此富有了,而凌瑄只有我。谨,抱歉,这辈子我已决定了要和凌瑄在那冰冷的皇宫里相互取暖了。所以是过去的三年,还是现在,或是以后,我只能选择对你的感情视而不见。当然,我希望没有以后。若兮想着敛去忧伤,狠下心来,紧了紧握在身后的手,故作轻松的问,“谨,你在找什么。”   南宫谨早已找到了他想要的,紧紧握住,却不敢抬头,不敢去望她脸上的表情,他已确信她听见了自己的话,这般明晃晃的摊在她面前,她会怎样,跟自己说抱歉,还是会肯留下来,也许会很为难吧。待会又会怎样继续下面的话语,不如索性跟她挑明了,沈若兮,我喜欢上了你,早在当年扬州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沈若兮,可不可以不要回京。混沌的思绪,在若兮开口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有些错愕,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包括这一种,她继续装作不懂。那般的漠视让南宫谨有一丝愤怒,你就这么不屑吗?噌的一声用力甩上抽屉,抬头就要冲她嘶吼,沈若兮,你凭什么可以这样践踏我的感情。只是在望见她眼中的那抹惊吓后,终将喉咙口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只望着她,低喃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若兮微微仰着头,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掉下来,深深的呼了口气,直视着他,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三年前的话语,“谨,我的生命里只有凌瑄。”   南宫谨不忍去看她眼中的那份坚定,撇过头去,“他终究是皇子,他的身份注定给不了你完整干净的爱。”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了这句话,往后的日子还会有另一人跟她重复了这一句,只是她的答案始终是那句。“只要是他给的,即便再残缺、再肮脏,我也甘之如饴。”   伴着这句话,泪终于止不住,溢出眼眶,顺着脸颊留了下来,灼伤了她的肌肤,也刺痛了他的心。南宫谨红着眼眶望着她,“好一个甘之如饴,沈若兮,不要再给我机会。”下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若凌瑄敢给你残缺肮脏的爱,即便是你不愿,我也不会让待在他的身边。   若兮笑了,挂着泪努力扬起笑,心中默念,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伸手拭了泪水,扬着笑对他说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还是那句我,若要去京城了,记得来找我,去丞相府就好。”   当年扬州太守府外,一摸一样的话语,这时听来,却倍感心痛。若兮,若我早些去找你了,是不是现在就不是这个结局了。见她要走,唤了她,拉开抽屉,将早已准备好的锦盒取出,递了过去,“本来准备今年除夕送给你的,现在,权当留个纪念吧。”   若兮接过,打开,是紫玉笛,握紧,眼眶里又聚满了泪水,南宫谨,我该拿你怎么办。   若兮最擅长的音律是琴,只是吴矛通晓笛音,这些年若兮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的也渐渐喜欢上了这悠扬的笛声。音律之事,一通百通,学笛于她不是很难,很快就上手了,甚至颇有青出于蓝的架势。只是总寻不到她看的上眼的笛子。墨秋那天打趣她,问她是不是要寻一根玉笛。她那日也无心,随口一说,是啊,我想要大漠飞仙的那根紫玉笛。没想到她随口的一句话,却让他千方百计的派人去大漠找到了大漠飞仙,又亲自前往,讨来了这根笛子。   南宫谨望见她的样子,终不忍她太过伤心,伸手拭了她眸中的泪水,低声哄道,“好了,好好照顾自己,京城不比这里,万事要小心,若他敢欺负你,就来找我,我定为你出头。”如哥哥般守候,或许,这样对谁都好。   若兮忍着泪,点头,吸了吸鼻子,孩童般仰头问,“你会来京城找我吗?”   南宫谨望见她这般可爱的表情,郁结的心情也舒缓了,“会的,我到了京城就去找你。”这不是假话,烽火堂有很多情报点在京城,况且日后要助凌瑄即位,肯定少不了要与他见面,他不能留开,只能他去。日后,他会有很多的时间在京城。   只是这一声会的,又是一个许诺。 ☆、188   凌瑄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在离别了一千多个日夜后,他终于又望到了这抹容颜。个子长高了不少,精致的脸上不似当初那般明媚,多了几分淡漠和宁静。似乎沉稳了许多,只是这份沉稳是凌瑄所不愿意见到的,他宁可她还是那个肆意任性的沈若兮。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马车上一步步走下来走到她跟前的,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谁也没有说话,纵有千百句话语,只凝噎在喉头,轻轻执起她微凉的小手,柔声问道,“冷不冷?”   嘴角的笑颜绽得更开了,紧了紧被他握在手心的手,她在他的眸中看见了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却比千万句话语,更让他安心。   岳阳在一旁直翻白眼,这算是什么情况。   若琦见状轻轻一笑,唤了若兮。   凌瑄轻轻松开了手,若兮奔了过去,一把抱住若琦,高声唤道,“哥哥。”话语里的欢喜,让若琦笑开了颜,挣开双手接住了她,紧紧搂在怀中,真好,又闻到了你的气息。   若兮努力抑住眸中的泪水,埋在他怀中,吸了吸鼻子,仰着头咧嘴问,“有没有想兮儿。”   若琦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晃了晃,笑着道,“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若兮嘟嘴,一脸狐疑的斜睨着他,“真的假的。”   若琦笑着拥紧了她,反问道,“你说呢。”   若兮冷哼,轻打了他,扬起下巴,睨着他,满脸的自信的道,“谅你也不敢我骗我。”   真好,还是那个骄傲的沈若兮。   “外头冷,进屋说吧。”一直沉默着的南宫谨终于开了口。   凌瑄淡笑着冲他点头打了招呼。回头,冲着若兮伸出了手,若兮松开抱着的哥哥,笑着跑来,握住,相拥走进山庄。这些都是习惯,无论分开多少年,依旧改不了的习惯,再自然不过。   南宫谨眸色黯了黯,不着痕迹的敛去嘴角的一丝僵硬,握紧长袍里的手,努力移过视线,转身,带着他们进入山庄。   若兮被凌瑄搂在怀中,瞥见身后岳阳不怀好意的坏笑,瞪了一眼,瞬间又冲着他笑靥如花。   岳阳顿时感到了一阵冷意,拉着边上的若琦,哭丧着脸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道,“我完了。”   果不其然,若兮拉了拉凌瑄的衣服,冲着他勾了勾手指。凌瑄了然附耳听她低语,冷眸扫向身后哭丧着的岳阳,淡笑着听她说完,满脸宠溺的对她轻语道,“好,我回去收拾他。”   若兮满脸满足,扬着下巴冲着岳阳冷哼。   岳阳死死的抓着若琦的胳膊,夸张的动着嘴皮,“救我。”   若琦无奈的摇着头,这小恶魔他可不敢惹,挣脱开他的手,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墨秋撞了撞他的肩膀,幸灾乐祸的道,“自作孽吧。”   岳阳瞪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连你也敢嘲笑我,匆匆跟上了走远了的若琦,他决定从现在开始直到回到京城,一句话都不说。   凌瑄进屋,望见了坐在正坐等候的师公,照旧下跪行礼。“凌瑄叩见师公。”他都跪了,后面的孩子,自然一个个跟着下跪。   老人望见孩子,自然高兴,忙唤了他们起身,关怀的问着路上可冷,可有累着。   凌瑄恭敬的答着,只是握着若兮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老人自然了然,忘了眼旁边独自黯然伤神的南宫谨,心中叹息情这一字,果然伤神,谁都逃不掉。再问,“何时返程。”   凌瑄低头恭敬答道,“恐娘亲担忧,即刻就起程。”   老人点头,“好,我也留你们了,带我向你母亲问好。”   “多谢师公。”说完拉了拉边上的若兮。若兮了然,盈盈上前,屈膝行礼,“若兮拜别师公,师父,各位师叔伯。”   众人一一道别,吴矛送他们出门,问了凌瑄京城的近况,凌瑄将现状大致跟他讲了一遍,两人谈了一些。吴矛又问秦宁身体可好。   凌瑄答好,想到来时,某些人欲语还休的样子,低头一笑,狡黠的道,“安姨也好。”   若兮不解,窝在他怀中不解的问,“安姨?”凌瑄冲着她眨了眨眼睛,若兮顿时明了,望着吴矛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吴矛好笑,戳了戳她的脑袋,笑骂道,“你们俩个小鬼。”   若兮嘟嘴,窃笑的问凌瑄,“那我以后要叫她师娘了吗?”   吴矛摇了摇头,这丫头有人纵着果然无法无天。   凌瑄将她拥在斗篷里,低笑,宠溺的道,“随你。”   那般宠溺的笑颜,晃了众人的眼,这还是那个冷冰冰的瑄皇子吗?岳阳舒了一口气,终于雨过天晴了,这三年,他们几个整天对着这张冷冰冰的脸,容易吗?凑近若琦,低声感叹道,“黯无天日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若琦好笑,是啊,那般没原则的凌瑄又回来了,真好,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以前。只有有些人恐怕不是,笑了笑,附和道,“是啊,我们的结束了,你的才开始。”   岳阳愣住,想到自己才惹了那小恶魔,瞬间哭丧着脸,拉着若琦道,“你不会这么不讲义气吧。”   若琦一脸严肃的对着他,点头道,“肯定会的。”说完扔下错愕的岳阳,径自走向马车。   岳阳站在原地欲哭无泪。   凌瑄和若兮与众人告别上了马车,临行前探出头来,笑着与南宫谨挥了挥手。   岳阳死都不愿与这两人坐一辆车上,死死的拽着若琦,硬要拉着他与墨秋和墨言挤在后面的小车上,若琦无奈只得依他。   若兮冷哼了一声,岳阳你玩了,又惹了我。凌瑄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这丫头,还真是一点没变。   南宫谨望着愈走愈远的马车,心空唠唠的,那挥手的笑颜在脑中久久不能散去,与当年扬州城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玄风望着他晦涩的脸上,上前,试探的道,“少主,夕颜小姐三日后到锦城。”   “去与师公告别,回锦城。” ☆、189   浩浩荡荡的走了几天,京城终于在眼前了,可若兮反而有些不安,近乡情怯,怕就是这样吧。想到当年自己是不辞而别,在娘亲刚走,爹爹最伤心的时候。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信。现在想来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孝。   细微的波动,自然逃不过凌瑄的双眼,握紧了她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   若兮抬头冲着他轻摇了摇头,微笑着不语,饶是凌瑄,她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讲了这事。   她不说,凌瑄自然也明了,这三年姨夫虽不说,可他知道,怨着自己呢,当年一言不发的送走了他的女儿,虽是为若兮好,可终他们父女三年未见。况且这三年,若兮跟自己每月都有书信,而姨夫那却未有只言片语。他明了若兮是怕不知该如何跟他开口抱歉,可姨夫不这么想,指不定还以为是自己拐骗了他的宝贝女儿了。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他想你想得紧,哪还会怪罪了你。”   若兮莞尔,展颜,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真的?”   “真的。”凌瑄低头轻笑,央求道,“你可得帮我说几句好话,这三年愣是没见我几面。”   若兮知他是逗自己开心,笑着应下,低头把玩着他的手指。   凌瑄由着她,追逐了她的手指,握紧,十指相扣的感觉,真好,你又回到了我身边,真好。紧紧扣着她的手指,静坐不语。   禁卫军的声音在车外想起,“瑄皇子,进城了。”   沉声应下,转头对她低语,“我要赶回宫去,就不进府了,让墨言和墨秋跟着你,我明儿再来找你。”   若兮微微点头轻轻松开他的手。   突然的脱离,让凌瑄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犹豫着,轻轻拥了她,唇终于落在她眼帘之上。   那般温热的碰触,让若兮想起了那年他匆匆送自己离宫时落在额头的吻,一样的安心,宁人。嘴角不自禁的微微扬起。即便前路再艰险,再崎岖,有他在,就什么不怕了。   马车停下,车外传来沈易急切的唤声,“若兮。”   若兮抬眸,眸里闪烁着喜悦和不安,凌瑄冲她安心一笑,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站定,望见沈易清瘦的声影,若兮的泪夺眶而出,就要下跪,“女儿不孝。”   沈易忙扶起她,嗔怪道,“这是做什么,地上有雪,可别冻着。”眼里满是狂喜,他的女儿回来了,他的兮儿回来了。颤着手替她拭着泪,细细的打量着她,“长高了,漂亮了。”   那般轻喃的话语,那般温柔的眼神,似唯恐吓坏了毕生的珍宝。若兮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哭着唤道,“爹。”   清瘦的脸庞亦划过泪水,搂着她,轻声哄道,“怎么拉,大姑娘了,怎么还撒娇。”   父女相聚的画面,实不忍打扰了,只是沈易出来的匆忙未穿外衣,若兮下车也没批斗篷。凌瑄出声提醒道,“姨夫,外头冷,先进屋吧。”   沈易这才回过神,忙取来衣服,披在若兮身上。   凌瑄冲他告辞,沈易知他要回宫向秦宁复命,也未出口留他。待送走他走,沈易俯身抱起若兮,笑呵呵的道,“看看爹这把老骨头,还抱不抱得动我的宝贝女儿。”   若兮如儿时般环着他的脖子,亲昵着靠在他的肩头,甜甜的道,“爹,你正值壮年,一点都不老。”   “真的?”沈易狐疑的问她,若兮狠狠的点头,父女俩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王琴拉着若涵早就在内厅里等着了。望见他俩进来,欢喜的道,“回来了。”   沈易不舍的放下女儿。若兮望见王琴,只淡淡一笑,就要下跪行礼。王琴忙拉住,“这可使不得。”   沈易亦怪道,“怎么一回来,就跪这跪那的,生分了。”   若兮不着痕迹的挣开王琴,腻歪在他身上,笑着道,“你不总说我不懂事么。”   沈易好笑,“你这丫头还徘腹起你爹来了。”   “我哪敢啊。”若兮嘟嘴道,望见匆匆进来的小青,蹦了过去,高声唤道,“青姨,若兮想死你了。”   小青一把把她抱在怀中,“我的小祖宗,你可回来了,可把青姨给想坏了。”若兮靠着她,两人凑在一起低语。   眸里的甜腻,让王琴觉得不是滋味,出声道,“敢了一路了,先用些东西吧。”   “对,对。”小青附和着道,“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羹。”说着命人端了上来,一人一碗,凑在一起,暖暖的喝着。   若兮喝着,腻声道,“谢谢青姨。”   一时屋里暖洋洋的。   王琴待他们用完,下人收拾好后,才到若兮跟前,笑着问道,“要不要回屋歇歇,我让人将你原先的屋子重新收拾了一遍。”   若兮冲她淡笑着,却不语。   沈易了然,这丫头怕是误会了,只是这会也不能跟她明说了,还好,他早就准备好了。扶着她的头,道,“我让小青将你娘和宁姨未出阁前住的淑宁院收拾出来了,住那可好?”   “好。”若兮笑着应下,指着墨言和墨秋道,“他们也住那。”   沈易自然依她,又命人将院子里的房间再都收拾一遍。沈易朝中还有事,不能多陪了她,只跟她讲了几句,就走开了。   回到院里,收拾好了自己,几个孩子又凑到了一起,若兮没寻到岳阳的人,问了若琦。   若琦笑着道,“凌瑄一走,他就跑的没影了,他哪还敢惹你。”   若兮冷哼,“算他识相。”   若琦摇头,这性子,想着又说,“明儿婉儿和袁逸要过来。”顿了顿又问,“还有马皓也派人来说要来看你,我说你刚回来,正累着呢,没应下,你要不要见?”淑姨之死,终是因为他爹,若琦不能确定她要不要见他。   若兮沉默,不止因为马冽,她想起了三年前南宫谨跟她讲的实情,她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凌瑄。 ☆、190   若琦见她锁着眉头,以为她不想见,正欲问她,却听墨秋嚷道,“他来做什么,小心我揍他。”说着挥了挥拳头,那样子甚是可爱。若琦默,完了,又是个不省心的。   墨言摇了摇头,不语,这妹妹,他可没本事管了。   小初探了脑袋,见没外人,冲了进来,一把搂住若兮,嗔怪道,“你坏死了,都不带上我。”   若琦想着打趣道,“带上了你,小忠怎么办?”   “大少爷您就爱笑话我。”小初嘟了嘴,冲着若兮告状,“您不在的时候,大少爷尽欺负我。”   若兮也不理了她,这丫头精的很,若琦会欺负了她。望见门外闪躲着的声影,定睛一看是若涵,出声唤道,“若涵,怎么不进来。”   若涵听了,喏喏的走了进来,低声唤道,“姐姐。”   小初放开若兮,拉着她不解的问,“你怎么了,昨儿还盼了一晚上的,怎么这会倒在门外躲着了。”   若琦终察觉到了她的反常,平素里一天要问他好几次,若兮什么时候回来,前些日子知道他要去接若兮,整日兴奋的连觉都不睡,这会见着了,倒没了言语了。起身,担忧的问,“怎么了。”   若涵只摇了摇头,低着头,不言语。   若兮探究着望了她,大抵明了了,托着腮,睨着她,懒懒的道,“你这丫头,几年不见,还跟我生分了不成。”   若涵听了,抬头眉开眼笑,蹦到她跟前,亲昵着搂着她的手,撒娇道,“哪会啊。”   若兮戳了戳她的额头,嗔道,“你这丫头。”   墨秋见是她,笑着蹦跶到她跟前,问,“猜猜我是谁?”   “秋姐姐。”若涵自然记得,越过她望了望后面沉默着坐着的墨言,又喏喏的唤了声,“墨言哥哥。”   墨言抬头,望见是她,只淡淡的笑了笑,并未说话。   墨秋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跟个冰块一样,回身对若涵说道,“你别理他。”   若琦见她们几个女孩子讲的正起劲,也不好打扰,又插不上话,唤了墨言,两人出了门。   若涵望着出门的声影,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若兮狐疑的望了一眼,并未多想,拉着小初继续讲着韶华山的趣事。   冬日的夜晚阵阵凉意袭来,深夜若兮未睡,透过窗望着窗外漫天飘舞的雪花。   小初望见她屋里灯还亮着,推门而进,“怎么还没睡,刚回来不习惯了。”随手替她关上了窗。   若兮挪步坐在床上,耷拉着头,轻晃着脚,说,“我想去看看爹。”   “那就去啊。”小初不解的望着她,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老爷这些年很想你,时不时的都要去你房里坐坐。”   房里?若兮想到瘪了瘪嘴,她又何尝不想去,只是想到屋里有另外一个女人,就感觉有些莫名的不自在。若兮以前的寝室是沈易和林淑的主屋里面,两间卧室就隔了一个内厅。林淑走后,沈易未续弦,王琴又在家这么多年了,俨然已是沈夫人的架势,她理所当然的以为王琴会搬到主屋去。所以今儿她才不愿意住到以前的寝室去。   小初望见她一脸的不快,顿时明了了,笑着说,“你在顾忌琴夫人啊,她还住原来的西厢,没搬到主屋去。”   “没搬去?”若兮有些惊奇的喊了出来,脸上是点点笑意。她不想有人霸占着原属于娘的一切,包括爹。虽然很不近情理。   小初笑着点头,“这些年老爷都是一个人过的。”   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住,心疼,娘走了,自己又不在他身边,这些爹是怎么过来的。起身吩咐小初,“去泡碗参茶吧,我去看看爹。”   小初应下。雪夜,若兮披着斗篷端着茶,独自一人行在雪地里,穿过长廊,绕过亭台,来到主屋。望见房里的灯还亮着,扣了扣门,唤了爹。   沈易还未睡,年底了事多,岭南之事又僵持不下,皇上今儿已经在朝上大动肝火,明年开春,陈家那两个孩子就要进宫了。哎,多事之秋。闻得似乎有敲门声,是若兮,急忙开门,“怎么这么晚了还出来。”   若兮望见他脸上尚未敛去的狂喜,心中不是滋味,努力笑着进屋道,“来看看您啊。”放在茶杯,拉他坐下,轻轻的替他捶着肩膀,“您怎么还没休息。”   “我的丫头回来了,高兴的睡不着呢。”沈易轻拍了拍她的手感叹道,“长大了,还知道心疼人了。”   若兮端起茶杯递给了他,甜腻着道,“我一直心疼您啊,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沈易呵呵笑着,抿了口茶拉她在身旁坐下,她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又想到了什么,佯装生气的数落道,“是吗,那怎么这三年就想着瑄儿连爹都不顾了。”   “哪有?”若兮埋在他怀中嘟囔道。   “怎么还害羞了。”沈易见她这般窘迫,也不逗她,搂着她,轻声叹息,“宫里也不是家里,要万事小心,不可茹莽,不要给宁姨惹麻烦。”   若兮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的不舍,心痛的无法自已,忍着泪,点头。   “等爹把府里收拾干净了,就接你回来,好不好?”   若兮无声的点了点头,沈易怕她累着,催促着她回屋休息。   若兮想起了曾经和爹娘窝在一张床上的情形,那般温暖,她好像在感受一次。这次入宫,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虽能时常见面,可不能陪在他左右,心中觉得有些愧疚,想着紧紧抱了他,撒娇道,“我今儿要陪您睡。”   “那怎么行。”沈易不依,她已这么大了,太不合体统了,“大姑娘了,不还桑啊。”   “哪有我才十岁。”若兮耍赖,抱着他就是不撒手,忍着嘴边的笑意,“不嘛,不嘛,我就是要陪您睡。”   沈易无奈只得依她。若兮钻进被子的那一刻,觉得刺骨的冷,有些心疼,她改主意了。窝在被中迷迷糊糊的对沈易说道,“爹,琴姨很好啊。”   沈易愣住,久久才道,“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191   翌日一早,沈易早朝后,若兮就请王琴准备了香烛,一别三年,她要去看看娘和外公了。   王琴知她是刻意避开沈易的,这般贴心,实令人欣慰,只是现在若琦又去了上林苑,虽有墨言和墨秋跟着,可终究还都是孩子,她不放心,索性就跟着一起去了。   一路无语,王琴知若兮在在意什么,只是她安守本分之人,不该说的不会多说一句,不该争的也不会硬去夺了,林家对她有恩,她只想遵照林淑的遗言好好守着沈易和若兮,好好替她守着这个家。   若兮只静静的站着,默默的陪着母亲。墨言和墨秋未赶得及见他们最后一面,上了香,叩了头,就先行离开了,留着若兮一人陪着林淑说了会话。   若兮只停留了一会就离开了,她要在爹回府之前,赶回府上。娘是爹心中永远的痛,昨儿晚上她才发现主屋的陈列跟娘生前一摸一样,梳妆台上甚至还摆放着娘的饰品。还依稀能闻得到她的气息,仿佛她不曾远去,这一切都如梦一样。是啊,如梦一样,爹是否也是这么想的,希望一觉醒来,娘还在他身边。   今儿醒来,她在爹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字笺,墨迹未干,是爹的字迹。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她知爹有晨读的习惯,那般无力又凄楚字,是否午夜梦回时他又望见了娘的容颜。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回城的小路上颠簸着,王琴见她脸上挂着泪痕,伸手轻轻替她擦拭。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尴尬的冲她笑了笑。   若兮知是昨儿自己的态度伤了她,她已听青姨讲了,这三年琴姨为这个家劳心劳力,无怨无悔。抬眸冲她柔柔一笑,低声道谢。   王琴有些欢喜,又有些局促,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呵呵的笑着。   若兮如儿时般,微微闭眼靠在她肩膀上。   王琴以为她累着了,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像儿时般搂着她,只僵着身体一动不动的任她靠着。   若兮轻靠了她一会,觉着她的身子愈发的僵硬了,微微睁开眸子,望见正襟危坐的样子,心下了然。依旧闭上眸子,手抚着她的胳膊,片刻后,似不经意般问道,“琴姨,府里这些年,可安好。”   “好,都挺好的,只是大伙都挺想您的。”王琴见她跟自己说话,很是欢喜,絮絮叨叨的跟她讲了很多府中的事。若兮只安静的听着。过了好久,王琴似乎觉得自己聒噪了,忙闭了嘴。   若兮知她向来会多想,就如当年才进府时,谨言慎行,唯恐得罪了府上的人那般,这会她也这般小心翼翼的,唯恐得罪了自己这个阴晴不定的沈家大小姐。若兮觉着好笑,她才发现自己这么不讨喜,不若岳婉和若涵那般温温和和的人见人爱。扬了扬嘴角,寻了话题跟她闲聊。又似想起了什么,歪着头问她,“琴姨,青姨这些年可好。”   王琴知小青是林淑的贴身丫鬟,自然不会怠慢,这些年,吃穿用度都是特别的。只是几次跟她提了要给她寻户好人家,她都推脱着不肯。也心知她还惦记着林安,可是林安一人拖着两个孩子,若跟了他实在是委屈了小青。她迟迟不敢做主,沈易又不管这事,这会好了,若兮回来了,索性就问问她的意思。细细与若兮讲了此事。   若兮点头,青姨与林安之事,她之前有听说过。细细思索着,与其让她远嫁,还不如留在府中就近照顾着,也了却了娘的一桩心事。又问了府中现在的管家是谁。   王琴虽不知她问这作甚,可也一一答了,福伯退下来了之后,管家一职由原来的二管家当着,这会年纪也不小了。   若兮了然,计上心头。回府就去寻了当年的管家林福。沈易念及旧情,一直将他留在府中,林安也在府里当差。她在后院望见了林安的两个孩子,林忠和林海。还瞧见了小初和正在帮忙照顾林福的青姨。   “你怎么来了。”小初望见了她,高兴的问着,大声唤了小青。   “我来看看。”若兮笑着道,冲着小青眨了眨眼。   小初不知为何,纳闷的望着两人。小青大窘,这丫头鬼灵精的,怕又是听到了什么故意过来的,窘着脸道,“后院这么乱,你来做什么。”   “来找你啊。”若兮一脸窃笑的答道,“顺便来看看福爷爷,对了,林安人呢?”   “没大没小的。”小青戳了她的脑袋轻骂道,“在账房呢。”   “哦。”若兮一脸了然的点头,“他在账房当差。”   小青点头,警告道,“你别乱来啊。”   “瞧您这话说的,怪不好听的。”若兮窃笑着进屋去看了林福,又与老人家聊了很久。直到前院匆匆有人来找,才离开,临走时对小青吼道,“午膳的时候,叫林安来见我。”   小青大急,这丫头没个分寸,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沈易一回来没见着若兮,就吩咐人到处去找。   若兮见到他时,他脸上的慌乱尚未敛去。望见了她,顿时笑了开来,抱着她,问,“去哪了啊。”   若兮知他是怕自己又不告而别了,这般急恐,这般小心翼翼的,让若兮心中极不是滋味。努力笑了笑,对他道,“我过几天就要进宫了,想给府里添件喜事。”   “喜事?”沈易不解,听她讲了青姨,才明了,自然同意,只是唯恐委屈了小青。   若兮自然明了,又问,“我听说府里的管家年事也高了,也有回乡之意。”   “是,前几天给我提了。”听她这么说,沈易也明了了,的确这事个两全的法子,又让小青称了心,又不委屈了她。   “您觉得如何。”若兮眨着眼睛问道。   “依你。” ☆、192   午膳时刻,若兮就做主赐了婚,当然还顺带戏耍了林安。当时若兮只说要给他说门亲事,没说是小青。   林安以为又是爹来给夫人絮叨了,也不知为何爹就是不肯同意他和小青的婚事,说什么配不上人家,当年就是,现在自己又拖了两个孩子,自然提都不敢提了。爹前几天还催促着要自己续弦,他自然不愿。所以这回若兮小姐跟他说亲事的时候,他一口否定了,都没犹豫。   小青在一旁暗骂,呆子。只是那若兮一脸坏笑的望着自己,也不能那呆子使个眼色,只安静的低着头。   “你确定哦,不要我就把她许给别人了,你可别后悔。”若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捉弄青姨的机会,晃着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林安这才抬头仔细望了她,难道不是爹的意思,难道是,脸上划过一丝惊喜,不确定的望向边上的小青,可她就是低着头,连个眼色都不给了自己,这可怎么办才好。   王琴好笑,这丫头捉弄人的性子还是改不了,捂着嘴笑了笑,对林安道,“快应下吧,若兮给你赐的,自然是你中意的。”   林安狂喜,赶忙磕头,不住的道,“谢大小姐,谢大小姐。”   若兮瘪了瘪嘴,无趣,她还指着青姨站不住呢,嘟着嘴望着王琴。   王琴好笑,这丫头,改不了捉弄人的性子。   “好了,用膳吧,别饿着了。”沈易自然知道她那点心思,忙哄着她用膳,又对着林安和小青说道,“你们先下去准备吧,福伯那里我呆会去说。”   两人急忙叩谢,此事若有丞相开口,老父即便再不同意,也不能拂了丞相的面子。果然不待沈易去了,林福就答应了,年纪大了自然没有以往那般固执。况且这么些年了,小青一直帮着操持着,他也看在眼里,后悔了当年的不近情理,也明白那丫头也是个认死理的人,这么些年就是在等了自己这个傻儿子。   在若兮的闹腾下,府里给他俩办了个简单的婚礼,沈易又任命林安为府里的新管家。林福自然高兴,这一日,可是双喜临门。   了却了娘的一桩心事,第二日若兮就要进宫了。   宫里特意派人来接了,用的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的排在丞相府外,似乎在对外宣达着什么。   若兮拜别了父亲后,就出门了。沈易望着这仗势,不忍之中又增添了几分好笑,这秦宁是作甚,还真准备这会接她进宫了,就留在身边了。摸了摸若兮的头,心里徘腹道,这他可不依。到时候十六人的大轿,凤冠霞帔,可一个不能少。   若兮披着大红的斗篷,抬头望见爹脸上竟然挂着点点的笑意,虽不解,但也放心了。冲着他勾了勾手指,在他俯身之际,踮起脚尖,紧紧拥了他。好久之后才松开,冲着他眨眨眼睛,故作轻松的道,“我走了,过几天就出来看您,别太想我哦。”说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挥了挥手,上了马车。墨秋和墨言跟着上了后面的马车。   沈易好笑,这丫头眸里还闪着泪光呢,还要故作调皮的逗自己,心中有些苦楚,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总在京城,能日日见着,总比在那千里之外的韶华山好多了。   李明替若兮放下车帘,走来,行礼道,“丞相,咱家这就带小姐进宫了。”   沈易道谢,“有劳李总管了。”   “丞相客气了,圣上说了,府上人要想念小姐了,可随时进宫探望。”   沈易再次道谢后,目送着马车离开,心中宽慰着自己,过断时日就能接她回来了。而若兮,在宫中一住就是六年。直到那年,遍体鳞伤的离宫。   漫天的雪花飞舞着,安静的宫道上,马车在行驶着。若兮静静坐着,听着车轱辘发出的阵阵的声音,听见宫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心下明了这会已经在宫中了。轻轻撩开车帘,望着那高高的宫墙,眸里划过一丝不安,她不知在路的尽头,等待自己的除了凌瑄,还有什么。   马车直到关雎宫外在停下,李明撩开车帘,若兮探出身来,握住搀扶自己下车的手,抬眸才发现是凌瑄。莞尔一笑,路的尽头果然有他。   凌瑄心下软软的,有什么能比得上这抹笑颜,小心的抱着她下了马车。   “兮儿。”传来宁姨激动的唤声,抬眸望见宁姨匆匆跑了出来,边上安美人怕她滑着,搀扶着。   若兮松开凌瑄,欠了欠身子,正欲行礼,就被她拥在怀里,“身子可好,在外头可有受苦了?”   若兮淡笑,闻着她身上如娘般的味道,摇头道,“没有,都好,若兮不孝,害宁姨担心了。”   那般的善解,那般的淡然,让秦宁的心如在被鞭笞,明明是他们大人无用,无法顾她周全,才不得以让她远行的,此番又是。眸里含了泪水,紧紧拥着她,“兮儿。”   “娘,外头冷,先回屋吧。”凌瑄知她自责,忙岔了话题。   “是啊。”安青亦附和着,搀扶她起开,开解道,“这不是回来了么,回来就好。”   若兮冲她弯眉一笑,望见她,就想起师父了。   秦宁抹了泪,拉着若兮进了屋,细细的打量着她,询问了她许多生活琐事,知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又望着边上的墨言和墨秋,闪着喜悦的泪光,感叹道,“都回来了,都回来了就好。”   墨言和墨秋下跪,“让婕妤操心了。”   秦宁亲自扶起他两人,一边一个拥着道,“这是什么话,我操心你们不是应该的么,倒是我不好了,让你们受了五年的苦。”   “不苦,不苦。师父和师公都很照顾我们。”墨秋摇着手,欢喜的答道。   秦宁见她这般欢乐,自然高兴,抚了抚她被风吹的有些红的小脸,笑着道,“我这欢腾的秋儿又回来了,往后我这关雎宫可要热闹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墨秋倒不以为意,能逗得大家这般高兴,她很乐意啊。 ☆、193   几人又围在一起说了会话,墨秋讲了许多韶华山的趣事,逗得大伙哈哈大笑。秦宁透过窗外发觉天色不早了,才想起了什么,对着若兮道,“要不要先去歇息一下,晚上雯姨会来为你接风。”   若兮的笑颜瞬间僵在脸上,继而垂下眸,不语。她看过手札,自然知道为何娘最后连见都不愿意见她。当年陈家虽有动舅舅之心,可她终是导火索,若兮曾自欺欺人的想过,若没有她,是不是舅舅就不会死,林家也不会惨淡至此,娘也不会死。   也许自欺欺人的不只是若兮,所以当年吴矛宁可被秦宁记恨,也要拿到马雯腹中的孩子。   秦宁叹息,这仇是越结越深了,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几欲说话,却终究没有说得出口。   凌瑄望见她脸上的黯淡,冲着娘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了,轻声问若兮,“我先带你去房里看看?”   若兮点了点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马雯,她要去理理,此事在宫中,断然有许多身不由已,不是不想见就可以不见的。   秦宁知此事多说也无用,遣了兰心先带他们回房。望着他们出了屋子,无力的坐下,重重的叹息。   “您不要多想了,都在您跟前了,还不放心?”安青怕她太多忧心,伤了身子,起身宽慰道。   秦宁冲她安心一下,心下叹息,是啊,无论如何,已在眼前了,在眼前就好了。   凌瑄带着若兮去了卧房,她住凌瑄的对面,在一个屋子里,中间隔了个客厅。墨言和墨秋住在后院,兰心带着他二人下去了。   若兮四处打量着,寻了位置坐了下来,不做声。   凌瑄倚在房门上,望着她,兴致不高,眸里含着些不易察觉的忧伤。不知为何,此番重逢,除了第一日见面时,望见她眸里的喜悦。之后很多天,无论她看起来有多快乐,可他总觉着她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快乐,在她突然失神的眸里,总能望见一丝淡淡的忧伤。   凌瑄不知她是何故,或者说是不敢去想。这三年来,无论是墨言还是墨秋,偶尔的书信中,能再三提及让他快去接她回来。墨秋也就罢了,可墨言呢,能有什么事,能让他也这么失了分寸,主动提及要将她尽快接回来。自欺欺人的不愿去深想,其实不用深想,答案是那么的呼之欲出,是因为南宫谨。那个扔下整个南宫家,在韶华山守了她三年的人。   凌瑄的心在不安着,他没法想象当初听闻恪舅舅极力要接她回来时的狂喜,他终于有借口去接她了。好吧,他承认他后悔了,三年前他回到京城后就后悔了。后悔不应该送她离京,不应该留她在那里,最最不应该离开她。所以这三年,疯了一样的学文习武,跟着父皇处理那些他尚看不懂的公文。文治武略,法理谋略,他一刻都不敢放松,因为他答应过她等京城安全了就接她回来。 ☆、193-2   而父皇说过,只有当整个皇朝的权力都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那个时候才最安全。父皇亦说过,如果不想自己心爱的人受伤,那就变得强大,这世间唯有权利最安全。所以这三年,他有了自己的禁卫,他将外公最后留下的那批人全部安插到了朝中各个位置。他的谋术曾让秦宁感到惊恐,那样的心机和深算甚至令皇帝都侧目,却让若琦和岳阳臣服。但他知这些还远远不够,他以为还要等上很长时间,他才能给她最牢靠的安全,才能接她回来。   只是惊喜来得那般措手不及,在他还没准备好,娘却来跟他说,去接若兮回来吧。虽然代价很大,可总能日日见着了,总不用时时忧心她是否会等了自己了,真好。   虽然很累。   “你在想什么。”若兮见他一直不语,歪着头问她。   凌瑄收回思绪,望着她明媚的双眼,一步步走进,走到她跟前,蹲下,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低喃着,“在想你。”   若兮有瞬间的错愕,不知该如何回答,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紧,听闻他的低问。“你呢,又在想什么?”凌瑄犹豫着终把要问的话问出口了,“这些天都心不在焉的。”   他低着头,若兮看不见他的脸,不知他问这话时何意,她是有事瞒着他,而且这几天一直在挣扎着要不要告诉他。紧了紧被他握住的手,犹豫着终于开了口,“凌瑄,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跟你讲。”   “若兮。”门外传来银铃般欢快的唤声,打断了她的话,惊得她一颤。凌瑄蹙眉,拉她起身,轻声道,“晚上再跟我讲。”   门被撞开,一位身着大红棉袄的女孩冲了进来,拥住若兮,“你终于回来了。”   若兮被她撞的一个踉跄,若不是凌瑄搀了一把,就要摔倒。才反应了过来,是凌瑶。   还未等若兮说话,凌瑶就被凌瑄拉开,皱着眉说,“身上都是雪,别冻着她。”   凌瑶哪会依他,一把抓着若兮的胳膊,紧紧抱着不松,嘟着嘴不满的瞪他,“我就是不放。”   门还开着,有冷风灌进,若兮进屋就脱了外衣,这会冷的有些哆嗦。凌瑄皱着眉取来她的外衣,轻声呵斥,“松开。”   凌瑶冷哼,松开若兮坐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若兮拉了凌瑄,低声道,“你干嘛”。   凌瑄笑着摇头说无碍,替若兮整理好衣服,再问,“你一个人来的。”   “我娘在后面,我先过来了。”凌瑶蹦了过来答道,笑嘻嘻的伸手替若兮扣着身前的扣子。   若兮好笑,这丫头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凌瑶见她笑自己,嘟嘴,计上心头,抬了冰凉的手就伸到她的脖子里。冻的若兮连连闪躲。   凌瑄见状,忙搂住若兮,拍开她的手,唬道,“做什么。”   凌瑶瘪了瘪嘴,冷哼着骂道,“你就偏心。”   见凌瑄还要说她,若兮赶忙拉住,“好了啦,出去了,你娘也快到了。”无论如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若兮轻摇着凌瑶的胳膊低声轻哄着她。凌瑶这才依了,瞪了一眼哥哥,笑呵呵的跟着若兮出门了。 ☆、194   晚膳在凌瑶欢乐的笑声渡过,皇上也来了。关雎宫里难得这份热闹,秦宁很高兴。只是若兮一直沉默不语,遇见马雯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更不会有多热络,众人皆默契的当做未看见,有说有笑的岔开话题,马雯也只当她是许久未见生分了。幸而有凌瑶,稚嫩的童言时常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晚膳过后,各自回屋歇息。若兮倚在床上,抚了抚有些僵着的脸,今儿这晚膳吃的可够累人的。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她有些羡慕凌瑶的童真,凌瑶与自己一般大,若不是发生这么些变故,自己是否也会跟她一样的无忧。而不是现在,孤苦的寄人篱下。无力耷拉下手,环顾着这精美的房间,精美的锦被,屋子里很暖和,可她却很冷,冷得止不住哆嗦。屈膝坐在床上,伸手紧紧抱住自己,想给自己几分温暖,可是任她在怎么拥紧,心底的寒意还是止不住的漫出,憋了一晚上的泪终于夺出眼眶。   门被推来,若兮慌忙的擦拭脸上的泪水,抬眸望去,是凌瑄。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夜宵,沉眸望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努力不去望她脸上的泪痕,坐在她床沿上,忍着心中的绞痛,垂着眉,淡淡的说道,“莲子羹,用一点吧。”   刚止住的泪,又一颗一颗的落下,她晚膳用的很少,那么欢乐的气氛下,愈发的显得她的孤独,她没法在那种气氛下还有胃口,她以为没人会注意,原来还有他。哭着欺身拥紧了他。   啪的一声,凌瑄未握紧,碗掉在地上,甜腻的味道散在整个房间。只是无人去管了它。   凌瑄一拉,将若兮稳稳抱在怀中,紧紧拥着,任着她在怀里撕心的痛哭。   窗外秦宁听着屋里的恸哭,心宛若在被凌迟,捂着嘴,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皇帝轻轻拥她入怀,拍了拍她,带她离开。有瑄儿陪着她,就好。   若兮哭累,闭着眼睛趴在凌瑄怀里不出声。凌瑄靠在床上,望着怀里安静的容颜,扬了扬嘴角,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问,“饿不饿,要不要让人再去做一碗。”   若兮闭着眼摇了摇头,闹了一晚上她累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可是不想他离开,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   凌瑄望见她这般的样子,自然明了她的意思,不禁觉得好笑,心下也觉得暖暖的,拍了拍她。她却松了抓着衣角的手,紧紧拥了自己。凌瑄轻笑,好久没见她这般赖皮的样子了,抚了抚她的背,“让我躺下。”   骤然睁开的眸子闪亮动人,宛若星辰,还挂着泪痕的脸顿时笑靥如花。凌瑄摇了摇头,动了动有些僵着的身子,移了个位置,拥着她躺下。   若兮闪着眸子,笑嘻嘻的,正欲说什么,却被他打断,“睡觉,明儿要去上林苑,要早起。”其实他更想知道她下午说要说的事,只是她好像很累,罢了,以后有的就是时间,以后再听她讲就好。拉了拉被子,拥紧了她,安然入睡。   一夜无梦。   清晨睁开双眼,第一眼就望见她的感觉真好。静静的望着她的睡颜,窗外传来丫鬟们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第一缕阳光已经穿过窗台照进屋子。恬静,安宁。嘴角扬起,凌瑄复而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冬日沁人的早晨。   门外传来声响,是来伺候他们起身的丫鬟,推门而进的是兰月,望见相拥而眠的两人,似乎有些错愕,立马又低下头,又望到了地上打翻的莲子羹,更不是不解了。   凌瑄睁开眼,冷眸扫向了她,低声呵斥,“出去。”怀里的身子动了动,微微皱了皱眉,往他身上靠了靠。小猫一样趴在他怀里,乖巧的睡颜彻底取悦了他,脸上的笑意绽的更开了。   兰月退出去的瞬间望到了这一幕,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她似乎从未望见瑄皇子这般欢心的笑颜。出门的那刻望见了从对门匆匆出来的东子。   东子望见她,焦急的跑了过来,“月姑姑,主子。”   兰月打断了他,伸了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他安静,又指了指若兮的房间。   东子微愣,片刻后才明了,静静的站在门外候着。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若兮才悠悠醒来,睁开眼就望见凌瑄笑着看着自己,抬眸,回以他暖暖一笑。   只一瞬间,凌瑄只觉得夏花灿烂,这恬静的冬日更暖人了。   若兮爬了起来,探出半个身子,望了望窗子,笑着对他说,“太阳出来了。”   凌瑄望见她脸上的笑颜,心下也高兴,动了动被她枕了一夜的胳膊,另一只手掖好她身上的被子,“盖好,别冻着。”   若兮依言,乖乖盖好,望着他有些僵着的左手,顿时明了,脸颊一红,抱歉的笑了笑,伸手替他轻轻捏着。   凌瑄起身坐起,拥了她,轻轻吻了她的眼睑,柔声道,“不碍事。”   少年时期,尚不含半丝情~欲~的吻却让两人分外安心。   凌瑄唤了门外的人,兰月带着人端着洗漱用品进来。   若兮望见跟着进来的东子,蹙眉,问凌瑄,“他是谁?”   “先起床,待会给你介绍。”凌瑄柔声道,见她点头,才吩咐东子先出去。   东子依言,出门时又憋了眼主子怀中的女孩,心下好奇,传说中的林家沈若兮究竟长什么样,能让主子这般柔声相待。   两人洗漱好,结伴来给秦宁请安。   秦宁早就准备好早膳,望见若兮心情不错,也高兴,拉她在身边坐下,亲自替她布了早膳。憋了眼对面的凌瑄,似不经意的问,“怎么没回自己屋。”   凌瑄冷眸扫向了边上的兰月,兰月闪躲着低下了头。   若兮正在舀粥的手顿了顿,抬了眸,有些歉意的说,“是我。”   还不待她开口,秦宁忙止住,替她擦了擦嘴边的粥渍,柔声道,“没事,我怕他闹着你。”见她笑着摇了摇头,也舒了心,不住的让她尝着各类点心。 ☆、195   用完早膳,两人一起去了上林苑,东子跟着伺候着。若兮未望见墨家兄妹,不解问凌瑄,“墨言和墨秋去哪了。”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地上满是积雪,不是很好走,凌瑄怕她摔着,亲自搀扶了她,边走边说,“宫外有些事,我让墨言去处理了。墨秋跟这兰心出去了,你今儿起晚了没看见。”   “秋儿不用去上林苑吗?”若兮不解的问,以往在韶华山,墨秋都是跟自己形影不离的,即便回京这几日也是,一下子不在跟前,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凌瑄知她是怕等会无聊,笑着道,“这会上林苑就你一个女孩,再拉墨秋进来,不方便,改明年父皇有意再开个女子学院,倒是再让她陪着你,可好?”   若兮听了,反而不高兴了,垂着眸,问,“我听岳阳说陈家的两个孩子明年就进京了。”   凌瑄知她有些内疚,这事本与她无关,可在外人看来却是因为她,父皇才跟陈家妥协的,这于她不公,心中为她叫屈。望见她这般自责,又大为心痛,却也知此时再怎么宽解也无用。只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他没跟你说嘛,这些都交给我好了。”   若兮自然记得岳阳跟她讲的那话。凌瑄说了,不要自责,不要苦恼,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安心等他来,一切都交给他。心下暖暖的,有他在身边,真好。笑着冲凌瑄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上林苑,若琦和岳阳早就在门外等了。见他俩来了,若琦赶忙迎上,握了握她的手,问,“可冷?”   若兮笑着摇头。   岳阳拍了若琦,痞气的道,“你这人也真是的,还怕凌瑄冻着她不成。”说着凑到他俩跟前,眨了眨眼道,“人可比你更宝贝她呢。对吧,小若兮。”   若兮冲着他咧嘴一笑,岳阳还来不及后怕,只见她回头冲着凌瑄说道,“你答应我,回来收拾他的。”   岳阳嬉笑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不满的嚷道,“我又哪惹你了。”   若兮不理他,转身走向凌瑄,挽着他的胳膊故意大声说道,“你要怎么收拾他?”   凌瑄知她调皮,只道了声,“随你。”拉着她进了屋子,看都不看一眼边上捶胸顿足的岳阳。   言语里满满的宠溺,不禁让东子侧目,跟着主子快两年了,从未见到他这般,今儿太反常了。   “东子救我。”岳阳见无人搭理自己,只能拉着他哭诉,哭诉。   东子不理他,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去一旁的内厅等候主子下课。   岳阳见连他都不理自己,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进了屋里。进门就瞧见袁逸凑在若兮面前问长问短,心下不满,一把推开他,吼道,“呆子,别挡着道。”   袁逸自然不敢惹他,望见他铁着脸,心下又窃笑,若兮刚在外头的话,他可都听见了,活该他要被若兮收拾。没忍住笑了出来,见岳阳沉着脸望着自己,忙敛了笑,低头冲着若兮道,“我待会在找你。”低着头,疾步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若兮笑,回头打了岳阳,笑骂道,“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他了。”说完,憋到了望着自己的马皓,笑骤然僵在脸上,眸里划过一丝痛楚。   岳阳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侧了侧身子,拦在若兮跟前,冷声道,“麻烦你低下你高贵的头。”他很不爽他看若兮的眼神。   马皓却不动,只淡笑着望着他,或者说是望着他身后的若兮。   岳阳怒,甩开拉着自己的若琦,就要起身。   “岳阳。”不待凌瑄出声,若兮已唤住了他,扯了扯他的衣角,冲着他摇了摇头,“算了。”   “忍着,我不想今天出事。”凌瑄见他坐下,淡漠的说道,伸手搂过若兮,低声道,“不要回头。”   若兮点头,依言回过身子。   袁逸不解,低声的问马皓,“你惹他了吗?”   马皓望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低头翻了翻手上的书。她回来了,安好的回来了,现在在他身边,却吝啬的连正眼也不愿给自己一个。   最后一个进课堂的是大皇子凌玮,打着哈欠,晃着身子,走到若兮跟前,俯身,扯了扯嘴角,笑着道,“好久不见,沈,若,兮。”一字一顿的唤出她的名字,眼角却注意着凌瑄的声色。   若兮感受到了身边的人散发出的怒气,她不想第一天上课,就重复三年前的那场风波,忙起身,冲着凌玮欠了欠身子,恭敬的道,“大皇子好。”   她的用意,凌玮自然明了,憋了一眼凌瑄,冲她淡笑了笑,晃着身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若兮坐下,望了望沉着脸的凌瑄,晃了晃他的胳膊。   凌瑄明了,也不愿她太担忧,笑了笑,示意她安心。身后的岳阳和若琦见状,也呼了口气,今儿若兮第一天来上林苑,如凌瑄所言,不能出事。   身后传来薛豪揶揄的声音,“哟,大皇子,今儿怎么想着来上课啊。我以为你躺在温柔乡里,不肯出来了呢。”   凌玮懒得搭理他,冲他扯了扯嘴角,趴在桌子上,睡起了觉。只是低下头得瞬间,眸里划过一丝狠厉。   夫子讲的很无聊,若兮终于明了为何这几个上课都不好好听讲了,她听见若琦和岳阳在身后下棋的声音。边上的凌瑄也在看兵书,若兮头搭在他胳膊上看了一会,就觉着无聊了。这些她不感兴趣,改明儿她也要那几本书来,不然的话会被夫子闷死。只是今儿怎么过啊,嘟着嘴,晃了晃凌瑄的胳膊,无声的抗议着。   凌瑄笑,放下手里的书,回身就要拿后面两人正在厮杀的棋盘。岳阳哪会依,他俩正分不出高下呢,死死的扣着棋盘不撒手。 ☆、196   凌瑄冷眸扫过,低声道,“松开。”   若琦无所谓,与岳阳下棋本就是以杀臭棋为乐的,轻轻的撒开,反替他们收拾起了棋子。   岳阳见他反水,只能恋恋不舍的松开,臭着脸望着欢喜的若兮。心中直骂,没天理,见色忘义,以后定是个昏君。   若兮找到事做了,笑呵呵的与凌瑄下起了棋。   后面位置上的凌玮睁开了双眼,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果真是遇到沈若兮,什么原则都没有了啊。   寻到事做的若兮发觉时间过的很快,才一会夫子就宣布下学了。收拾好了棋盘,凌瑄特意等凌玮他们都走了,才拉起若兮起身离开。   “若兮。”出门就传来墨秋的声音。   若兮望见是她,笑着问,“你回来了,去哪了?”   “兰心姑姑让我陪她去制衣坊拿你的冬衣了。”墨秋搀扶着若兮,边走边答。   正欲离开,却传来马皓的唤声,“若兮。”   若兮没回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在知道了那么多事后,她没法在向以前一样唤他皓哥哥了。只是,又如凌瑄所言,这是上一代的恩怨,不该在承到我们这一代。   凌瑄蹙眉,不解她为何这般,只是因为知晓了当年的事情,不至于吧,马皓与她关系一直不错。若为了当年的事,她仇恨马冽和马雯尚讲得通,她不是那种喜欢延续仇恨之人。望见若琦冲着自己摇了摇头,也明了了,既然她不愿见,那就不见,拉着她就走。   马皓不死心,又要上前,却被岳阳拉住,岳阳摸了摸脑袋颇为无奈的说,“你今儿是怎么了,明知她不想见你,还往前凑。”   马皓不想与任何人起了争执,望着越走越远的声影喃喃的说道,“我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他只是想问问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墨秋松开若兮,跑了回来,拍了拍岳阳的肩膀,示意他闪开,走到马皓边上,仰着头睨着他,一脸傲慢的问,“你还记得我吗?”望见他脸上有些错愕,握了拳头,在他面前挥了挥,恶狠狠的道,“离若兮远点,不然我揍你。”说完,拉着傻住的岳阳转身就走。   马皓错愕的脸上蔓起一抹笑意,是墨秋。   岳阳和墨秋小跑着赶上凌瑄他们,听闻他们在谈大皇子。   若琦扯了扯嘴角,一脸不屑的道,“听说他在城西置了座宅子,里面什么都有,糜烂者呢。”说着又嘱咐若兮道,“以后你在宫里见到他就绕道走。离他远点。”他总觉着凌玮看若兮的眼神有些怪,尤其是今儿,一字一顿的唤她的名字,仿佛在宣誓着什么。   岳阳笑,搭在他肩膀上,不在意的道,“你放心,他不好兮儿这口。”   “什么意思。”若兮不解的问。   岳阳冲着她神秘一笑,低声道,“据说他好男风。”   “闭嘴。”凌瑄呵道。   岳阳以为他不信,不满的嚷着,“我骗你做什么,他那城西的宅子里,不知道养了多少小倌呢。”   “闭嘴”传来若琦咬牙切齿的声音。   岳阳不解他又怎么了,直到听到若兮不解的问自己,“什么是小倌”。岳阳僵住,总算明了他俩为何叫自己闭嘴,望了眼冷着脸的凌瑄,不禁觉得好笑,只是也明了,这会要笑出来,指不定他要怎么收拾自己。努力憋着笑,冲着若兮指了指他,道“这你等会问他吧。”又似想起什么,不怕死的继续问,“我听说你俩昨儿睡一个屋里的。”   凌瑄冷眸狠狠的扫了一眼东子,东子瘪嘴低下了头。   若兮不知他是何意嘟着嘴望着他,反问,“有问题吗?”   岳阳贼笑着摇头,“当然没有。要有问题也轮不着我开口啊。”   若兮不解,询问着问凌瑄。凌瑄敛去眸里的狠厉,柔声道,“不要理他。”转眸似不经意的对岳阳说,“昨儿穆师傅来信了,江西那有点麻烦,要不你去一趟。”   岳阳立马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开玩笑他才不要去江西呢。   若兮纳闷刚才还说的起劲的,怎么一会就都没声了,拉了拉牵着自己凌瑄,仰头再问,“什么是小倌。”   “噗。。。”身后传来那几人憋不住的笑声。若兮回头见岳阳捂住嘴使劲的憋着笑,眼里都快忍出泪水来来了。哥哥还好,仍是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只是骤然握紧的手,似乎也在提醒着他此刻在隐忍着什么。还有边上的东子,冷漠的脸上挂着几抹异样的红色。墨秋远远的跟在身后,冲着自己摆了摆手,示意她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凌瑄铁青着脸瞪着罪魁祸首,低吼着吐出了一个声音,“滚。”说完,拉着若兮疾步回宫。东子和墨秋见状赶忙上前跟着。   岳阳见他俩终于走远了,憋不住,发出放肆的笑声。   若琦摇了摇头,这小子,果然是记吃不记打,这会惹的凌瑄这么难堪,指不定以后要怎么捉弄他了。   岳阳见他要走,忙跑上去跟着,止不住笑,继续问,“你说等下凌瑄会怎么跟若兮解释这个问题。”   “你真的可以闭嘴了”若琦摇摇头,颇为无奈的道。   岳阳摆摆手终于控制住了自己,搭着他,两人晃悠的出宫。路上又想起了什么,一脸窃笑的问若琦,“这两人都厮~混到一张床~上去了,你就能放心你妹。”   若琦冷冷的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问道,“为什么什么话到你嘴里就要变了味道。”   “我说的是实话。”   “行了,他有分寸,他比我更宝贝她。”   宫道上,憋见若兮探究的目光,凌瑄别扭的转过眸,脸上划过一丝微红。十二岁的少年对情事早已清楚,只是这几年沉浸在太多的事情中,根本不给自己想这些的时间。不若岳阳和若琦,他们长于凌瑄,家中小厮丫鬟又多,对那事早已没了新奇。尤其是岳阳,听闻说玩的很疯,为这事没少挨了岳恪的揍。 ☆、197   午膳过后,若兮呆在凌瑄房中,随手在翻着他书架上的书。凌瑄在处理东子不知从哪拿来的几封信。   “你这里好挤。”大大小小的书架,若兮回身都难,不满冲他嘟囔着。   凌瑄笑着起身拉她过来,憋了一眼东子,东子明了立马搬来椅子。   若兮坐下,淡笑着冲他致谢。转眸见凌瑄又埋头在看信,嘟嘴再次控诉道,“你的屋子好挤。”   凌瑄明了她是无聊了,笑着摇头道,“你那屋本来是我的书房。你回来的匆忙,后面屋子娘不满意,说要明年开春重新修葺后,再让你住进去。所以这会我的书全在我的卧室里。”边说手仍在不停的写着。   “哦,我说呢”若兮心不在焉的答道,望着他在忙,憋了憋嘴,无聊的翻着刚从书架上找来的书。   凌瑄望了望她,淡笑着奋笔疾书,终于在她彻底失去耐心之前,放下笔,收好书信,递给东子,“等会拿去给若琦,让他去处理。”   若兮听到他讲哥哥,抬眸问道,“什么东西,给我看看。”伸了手就抢过了信封。   东子不知该如何是好,里面可是密函,可是似乎主子默许了。眼见着她就拆开了信,只看了一眼,就甩给了自己,还嘟囔了一句,“无聊。”   凌瑄继续在处理下一封密函,听见她的嘟囔,头也不抬的笑着道,“你还以为是什么。”边说着左手还拿起了另外几分密函晃了晃,“你要是真无聊了,就帮我看看。”   “我才不要。”若兮不满的嚷道,见他一时半会似乎好不了,晃着他的胳膊委屈的道,“陪我说会话么,我回来你都没好好陪我。”   凌瑄无语,回来的路上他整日陪着,就她在丞相府的那几天也是日日去探望了,可到她这竟又成了没陪她。哎,真是没天理。伸了空着的左手拍了拍她,溺着道,“乖,等我处理完了这些事就陪你。”   若兮瘪了瘪嘴,靠在他身上不语。   凌瑄叹息,放下笔墨,伸手拥她入怀,柔声问道,“去陪我娘说说话,好不好。”   “我不想去。”   听着她的拒绝,凌瑄心中隐隐作痛,这次会回来,她谁都不愿意见,只依赖着自己,一步也不肯离开。回京的路上,她一刻见不着自己就会惊慌。进宫之后更甚了,连娘都生分了,今儿下了学堂回到宫,除了墨秋和自己她都未跟别人讲了一句话。这样的依赖,他不喜欢。   “我无聊嘛,陪陪我好不好”若兮腻在他怀中,把玩着他衣服上的纽扣,撒娇道。   凌瑄叹息,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微拧着的眉心,笑着点头,满脸的宠溺,道好。   东子蹙眉这几封密函是急需处理的,拖不得,犹豫着开口道,“若兮小姐,要不奴才陪您出去走走。”   “闭嘴。”话未说完却被凌瑄打断,沉着眸冷冷望着他。东子感觉到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阵阵冷意,知自己逾越了,垂着头,静默的站着。这两年主子对他们虽严厉,可总没有出言呵斥过。东子终于认识到了眼前的这位沈若兮在主子心中的地位。   若兮抬眸打量着东子,靠在凌瑄怀里,歪着头问他,“你叫东子?”   东子错愕,不知该不该答。凌瑄憋了他一眼,低头柔声道,“是啊,怎么了。”   若兮摇了摇头,起身离了他的怀抱。   突然的空荡荡让凌瑄心下一沉,目光不自觉的跟随着她,却见她饶有兴致的绕着东子转了一圈,猜不透她要做什么,也不去管她,随手拆了一封密函看了起来。   东子见他就不管了,顿时慌了,岳大少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千万不能得罪这个沈若兮,可似乎他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惹上了她。望见她一圈一圈的绕着自己,大冷的冬天,背上却冒起了冷汗。   “你别逗他了”凌瑄望见东子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笑着出声制止了若兮。   若兮瘪瘪嘴,饶过东子,见凌瑄又在忙,甚觉得无趣,漫无目的的在屋子里晃悠着。走到凌瑄边上,凌瑄顺势拉她入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柔声道,“乖,一会就好。”   若兮依言乖乖坐着,望着他在密函上快速写着,看了会,问道,“你在处理暗门的事?”又突而想到什么,指着东子问,“他是李总管给你寻的内侍,那他也是暗门的人嘛?”   东子原本有些惊讶她竟然知道暗门,只是望见主子处理那些密件都不避开她,顿时也就觉得不奇怪了。   凌瑄倒有些诧异了,他记得自己不曾跟她提及过暗门,笑着问她,“你怎么会知道暗门的。”   “谨跟我说的。”若兮不加思索的答道。   凌瑄疾书的手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敛去脸上的失神,仍淡笑着打趣道,“他是不是尽跟你说我的坏话了。”   “才没有”若兮嘟嘴,急忙解释道,“正好说起烽火堂了,顺带提了下。”   “他还跟你说烽火堂了?”   “恩。”若兮脸上有些笑意点头道,“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有悲伤溢出。   凌瑄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挥了挥手,示意东子先出去。放下笔,拥紧了她,轻声问,“怎么了?”   若兮抓紧了他衣服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眸中的泪就要溢出。只是仍不打算跟他说了,只对着他摇了摇头。   凌瑄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她有事瞒着自己,还是那般伤心的事,忍着胸中的怒火,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我自己去查吗?若兮,我最近有点忙。”   话语里听的出他淡淡的疲惫,进宫前哥哥再三跟自己讲过,不要太粘他,他很累。之前并未觉得,甚至还觉得哥哥多想了,可这一天下来,她清楚的看见了他有多忙,有些心疼,他亦不过只长于自己两岁而已,为何就要负担这么多。怎么忍心再让他烦心自己的事,犹豫着终将那事与他细细讲来。   待她讲完,早已泪流满面,若兮吸了吸鼻子,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静静的靠在他怀中,轻舒了一口气,说出来了,反而就轻松了。   凌瑄一直沉默着不语,如若兮所言,他早就猜到是陈家所为,只是没想到是陈菲,又把马冽给扯了进来,重重叹息,他终于知道为何上午若兮会对马皓那个态度了。拧了拧微微有些痛的头,该怎么办,这事要被娘知道了,她会疯掉。陈菲会这么对淑姨,多半是因为马冽心中还挂念着淑姨。若让娘知道因为马冽没有处理好与陈菲的关系,害的陈菲嫉妒成恨,对淑姨痛下杀手,那新仇旧恨,娘指不定就要杀了马冽。还有恪舅舅和姨夫,他没法想象这事若要闹开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头好痛,心中不免有些怪了南宫谨,这事怎么就跟若兮直说了呢。还好,吴矛还有顾虑,没直接跟娘说。   若兮见他一直未出声,抬头,拉了拉他。   凌瑄低眸,轻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泪,好久,才开口道,“交给我。”   只淡淡的三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若兮点头,轻轻拥紧了他,枕在他的肩膀上,静默不语。泪一颗一颗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他的颈间,灼烫着他的肌肤。   似乎过了好久,若兮哭累了,有些睡意,在凌瑄的轻哄下,渐渐睡去。醒来的时候,仍枕在他的肩膀上。而他一手拥着自己,一手仍子奋笔的写着。见她动了动,低眸问,“醒了。”   “恩”若兮发出细微的声音,揉了揉眼睛,问,“什么时辰了。”望了望窗外,天似乎快黑了。   “快酉时了,去梳洗下,娘在等着我们用晚膳”凌瑄望着她睡眼朦胧的样子,轻拍了拍她道。   两人来时,秦宁已经在等了,墨秋和墨言也在,今儿皇上不过来,也没那么多规矩,秦宁就拉他两人过来一起用膳了。   秦宁拉着若兮坐在自己边上,亲自为她布菜。这丫头变得这么寡言,看着就心痛。   “你下午去哪了,荣惠公主来找你了,没找着你”墨秋探着脑袋问若兮。   “在屋里睡觉”若兮心不在焉的答道。   “真的吗?”墨秋狐疑的问道,“那我刚去你屋里找你,你怎么不在。”   若兮的手顿了顿,憋了憋边上的秦宁,却不敢抬头望她的表情。   秦宁望见她的细微的动作,又见凌瑄瞪了眼墨秋,心中明了,装作未听见般,不住的替几个孩子布菜。   若兮的心一直悬着,秦宁也明了,只是一直未开口。用完膳,墨秋就拉着墨言匆匆跑了,开玩笑,凌瑄的眼神早把自己千刀万剐了个遍,她还敢留着。   凌瑄拉着若兮陪着秦宁坐了会,秦宁将若兮轻轻拥在怀里,轻轻拍着,柔声的道,“这急匆匆的赶回来,累着了吧。早点去歇着吧,睡不着就让瑄儿陪你。”   顿时笑靥如花。   一句让瑄儿陪你,让若兮堂而皇之的霸占着凌瑄的床,凌瑄也纵着,怕她一个人睡不着,夜夜陪着,拥她入眠。   直到来年夏末的某一个清晨,一声尖叫划破了关雎宫寂静的上空。 ☆、198   前一日晚上若兮就觉得肚子不舒服,隐隐作痛。凌瑄急着要宣太医,她没让,白日里才跟陈家那女儿陈晓吵过,若让她知道了为一点小事就宣了太医,指不定又要怎么说自己。   凌瑄无奈又犟不过她,只能依着,想她可能是晚上贪凉,喝了太多的冰镇酸梅汤冻着了,捂着她的肚子,为她取暖。虽是夏末,可天还是很热,两人拥在一起也热得满身是汗,不过这两人却乐在其中,不一会就相拥着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就被若兮尖叫吓醒了,望着她呆坐在床上,起身搂着她,着急的问,“怎么了?”若兮哭着伸出满是血迹的手。凌瑄明了。   门被推开,兰月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听得若兮尖叫,急忙冲了进来。   凌瑄拉了毯子盖住若兮,冲着兰月呵道,“出去。”   兰月不敢多说,只能低着头退了出去。   若兮哭着问他,“我这是怎么了?”   凌瑄脸上划过一丝红色,拥着她,轻轻拍着低声哄道,“没事。”   若兮哪还会镇定下来,哭着道,“可是床上还有很多。”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让他瞧了。   凌瑄哪敢去看,死死的扣着她要掀被子的手,不让她拉开,只抱着她哄道,“乖,别怕,没事。”   秦宁推门而进,就见凌瑄红着脸抱着她,若兮在低泣,沉眸望着凌瑄,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凌瑄瘪瘪嘴,红着脸低声对秦宁说,“娘,若兮来癸水了。”   “什么是癸水?”若兮抬着泪眸不解问他,连哭都忘了。   凌瑄的脸更红了,低头躲避着她探究的眼神,这要他怎么跟她讲。   秦宁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若兮回头委屈着脸埋怨的唤她,“宁姨。”真是的,她都流了这么多血了,宁姨还在笑,小嘴一瘪,又要哭出来了。   凌瑄抬眸冷冷的望了娘亲一眼,眸里含着浓浓的警告。   秦宁徘腹真是的还没成你媳妇呢,就已经不要娘了。不过今儿她高兴,不跟这破小孩一般计较,笑着坐到若兮边上,轻声安慰道,“没事。”   又是没事,怎么可能没事,那么多血,若兮瘪着嘴委屈的冲她嘟囔道,“宁姨,你怎么这么高兴。”   秦宁望着她哭的通红的眼睛顿时觉得好笑,她当然高兴,一是因为她的兮儿长大了,二是难得能见到儿子这般吃瘪的表情。忍着笑,冲着凌瑄说,“你先出去,给若兮请个假,她今儿不去上林苑了。”   凌瑄依言,垂着眸红着脸,起身出去,不去看若兮楚楚可怜的小脸。   待他出去,秦宁派兰月打来水伺候若兮沐浴。   若兮坐在木盆里,仍垮着个小脸,担忧的问,“宁姨,我会不会死。”   秦宁笑,“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这是好事,说明你长大了。”   “长大就要流这么多血吗?”若兮疑惑,不解的问。   笑着轻轻拉她起身换好衣服,慢慢跟她解释。若兮躺在床上,轻靠着她,时不时的问几句。秦宁耐心的解释着,伸手替她整理散落着的碎发,望着这张褪去稚嫩的绝美的容颜,依稀能望得见几分淑儿的影子。秦宁眨了眨眼睛,忍住泪,心中轻叹,淑儿,你看见了吗,你的若兮长大了。   “也就是说我以后不能在跟凌瑄睡在一起了?”若兮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仰着头问秦宁。   秦宁笑,点头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直呼凌瑄的名字了。“你们都已经长大了。屋子早就给你收拾好了,明儿就搬进去,今晚陪我睡。”   若兮嘟嘴点头答应,若琦也曾私下跟自己讲过几次要她搬出来自己睡。搬就搬呗,反正大夏天的两人窝在一起也热的慌。   “三皇子。”早课结束后,凌瑄急着回去看若兮,匆匆往回赶,却被一道怯怯的女声唤着,回头一看,是若涵,蹙眉问,“有事吗?”   年初陈家那两个孩子就进京了,太后怕陈晓跟若兮两个女孩成日混在这帮男孩子中间没了规矩,特意在上林苑边上在建了个别院,专供宫里的帝女和朝中各重臣的女儿授课。凌瑶自然在,岳婉也来了,还有薛、魏等世家的嫡女。沈易怕若涵一人在家无聊,也将她送了进来。虽不是嫡女,却有若兮撑着,也没人敢怠慢了她。   若涵微微欠了欠身子,低垂着头小声的道,“今儿没看见姐姐,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凌瑄知她担忧若兮,只是不便与她讲了实情,只随口道,“没有,清晨起晚了,就索性不来了。”见她似乎独自一人,又问,“怎么就你一人,若琦呢?”   若涵听闻若兮没事,也放了心,淡笑了笑道,“哥哥有事,跟岳阳哥哥先走了。”   “婉儿呢?”凌瑄又问,她平素里沉默寡言,除了若兮,似乎只与岳婉走的近些。   “荣惠公主拉她去看戏了。”   凌瑄蹙眉,“那你一个人回去。”望她身边也没有丫鬟跟着,不是很放心。   若涵倒不以为意,点头笑着道是,伸了手,指了指宫门外,“马车在宫外等了。”弯弯的眉淡笑着,娴静,淡雅,不若若兮那般明媚耀眼,却也另有一番碧玉的清美。   若涵知姐姐无事也不多留,欠了欠身子,就要离去,却被凌瑄唤住,转头对着身后的墨言吩咐道,“墨言送若涵回去。”   墨言沉声应下,“是。”低垂着眸,永远淡漠的脸上划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   若涵憋了一眼墨言,屈膝致谢,“谢三皇子。”   凌瑄颔首转身离开,心中挂念着清早哭的心伤的若兮,脚步飞快,匆匆回到宫中。屋里寻了一圈却寻不到若兮,随意拉了一个人问到在娘屋里,寻了过去。   兰心见他来了,指了指卧室,凌瑄明了,正要进去,却被正出来的秦宁拦住,“别进去,刚哄睡着了。”拉着他坐下,又道,“今儿她就睡这了,明儿搬到兰厅去。”   凌瑄了然,只点了点,并未说什么。 ☆、199   秋风吹过,若兮躺在躺椅上静静的闻着空气中宁人的兰花香。秦宁爱兰,关雎宫里到处种着各种的兰花,若兮受了感染,迷上了这淡雅的芬芳,所以当初选了入住兰厅。兰厅有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中挂着各种吊兰,蔓延着架起了一片林荫。此刻若兮就在这片林荫下假寐,静静感受着这悠闲的午后。   凌瑄回宫,听人讲她回来了,就赶了过来,望着她悠闲的晃着躺椅,走近,笑着的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昨儿若琦生辰,若兮特地回丞相府为哥哥庆生,他以为她今儿要晚上才回宫。   “没事就早点回来了啊。”若兮未睁开眼,兴怏怏的答道。   凌瑄听出了她话语中淡淡的不快,在她身边坐下,轻抚着她的发丝,轻柔的问,“怎么了?”   若兮悠悠睁开双眼,眸子里有淡淡的寂寥,“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反倒觉得我是多余的了。那偌大的沈家,还有我跻身之处吗?”   “乱想什么呢。”凌瑄拥紧了她,感受着她的失落,低声抚慰道,“不是还有我吗。”   若兮笑,带着一丝苦涩,微微叹息,凌瑄,我的世界果真只剩下你了。趴在他肩上,静静坐了一会,才抬眸问,“穆师傅走了。”   凌瑄拥着她躺下,“恩,刚去送行了,估计以后就不用他亲自跑了。”今儿跑了一大圈,他有些累了。   若兮看出了他疲倦,乖乖的躺在他边上,撑着头问,“为什么。”   调皮的发丝打落在他的脸上,凌瑄有些痒,轻轻抚开,望着她明媚的双眸,笑着道,“孙少傅要出山了。”   明艳的双眸闪过一丝惊喜,有些惊讶的问,“你那堂姐原谅他了?”   凌瑄轻笑,想起了孙荣立那自命不凡的样子,不禁开口揶揄道,“孙少傅脸皮多厚,死缠烂打的,能不原谅他吗?”   若兮亦想起了年少时的往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凌瑄抬眸看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淡淡的情愫在空气中蔓延。若兮伸了手指细细的勾勒着他脸部的轮廓。半响后,才开口道,“那你又扳下一城了,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将江西收入囊中了。”   凌瑄闭眼,感受着她指尖微微的颤抖,听她开口,握紧了她的手,抬眸,满眼笑意的点头,“我接受。”   若兮笑着甩开了他的手,起身道,“我听父亲说,朝上最近不是很安分,而且是你搞的鬼。”   凌瑄不瞒她,直言,“父皇说可以试试水了。”   若兮回眸,脸上有些担忧,此时动手,于他不利,试探的问道,“因为大皇子?”凌玮已经十六岁了,按照惯例,皇子年满十六岁就不能在住在宫中了,要封王有自己的府邸了。可是这般时候若要封王就要意味着要立太子了。眼下宫中只有两位皇子,若为凌玮封王,那即默认了太子是凌瑄,陈家不会善罢甘休。可若立他为太子,不说别人,皇帝就不会依。这样一来,这场避免不了的大战,似乎要拉开序幕了。见他点头,蹙眉问,“你有多大的把握。”   凌瑄笑,一脸的不在意,“若马冽能全力支持我,那一半。”   若兮明了这是实话,可是马冽未必会帮他,更何况还有陈菲。她亦相信马冽也绝不会帮着陈家来对付凌瑄,最大的可能是他会保持中立,“若他选择袖手旁观呢?”若兮希望在他动手之前,可以做好最坏的打算。   “必败。”却听到了他满不在乎的肯定。   若兮叹息,复而躺下,窝在他怀中,试着调节气氛,扬了扬笑道,“好像很惨。”   凌瑄握着她又要调皮的手,吻了吻指尖,故作高深的思索了会,半响才点头道,“好像是。”   若兮抽出了手就要打他,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却被他一把抓住,顺势拉到怀中,紧紧拥着,细细讲了眼下的情形,“陈家能调动所有的外戚。漕运和税收虽在舅舅和你爹掌控中,可是财政还有大部分在薛明手上,文臣上只能算是打了个平手。武将上,你知道的除了马家一直延续的一半兵权,还有一半一直在太后手中。”   若兮点头,这些她都知道,林家数代都是文臣,兵权之事一直未曾能帮到过皇上,只是这么多年了为何那一半兵权还在太后手里,歪着头,不解的问他,“皇上就没想过把那一半给夺过来。”   凌瑄脸上划过一丝痛楚,黯淡了眼眸,“他试过,多年前就试过,可是你知道代价很大。”   若兮了然,试探的问,“舅舅?”听他答是,垂眸,不禁低喃道,“真的很大,毁了整个秦家和大半个林家。”   秦家三代都是武将,当年秦老将军逝世后,秦远被林丞相接回京中。有林丞相庇护的秦远,身份自然更加尊贵,本身就是奇才,又因为秦宁的关系更受皇帝重用。当年的兵权也是跟如今一样一半在马家,一半在太后手中。秦远少年得志,连着打了几个胜仗,年纪轻轻就被皇帝封为骠骑将军,势头一度在马冽之上,军中威望甚高。马家的兵权是世代传承的,况且马冽又与皇帝关系不错,皇帝自然不会想着去夺了那份兵权。可威望甚高的秦远没有兵权实在讲不过去,要夺自然只有太后手中的那份。而那时正巧皇帝又因秦宁赐死陈皇后,放逐陈家,与太后关系正剑拔弩张时。太后自然担心她手中仅剩的那一半兵权给皇帝夺了去。若真要那样,那整个陈家都会被倾覆。还有,秦远与马雯自小就定下的亲事,这些都让太后寝食难安。为了陈家,她唯有对秦远痛下杀手。 ☆、200   秋日的午后,两人静静相拥,感受着彼此间感同身受的沉痛,那种噬入骨髓的哀伤渐渐弥漫在兰藤之下,久久不能散去。   过了好久,天色已黯淡下来,凌瑄被若兮枕着的手微微有些发麻,动了动,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明儿去上林苑。”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去早课了。   “不去。”若兮想都没想就拒绝,嘟着嘴控诉道,“我讨厌马妍看你的眼神。”   凌瑄轻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这样你就受不了了。”说着撑起身子,轻轻压着她,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笑着悠悠道,“那我怎么办,我岂不是要把上林苑那几个居心叵测的人通通赶出宫去,尤其是那个陈世子。”一字一顿道出了那个碍眼的人,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着彼此吐出的气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淡淡的情愫从眼角溢出。若兮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狂热,听着他的心跳声,缓缓闭上眼睛。   凌瑄嘴角微微扬起,吻就要落下,却被一声呵斥打断。   “瑄儿。”秦宁一进院子就看到这副场面,铁青着脸,喝住了凌瑄。身后跟着的安青也大吃一惊。   若兮吓了一跳,急忙推开压着自己的凌瑄,就要起身。凌瑄却不急,低骂了一声,不紧不慢的拉她起身,站定,冲着她眨眨眼睛,才回头,“娘。”声音冷漠的没有一丝波动,让秦宁不禁蹙了眉。   “宁姨。”若兮站在凌瑄身后,低着头,喏诺的唤了她。   秦宁哪会责怪她,冲着凌瑄低声呵道,“出去。”   见她走了过来,凌瑄松开了一直握着若兮的手,转身站到一边。   秦宁瞪了他一眼,拉着若兮,轻声哄着,“你这丫头就纵着他胡来。”   若兮抬头,急忙解释道,“宁姨,不是啊。”   却别秦宁打断,“好了,乖,以后他再敢这样,我扒了他的皮。”说着又狠狠拧了拧凌瑄的耳朵,骂道,“越来越放肆了。”   凌瑄瘪瘪嘴,沉默着不开口。   若兮知虽宁姨没开口怪她,可那话也是说给她听的,低垂着眼睛,黯淡了眸子。   安青见状,赶忙出声打了圆场,“好了,好了,用晚膳了,我都快饿死了。”说着冲着秦宁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   秦宁了然,若兮这丫头心思敏感,这会低着眸,又不知在瞎想什么了。也不再说了,瞪了凌瑄一眼,拉着若兮去前厅用膳。   若兮用的很少,就起身退了出去。凌瑄要跟着去看看,可知娘这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冲着边上的墨秋使了个眼色。墨秋了然,扒了几口饭就出去了。   “看你做的好事”秦宁待若兮走远了,摔了筷子就骂。   墨言起身告退,出门时贴心的关上了门,与门外候着的东子面面相觑。   “娘,你未免想太多了吧”凌瑄极力不让她生气,淡淡的道。只是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样子,让秦宁更为窝火,拍了桌子骂道,“你把她当什么了?”   凌瑄知今儿自己过头了,所以任着她骂着也没出声,只是他不容任何人质疑他对若兮的感情,听了这话不由的垮了脸,抬头冷冷的望着秦宁,反问,“您说我把她当什么了。”   安青见状知他怒了,也知秦宁是怕他伤害了若兮,忙出声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说着拉了拉秦宁,道,“您也真是的,还怕他亏待了若兮不成。”   秦宁亦知自己失言了,转头整理了情绪,回眸对凌瑄说道,“我希望你能发乎情,也能止乎礼。”   凌瑄未答话,片刻后起身,低着头恭敬的道,“我用了,您慢用。”说完,便开门离开。   秦宁见他不羁的样子,哪还吃得下,推到了碗筷,冲着边上的丫鬟喊道,“撤了。”   安青扶她回房,轻轻的替她捶背,安慰道,“您放心吧,瑄皇子比谁都宝贝她,他会有分寸的。”   秦宁头疼,瑄儿对若兮的感情她自然不会怀疑,只是就怕失了理智,轻叹道,“年少气盛,终日又在一起,我就怕有个万一。”   安青了然,感情的事发乎情都会,但却不能都止乎礼,尤其是他俩这么两情相悦,瑄儿又正是觉醒的时候。转了转眸子,试探的道,“我听闻大皇子还没瑄皇子大的时候,皇后就给他寻了好几个女官了。”说完,就沉默不语,低眉安静的替她垂着肩。   秦宁了然,亦明了这话她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伸着纤长的手指,细细磨着,抬眸问她,“这是皇上的意思。”   “是”安青柔顺的如实回答,“皇上的意思是,他终究是皇子,以后要继承大统的,纵使他再喜欢若兮小姐,但也给不了她唯一。”听她轻笑,沉顿一会继续道,“皇上还说了,与其防范着他酿成大错,不如有序引导。瑄皇子也到了这个年纪了,这是惯例。”   “惯例”秦宁嗤笑,却知道他讲的是事实。罢了,罢了,也该让他们彼此去是适应这个残酷的事实。想来好笑,她这个为娘的倒不成想过这些,反要他那个日理万机的父皇去操心这些事。轻轻叹息道,“我这个娘,是不是做的挺不称职的啊。”   安青安慰道,“哪会啊。”   夜寂静的,黑暗中有个人影端了膳盒匆匆往兰厅走去。绕过护卫和守夜的宫女,推门而进。床上坐着的身影,听闻声响,抬眸,黯淡的眸色顿时笑靥如花,跳起,蹦到他身上,“你怎么来了?”   凌瑄伸手搂着她,轻轻抵着她的额头晃了晃,宠溺的道,“饿了吧。”   若兮接过膳盒,打开是热腾腾的莲子羹,笑着点头。   拥她坐下,催促着她趁热吃。若兮抬眸笑着打趣道,“你要不要先走,被宁姨看见了,可要扒了你的皮。”   凌瑄好笑,轻啄了她的眼角,无奈的说,“那就快吃,等你吃完我就回去。” ☆、201   翌日一早,朝上无大事,皇帝早早的下了朝,来陪秦宁用早膳。秦宁还在为昨儿的事烦心,却见那两个孩子倒跟无事似地,一同来请安,用完早膳后,又一同去了上林苑。   秦宁有些气不过,皇帝笑着安慰她,“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惹来秦宁的一顿捶打,于他却如同挠痒般,笑着拥入怀中。这么些年了,你还在我身边,可以一起看着孩子们长大,一起为他们操劳,真好。   上林苑里,若兮早早的就跑了出来,躺在院中的亭子里等着凌瑄下课了一起回去。今儿竟然教女工,早知道她就不来了,她最讨厌刺绣了。   墨秋端了茶水进来,忍不住数落她,“您有逃课。”   若兮起身斜靠在柱子上,指着对面走来的一群女孩道,“看,可不止我一个人啊。”   “那姑姑有病,小心我摘了她的脑袋”凌瑶走了进来,猛得喝了口水,大咧咧的骂道。   “又怎么啦?”若兮随手拉了若涵问道。   若涵自然不敢惹凌瑶,低头未说话。岳婉笑着说,“教刺绣的姑姑吵了她睡觉了。”   若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吵着凌瑶睡觉的人,下场肯定很惨,挑眉问道,“把人揍了?”凌瑶最近学了写拳脚功夫,正愁没人给她练习呢。   岳婉抿嘴笑,摇了摇头说,“没,把人绣架砸了。”   若兮错愕,半响才缓过神来,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我说呢,怎么这会都出来了。”戳了戳凌瑶的额头,笑骂道,“你这家伙,可是造福后人啊。”都把人绣架砸了,估摸着以后再也不要上什么刺绣课了。谁还会拿自己吃饭的家伙来冒险啊。   “哟,什么事让沈大小姐这么高兴啊”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   若兮头也没回,这声音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个讨厌的陈晓。凌瑶起身,转身对着陈晓笑着讥讽道,“陈大小姐有事吗?”   陈晓冷哼,仰着高傲的头,不屑的道,“无事,我是特意来看看你的,听说那太后已经知道你把绣娘的绣架给砸了,你说她会怎么罚你啊。”   若兮冷笑,这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这还没过多久呢,太后怎么会知道。再说,就算她知道了,凭了马昭仪,她怕是说都不会说凌瑶一句吧。   凌瑶自然也知道陈晓是唬自己,平素里她也不理她,娘说过她是舅妈的娘家人,虽然那个舅妈她看得很不顺眼,不过看在舅舅的面子上,自己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招惹她和马妍了。不过算她运气不好,叉了腰就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是君你是臣,你一介民女看到本公主,不行礼,不下跪,还敢看本公主笑话,你是不是活腻了。”   凌瑶的声音很大,叫叫嚷嚷的把院子里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正巧男学堂也下学了,陈晓已看到了大皇子独自一人走了出来。羞的红了脸,大臊的顿着脚。   凌玮自然听到了凌瑶的大吼,玩味着看了过来,不过没看陈晓,看到了背对着陈晓正在窃笑的若兮,扬了扬嘴角,小狐狸,果真跟他很配。看了一眼,不作停留的离开。   凌瑶扬着下巴,斜睨着她,见她瞪自己,又道,“怎么你还不服。”   “谁惹荣惠公主生气了啊。”一名男子缓缓走来,脸上挂着淡笑,声音淡雅,眸里却隐着几分危险。他是陈翔,陈家世子。   若兮起身,欠了欠身子,“世子。”无论如何,该有礼节不能少,她一直以为陈家世子该是跟薛豪一样的跨阔子弟,可她却在他身上依稀看见了谨的影子。   身后的几位女孩子也跟着她欠了欠身子。   “同窗之间不必多礼。”很合理的一句话,却是在指责了凌瑶对陈晓刁难。   凌瑶不服,却被若兮拉住,这般危险的人,是惹不得的。   细小的动作岂会逃过陈翔的双眼,轻轻一笑,抬眸对着若兮道,“听闻你马骑的很好,下午我要去马场,可有空一起去赛一场。”声音悦耳,充满蛊惑。   “她没空”不待若兮回答,一道冷声传来,是凌瑄,冷着脸走了过来。   陈翔笑,淡淡行礼,有点的惋惜的对若兮道,“那不巧了,改日再约。”没有强求,没有恼怒,平淡如水,拉着陈晓离开。   凌瑶冷哼,她讨厌死了那个陈翔,转头在院子里寻了寻,问凌瑄,“哥哥,沈若琦呢?”   凌瑄不理她,舒了眉头,对着若兮道,“我有事要出宫,让墨言先送你回去。”   若兮笑着点头,“哥哥跟你一起?”   “是,还有岳阳。”凌瑄答道,吩咐墨言留下,就匆匆离开。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凌瑶不满的嘟囔道。   若兮淡笑不语,转眸望向墨言,见他冲着自己摇了摇头,明了没什么大事,也放心了。拉了岳婉问,“下午去哪?”   “去看皮影戏吧”凌瑶提议道,宫里最近来了个唱皮影的戏班,她喜欢的不得了。   “好啊,一起去吧”若兮附和,凌瑄不在,她亦无事,不若与她们一道去看戏,省得在屋子里也闷。岳婉也道好。   “我不去了。”若涵起身对着若兮抱歉的道,“娘让中午回去,就不陪你了。”   若兮了然,自己跟若琦都不在家,爹更是忙,就留琴姨一人在家,若涵自当要回去多陪陪,吩咐墨言送她回去。   目送着两人离开,若兮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岳婉瞧见了,笑着轻打了她,“你这丫头心思还真多。”   “什么,什么。”墨秋好奇的问。凌瑶也好奇,歪着脑袋望着两人。   “无事”岳婉甩了甩手不理她们,这两个大嗓门若她们知晓了,还不搞的满城皆知。   “我饿了,回宫用午膳吧。”若兮知她俩不信,忙岔开话题。 ☆、202   晚膳过后,凌瑄才赶回宫中,匆匆向秦宁请了安,就去兰厅寻了若兮。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袅袅的笛声,是她在吹笛,南宫谨赠的紫玉笛,脸上划过一丝晦涩。凌瑄在门外静静站了会,直到屋内笛声停止,才推门而进。   若兮听到声响,抬眸望去,沉默的脸上顿时笑靥如花,歪着脑袋问,“去哪了?”墨秋见他来了欠了欠身子,退了出去。   凌瑄冲着她伸了手,拉起了她,拥在怀里在坐下,靠在椅子上不答反问,“在干什么?”边说边把玩着她手中的紫玉笛。   若兮见他轻捻着那笛,脸上平淡的很,一时摸不准他是何意,抢过紫玉笛,笑着道,“吹笛啊,你进门的时候没听到。”   “这么喜欢这东西”,凌瑄的脸上划过一丝晦涩,平淡的问道。   若兮讨厌他这种淡然,让她琢磨不透他究竟是喜是怒,每每这个时候她会觉得很累,会觉得离他很远,可明明他就在自己身边啊。想着心烦,顿时就垮了脸,起身,冷冷的道,“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吹就是了。”   凌瑄知她生气了,只能妥协,笑了笑,轻声哄着她道,“瞎想什么呢?”伸手又要拉过她。   若兮闪过身子,避开他,每回都是这样,说又不说清楚,次次要自己猜,才说了两句,又转了话题。她很不喜欢这样,他若不喜欢就直说吗,我改就是了,何必要相互猜才猜去的。   凌瑄望着空空的怀抱,眸里划过一丝不悦,极力隐忍着,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兮儿,我很累。”   若兮听出了他话语淡淡的疲惫,也知他是才回来,心下重重叹息,认命的闭了闭眸子,主动坐了过去,静静靠在他怀里。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凌瑄才满意的扬了扬嘴角,握紧她的后,细细摩挲着,问,“下午做什么了?”   “跟凌瑶去看皮影戏了。”若兮垂着眉望着把玩着自己指尖的手,修长,白净,却不好看,手背上有着细小的伤痕,手心里有着厚厚的老茧,是练剑练得。伸手细细勾勒着他手背上的疤痕,有些心疼,低喃的问道,“疼吗?”   凌瑄不知她问什么,低头看了才明了,握紧了她的手道,“不疼,好久了,我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伤着的了。”见她还挎着个小脸,笑了笑说,“又不是女孩子,不必太在意。”   都忘了什么时候伤着的了,若兮听了更心疼了,是啊,有些伤疤好了,消了,又有了新的。每天都在练,他哪会记得这么多啊。眼眶有些痛,鼻子酸酸的,似有泪要划出,可知他不喜欢看见自己落泪,努力忍着,眨了眨眼,抬眸问,“你下午去哪了?”   凌瑄似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扬了嘴角,凑近她,低声道,“京都衙门。”   若兮挑眉,眸里有丝惊异,“去那做什么。”   凌瑄低垂着眸,若有所思的道,“会了会京兆尹。”   “许达?”若兮更不解了,会他做什么,“他是薛明的嫡系。”   抬眸,轻笑,凌瑄脸上划过一丝讥讽,冷哼着道,“以前是。”   若兮眸里闪着惊喜,坐起转了身子对着他,拉着他问,“什么意思?”脸上是敛不住的欢喜。   凌瑄亦笑,捏了捏她的鼻尖,再拥她入怀,想了想问道,“记不记得薛清?”   若兮想了会,才忆起薛家那个不是很起眼的小儿子,“薛明的弟弟,要娶陈家庶女的那个。”几年前薛老太尉还在时定下的亲事,一度成为京城达官显贵饭后的笑料,堂堂薛太尉的嫡子,当今皇后的亲弟弟,竟然娶了外姓王爷的庶女做正妻。   凌瑄低头,有些不屑的说道,“前年就完婚了,当时你不在京城。”   “我说呢,这么轰动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那当时可热闹了吧?”若兮笑着问道。   凌瑄轻笑,这丫头唯恐天下不乱,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晃了晃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薛清与许达的女儿早就两情相悦。”   “哇噢”若兮忍不住幸灾乐祸的惊呼,见他停了,猜测道,“然后呢?是不是他怕得罪陈家,不敢纳她为妾。”若兮笑着猜到,又想起什么,忙道,“不对。许达只有一房夫人,而且好似就那一个女儿,就算薛清想纳她为妾,许达也不会容许。”说着轻叹道,“哎,苦命鸳鸯啊。”   凌瑄笑着轻啄了她的眼角,赞许道,“答对了一半。”   “一半?”若兮不解,陈家那四小姐据说彪悍的不得了,怎会容许薛清纳二房,而且还是他情投意合的。还有许达怎么说也是个京兆尹,京畿三辅之首,就算是薛老太尉的嫡系,可怎会容许自己唯一的女儿去做了别人的小妾。拉着凌瑄,央求道,“快说么,别卖关子了。”   凌瑄笑,也不再逗她,将事情慢慢道来,“许达是不肯,可那女子痴情的很,认定的薛清,几次以死相逼,最后许夫人同意了。可薛家也知道陈四小姐不会同意,所以就养在了别院,一直没带回府。”   “天哪。”若兮听了惊呼,不敢相信,“这算是什么,没名没分,偷偷摸摸的,许达竟然会同意。”   “不止如此。”凌瑄脸上划过一丝讥讽,继续道,“没过半年那许小姐就有了生孕,可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竟让那陈四小姐知道了。”说着耸了耸肩,“后果可想而知,陈四小姐直接带了人去了别院,灌了药。那许小姐伤心过度,一尸两命。”   “这么惨”若兮听了,再也高兴不起来了,无论如何那是两条人命。   凌瑄亦是,轻轻点了点头,“对,半年前的事了,薛家也不敢做声,这等家丑,许家也不会宣扬,对外只宣称许小姐染了病,不治身亡。” ☆、203   若兮脸上划过一丝晦涩,低垂着眸不语。她这般年纪正是对爱情充满美好想象的时候,可这般血淋淋的事实却冲击着她的美梦,相爱却因为权力不能相守,甚至惨死,天人永隔。抬眸又问,“那薛清呢?”   凌瑄知这事对她来说太残酷了,没敢多说,只淡淡讲了一句,“薛家现在是薛明当家。”   若兮了然,薛明当家,自然要安抚好那陈四小姐。惨淡的笑了笑,这世道好可笑,作恶的反有人去奉承着,惨死的却没人敢过问。那薛清怕也是不敢跟他哥哥放抗的吧,不然一开始又怎会容许自己心爱的人没名没分的跟了自己呢。原来,只终是那许小姐一腔痴情而已。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初闻感情之事,也最会悲春伤秋,突然就觉得好无力,仿佛对那许小姐的悲惨感同身受了般,脸上挂起悲伤,心下觉得好痛。   凌瑄哪能看她这般,伸了手就敲了她的头,有些恼怒,“做什么呢,早知道就不跟你讲了。”   若兮眼里有些微红,迷离的望着他,问,“是不是在权势面前,感情都是微不足道的。”还有些话,她没敢说出口,凌瑄,我们也是,我们的路注定不好走,若有万一,你也会向薛清一样向着权势妥协吗?   凌瑄冷了脸,他不容许任何人质疑这份感情,她更是,撇开眼冷冷的道,“在你眼里,我就跟他一样。”   “没有”若兮见他生气,急忙摇头解释,拥着他流着泪道,“我岂会不信你,只是听了有些难过罢了。”闭着眸,任着泪水在脸上肆虐,心下低诉,我只是怕而已,怕你不仅给不了我干净完整的爱,甚至连爱都吝啬给了我。   凌瑄只当她真是听了这悲惨的爱情故事,有些感伤,轻轻拍了她,轻叹着道,“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好了,不哭了,要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不成。”拉开她,抚着她脸上的泪水,轻轻哄着。好一会才止了她的泪水。心下叹息的道,以后这种事绝不再跟她讲了,省的这丫头胡思乱想。   若兮闪着眸子,握着手帕轻轻拭着脸上的泪水,想了想,又问,“所以许达忍不下这口气来寻你了?”   凌瑄一手撑着桌子上,托着头,另一手轻轻划着她脸上的泪痕,道,“寻的你爹,薛明知他不会善罢甘休,几欲除之。他得寻人做庇护。今儿是你爹去京都衙门视察公务,我们几个顺道去玩了而已。”   若兮了然,此番正是与陈家博弈的之时,他锋芒不可外漏。就如大皇子一样,平素里独来独往的,沉醉酒色,可谁也说不清他那别院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岳阳和哥哥几次打探,除了那一批批的小倌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可那别院的坐落和布局分明是那般的诡异。而且岳阳说过,有几次可以确定他已察觉到了自己,可是他却不出声,任着自己在他别院里四处打探。即使暴露了,府中守卫也是拦而不截,更不会追。太过蹊跷。   凌瑄望着她又黯淡了眸色,轻轻搂紧她,“又在想什么?”   若兮抬眸缓过思绪,摇了摇头,思索了会,道,“若我没记错左冯翊是当年外公钦点的,右扶风虽是陈家余孽,可是他府衙内已有你的人,加上许达,京都已差不多在你手中。”说着眸里含了几分笑意,弯着眉问他,“你是否又多添了几分把握?”   凌瑄知她在为那日自己所讲的只有一半胜算而担忧,虽不忍她操心,不过还是实话实说了,“没有”。沉眸望着她,淡淡笑着道,“许达算是意外的收获,把人送进右扶风府衙,只是在为之后做打算。”   “之后?”若兮不解,何来之后。   凌瑄笑着轻捏了捏她的手,垂眸沉顿一会才道,“万一败了,我可能会离宫?”   “去哪?”止住的泪水又要划过眼眶。凌瑄拥紧她微微有些发抖的身子,“南方。”怕她担忧轻啄了她的眼睑,轻笑着说,“你回来那年,岭南那出了点事,父皇派袁逸领兵过去了,之后就没回来,一直驻扎在那里。那是给我留的,还有南宫一族。出去,不过是敛尽锋芒,尽量与他们减少冲突。很快就会回来。”   若兮这才放了心,笑了笑,握着他正为自己拭泪的手,抬眸嗔怪道,“谁说你会败的。”   凌瑄望着她带着泪花的笑颜,不禁觉得好笑,笑着拥紧她,跟着附和,“对,对,对,我哪会败啊。”   两人正玩闹着,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若兮闪着眸不解,这么晚还有谁来。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兰心,欠了欠身子,垂眸道,“亥时了,该回房歇息了。”   凌瑄了然,定是娘叫她来的,与若兮相视一眼,无奈的瘪瘪嘴,起身准备离开。   若兮望着他搞怪的样子,很是搞笑,笑着想起了什么,唤住了她到,“后儿我跟安美人去护国寺三天后才回来。”   “去那做什么?”凌瑄蹙眉,还要去三日。   “安爷爷最近身子不舒服,安美人去为他祈福,宁姨见我无聊,就让我一起去了。”   凌瑄点头,也是,这几日他忙,也顾不上她,省的她在上林苑里,还要担心了她,出去走走也好,“让墨言跟你去。”似乎已经习惯了让墨言守护着她,负责她的安危。   “不用了”若兮扬着笑摇头,“有禁卫军护送,还有墨秋,都是女眷,他去了也不方便。”   凌瑄了然,点头又嘱咐道,“不要乱跑,去哪都让墨秋跟着。”见她笑着应下,才转身离开,伸手关上了门,出门又提醒守夜的宫女,晚上打起精神,好好看着。   若兮在屋内听到了他的唠叨,不由得咧了嘴,无声的笑了。又瞥见了桌上的紫玉笛,怔怔的望了一眼,叹息的收起,离开,回屋歇息。 ☆、204   若兮又逃课了,懒懒的坐在石凳上,闭着眼,晒着太阳,好不舒服。今儿凌瑄出去了,她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在这等等岳婉她们。   “你明儿要去护国寺”岳婉拉着若涵走了过来,开口就问,凌瑶在后面跟着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   若兮睁开眼,点头,“恩,三天后回来。”看了看时辰,知是下雪了。   凌瑶蹦到了她身上,不满的嘟囔道,“去那做什么,多无聊啊。”   若兮笑,又听岳婉道,“那我明儿不来了。”明了她其实也讨厌来上着课,女子院里面夫子讲的都是她们早就学过的,更多的是那些姑姑在教什么《女戒》和书画,那些东西,她们岂还要那几个姑姑教了,拉了若涵嘱咐道,“你也不要来了,在家陪陪琴姨吧。”   若涵点头,凌瑶不依了,嚷嚷道,“那不是就剩我一个人了。”   岳婉抬眸看到了马妍拽着马皓往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袁逸,就想着逗逗凌瑶,笑着说,“你可以陪你那表妹玩玩啊,看,人走过来了。”   凌瑶顺势望去,蹙眉,啐了一口,骂道,“她要是敢过来乱攀亲戚的话,本公主一掌拍飞她。”望着她拽着马皓,很不爽,起身,大声唤道,“哥哥。”   若兮笑,挑眉问,“你就不怕她跟了过来。”   凌瑶一脸不屑的切了一声,自信满满的道,“你看她敢不敢过来。”想当年马妍初进上林苑的时候可嚣张了,谁都不放眼里,对若兮更是不敬。凌瑶可见不得谁欺负了若兮,狠狠的教训了她,哪那以后马妍看到她和若兮都是绕道走的。   “哈,人真走了。”若涵见马妍果真走开了,惊讶的叫了出来。   “若兮。”马皓走进,冲着若兮打了招呼,轻轻唤了她。若兮只干笑了笑,转过头去。马皓也未多言,笑着揉了揉凌瑶的头发,“你这丫头又调皮了。”他岂会不知她那点小心思。   凌瑶也不解释,冷哼道,“我就是看不得她整天跟个花痴一样缠着你和瑄哥哥。”   “若兮,若兮。”袁逸凑到若兮跟前,殷切的唤道。   岳婉很是头疼,拉开了他,骂道,“你这呆子又做什么。”   袁逸瞪了她一眼,指着她控诉道,“哦,婉儿你跟这岳阳学坏了。”见岳婉懒得搭理自己,又凑到若兮跟前问,“瑄皇子呢,我怎么没见着他,还有岳阳和若琦。”   若兮摇头,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   “瑄哥哥有事呢,哪跟你一样,整天只知道玩。这会袁叔叔不在京城,更没人管得着你了。”岳婉见他整日无所事事的晃荡着,忍不住数落了他。   袁逸不服,嚷嚷道,“谁说我就顾着玩了,我每天都来上课,哪像你们隔三岔五的来个两次,还有啊,午后我都有陪瑄皇子练剑。只不过这两天他没空而已。”   凌瑶被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凌瑄最近是挺忙的,来去匆匆的,不禁问,“哥哥在忙什么,整天见不了几面的。”   若兮靠在椅子上懒懒的道,“他忙什么啊,又不知岳阳带他去哪玩了。”   袁逸听了,冲着岳婉嘟囔道,“你哥最坏了,每次都不带我去。”岳婉气,伸了手就要打他。   凌瑶知若兮没讲实话,怕是因为马皓在,真不知她是怎么了,回宫之后,就对哥哥爱理不理的,忍不住替马皓叫屈。对着袁逸数落道,“傻子,这话你也信,还不知道蒙谁呢。”   “凌瑶。”岳婉听了忙喝止住她。   若涵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姐姐。若兮倒没什么反应,静静坐着全当自己听不见。   马皓也没什么表情,那么多事之后,他不曾奢望过她还能跟以前一样软软的唤着自己皓哥哥。罢了,罢了,终是陈家对不住她,谁让他流着陈家的血呢。   凌瑶瞪了若兮一眼,不耐的道,“行了,我不说了,神神秘秘的,跟沈若琦那家伙一个德行。”半响,又问她,“你明儿什么时候走。”   若兮没回头,望着池塘里游着的金鱼,淡淡的道,“上午就走。”   袁逸听了来了兴致,忙问道,“你要去哪?”   “我陪安美人去护国寺祈福。”   墨秋端着茶水过来,经过马皓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听她要去护国寺,袁逸忙央求道,“我也要去,带上我吧。”   墨秋笑了,这袁逸可真如岳阳说道那般,轻骂道,“说你是呆子,你还真呆上了,带上你做什么,她连我哥都没让跟着,还能带上你。”   马皓听了,有些诧异,这几年,一直是墨言负责她的安全,除了在关雎宫,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怎么这会不带着了,出声问道,“墨言不跟着?谁照顾你。”   墨秋扬着下巴睨着他,“我,你有意见吗?”   “墨秋。”若兮怕她又不依不休的,出声制止了她。   马皓反笑,这丫头,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哪从第一眼起,就对自己恶声恶气的。不过,还好,他不是很讨厌,笑着笑道,“秋姑娘,我自然不敢有意见。”   墨秋冷哼,谅你也不敢有意见。   袁逸还不死心,装作委屈的道,“若兮,我不能去吗?”岳婉轻笑,这家伙真是活宝。   若兮忍着笑,极力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断然拒绝,“不能。”她这会是去祈福的,又不是去游玩。   袁逸瘪了瘪嘴,好似很委屈。众人也不搭理他,有说有笑的,一会他倒自己插上话来了。   正说着,若涵憋见有个女孩哭着从内院里面走了出来,指着那人不解的道,“咦,那不是魏琼么,可能哭了。” ☆、205   众人望去,果真是,她是魏太常的嫡亲孙女,安明夫人魏凝的侄女,与她们关系不错,只是平素里来往的不是很密切。   岳婉蹙眉,见她哭的十分心伤,道了声,“我去看看。”   若兮点头望着她远去,见她低头安慰了一会,又亲自送她出苑,才返身回来,问,“怎么了?”   岳婉笑了笑,颇有些无奈的道,“被那陈晓骂了。”   若兮嗤笑,满脸的不屑,又是陈晓,还真不得安生了,“她平素里安静的很,又哪得罪了那大小姐。”   岳婉知她素来与陈晓不合,那陈晓几次三番找了她的麻烦,也难为她能忍着。“估计是因为魏琼昨儿跟大皇子讲了几句话,被陈晓看到了。”   凌瑶笑出了声,“大哥素来独来独往,甚少与人言语,她怎么会去跟大哥说话。”   岳婉摇头,“不知道,哭的伤心的,也没说清楚。”那魏琼是魏太常独孙女,备受疼爱,岂听人说过什么重话,今儿到好,竟让陈晓给卖了,又气又委屈的,话都说不连贯了。   若兮听了,冷笑,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吃起飞醋了,冷哼道,“那人还真把自己当太子妃了啊。”太子还没定呢,就先摆起了太子妃的谱。   “兮儿”岳婉忙喝住她,这话岂是可随意讲的,若被有心人听到,又要闹出什么事来。况且她又是秦婕妤那的人,虽有人纵着,可这终究是皇宫。   若兮冲着她摆摆手示意她知道了。   袁逸撑着脑袋听着她们说着,突然冒出一句,“我觉得她跟她哥还真不像。”   墨秋笑,“你说哪个哥,这边可还有她一个表哥在啊”,说着冲着马皓眨了眨眼。   马皓摇了摇头,这丫头绝不放过任何揶揄自己的机会。   众人皆笑,对啊,马皓算起来还是陈晓的表哥的。凌瑶想到陈翔,瘪瘪嘴,忍不住说道,“那个陈翔,阴阳怪气的。”   “还好吧,我见他淡雅的很。”岳婉倒不那么认为,他虽是陈家的孩子,但平素里待人处事很是温和,为人也比较谦逊,与那陈晓截然不同。   袁逸也赞同的点了点头,转着眼珠又道,“不过听说他们俩兄妹关系不是很好。”   凌瑶冷哼,“岂止不是很好啊,据说那陈晓很看不起他。”   众人都有些吃惊,墨秋脱口就问,“怎么会,他可是世子。”就算陈晓再骄纵,可是陈翔已被封为世子,今后的汝南王,身份已在她之上。   凌瑶瘪嘴,满脸不屑的道,“什么世子啊,他不是陈王妃的儿子,据说是汝南王在外面跟一个烟花女子生的。这些年一直养在外面,直到前几年老王爷去世了,才领回王府。”   “真的,假的?”岳婉不信,陈翔风度气质一看就是个修养很好的富家公子,说他是庶子都没人信,更别说是私生子了。   若兮疑惑的望向马皓,马皓摇头示意自己亦不知道,问凌瑶,“你从哪听来的?”   凌瑶耸了耸肩,一脸不在意的说,“我听宫里的丫鬟说的,他们说是陈晓自己说的。”   马皓蹙眉,“这话以后可不能乱说了,万一是讹传,可冒犯了人家。”   凌瑶瘪瘪嘴,她向来听他的话,也知万一被太后她们听到了,恐也要责怪了自己,点头应下了。   若兮却起了疑,只是也没与她们细说,马皓说的对,这事不能妄议,陈翔是汝南王唯一的儿子,不管娘是谁,也是太后唯一的侄孙子,是太后寄予重望的。   又坐了会,怕回去晚了宁姨着急,就与她们告了别就回宫了。墨秋临走时,仍不忘瞪了一眼马皓。   马皓无奈一笑,带着袁逸,和岳婉,若涵也各自回了府。凌瑶见没人陪她玩了,也兴怏怏的回了昭阳宫。   第二日清晨,若兮便陪着安青去了护国寺。凌瑄将她送到宫门口,便也出宫了,最近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昨儿晚上又答应了若兮,等她过几天回来了,带她去景山看枫叶,这几天他必须将事都处理了。   关雎宫里,秦宁蹙着眉,静坐着,见兰心进来,抬眸问,“都安排好了。”   “好了。”兰心应下,见她仍蹙着眉,出声宽慰道,“人是皇上亲自选的,您又过过目了,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笑了笑,又道,“您该高兴,小主子长大了。”   秦宁叹息,她哪是不放心这些啊,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傍晚用过晚膳之后,凌瑄还在书房里忙着,这是原来若兮的卧室,不过她一天也没有住过,又恢复了原来书房的样子。这是今儿从锦城传来的密函,南宫谨已经派人出去了,不出半年,烽火堂的人便会暗中潜入各个外戚王爷府。这样一来,只要再拖个一两年,他的胜算就可大大提高了。只是这一两年,不知道拖不拖得起。   听到对门卧室有些声响,唤了东子,问,“什么事?”   东子垂眸,只道,“天凉了,婕妤派人给您多加了一床被子。”不该管的事,他绝对不会多言一句。   兰心推门而进,手中端着一碗药,笑着问,“怎么还不休息。”   “还早呢”凌瑄淡淡答道,望着她手中的药,蹙眉问,“这是什么。”   “快入冬了,怕你晚上冻着,主子让药房给你熬了补药。”兰心不着痕迹的答道,递给他,催促着他喝了。   凌瑄依言喝下,蹙眉问,“味道怎么这么怪?”   兰心接过空碗,笑道,“药哪有不苦的,早些回房休息,别累着了。”说完就退了出去,经过东子时,又吩咐道,“好好伺候着。”严厉的眼神,让东子有些发悚。   凌瑄待她走后,又坐下看书,只是不知为什么,心神不宁的,什么都看不进,感觉身上一阵阵的发热。 ☆、206   凌瑄终感觉到了不对劲,难道那药有问题,抬眸冷冷的扫了眼东子。   东子闪躲着不去看他的眼神,极力镇定的道,“主子回房歇息吧。”   凌瑄心神不定的,也没看出他的异样,药是兰心送来的,肯定不会有问题,许是累着,想着索性就起身回房歇息了。   东子望着他回了房,也舒了口气。   凌瑄进屋,就闻到屋子里有股异样的香味,也懒得找人来清理,拖了外衣就要上床歇息。只想着没准又是若兮在香炉里放了什么香料,这丫头对各种香味特别钟爱,又嫌弃他屋子永远都是一个味,时常会捣鼓了各种香料掺在香炉里。想到那丫头,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只是准备上塌了,望见床上似乎有个人影在动,下意识的抽了剑,挥落了床幔,惹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定睛一看,一个女人正躺在床上,似被吓坏了,脸色一片惨白。凌瑄蹙眉,冷声问,“你是谁?”   晦暗的灯光下,依稀可以判出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娇好,身上只穿着一缕薄纱,若隐若现的勾勒出妙曼的身形。   “奴婢玉柔,是婕妤派来伺候三皇子的。”女子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尽力隐忍着,垂眸答道。轻揉的声音,蛊惑着凌瑄的神智。   凌瑄大抵已明了今儿是怎么一回事了,教习的女倌,早就听岳阳讲过了,只是之前觉着可笑的事终于呈现在自己眼前了。明了了安青为何会突然去护国寺,更知晓了此刻阵阵发热的身子是怎么一回事了。收了剑,对着那女子冷声呵道,“出去。”隐忍着,拉回自己仅有的理智。   女子自然不会乖乖出去,她这般年纪了,对那事早已知晓了,况且她一介宫女,这是她出头的唯一机会。若失去了,即使皇帝不赐她一个失职之罪,今后也再无出头之日,她不要像那些白头宫女一样,老死宫中。起身,撂下薄纱,如猫儿般爬了出来,爬到他身边。   那明晃晃的一片雪白和微微含泪的眸子,冲击着凌瑄的视觉,口干舌燥的,身上止不住的发热,已满头大汗,理智在渐渐丧失。   那女子见他已憋的满脸通红,心知已成功了一般,继续爬着,凑近他,爬起,跪在他身前,试探的伸手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汗水。女子冰凉的手缓解了凌瑄的热度,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本要挥开她的手也停留在了半空中。女子见状浅笑,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柔软之上,轻揉着,附耳发出细微的唤声,趁着他恍惚之间,轻轻扶他躺下。   凌瑄早已丧失了理智,只由着她主导着一切,沉沦之前眼前晃过另一张明媚的笑颜。   清晨,凌瑄未给秦宁请安就出宫了。秦宁一时摸不准他这是不好意思,还是生气了,唤了负责他屋子的兰月,见兰月冲着她笑着点头,心下明了。派人唤来了昨儿伺候的玉柔。   兰心端了药来,笑着冲玉柔说道,“姑娘,用下吧。”   见她似乎有一丝的闪躲,秦宁黯淡了眸子,她不喜欢太有野心的女子在凌瑄身旁。有些事为她可以让步,但有些事她觉不允许。沉眸望着她,冷冷的问,“怎么,不想喝。”   玉柔吓了一跳,她哪敢,跪下瑟瑟发抖的道,“奴婢不敢,只是上午三皇子已让奴婢喝过了。”   秦宁倒有些诧异了,向兰心使了个眼色,兰心了然,出去,一会回来,冲着她点了点头。   秦宁已明了玉柔没撒谎,也不再多说,吩咐她以后要好好伺候三皇子,就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三日过后,若兮回宫,一大早就回来了,催着安青紧赶慢赶的,敢在凌瑄去上林苑之前回来了。想着给他一个惊喜,冲进了他的院子,不等她进来,却远远的望见一群内侍抬着个被子从他屋子出来,被子里显然是个女人。满心欢喜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转身就离开。   墨秋自然也知是怎么一回事,忙追了出去。   屋外的东子看到了这一幕,惊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着返回了屋中。   凌瑄正在换衣,见他回来,脸色不是很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蹙眉问,“怎么了。”   东子望了他一眼,别开眼,犹豫着说道,“刚刚若兮小姐在门外。”   未等他说完,凌瑄就一把推开了他,跑了出去,未见着人。低咒了一声,在院子里找了开人。寻不见人,想着刚回来,会不会去给娘请安了,冲进主屋。只见娘独自一人在用早膳。   秦宁见他来了,很是高兴,这几日他都未来请安,一早就出宫,晚膳过后才回来。她摸不准他是忙,还是生气了,这会来了就好,忙拉过他,仔细整理着他还未穿好的外衣,道,“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凌瑄不答她,望见屋里没他要找的人,就问,“娘,若兮有没有来?”   秦宁不解,“还没回来啊。”望见他脸色不好,扣着扣子的手,顿了一顿,难道是。。。   凌瑄退开,冷冷的道,“娘,今儿是最后一次,若兮回来了,我不想她多想。”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秦宁惊住,愣坐着久久不语。   凌瑄又赶到兰厅,只见墨秋在整理,却见不着若兮,问,“若兮呢?”   墨秋起身,垂眸答道,“去寻荣惠公主了。”   凌瑄皱眉,转身又离开。   待他走后,墨秋寻了个空挡找道了墨言,拉着他问道,“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儿早上我们回来。。。”   墨言知道她要说什么,沉声打断厉声呵斥,“秋儿,注意你的身份,有些事不是你该管的,就不要管。”   墨秋愣住,哥哥从来没有大声跟自己说过话,更别说责骂了。可是今儿。。。明了了,低眸应下。 ☆、207   若兮避了凌瑄好几天,躲在凌瑶房里,拖着腮胡思乱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事算是正常吧。他是皇子,哥哥之前就提醒过自己多次了,他的身份注定给不了她唯一。谨不是也说过么他给不了自己干净完整的爱。她以为自己会不在意,可是望见那一幕时,那个口口声声喊着,只要是他给的,再肮脏残缺的爱,都甘之如饴的沈若兮去哪了呢?不禁暗自恼了自己,只是一个女倌就受不来了,但若以后三宫六院的,可要怎么办了。   “你跟哥哥吵架了?”凌瑶撑着头,不解的问她,小脸都皱道了一起。   若兮瘪瘪嘴,避开她探究的眼神,头别到一边,“哪有?”   “那你成天躲在我这干嘛?”凌瑶嚷道,总是什么都不肯跟自己说,都连着在这躲了三天了,还装成个没事人似的,骗谁呢。   若兮也恼,她正烦着呢,“你要不留我,我今儿就回去了好了。”又怕爹担心,没法回家,这宫里也她没别的地方可去了,那日只遣了墨秋跟宁姨说了声来陪凌瑶住两天,就来了。宁姨肯定是明了的,不知她该怎么想了自己。善妒?这是宫中女人的大忌。还有,才来昭阳宫的那会,还以为他会追了来寻,还愁着不知该如何面对了他好,可没想到今儿他竟都没来过。好吧,她承认这让她更难过了。   “我哪敢啊。”凌瑶见她生气,可不敢再惹了她,摆手道,“我是无所谓,巴不得你一直在这陪着我,就是那袁逸,整天烦的不得了。”   “袁逸怎么了?”若兮缓过神来,不解的问她,纳闷她住这跟袁逸会有什么关系。   凌瑶瘪瘪嘴哭丧着脸道,“你这几天没去上林苑,袁逸整天拉着我哭诉,问我你是不是跟哥哥吵架了。哥哥心情不好,尽在校场发泄了,苦了他们陪练的几个啊。”见她不信,又道,“要不你今儿去上林苑,你去看看袁逸鼻青脸肿的。”开玩笑,再不拉她过去,自己非要被那几个人骂死了。   若兮想着也好几天没去了,婉儿她们怕是要担心了,点头就答应了,也不可能躲一辈子。心下微微叹息,苦涩的闭了闭眸。也许要想永远陪在他身边,就必须学会忍受。   凌瑶未瞧见她脸上的晦涩,只听的她答应去上林苑了,暗自舒了一口气,终于完成任务了。   若兮去的很晚,到上林苑的时候,夫子已经在授课了,她是故意的,能多避一时,就多避一时吧。只是还是在凉亭处,望见了他。   倚靠在柱子上,沉眸望着她低着头一步步走来,他在等她。没去寻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思念疯了一样的蔓延,一日不见,岂止是如隔三秋,更何况,他已好几日没见着她了。   若兮望见了他,微微有些吃惊,想着还是避不开,眼神闪躲着,避开他紧盯着自己的双眼。镇定的缓过神,不去望他有些忧伤的眸子,低垂着眸往上林苑走去,经过他身边的,终于被他拉住。 ☆、208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手还是被他紧紧握住了,那一刻,不想挣扎,不想推开,那些埋怨和纠结在望见他的那一刹那,早就烟消云散了。他在等自己,没有不闻不问,或许他亦只是不知该跟自己如何解释了。她承认望见他的那一刻,有丝欢喜在心底划过,只是欣喜的同时,突然发现在这份感情里,她已低到尘埃了。   直到将她的手紧紧我在手中,凌瑄终于安心了。低垂着头,望不见她的表情,琢磨不透她是否还在生气,只知她未挣开自己,那就好了,轻捏着她的手,柔声问道,“什么时候回宫?”   被他握住的手顿了顿,若兮抬眸,眸里有些清冷,望着他同样冷漠的眼眸,别过头去,垂眸,冷淡的道,“今儿就回。”一句解释都吝啬的不肯给,他是吃准了,无论如何,她终会妥协的吧。觉得好无力,原来他们彼此都习惯了她的退让。   话语里的冷淡让凌瑄蹙了眉,知她是在生气了,只是,对于那件事他不想多说。松开她的手,淡淡的道,“那就好,呆会让墨秋去接你。”   若兮闭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望着他,扬着嘴角,应下,“好,我先去上课了。”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说完不待他答,便离开。   凌瑄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背挺得的直直的,似在宣誓着属于她的骄傲。无力的倚在亭柱上,骄傲如她,也许要的只是那份唯一,只是这份唯一,终是他给不起的。。。   “你在想什么?”岳婉第五次提醒了她该翻页了,终于忍不住的问出了口。   若兮敷衍的笑了笑,拖着腮,倚靠在墙上,扯了扯嘴角道,“没有。”   岳婉知她不想讲,也没逼问,只是她这性子,还真不是很放心,翻着手中的书,似无意般的说道,“若兮,你是怎么了,生于世家,长于皇家,不会连这也看不开吧。”   若兮挑眉望了她一眼,扔了手中的书,无奈的道,“又是墨秋说的吧。”也只有她敢这么多嘴了。   “这你可冤枉她了,你回宫到现在,我还没见过她。”岳婉收起了两人的书,这课不听也罢,人坐这,心都不知去了哪儿了,拉着她就出了屋子。止住了要跟着凌瑶。   凌瑶瘪瘪嘴,不去就不去,低头继续玩着手中的布偶。   岳婉挽着若兮,在静静的宫道上走着,时而能传来两院夫子的声音。逃课,于若兮是常事,她倒是头一会,除非不来,要来的话,无论夫子、姑姑们讲的再无趣,再枯燥,她亦会听完一整堂课。若兮时常认为岳婉比自己更像个世家小姐,知礼数,识大体,顾大局,对任何人都是那般的大方优雅,处事圆滑,待人委婉,永远秉承大家小姐的风范。凌瑶也常嘲笑她,总有一天会被那些条条框框给累死。   “不是她说的,那还能有谁,凌瑄那性子,总不会自己说吧。”若兮临湖而坐,倚着雕栏,望着水中自在游着的锦鲤,兴致怏怏的说道。快入冬了,不知这池子里的锦鲤冬天会不会冻死,池子不深,隐约能见底。这池子在上林苑的北面,若兮才发现,坐这正好能望见上午她跟凌瑄站着的亭子。   岳婉也在她边上坐下,笑道,“当然不是他说的,只是这几天疯了一样拉着他们练武,苦了哥哥他们,又不敢问他,墨言自然问不出什么,只能去逼了东子,威逼利诱,就差严刑拷打了。折腾了东子两天,昨儿才问出来。”   若兮耷拉在雕栏之上,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那家伙,倒不怕凌瑄罚了他。”   岳婉望着她,笑了笑,“若兮,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连称呼都变了?”   若兮被她问住了,微微垂了眸子,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自己都不知道,不再亲昵的唤他瑄哥哥了,喜欢慵懒的靠在他怀中,一遍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凌瑄,凌瑄,凌瑄。是不是在韶华山的时候?那孤苦无依的一千多个夜晚,一遍一遍的念着他的名字入睡。   岳婉知她陷入自己的沉思,淡笑着望着飘落在水面上的片片落叶,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她相信若兮终会想通的。身在世家,这是太过寻常的事情,不要说他是皇子,即便是普通世家之子,他若要三妻四妾,她们也只能忍着,这便是世家女子的命。其实若兮是幸运的,皇上和秦婕妤宠她,凌瑄又早就认定了她,没有谁敢用她的婚姻换取家族的荣华,即便沈丞相有那份心,凌瑄也已是最好的对象了。不像自己,将来归宿在哪,由不得自己,或许,也由不得爹娘。想至此,便悲从中来,黯淡了眸色。   若兮终察觉了她的不对劲,觉得有股悲戚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晃着她的手,问道,“你在想什么?”   岳婉缓过神,敛去脸上的苦涩,聚起笑颜,望着她道,“在想你啊,是不是想通了?”   “这有什么通不通的,他是皇子,我不过是一介臣女,还能管了他不成。”若兮瘪瘪嘴,垂着头答道。凌瑄这事,她不想多想了,反正都答应他要回去了,日后时间长这呢,日后在说。垂着眸望见脚边花盆边上似乎有一个锦袋,指着问,“那是什么。”   岳婉知她口不择言,也不去管她,听她说地上有东西,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像是一个香囊。捡来一看,紫色的底,上面绣着精细的图案,闻着有些安息香的香味。递给若兮。   若兮看着,像是男子用的,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个石头,骂道,“谁这么无聊,这么好看的香囊里面放块石头。”说着又把石头塞了进去,甩手仍在池子里,惊得池里的锦鲤到处乱窜。   “喂。”岳婉想要拦下,却没拦得住,这丫头真是,还不知是谁的,就这么扔了,嗔怪道,“万一人家来找怎么办?”   “就一石头,谁这么无聊了来找。”若兮满不在意的答道。   岳婉无奈微微叹息,这丫头是被人宠坏了。   若兮不理她,百无聊赖的四处观望着,还有一会才下课,转着眸子,突然歪头,窃笑着对岳婉道,“你觉得我哥如何?”   “若琦?”岳婉不解,点头道,“很好啊,怎么了。”   若兮笑开了颜,挽着她的胳膊,倚在她身上,撒娇道,“那你以后做我嫂子吧。”   岳婉笑,这丫头又着了魔,拍了她的手,装作一脸无奈的道,“我可不敢跟荣惠公主抢了。”   “我哥不喜欢凌瑶。”若兮一口咬定的道,“凌瑶心思简单,我哥肯定不喜欢这种,我哥喜欢你这种,聪明,漂亮,大气。”   “哟,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好啊。”岳婉听了,笑着揶揄道。   “别打岔,我说的是真的。”若兮见她玩笑,认真的讲道。   “若兮,你应该了然,我们的婚姻不是由得了,我们做主的”,岳婉转头望着她脸上划过一丝晦涩,不敢多说,转眸笑着说,“再说,你就这么肯定,你哥不喜欢心思简单的?”   “我哥跟个狐狸一样,他怎么会喜欢那么单纯的。”若兮笃定道,凌瑶虽骄纵,可心思单纯,这样的小白兔,沈若琦那狐狸不会喜欢吧。   “若琦心思缜密,若在寻一个太过心细的,日子会过的很累的。”   若兮不明白她是何意,难道两人都是心思细腻的就不好吗,听了她的话,窃笑着问道,“哦,那你的意思是,你以后就想要寻一个心思简单的?”   “你这丫头才多大,就想着这事,定是墨秋把你给教坏了。”岳婉不想在跟她继续这个话题,笑骂着道。若兮不服顶了几句嘴,岳婉趁机岔开话题,一言一搭的也就扯远了。   见她不在执着刚才的话题,岳婉沉眸,淡笑着望着远方,不是想要寻一个心思简单的,只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心思简单的,就觉得还是心思简单的适合自己。   若兮听闻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眸一看,有些惊讶,拉了拉身边的岳婉。岳婉回头,是凌玮,身后还跟薛豪几人。   两人起身行礼,“见过大皇子。”   凌玮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免礼,低着头,着急的四处寻找着。身后的薛豪也不断吆喝着,“快找,快找。”   若兮不想搭理这几人,拉着岳婉就要走。岳婉却冲着她摇了摇头,这于理不合,见凌玮一脸的着急,上前问,“大皇子在找什么?”   凌玮抬眸望见若兮一脸的不愿,淡淡扫了她一眼,对岳婉说道,“可有看见一个紫色的香囊?”   岳婉愣住,撑大了眼睛,转眸望向若兮。 ☆、209   若兮错愕,心中低骂,不会这么巧吧。   凌玮望见这两人的表情,明了她们定是见过,沉眸望向若兮,冷声道,“你见过。”不是疑问,是肯定。   若兮讨厌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口气,目空一切,仿佛自己永远高高在上,扬着下巴,冷眼望着他,冷声道,“见过又如何。”   凌玮沉着的眸瞬间黯淡了,果然是她,脸上划过一丝狠厉,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问,“你把它藏哪了?”   “藏?”若兮感觉可笑,不羁的反问,“一块破石头,你觉得我要藏。”   “石头?”凌玮低声默念着她的话,眸里闪过一丝哀痛,转瞬即逝,冷眸紧盯着她,厉声道,“在你眼里那是块石头,在我眼里那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价值连城。”若兮笑,满脸的不屑,“大皇子,我不得不怀疑,你今儿是不是故意来找茬的。”正如凌瑄所说,不管他如何,他的身后是薛家,纵然他再无害,彼此对立的身份亦改变不了。而现在朝上局势又不明朗,凌瑄已在暗中策划,他更不用讲了吧,所以若兮怀疑这压根就是个阴谋。   “找茬?”凌玮却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讥笑着道,“沈若兮,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若兮也不恼,挑眉反问,“是嘛?”   凌玮不想跟她牵扯太多,冲她嚷道,“我没空跟你啰嗦,把香囊给我。”伸了手,就冲她要。   若兮冷笑,别过脸去,直言,“不好意思,我扔了。”   凌玮怒,脸上甚至有丝惊慌,上前就握住若兮的手,厉声呵道,“扔哪了?”眼里似有怒火要喷出。她最好求神拜佛能找到,不然的话,他定不会放过她,谁的面子也不会看。   这般狰狞的表情饶是谁,看了都要后怕。只是,若兮岂会屈服去他的威吓之下,更何况她早已认定这是他估计搞的阴谋,越愤怒,越是伪装,抬眸斜睨着他,淡笑道,“忘了。”   凌玮愤怒,握紧抓着她手腕的手,若兮吃痛,微微蹙眉,忍着没喊出来。   一直沉默着的岳婉急了,忙上前央道,“大皇子,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若若兮有个好歹,这罪过谁都担担不起。他与凌瑄本就是势不两立,若再伤了若兮,那还得了。   凌玮不理岳婉的央求,抓着若兮的手,越握越紧,眸里就要喷出火来,“沈若兮,别逼我动手。”   若兮终于忍不住痛,挣扎起来,眸里渐渐蓄了泪,“你已经动手了,痛,放开我。”   她越挣扎,凌玮的手握着越用力,望着她眸里噙着的泪水,他有一股报复的快感,沈若兮,你也今天,嗜血的眸里有着残忍的笑意,“痛,你也会知道痛。”望着她痛苦的脸扭曲的控诉道,“你这般任性,肆意的人还会知道什么是痛。”   若兮不知他为何意,忍着痛,怒声吼道,“你什么意思?”   岳婉望着若兮疼得都快哭出来了,更急了,就要掰开他抓着若兮的手,“大皇子,您快松手,您弄疼她了。”   “滚开。”凌玮甩手甩开了她,一个失手将她推到在地。   岳婉吃痛,手被擦破了,身上还好,天凉衣服穿的厚,不曾擦伤。   若兮见岳婉倒地,大惊,急着想要去看她可有摔伤,可却被凌玮紧紧抓着,一时心急,冲他怒骂道,“混蛋,你快放开我。”   被她如此大骂,凌玮却不怒反笑,一脸讥讽,凑近了她哑着声道,“原来这就是沈家大小姐的涵养。”   “滚”,若兮气急,避开他的靠近,怒目冲他嘶吼。   凌玮冷眼望着她的狼狈,朝薛豪使了个眼色。   薛豪了然,窃笑着走进岳婉,俯身,道,“岳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让本少爷来扶你起来。”   岳婉跌坐在地上,摇着头往后躲去,薛豪是出了名的色胚,平素里就对她们几个垂涎的很,只是苦于凌瑄和哥哥,不敢造次,可如今。。。   “薛豪,你滚开。”若兮冲着薛豪嘶吼,却被凌玮一把抓住,恶狠狠的道,“说,到底扔哪了。我动不了你沈若兮,还动不了她不成。”   凌瑶拉着若涵出来寻她俩,刚出院门就望到了这一幕,若涵大急,拉着凌瑶问该怎么办。   凌瑶亦急,大哥素来与他们井水不放河水,怎么今天招惹上若兮了,这会她俩过去,也没多大用,只能找哥哥,想着忙对若涵说,“快,快去找哥哥。”   若涵明了,赶忙往南院跑去,凌瑶走向若兮那边,朗声喝道,“薛豪,你若敢碰她一下,本公主剁了你的猪爪。”   众人望向她,只见她手背在身后,不疾不徐,慢悠悠的走来。凌瑶是个小恶魔,仗着大家对她的宠爱,没少在上林苑里作威作福。她生性可爱,嘴又甜,深受皇帝喜爱,即便是惹出了什么大乱子,皇帝也不会怪罪了她。所以,但凡在上林苑学习的人,知晓的第一条准则便是不要招惹荣惠公主。   薛豪自然不敢招惹她,起身谄笑的道,“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不过是想扶她起来而已。”   凌瑶轻哼,冷冷瞥了他一眼,上前扶岳婉起身,仔细查看了她没多大伤,才放了心。将她拉在身后,扬着下巴,冷眸望着凌玮,脸上却带着笑意问道,“大哥这是做什么,若兮可是关雎宫的人,您这么握着她,好像于礼不合吧。”   若兮微微有些吃惊的望了凌瑶一眼,从未见过凌瑶的这一面,她一直以为凌瑶是个被宠坏的公主,任性却单纯,可没想得到她竟也有这般霸气的一面。原来,也是只会挠人的小猫啊。   凌玮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却未松开抓着若兮的手,她不说沈若兮是沈家大小姐,也不提那林家,却说她是关雎宫的人。有趣,有趣,原来这个看似骄纵简单的妹妹,竟也是个狠角色。今儿倒让他大开眼见了,他就说,马昭仪这般厉害的人怎会教出蠢若白痴的女儿。想着,斜睨着她,冷声道,“她拿了我的东西,我自然要问她要了。”   “你胡说什么。”若兮缓过神来,冲着他吼道,就要挣扎开他的钳制,却反惹怒了他,手下更加的用力。   凌瑶见那句话喝住了他,也暗自放了心,这会她要尽量拖延时间,等着若涵把哥哥找来。冲着若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激怒他,转眸笑着反问凌玮,“若兮拿了你的东西,这话从何说来。她虽是臣女,可在宫中,吃穿用度皆高于我这公主之上,为何要拿你的东西?”   “胡说”凌玮玩味的重复了若兮的话,笑着对凌瑶说,“为何要拿,那你要问她?”转眸又冷凝着若兮,“你说,你可有拿过那紫色香囊。”   “那只是一块石头。我又不知道是你的。”若兮失声吼道,她不想在跟他纠缠下去,她快被他折磨疯了,强忍住就要流下的眼泪,心下不停的嘶吼,凌瑄,凌瑄,你在哪里?   凌瑶见她已快崩溃,大急,上前就要拉住凌玮,警告道,“大哥,你快放开她,若伤了她,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凌玮冷笑着避开她,扯过若兮,“后果,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后果。”他明了她的伎俩,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凌瑄赶来而已。他来也没用,那东西他今儿必须找到,若真被她毁了,或找不着了,他要她命赔。想着手下更用劲,狠厉的望着若兮,狰狞的低吼道,“说,到底扔哪了。”   “放开她”,不待若兮答,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是凌瑄。   “哥哥”,凌瑶见他来了,也放了心,身后不远处若琦、岳阳和东子匆匆赶来,还有马冽和袁逸,墨秋亦扶着若涵往这边跑来。   凌瑄沉眸望着凌玮握住若兮的手,眸里有戾气闪过,一步一步走向她,淡笑着示意她安心。抬眸冷冷望着凌玮,重复道,“放开她。”   岳阳赶来,仔细查看了岳婉的伤口,将她和凌瑶拉到身后,见凌玮还不松开,就要拔剑,却被若琦死死压住。   凌瑄走近,凌玮已听得他的喘息声,心下明了,他是急着奔跑过来的,这么急,竟然跑到气息都乱了,这个沈若兮就这么重要吗。扯了扯嘴角,松开握着若兮的手。   凌瑄见他松手,轻轻拉过若兮,轻搂在怀里,退后两步,低头,柔声问,“怎么了。”细细的轻揉着被凌玮勒红的手臂,极力隐忍着眸里的戾气。   若兮的泪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哭诉道,“我捡到了一只香囊,里面就一块石头,以为是谁恶作剧,就随手仍在池里了,可他却说是他的。”   “扔哪边了?”凌瑄止住她呜咽的陈述,他不想听这些,他只想赶快解决掉这里的事,带她离开。见她伸手指向池中,了然,搂着她低声说了句,“等我”。   说完便松开她,向池边走去,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纵身跃下池塘。 ☆、210   只听扑通一声,就见他跃入水中,若兮傻住,半响才回过神,奔了过去,哭着嘶吼道,“凌瑄。”   已是深秋,池水冰凉,虽不深,可也及腰,那香囊里装的是石头,想必已沉入池底,水里鱼儿乱窜,望不见底,必须要蹲下,潜入水底,细细查找。听的她的哭泣,心下更痛,冷声呵道,“若琦,拉住她。”说着便又潜入水中。他竟然让她无端遭了这罪,那哭泣的眼眸,轻颤的身子,如长满荆棘的藤条在抽打着他的心,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赶快找到那什么香囊,赶快带她离开。凌玮,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了若兮。   若兮挣扎着就要下去,若琦哪能让她下水,拉住她哄着,“若兮,听话,水不深,他一会就能上来了,你别下去添乱。”   马皓不忍望见若兮哭的这么伤心,上前也想去替她找了,却被身后的墨秋拉住。   墨秋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些慌乱,下意识就拉住了他,低声道,“不要”,他不熟水性。   马皓错愕,回头诧异的望着她,“你?”   墨秋眼里划过一丝不自在,瞬间敛去脸上的慌乱,换上了冷笑,含着淡淡的讥讽,“若兮小姐的事,三皇子会处理,就不劳烦你了。”   马皓脸上僵住,冷冷望了她一眼,甩开她,转身离开。   墨秋嘴角划过一抹苦笑。   岳阳见凌瑄还不上来,有些急,将婉儿托给袁逸,向池边走去,想着也要下去,却被若琦拦住,冲着怀中哭的无力的若兮努了努嘴。   岳阳了然,这丫头满脸的心疼,这下好了,头顶的阴霾总算要散去了,他们再也不要被人拉去校场当靶子了。估摸着水虽有些凉意,可凌瑄也是练武之人,必定能受得了,也就放心了。差人去取了毯子,安静的站在边上等着他上来。   凌玮却站不住了,他没想过凌瑄竟会亲自下去找,沈若兮,果真是他的劫。心中苦笑,目光冷冷扫向哭的快岔气的若兮,“沈若兮,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凌瑄那样纵着你。”说完便也跳入水中。   若琦有些错愕,与岳阳相视一眼,这大皇子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凌瑶冷哼,骂道,“神经病,他惹出来的事,这会他倒去当好人了。”   “别去管他,当好人,也得凌瑄领他情啊。”岳阳冷笑道,又问蹙眉问若兮,“什么东西,这么贵重。”   若兮不理他,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她没法跟他们在这跟没事人一样闲聊,她要凌瑄,她要他赶快上来。   若琦冲着岳阳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多问。   岳阳明了,闭了嘴。   “摆明了是找茬,我一定要去告诉父皇。”凌瑶见凌瑄还不上来,恨得牙痒痒的。   边上薛豪一听,却下破了胆,凌玮是皇子,又有姑妈保着,皇上自然不会怪罪他,这事若闹到皇上那,别爹知道了,跑不了一顿好打,忙解释道,“那香囊是大皇子随身携带的,平素里宝贝的很,碰都不让人碰一下的。”   “你见过谁宝贝一块石头吗?”岳婉也忍不住出声呵斥他,今儿这事,摆明了是凌玮找茬。   薛豪头却点的跟捣蒜似的,“是石头,是石头,有次他落在课桌上了,陆愉好奇打开看了就是块石头。后来被大皇子发现了,就把陆愉赶出了上林苑。”   “变态。”凌瑶听了,低骂道,竟把颗石头当成宝贝。岳婉拉了拉她,示意她别乱说话,凌瑶却不在意,满脸的不屑。   陆愉?岳阳望了若琦一眼。若琦扯了扯嘴角,不止是赶出上林苑吧,陆愉的父亲陆鸿是大司农下面的太仓令,薛明的嫡系,前几个月却不知得罪了谁,无端被贬,一家人被逐出京城。听闻说出京还未有几十里,便遇上贼人。那些贼人什么也没抢,只卸去了陆愉的一双手。听闻这消息后,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就去查了陆家的底细。可是他们俩查了一个多月,愣是没查出陆家有跟谁接过大仇。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得罪了这大皇子。   两人皆沉默了,不知这事究竟是否与凌玮有关。若是巧合,那未免太巧了,若真是凌玮所为,那只是碰了一下那石头,就无端遭了这么多罪,这石头,也太精贵了。还有,能轻而易举就贬了太仓令,那他的势力不可小觑,甚至是远在凌瑄之上。可他竟掩藏的这么好,没让他们察觉道一分一毫。岳婉叹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池边围了这么一群人,本就十分抢眼,更何况还有两位皇子在水中,一时便围了很多人,丫鬟,内侍,还有从上林苑陆续出来的各家少爷和贵女。   陈翔倚在不远的树边,望着无力的靠在沈若琦身上的若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有趣,果然有趣。   哗---,一阵水声响起,凌瑄站起,手中握着那个紫色的香囊,终于找到了。   “凌瑄”若兮见他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趴在雕栏上,急着唤着他。   凌瑄冲她温柔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香囊,示意她安心。转身将那香囊扔给了凌玮,冷声道,“这次是她不好,我替她向你道歉,不要再有下一次。”说完看都不看他一眼,握住若兮伸来的手,上岸。   若兮不管他全身湿透,一把抱住他,紧紧拥着,任他再说,也不撒手。凌瑄怕冻着她,想要推开,可她却不撒手,无奈,只得任着她,批好墨秋替来的毯子,也将她裹住,搂着她,回宫。   凌玮站在水中,耳边还回荡着他刚才的警告,沉眸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寂寥的笑意。低头望了望手中他刚扔过来的香囊,紧紧握住,这只是块石头,却是他唯一的温暖。 ☆、211   这么大的事秦宁岂会不知,听闻是由若兮引起的,匆忙赶了出来。刚出宫门没多久,就遇上了这往回走的他们,见他俩都安好,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若琦见她来了,也就准备回府,今儿事太多了,他必须要去理理,无论如何先把婉儿和若涵送回家再说。岳阳明了他的意思,也向秦宁行礼,告退,拉着还在磨蹭的袁逸就走。   凌瑶怕凌玮恶人先告状,早就回了宫,将事情始末添油加醋的告知了马雯。本来想去父皇那里先去告了凌玮的状,却被马雯拦住。   马雯倒不担心这事会掀起什么大风浪来,秦宁的性子淡的很,只要凌瑄和若兮未受伤,断然不会去追究了谁对谁错。其次,就算皇后闹了,皇上也不会去责罚了若兮的。太后那,纵使她再看不顺眼若兮,也不会在这事上多说的,孩子吵架再寻常不过的事,她一老太太若插手了,反倒显得她小家子气,容不下若兮了。况且,这般时刻,她笃定了薛琳不敢闹,反而会责怪凌玮惹上了若兮。   果不其然。椒房殿内,皇后在屋中忐忑的踱步,见凌玮终于换好衣服出来,指着他就骂道,“你要么几日不回来,一回来就惹出这事,好好的你去惹那丫头做什么。你舅舅在朝上辛辛苦苦的为你铺路,你却到处惹事,你已经十六岁了,难道你要一直这么晃荡下去吗?”   “母后。”凌玮出声打断了她的絮叨,冷冷望着她,道,“儿臣这就走,不惹您碍眼。”说完转身离开。不顾她在身后的嘶吼,阴沉着脸,疾步离开。他本不欲回来,只是身上湿嗒嗒的,想就近换了衣服再走。却没想到,那个所谓的母后,一句关怀都没有,反而数落了他一通。寂寥的惨笑两声,这椒房殿里果然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关雎宫里,秦宁哄着哭红了眼的若兮,凌瑄泡了澡换好衣服出来,见她腻在娘怀里,也安了心。这丫头估计今儿是气坏了,淡笑着向娘行礼。   秦宁见他收拾好了自己,就宣了膳,闹腾了一上午了,也都饿了。拉着若兮坐了过去,忍不住的埋怨了凌瑄,“你这孩子,越发的没了分寸了,这么冷的天就往水里跳。”   若兮听了,生怕她怪罪了凌瑄,呜咽着道,“宁姨,是我闯了祸。”   秦宁哪会怪了她,哄着道,“没事,不要放心上。”说着搂着她瞪了凌瑄一眼,怪道,“看你做的什么事,还害得若兮替你担心。”   凌瑄瘪瘪嘴,不说话,沉默着用膳。开玩笑,他可不敢顶嘴,不然的话这一下午耳根就没个清静了。   这世上娘最有理,其次若兮。   秦宁见他不搭腔,恼怒的瞪了一眼他,这孩子越发的不爱搭理自己了,生儿子果然没女儿贴心,还好她还有若兮。笑着止了她的泪,请哄着她用膳。心下却担忧了起来,这丫头不知会不会因为前几天的事情恼了自己。   今儿这么一闹,若兮哪还会再在意那事,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凌瑄身上。凌瑄倒是因祸得福了。多年以后岳阳捶胸顿足的感慨,那年他应该先一步跳下去啊,那没准最后抱的美人归的就是他岳阳了,话一出,惹得某人醋意横飞,拧着他的耳朵就骂了开来。当然这是后话。   这年的冬天来的很晚,穆念终于从江西回来了,带来了孙少傅的好消息,他终于抱得美人归了。只是庐陵王的身子骨已快不行了,美人不愿离开老父,想最后尽完孝,才随孙少傅回京。那孙荣立哪肯,立马修书,他也不回了。凌瑄无奈,只得依他,请旨先封了他豫章郡守,待庐陵王归天之后再回京复命。   腊月里,凌瑄带着若兮来北苑寻穆念,下车时,发现不远处站了一个人。北苑依山而建,附近人家很少,又是冰天雪地了,他独自一人站在那,显得很突兀。凌瑄定睛一看,微微吃惊,竟是陈翔。   若兮也看到了,微微蹙眉,他怎么会在这里,就这么直直的望着北苑,脸上挂着浓浓的忧伤。   陈翔发现了他俩,也不闪躲,敛去脸上的悲伤,笑着走来,“两位好巧。”   这般的笑意让凌瑄觉得很不舒服,只是也未多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心中却狐疑,他来这就是冲着北苑来的,究竟有何意图。   若兮拉了拉他的衣袖,冲着陈翔欠了欠身子,行礼,“世子好。”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多礼。”陈翔冲她淡笑着道,眸里有些说不清的柔情,脸上还残留着刚刚还未敛尽的悲伤。   这样的他是若兮不曾见过的,只是,也不是她该探究的,垂着眸,站在凌瑄边上不言语。   陈翔见状已了然,她果然很残忍,不会给任何人一丝一毫的机会,寂寥的笑了笑,幸好他未陷得太深。   凌瑄很不喜欢他看若兮的眼神,也不爽他这张故作忧郁的脸,冷冷问道,“世子来这做什么。”   “听闻北山雪景不错,特来赏雪。”陈翔仰头,不卑不亢的答道,敛去那一脸的忧郁,他又是那个来去自如的贵公子。   “是吗?”凌瑄反问,这话鬼才会信,也不戳穿他,伸了手指向南边,好心的建议道,“赏雪的话,景山风景不错,你可以去那里。”   吱呀一声,身后大门打开,是穆念出来,“怎么站在门口。”他在里面等了好一会,仍不见他俩过来,才出门来看看。望见陈翔,疑惑的问,“这位是?”这一年他大多时间都在江西,自然没见过他。   “你是穆念。”不待凌瑄开口,陈翔就开口问道。凌瑄微微诧异,他竟然认识穆师傅。   穆念淡笑着点头,这孩子虽语气不善,可看着眼熟,他不讨厌。   “我是陈翔,陈铭的儿子。” ☆、212   穆念脸上的笑意僵住,呆呆的望着他,眼里有些说不清的情愫。陈翔。他是陈翔!   若兮一脸好奇,没有谁会直呼父亲的名讳,而且他刚刚的话语里明显带着一丝不屑。还有穆师傅,她从来没见过淡然的穆师傅竟然会有这种神情,似有些激动,又似有些痛苦。   凌瑄蹙眉,陈翔怎么会让认识穆师傅,穆师傅又为何会这般惊讶,难道是因为她?可是她又跟陈翔有什么关系?出声淡淡的唤了错愕中的穆念。   穆念缓过神来,敛去眼里的悲伤,淡漠的冲着陈翔道,“原来是陈世子。”话语里含着淡淡的疏离,他不知道他究竟知晓几分,更不忍某些伤痛再被撕开。   陈翔听出了他的疏离,惨淡一笑,转身离开,没打一个招呼,无礼却不狂妄。原来他就是那个痴念了一生的穆念。   穆念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这般肆意,是被宠坏了的吧,他是陈铭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陈铭定会善待了他的。只是这般洒脱的背影,还真是跟她一样了。待他走远了,才回过神,招呼着凌瑄和若兮进屋。   若兮几欲开口问了,皆被凌瑄拦下,冲着她摇了摇头,千万不要问,有些事问了就是揭开他的伤疤,那种蚀骨的痛,提一次痛一次。   若兮隐忍了一下午,回宫的路上终于忍不住了,冲着凌瑄就嚷,“为什么不让我问。我从来没见过穆师傅这般激动的表情。”   凌瑄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一脸的兴奋,掩饰的再好,骨子里还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调皮,搂她入怀,轻声哄道,“那没准是穆师傅的伤心事,你忍心提及。”   若兮听了这才了然,暗自庆幸,下午没昏了头脑,不然的话要惹他伤心了,仰了头又问,“那你说陈翔跟他会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会知道。”有些事他不确定自然不能跟她说了,更何况有些事,他不想打破她心中的美好。   若兮瘪嘴,她肯定他是知道了些的,只是不肯说而已,突而又想起什么,说,“我听凌瑶说过陈翔的生母不是汝南王妃,据说是哪个风尘女子。你说会不会跟他娘有关?”边说边探究的望着他的神情。   凌瑄自然知道她那心思,不动声色的道,“你这丫头不要乱说,穆师傅怎会与风尘女子有瓜葛。”   若兮瘪瘪嘴,果然从他这套不出话里,恼怒的打了他一下,仍不解恨,使劲的掐着他的手心。   凌瑄任着她胡闹,笑着搂她入怀,柔声道,“该是你知道的时候,我定会告诉你。”   “你得了吧。”若兮不忙的嚷道,最讨厌他讲这句,“这话你从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讲了,我开年就十二了,你讲了都快八年了,还是什么都没说。”   凌瑄听了笑,拥着她的手圈的更紧了,这一晃都八年了,望着她嘟嘴生气的样子,低头附耳道,“那就再等八年。”   低哑的声音让若兮微微红了脸,低声呵道,“滚,谁等你。”   “你。”   。。。。。。   年关过后,新的一年就开始了。这一年的春天过的很快,夏也匆匆就走了,转眼就是初秋。朝堂上厮杀了大半年,两派势如水火,大战一触即发,似就等谁先开口提了立储之事。这事凌瑄这不急,他也不过十四,有的时间慢慢耗,而凌玮不同,他已十七了。十七岁的皇子未封王他算是开朝以来的第一例了。   皇后等不住了,入秋之后,薛家就蠢蠢欲动了。同样沉不住气的还有陈家,好不容易将两个孩子送进了京,若凌玮没被立储,那不是要打道回府么。   上林苑里倒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着,只是这份安静在若兮眼里更像是爆发前最后的沉默。   “你究竟有多大的把握。”若兮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拽过凌瑄手里的书,甩手就扔了,这般时候了,他倒越发的空了起来,都有闲情看书了。   凌瑄望着她抓狂的样子,笑了笑,这丫头这几天快急疯了,冲着她睁开手。   “五成?”若兮摊开一只手,错愕的问,见他点头,不敢相信,冲他嚷道,“怎么还只有五成,去年就说是五成,一年了,你整天忙成这样,怎么还只有五成。”   凌瑄拉过她,搂在怀里,轻声的安抚她,待她缓过气才说,“兮儿,再努力的,不只是我们。那位子太诱人了,没有谁会眼睁睁的轻易撒手的。”他不敢跟她说,他连凌玮真正的势力到底有多大都看不清,没准他连那五成的把握都没有了。   “那怎么办?”若兮听了顿时垮了脸,她不要他离开京城去什么南方。   凌瑄不忍她担心,笑着道,“等啊,看谁先沉不住气啊。敌不动,我不动。”   若兮见他都这会了,竟还有心开玩笑,忍不住的轻打了他。   凌瑄顺势握住她的手,轻啄了她的指尖,柔声哄道,“乖,你别去操心这些事,教给我就好。”   “恩”若兮红着脸点点头。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同时响起的还有凌瑶的尖叫,遮了眼睛转过身去,大声嚷道,“我不是故意的。”   若兮慌忙起身,红着脸骂道,“你作死啊。”   凌瑄恼怒的瞪了凌瑶,不耐的道,“有什么事,快说。”她这般冒冒失失的闯进自己书房,定不是来寻若兮玩的。   “我可以回头了吧?”凌瑶不怕死的问道,她保证她不是故意这么问的,只是不想被她哥的眼神凌迟。   若兮听了大恼,使劲的掐着凌瑄,都是他,都是他,这下不知要被那丫头怎么笑话了,平素里就直接嫂子,嫂子的叫了,喝都喝不住。   “不说就给我滚。”凌瑄火了,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   凌瑶这才回了头,一脸无害的扫了他俩一眼,直到望见哥哥沉下的眸子,才敛去脸上的笑意。说了自己的来意,“皇后去找我娘了。” ☆、213   若兮诧异,转头望向凌瑄,皇后与马雯素来不合,怎会突然去找她的。   凌瑄皱眉,这个时候她去找马雯,定是为了马家那份兵权,抬眸问凌瑶,“你娘见了?”   “对啊。”凌瑶点头,纳闷的道,“所以我就觉得奇怪,我娘向来与她势如水火,不要说交谈了,就是见面都恨不得抽她的,今儿竟然让她进内厅了。还把我赶出来了。”凌瑶嘟嘴,愤愤不平的说道,想着就气,那皇后一肚子坏水,准没好事。   若兮有种不好的预感,望了望凌瑄,见他冷着脸,心下一沉,忙拉着他摇头道,“不可能,她不会的。”   凌瑄淡笑,似讥讽道,“有什么不会的,一切都有可能。”尤其她还姓马。脸上划过一丝冷笑。   凌瑶闪着大眼睛看着他俩,不解的问,“你们在说什么?”见他俩皆沉默不语,也明了了,拉下脸,冲着凌瑄嚷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娘会帮着皇后对付你。”这几年娘虽与宁姨走的没往日近,可终还惦记那份感情在,他怎么可以怀疑了娘。他知道他这么说有多伤人心吗。   东子推门而进,脸上有些焦急,刚要说什么,望见了凌瑶,忙止住。   东子向来沉得住气,能让他这般慌张的肯定是大事,凌瑶看出了他眼中对自己的顾忌,她心下越发的感觉寒心,红着眼瞪着凌瑄,冷声道,“怎么,你连我也不信了。”   “瑶儿,他不是这个意思。”若兮怕他俩先吵了起来,忙出声劝道,冲着凌瑄使着眼色。   凌瑄沉默了一会,终于冲着东子开口,“说。”   “薛太尉联名了几位大臣上奏请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   乓的一声,凌瑄砸了手边的茶杯,猛的站起了身,极力隐忍着周身的怒气,抬眸瞪着凌瑶,几近咬牙切齿的说,“同一天,同一个时辰,你不要跟我说这也是巧合。”他想过会有很多结局,也都一一想好了对策。唯一没想到的是若马雯反水了,他该怎么办。马雯,马雯,又是马雯,十四年前是因为她,十四年后难道还是要因为她前功尽弃。   凌瑶望着他嗜血的眼神忘了害怕,摇着头,不住的道,“不可能,不可能。”她前几天试探的问过娘,若两位哥哥要争太子位,她会帮谁。她明着跟自己说过她是林丞相抚养成人的,不念在与秦家的交情上,就算是为了报恩,也是会支持瑄哥哥的。   若兮握住她冰凉的手,冲着凌瑄说道,“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你先别乱了阵脚,没准只是皇后的反间之计。”   “兵权在舅舅手上,即使我娘轻信了皇后的挑拨,可舅舅也未必会听我娘的,你未必就败。”凌瑶沉住气,忍住微微颤抖的身子说道。她没若兮这么乐观,今儿见娘让皇后进内厅,她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想到会是立储之事。或许是她没敢往这方面想。   薛太尉没等来陈家,直接带人上奏,那就说明他已有了十足的把握。文臣上,他与沈丞相各自为半,不分上下,能让他这么有底气的直接冲进宣室殿请旨的,唯有他在武将上寻到了后盾,那就是兵权。   凌瑄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仰头闭目,“你舅舅,我从来没指望过他会插手这事。那一半的兵权,我全指望着你娘和他能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助我林家。若你娘反水了,你觉得你舅舅可能违背她的意思帮了我吗?”   凌瑄说的是实话,虽他与若兮都算是林家的传承,可他俩都不姓林,即使马冽有心帮秦宁,可他手下的众将未必会同意。何必用自己兄弟的血来为他人做嫁衣,更何况他夫人还姓陈。   “难道你要坐以待毙吗?”凌瑶忍不住的喝道,她不允许她最崇拜的哥哥自己先认输,冲他吼道,“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在这自怨自艾,你还是凌瑄吗?”   凌瑄惨淡一笑,他不是自怨自艾,只是他已料想到了所有事情,坐起望着她问,“凌瑶,你有没有想过皇后能说什么事,能让你娘来对付我娘。”望着她愣住的脸,扯了扯嘴角,叹息道,“你不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料到了太子之位,我若再争,必败。”   “凌瑄。”若兮睁大了眼睛,急忙喝住他,摇着头,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泪顺着脸颊流下,自相残杀,当年外公一语成谶,终还是躲不过。   凌瑄望着她,温柔一笑,闭上眼睛,即便马冽念旧情,或者是因为愧疚想弥补,可那一滩血水终是他的亲外甥。还有马雯,他没法想象她会不会直接来找娘拼命。   凌瑶愣愣的望着他俩,终于明了,红着眼望着凌瑄,似在控诉,“你们有事瞒我。”不是疑问,是肯定。   凌瑄不答,若兮也别过脸去,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片刻后,一名小厮进来,附耳冲着东子低语了几句。东子大惊,忙禀告凌瑄,“皇后和马昭仪过来了,而且还压着一对夫妇和两个男孩。”   凌瑶惊着,娘怎么会直接过来了,她准备做什么,还跟皇后一起来,到底什么事。   若兮脸上满是慌乱,冲着东子吼道,“快派人去请皇上。”见凌瑄仍坐着一言不发,急着唤他。   凌瑄沉着脸,沉默着。片刻后,抬眸,冷厉的问东子,“安美人在不在宫里。”   “在,在陪婕妤下棋。”   凌瑄点头,有她在还好,娘起码有个帮手,沉声对东子吩咐道,“先派人去找父皇,说当年之事,马昭仪已经知晓了。派人出宫跟丞相和御史送信,无论听到什么事,都不要轻举妄动,让岳阳和沈若琦进宫见我。”   东子领命下去。   “到底是什么事?”凌瑶止不住颤抖的问道。   只是无人答她,凌瑄起身到若兮身边,敛去一脸的冷冽,执着她的手,柔声问道,“可不可以先回房。”   “不可以。” ☆、214   意料之中的拒绝,轻轻搂紧她,带着浓浓的宠溺叹息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带我走,不要丢下我。”若兮反手抱紧了他,流着泪,呜咽着央求道。但凡牵扯到宁姨的事,他都会放手,皇后果真恨算准了,他与皇姨夫绝不会让宁姨陷入两难,而宁姨最补希望见到的就是与马雯反目。她听出了他话语里的退意,他已让父亲和舅舅不要动了,这太子位,他已不想争了。   “傻瓜。怎么会丢下你呢。”凌瑄轻抚着她的背,亲昵着哄着,我怎会忍心丢下你呢,只是我又怎忍心带你颠簸呢,微微叹息,低诉,“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这般的话与那年他送自己去韶华山一模一样,为何总是要我等,为何才相逢不到两年又要分开。难道注定要在分分合合中度过的漫长的岁月吗,她不想,她不要他离开。只是终明了他不是她沈若兮一人的凌瑄,渐渐松开紧抱着他的双手,低喃着那年他说的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凌瑶见不得他两这么悲悲戚戚的,忍不住拉开他们,流着泪冲凌瑄吼道,“还没开始你就要认输吗,你就那么确定我娘一定会帮着皇后了。”她不信,娘与皇后之间有着一条人命。。。   凌瑄正欲跟她说什么,东子进来,脸色不是很好,垂首道,“她们在宫门口了,守卫未拦住。”   “知道了。”凌瑄冷声道,皇后加昭仪纵使都是暗门的人也未必能拦得住,更何况那些禁卫军呢,望着泪流满面的凌瑶,伸手拉她入怀,轻轻抱了抱说,“相信我,我娘绝对无心害任何人。”   “我信。”没有犹豫,凌瑶紧紧抱住他,似在宣誓着她的坚信,片刻后松开他,抬眸坚定的道,“深信不疑。”   待他们仨人来到前院是马雯和皇后已经到了,被兰心带着人拦在了院子里,各个手中握着剑,与皇后身后的侍卫对峙着。   “你好大的胆子,禁宫之内,竟敢拔剑。”皇后扯着嗓子呵斥着兰心。   兰心岂会怕她,心中焦急的盼着皇上赶快过来,幸好这会主子在后院,一时半会不会出来。   “娘。”凌瑶见这架势,忙跑了过去,极力隐忍着心下的慌乱,镇定的道,“您这是做什么,宁姨这几天身子不舒服,您可别扰了她。”   马雯脸上划过一丝讥笑,望着拨开侍卫走到前面来的凌瑄和若兮,眼里划过一丝痛楚,转眸冲着凌瑶说道,“瑶儿啊,你把你宁姨当个宝贝,可她没把你当成自己人啊。”   凌瑄不想跟她多说,况且这时候他也不想让皇后看了笑话,偏头问兰心,“娘呢。”   “和安美人在后院暖房。”   “去把她找来吧。”凌瑄淡淡的说道,这事躲不过,望着马雯身后被压着的人,他估摸着是钱家人。   兰心蹙眉,可也不能多说,收了手中的家伙,转身往后院走去。   “雯姨这是说的什么话。”若兮望着凌瑄越来越暗淡的脸色,忙拉了他,出声道。   “雯姨?”马雯冷笑,斜睨着她,“若兮,你这声雯姨,我可久违了啊。”   若兮脸上划过一丝尴尬,的确,她回京之后都不曾在唤过她雯姨,每次能不见就不见,实在避不了,也只唤她马昭仪。   凌瑄眸里划过一丝狠厉,冷冷的望着马雯。   马雯亦不羁的直视着他,只是望见那一双像极了阿远的眸子,终于还是别过头去。   “这是做什么。”秦宁从后院走来,望见了这满院子的人,蹙眉问道。   安青跟着出来,见这阵势,压低了声音问兰心,“可有去叫皇上。”   兰心皱着眉,焦急的道,“去了,可正和薛太尉在议事,去通报的人进步了殿,只在门外守着。”   “糊涂。”安青忍不住呵斥,“这个时候怎还能顾忌这么多,你亲自去。”   “是。”兰心依言低着头小跑了出去。   拦着的侍卫见秦宁来了,主动让开一条道路。秦宁走到前面望见皇后也在,马雯站在一边沉着脸不说话,脸上划过一丝淡漠的笑。问,“今儿是吹什么风,这么热闹。”   马雯冷笑,转头望向她,眼里满是怨恨,冷声道,“带了个故人来跟你叙叙旧。”说着挥了挥手,身后两个侍卫压着一男子上前。   秦宁骤然睁大了眼睛,竟是钱俊,被绑着,脸上还有些伤痕,闪躲着不敢看自己。心下一沉,厉声对马雯呵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松开他。”说着就上前要亲自为他松绑。   却被马雯拦着,她的惊讶在她看来更是心虚,跨步上前拦在秦宁跟前,“他也不过是一介平民,你这未免太热忱了吧。”   秦宁甩来她,怒视着她,道,“他是钱世伯的儿子,幼时与我一起长大。”   “是吗?”话未说完,又被马雯打断,她等的就是这句话,用力拉着她要甩开自己的手,欺身问道,“那五年前你那世伯突然辞世,匆匆下葬,你怎么一声都不吭。”说着又指着钱俊问,“他这仅有的儿子带着一家颠沛流离了五年,你怎么又不闻不问。”   “父亲辞世之事,婕妤根本不知。”钱俊抢在秦宁说话之前,慌忙答道。   “你闭嘴。”却被马雯冷呵住,怒视着秦宁冷声道,“她不知道,那你父亲逝世第五日是谁避开众人,独自去了灵堂。”   钱俊大惊,转头睁大眼睛瞪着马雯身后也被人挟持的一个女子,那是他的发妻,钱夫人。   钱夫人望见了他怨恨的眼神,慌忙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这更是不打自招,马雯冷笑,逼近秦宁,“你还有什么好说。”   秦宁用力甩开了她的手,她终于明了了,回头对凌瑄说,“去给世叔松绑。”   “谁敢。”不待凌瑄动手,马雯冷呵道,怒视着秦宁问道,“我只问你,吴矛到底是谁?” ☆、215   若兮眸里划过一丝慌乱,往凌瑄身边靠了靠。   凌瑄抿着嘴,沉着脸望着皇后,他果然小觑了薛家的实力,竟然能查到吴师叔。察觉到若兮慌乱,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秦宁深深望着马雯,脸上一贯的淡然,甚至微微有些笑意。在望见钱俊之时,她早就料到了当年之事,马雯怕是知晓了,果然瞒不住。只是吴矛,倒还真是弄巧成拙了。   “昭仪这是说笑了,吴太医是谁,您不比婕妤更清楚么,纵然你不清楚,要问也是去问马将军啊,来问婕妤做什么。”安青看不得她对秦宁这般咄咄逼人,终忍不住开口冷冷讽刺道。也提醒马雯,纵然吴矛做过什么,也是她亲哥哥举荐进宫的。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这轮得到你开口吗?”马雯冷眸怒视着她呵道,转头又对秦宁冷笑道,“堂堂南宫府的五爷,我哥没这个能耐能请得动他进宫。”   “是嘛。”安青不理会她的呵斥,盈盈上前扶着秦宁退后两步,自己站在她身前,“今儿听您这么说了,臣妾才知道原来吴太医还是江湖中人,马大将军将一江湖术士送进禁宫,其用意为何啊。”说完抬眸直视着马雯的怒火。   马雯望着安青眼里的坚定,不怒反笑,脸上划过一丝讥讽,“安青,你这是做什么,这么死心塌地的为她卖命。你不过是她养的一条狗而已,用得着的时候,牵出来逗逗,用不着了,甩脚就踢开。你何必这么卖力呢。”   “你胡说什么。”秦宁恼怒,“你若有气就冲着我撒好了,何必这么羞辱她。”   “羞辱,我这不是实话吗,当年你救她,不就是想利用安家么。”马雯见她开口呵斥自己,不由得破口骂道。   “你。”秦宁气得说不出话来。安青连忙回身替她顺着气,“您这是做什么,别气坏了身子。”当年之事她早就跟自己坦诚相告,况且她是如何待自己,待安家的,她都看在眼里。难不成她还怕自己会信了马雯的挑拨不成。唤了凌瑄上前扶着她。   轻轻松开她,对着马雯冷笑的,“臣妾始终记得那年在御花园里昭仪对臣妾的教诲,在这宫里要认清谁是正主。这么些年了,难不成昭仪自己倒忘了。”眸里似含着一抹讥讽,似在讥笑马雯的自不量力。   若兮从来不知道,这个平素里恬静温顺的安美人,竟然有一天会为了保护宁姨变得这般张扬狂妄。原来人都是有底线的,一旦有人碰触了,那即便是平素里再柔弱胆小的人,也会变得坚定狠厉。   马雯气急,甩手就要打安青。只是突然觉得眼前一晃,凌瑄将安青拉到身后,持剑站在她跟前,冷声道,“我看谁敢在这关雎宫撒野。”   “哥哥。”凌瑶惊着唤着他,终是母亲,要她如何忍心望着他俩持剑相向。她已差不多明了了娘是为何事这么气愤的,那年尚未来得及出声的弟弟,难道这事与宁姨有关。   “瑄儿退下。”秦宁有些头疼,由安青搀扶着,对马雯道,“你要有什么事,就直接问好,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凌瑄依言退到一边,挥断了绑着钱俊的绳子,又揭开了钱夫人和那两个男孩。   侍卫也不敢拦他。   马雯轻笑,对着秦宁讥讽道,“有个儿子果然就好啊。”   秦宁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别过头去,不搭理她。   马雯冷哼,转眸又狠厉的望着她,压低着声音嘶吼道,“你有儿子就满足了,可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孩子。”   秦宁有些无力的靠在安青身上,果然是因为这事来的。   安青感觉到了她的倦意,只是这般时候,绝对不可以承认,开口冲着马雯说道,“昭仪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年你小产之事,是戚美人造成的,怎与婕妤有关。”   “你胡说,戚美人当时已被打入冷宫她又有何通天的本事,去害了昭仪。况且那个丫鬟最后死的不明不白,明显招人灭口了。”一直未出声的皇后,终于说话。   “是嘛。”安青见她终于开口,冷笑着道,“皇后又有何证据说她是被灭口的,难不成那年灭她的人是你。”   “安青,你一个小小的美人,胆子未免太大了吧。”不待皇后开口痛斥安青,马雯冷冷说道,话语里竟是不屑。   安青抬眸直视着她,眸里满是不惧,“臣妾亦是实话实说,昭仪这会口口声声说是婕妤害了您的孩子,您又有什么证据呢。”当年之事,所有经手之人皆是暗门的人,这些都是死士,断然不会说出一个字的。她料定马雯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说完停顿一会继续道,“难不成就因为吴矛是南宫府的人,当年与南宫家有牵连的是秦远秦将军,婕妤自小被林丞相养在深闺,又怎会认识他呢。”   马雯冷笑着望着她,安青,果然厉害,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字字都是要挟着自己,秦远,伯父,她故意搬出这两人来压自己。想要乱了她的思绪,想要她念旧情,她今儿偏不会如她的意,伸手拿过边上侍卫的剑,架在钱俊的脖子上,厉声道,“说,当年钱太医是为何死的。他临死前又说了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秦宁忍不住唤道,她怎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这么对钱俊,慌忙想上前,却被安青拦住。   “你再敢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马雯对着她警告道。   钱俊冲着秦宁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急,转眸对着马雯,不卑不亢的说道,“父亲偶染风寒,不治而亡。”   “偶感风寒,不治而亡。”马雯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笑着道,“他是太医,他会感风寒而亡,你骗谁啊。”   “事实如此,草民亦不过是实话实说。”钱俊站的直直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   马雯冷笑,冲着身后的侍卫挥手,只见侍卫压着两个男孩上前。 ☆、216   凌瑄已料到她要做什么,正欲出手,却被马雯抢先一步,持剑架在一十二三的孩子脖子上,冷声对他道,“谁敢妄动,我就杀了他。”说着冷眸望向钱俊,道,“我知道你不怕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说实话,我便杀了你儿子。”   “不要。”钱夫人见状失声叫道,想要上前却被侍卫拦住。   钱俊冷笑,睨着马雯讥讽道,“难道昭仪要屈打成招。”   “是又如何。”马雯不理会他话语里的嘲讽,持剑又像那孩子靠近了几分,眼见着就要伤到孩子。秦宁出声呵斥道,“马雯,你敢杀他一分试试。”推开搀扶着的安青,就要上前。   “我有何不敢。”马雯一脸的不羁,狂妄的冲着秦宁吼道,“秦宁就算今天我杀了他,你也记住他是因你而死。”说着又瞪向钱俊又一次质问,“你到底说不说。”   钱俊紧握着有些颤抖的双手,望着被她挟持的儿子,淡笑着说,“平儿,别怕。”   那孩子一脸的平静,反冲着他安慰道,“爹,我不怕。”身边另一个孩子却吓得闭上了眼睛,哭着声唤着,“爹,你快救救哥哥。”   马雯被孩子的哭声,扰的不耐烦,“你到底说不说。”   钱俊直视着她,冷冽的道,“你再问,我还是那句话,父亲是因病而亡。”   “好,我成全你对她的忠心。”马雯气急,说罢,挥剑就要砍向孩子,却被一声撕心的呼声打断。   “不,我说。”是钱夫人。   凌瑄收住欲出剑的手,他有信心能在马雯手下救下这两个孩子,只是那钱夫人没给自己机会。无力的垂下。   钱俊脸上划过慌乱,挣扎着被侍卫压住的手,冲着钱夫人喊道,“闭嘴。”   马雯收回剑,重新架在那孩子的脖子上,冲着钱夫人道,“说。”   钱夫人急忙下跪,全盘脱出,“泰山是吞金而死。”   秦宁听罢,无力的闭上了眼睛。那一日的恐惧,又席上心头。安青焦急的跺了跺脚,这兰心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还没来。   马雯听了转眸望向秦宁,见着她脸色惨白,脸上有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钱俊听罢,老泪众横,痛心的呵道,“你住嘴。”   钱夫人亦泪流满面,跪着向钱俊凄惨的喊着,“老爷,你不得不顾孩子的死活啊。”   关雎宫里一片哭声,在这个秋意正浓的午后显得更加凄凉。若兮望着脸上挂着嗜血笑意的马雯,渐渐的眸里有了恨意,为什么每次都是她伤人最深,却还自以为是受害者。   眼里的恨意让偶然扫过她的马雯惊了心,这般的眼神曾在淑儿死前看到过,想到淑儿最后都不愿见自己一面,脸上的恨意骤然垮塌,眸里聚齐真真凄凉,伯父如是,淑儿如是,现在若兮亦是这般,究竟是为何。   沉默着得皇后望见她两脸上的痛苦,眸里有着掩不住的笑意,她终于看到了马雯和秦宁自相残杀的一天,当然这还不够,悠悠上前,出声问钱夫人,“钱太医死前还说了什么。”   钱夫人匍匐在地,望见慢慢走向两个孩子的皇后,终没理会钱俊撕心的呵斥,流着泪说道,“留下一封信。让我们等婕妤五日,五日之后,尽快离开京城,终身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皇后终于在她跟前停下了脚步,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再问,“信上说了什么?”   钱夫人跪在地上,死命的摇头,哭着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宁小姐看完之后就毁了,还让我们赶快离开京城。”   钱俊忍住胸前几欲喷出的怒火,失声吼道,“孽障。”   皇后也不再逼问她,转身望着秦宁,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冷声问,“信上是不是说,落掉的胎儿成褐色,早就中毒,当日的红花只是让死胎滑出体外。”   秦宁冷笑,虽诧异她为何会知,可也知道今日之事都是她一手造成,无非是为了那太子位。冷冷望着她,不语。   “你不承认?”皇后见她不语,以为她是死不承认,挥了挥手,身后一小厮低头走了上来。皇后指着他说,“这是当年跟钱太医的太医院的内侍,你若不信,那就问问他。”   那内侍低着头说,“皇后说的句句属实,当年奴才和钱太医无意间看到要处理掉的胎儿,钱太医心有愧疚,就向皇上辞官了。钱太医临行前怕奴才遭不测,随放奴才出宫去了。”   马雯听完早已泪流满面,脸上仍挂着那抹残酷的笑意,只是不知是在笑话了谁,红着眼望着秦宁,似控诉般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容不下那个孩子,既然容不下,又为何还要这么假意的关心了他,还为她出谋划策。可笑的是,自己寻来的那个太医也是她精心安排的。为什么,若真容不下他,就直接动手好了,为什么要给了她希望,又狠狠将她碾碎。   秦宁一如既往的淡漠着,身子早已摇摇欲坠。安青扶着她,刚要开口为她辩解,却被她拉住,不要说了,即使说了又能怎样,终是因为她,他才会容不下这个孩子,抬眸望着马雯,嘴角竟然有一抹淡然的笑意,“我无话可说。”   “皇上驾到。”伴随一声尖细的声音,凌烨总算赶来了。   皇后待人下跪行礼,马雯和秦宁却不动,还有那早已失了心志的钱俊,呆滞的站着,眼神空洞的望着那心伤的秦宁。   皇上不理会跪着的众人,着急着跑了过来,紧拥着秦宁,柔声抱歉,“我来晚了。”   秦宁摇头,皇后今儿能直接带人冲进关雎宫,她就料到了,必然有人会牵制住他,不让他赶来。尙来不得说话,就听见嘭的一声声响,还有钱夫人撕心的尖叫,继而有孩子的痛哭。秦宁不敢回头,直到听见钱俊微弱的唤声,才艰难的转过头。   只见钱俊撞到在树上,满头是血。 ☆、217   凌瑄反手拉若兮入怀,不让她看这血腥的一幕。   院子里安静了,除了钱夫人和她那小儿子的痛哭声,在也没有任何声音。满院子的人皆望着那不断溢出的红色,错愕,惊恐。   秦宁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泪终于顺着脸颊一颗颗的调入。皇帝心痛的扶着她,望向马雯的眼神里有了一抹嗜血的恨意。   马雯惊恐的后退了两步,她没想过真的要钱俊死,踉跄的退后碰到了一个身子,回头一看,是凌瑶。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冷漠,心中惊恐,难道连你都在怪罪娘吗。   秦宁蹲下,抱着那俱渐渐发冷的身子,用手捂住那不断溢出的鲜血,哭着道,“你这是做什么,你非要我不得安生嘛。”   渐渐涣散的眸里聚起一抹笑意,微微扯动的嘴角,虚弱的说道,“我哪敢啊,只是再也无颜面对你了。”用尽力气,抬头颤抖着的手。   秦宁慌忙握住他的手,哭泣着,“这本就是我不好,与你何干。”   钱俊握着她的手,虚弱的道,“怎会与我无关,若不是我不听你的劝,执意要回河北,又怎会让皇后抓到,又怎会有今日之事,惹你心伤。”   “那你这就不是惹我心伤了吗。”秦宁紧紧拥住他渐渐发凉的身子,痛哭道,“为何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世伯。”   “他不会怪你的,无颜见他的是我。”钱俊想起了老父,涣散的眸里有血泪流出,愤恨的望了一眼身边的钱夫人,用尽力气对着秦宁说了一句,“我那两个孩子要麻烦您了。”手无力的垂下。不肯闭上的眸里仍含着浓浓的怨恨。   秦宁紧紧拥住已逝的身子,发出撕心的痛喊,满是绝望的痛哭,回荡在院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凌瑄紧扣住若兮,任她的泪湿透了自己衣裳,冷冷的望着这一切,又是一条人命。她欠我林家的越来越多了。   同样默然的还有钱平,扶着快哭岔过气的弟弟,冷冷望着父亲的尸体和哭的已没了眼泪的母亲。   钱夫人望着致死都不肯原谅自己的夫君,起身走到他边上,下跪,冲着秦宁磕了个响头,绝望的脸上已没了泪迹,干涸的眼里也再也流不出眼泪,沙哑声音说道,“终是我这个妇人坏了事,毁了老爷的气节,请宁小姐看在钱家世代衷心的份上,照顾好这两个孩子。”说完众人回神,站起,抽出身边侍卫的刀,挥刀自刎。   “娘。”凄楚的嘶叫响彻了整个关雎宫。钱平拥着昏了过去的弟弟,冷眸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他要记住这里的每一张脸,   “嫂夫人。”不待秦宁唤完,钱夫人已跌落在钱俊身旁没了气息。秦宁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她已无力再痛哭,伸手替钱俊阖上了眼眸,转头,愤怒的瞪着马雯,用尽仅剩的力气,嘶声的喊道,“你满意了。”   马雯望着她满是怨恨的眼神,忘了反驳,呆呆的望着这破碎的一家,没了言语。   皇上怕秦宁太过忧伤,伤了身子,俯身就要扶起她,却被一把甩开。她不知道她该恨谁,恨马雯的咄咄逼人,还是恨凌烨,终是他一手造成的,或是恨自己。或者只怪这命运太弄人。   凌瑶望着这满院的猩红,忘记了害怕,刚才还是好生生的两条性命转瞬就成了冰凉的尸体,原来生病真的很脆弱。惊不起哪怕一句话,一个承诺的打击。   匆匆赶进宫中的若琦和岳阳也望见了这惨烈的一幕,冲击着他们尙不算完全成熟的心志,原来承诺于有些人,是要用生命去守护的。   钱平终于也承受不住,紧紧抱着弟弟跌倒在地上,安青见状,赶忙差了人先扶两个孩子进屋。侍女的走动的惊醒了一院子的人。   皇帝知她怨自己,心下叹息,也不再去强求她,任她拥着那俱早已发凉的身体。只是有些人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走向一直跪着的皇后。   皇后望着他步步走近,不禁有些后怕,她只想离间了马雯与秦宁的关系,没想到钱俊会死,更没想到钱俊死前会说出她追杀他一家的事,颤抖着往后退去。   皇帝却不给她逃离的机会,一脚踹上她,冷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坐不住了,既然拿到兵权了,就直接逼朕下位就行了,何苦还要绕了这么一大圈啊。”   皇后被他踢倒在地,忍着身上的痛,匍匐在地,死命的磕头,“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皇帝望着她,满脸的不屑,冷哼道,“你有什么不敢,朕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你进这关雎宫,你把朕说的话当什么了。”   皇后终于感到了害怕,跪在皇帝脚边,不住的求饶,“臣妾该死,请皇上恕罪。”   皇帝又一脚踹开了她,冷眉望着她,眸里有隐忍着的怒气,他更不得撕了她,只是现在杀不得。“你是该死,不过朕现在不杀你。你那位置是怎么来,自己心里有数,别贪心不足,你若肖像了不是你的,那就别怪朕心狠手辣。”说着不再多看她一眼,将她赶了出去,“滚,好好在椒房殿呆着,给你儿子积点德。”   皇后顾不得身上的痛,踉跄的起身在宫人的搀扶下,狼狈的出了关雎宫。   凌瑄挥手示意让侍卫都下去,示意若琦先带凌瑶下去。若琦了然,拉着仍不愿走的凌瑶,先将她送回了昭阳宫。墨秋扶着若兮先回了房。岳阳亦退了下去,下面是皇家的家事,他不宜在场,不如先去看看钱家的两个孩子。   凌瑄走到秦宁边上,拉开她仍抱着钱俊的手,轻声劝道,“娘,地上凉,您先起身吧。”   秋风扫过,蔓起了院子里阵阵的血腥味,秦宁回神,呆滞的望着凌瑄,泪又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 ☆、218   安青忙上前搀扶起秦宁,轻声劝道,“不若让他们夫妇早些入土为安吧。”   秦宁已没了气力,任她扶起,沙哑着声音交待道,“先送回钱府,待两个孩子醒来后再办后事。”说完再也不看院子里的任何人一样,失魂的往屋内走去。   皇帝望见她这般心伤憔悴的样子,心中大痛,想伸手拉住她,只是抬起的双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不若让她自己静一静吧。待她进了里屋,才转身冷冷的望着马雯,清冷的眸子里满是淡漠,似望着陌生人般,“你可以走了。”   马雯愣住,望着他不敢相信,泪眼婆娑的控诉道,“那也是你的孩子。”   “朕的孩子?”皇帝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转眸望着她,脸上挂着一抹讥讽,“马雯你不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你为何执意要生下他,你的用意也再明了不过。你也不用来找宁儿的麻烦,朕今儿实话跟你说了,她之前并不认识吴矛,当年是朕找吴矛进宫的。至于朕为什么要这么做,回去问你哥。”说完,不再望她一眼,转身亦进了屋子。   一时间,满院荒凉,马雯身上散发出阵阵的冷意,原来谁都容不下他。不置信的望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疾步进了屋里,心里发出阵阵苦笑,你在期待什么,不是早就明了了么,难不成还指望着他对自己能念那份旧情。只是终没想到,原来他这么狠,竟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放过。手骤然握紧,愤怒的望着他离去的背景,忍住不断发抖的身子,切齿般的低喃,“凌烨你无义,那就休怪我无情。”说完,愤然转身,离去。   凌瑄好不容易将若兮哄睡着了,那满院的猩红虽为让她目睹,可那撕心的吼声也将她吓坏了,守在她床前,不愿离去。   “你打算怎么办。”若琦和岳阳进了来,开口就直接问他。   凌瑄望着睡梦中仍蹙着眉的若兮,沉默了片刻,才道,“马雯不会善罢甘休。”   “凌瑶说过可以直接去找马冽。”若琦知他已有退意,想极力游说他。   凌瑄明了他的意思,能否被立为太子绝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更关乎到他身后几大家族的荣辱,有些事是由不得他,他不能退。但是有些锋芒却可以避开,尤其是在形式这般不明朗的时候。与其殊死争夺,不如韬光养晦,无论如何,他希望这场权力的传承可以尽少流血。转头对着若琦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薛家势力到底有多大,再没有陈家相助的前提下,她竟然能去河北找到钱俊,能查出吴矛。一直以来,我们是不是太低估了薛家。”   若琦沉默,的确,一直以来他们都只注视着陈家,都将全部的精力用于对付陈家,却没有发现薛府已悄然壮大。单那个大皇子的别院,他们都无法击破,那薛家到底藏的有多深。   “还有马冽,马雯始终是他的亲妹妹,你又怎么认为他会违背了她的意思。”凌瑄叹息,继续道。没有了兵权,纵然他们有再大的把握,也都是不堪一击。   “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岳阳开口,他们准备了这么些年,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争都不争就放弃。   “再等等看吧,父皇今天已发了火,短时间内估计不会有人再提及立储之事,陈家人即使要赶过来,也要等中秋节前了。”凌瑄知他俩仍执着,只能妥协,再等两个月,或许,会有转机。   “那我先试试去找马皓。”岳阳见他松口,也放了心,试探的问道,发生了这种事,爹和丞相断然不能去直接找了马冽,不如从马皓那下手。还好,他们与马皓关系不是很僵。   凌瑄点头,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钱家那两个孩子,呆会醒来,先送到丞相府去,请姨夫好生照顾着。待丧事办完,我再想办法。”那两个孩子不能留在宫中。   若琦了然,点头应下,“我已派人去跟父亲讲了。丧礼之事你和宁姨就不要操心了。至于之后是送去哪里你跟皇上再定夺吧。”   凌瑄点头,望着睡梦中仍不安的动着的若兮,又再三嘱咐他俩安抚好各自的父亲,让丞相和御史大夫不要妄动,就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了。   这俩人也了然,去了隔壁望了仍未醒的钱家兄弟,就回府了。   秦宁伤了心神,太医开了药,伺候着她用下,再三交代要静养。   后宫这事,很快便传到朝上,皇上以搬弄是非罚了皇后禁足一个月。朝野唏嘘,再无人敢提立储之事。至于马雯虽未被罚,可她那昭阳宫成了宫里第二了椒房殿,从此皇帝再未踏入过一步。   第二日,凌瑄便带着若兮去望了钱家那两个兄弟,较小年纪的钱安倒还是哭哭啼啼的,而那个大一些的钱平,冷漠着对谁都没个表情。凌瑄叹息,这么大的变故,任谁都受不了,亲自送他俩兄弟和钱氏夫人夫妇的灵柩回了当年的钱府。   钱府虽有好些年都没有住了,可沈易连夜派人将府上打扫了遍,灵堂也布置好了。整整五日,凌瑄和若琦、岳阳都陪着那两兄弟,直到钱氏夫妇下葬那日。   凌瑄本打算等料理好后事,就让钱家兄弟搬入丞相府。沈易自然不会介意,之事钱平坚持要求要在留在府里,戴完孝期才离去,凌瑄也没办法,终派了更多人守卫住钱府,不让任何生人进来。   这些钱平虽不曾说过一句感激的话,可他都看在眼里。   又看似平静的过了一个月,终迎来了中秋佳节。半月之前,太后就跟皇帝要求过要接汝南王夫妇进京团圆。陈翔和陈晓俩兄妹都在宫里,皇帝自然也不能拦着他们一家团聚,只能答应。   凌瑄冷眸望着天上越来越圆的月亮,终于还是来了。 ☆、219   景山。   凌瑄与若兮共乘一骥漫步在秋意盎然的景色之中。若兮已有大半个月没去上林苑了,夺储的已蔓延了整个皇宫,连上林苑都不曾放过。可笑的是凌瑄跟凌玮两位当事人都风淡云轻的,但是跟着他们的那帮人都快掐红了眼。   后宫之中也是如是,皇后被禁足了,秦宁因为钱俊之死伤了心情整日也不出门。那王美人倒几次寻了安青的麻烦,安青也是个省事的主,每每都能把王美人气得够呛。马雯已放出话了,反正不是她儿子,谁做太子都与她无关。虽是表明了中立的立场,可众人都心知肚明,她这算是像皇后靠拢了。   “明儿汝南王就要进宫了,你要愈发的清闲了。”若兮懒懒的靠在他身上,感受着这秋日最后的一丝暖阳。   凌瑄低笑,这丫头越来越口是心非了,明明知他是看她最近在宫里闷闷不乐,才带她出来散散心的,这会反要说是自己清闲了。也不反驳了她,单手搂紧她,轻踢着马腹,往山中走去。   若兮闭上眸子,惬意的晒着太阳,这般悠闲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了。想至此,心下有些微微作痛,凌瑶说了,马雯心意已决,断不会出面帮凌瑄了。该这么办才好。   凌瑄望着她蹙着的眉头,知她又在想那些烦心事了,紧了紧拥着她的手,半是埋怨的说道,“我难得陪你出来散散心,你也不开心点。”   “你都知道你难得能陪我了。”若兮听了,知他是不愿自己太操心,敛去思绪,故作嗔怪道。   凌瑄低头轻闻她的发香,笑问道,“刚是谁怪我越来越清闲了。”   若兮一时无言以对,恼怒的打了他的手,正欲说话,却听身后有马蹄声响。两人回过头去,是若琦和岳阳。   “找了你半天,原来躲着来了。”岳阳人未走进,朗朗的声音却先传了来。   凌瑄见是他俩,知怕是有事了,调转了马头,问,“有事?”   “马皓找你。”若琦不跟岳阳一样废话,直接道明来意。   “他找凌瑄做什么?”若兮不解的问,“难道马冽那有动静?”   望着她满眼的期待,若琦黯淡了脸上,微微摇了摇头,“他刚跟我说了,马昭仪明确的跟马大将军说过,要是敢帮你,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   若兮脸上的期待慢慢黯淡了下来,有些担忧蔓起。凌瑄早已了然会是这个结局,也没什么反应,淡漠的点了点头。   岳阳转了眸子,试探的问凌瑄,“你有没有想过索性把当年之事告知了她,那她必恨陈家。那于你定会胜算大增。”   凌瑄摇了摇头,断然拒绝,这件事到现在都依着外公生前的意愿,谁都没说,断然不能为他的事,就违背了外公的意思,况且这恨太深,若被马雯知道了,要搞了个天翻地覆,父皇现在也没那个能力去收场。“不止是恨,说不定她会找那老婆子拼命,然后要挟马冽起兵。你有没有想过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生灵涂炭。”若琦轻言,他不是没想过,于马雯他没有若兮或者凌瑄那份矛盾的感情,只是这后果至少现在还没人能担负的起。望了望若兮,知她其实也想过,只是终不忍,终对那个女人还有些亲情。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放弃。”岳阳忍不住嚷道。若琦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现在这会谁都乱着呢,急也急不来。   凌瑄沉默片刻,也不再多想了,就本就料到了,没什么好意外的,问了若琦,“马皓呢?”   “在山下等你。”   凌瑄点头,抱紧若兮,挥了马鞭,往山下敢去。   马皓倚在树上,望着下山的唯一道路,知她在山上,跟凌瑄一起。有点好笑为何刚刚自己不跟岳阳一起上去了,倒在这等,跟个什么似的。难不成还怕见了他俩不成,还是怕见到他俩那般的亲昵。想着心下苦笑,怕那作甚,在上林苑日日都能见着么。原来心伤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望着共乘一骥的两人下了山来,麻木的心又开始隐隐有些痛。   凌瑄纵身跃下马,又将若兮抱了下来,省去寒暄,开门见山直接问,“怎么样?”   那般的没了客套,反而让马皓也有一种被信任的感觉,终于他与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我跟他交了手。”   凌瑄挑眉,有些意外,“还交上手了。”   “你们在说什么?”若兮不解的问,跟谁?   岳阳知凌瑄与马皓有事要商,拉过她,笑着像她解释了。原来岳阳和若琦几次打探凌玮的别院都无果。凌瑄想着或许凌玮是因为知晓是他派他俩去的,才故意隐去实力,陪他们玩儿的。想着索性就跟若琦讲让马皓去一趟,一来马皓从小练武,武学修为在他们几人之上,应付区区一个别院,因为足以。二来,他们与马皓素来走的不是很近,甚至因为若兮,在外人眼里他们还算得上是有过节。派他去,凌玮断不会认为是凌瑄的意思,没准就会全力以赴。   当然结果是如他所料,只是没想到凌玮会亲自与马皓交手。   马皓点头,脸上有些凝重,“我勉强与他打个平手,若不是袁逸赶来,我怕是还不能全身而退。”   “怎么可能。”岳阳惊呼,他几次试探过凌玮,均发现他武功内力都是一般,怎么会在马皓之上。马皓是他们几个中武学修为最好的一个,他和若琦联手,怕也胜不了马皓。   若琦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凌玮会藏得这么深,蹙眉问道,“他知不知道你是谁。”   马皓摇头,“不知,我和袁逸去时都带了面罩,特意扎的很紧,他几次想撕开,都没得逞。” ☆、220   凌瑄挑眉,他之前果然是在跟自己玩啊,也没怒意,憋了眼马皓,问,“你怎么看。”   马皓以为他问的凌玮,直言,“实力不可小觑。”却听他再道,“我是说现在的形式。”微微有些吃惊,他竟然会问自己,不过也如实说了,“纵然我爹违背了姑姑的意思,你也不一定会赢。”   凌瑄点头,这是实话,他也这么认为的。   岳阳瘪嘴,虽不甘心,可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眼下若硬要争,也许反而会伤了元气。其实这一个月爹跟沈相竟会都依了凌瑄按兵不动,他多少也了解了。若非是真的没有把握,爹断然不会不争。   凌瑄轻轻叹息,拉着若兮慢慢走着回城,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这般惬意的日子,不知要多少年后才能再拥有了。   “你有什么打算。”马皓走在他边上,犹豫着终还是问出了口。   凌瑄扯了扯嘴角,漫步目的的看着远方,也不瞒他,实话实说,“不知道,也许会离开京城吧。”说着紧了紧拉着若兮的手,并未回头。   离开京城?马皓有点惊讶,转眼又想到了,大概是去汝南的吧,袁朗叔叔至今还在那里,或许是皇上为他事前安排好的退路。想至此,也就放心了,憋了一眼垂着头的若兮,见她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伤,却极力扬着笑意。那一瞬间,突然发现其实她很脆弱,突然就很想守护着她。只是那般强人的笑意终是为了凌瑄吧,也许纵然自己有心守护,她也不会给自己机会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岳阳听闻他说要离开京城,已明了了他会去哪,路途遥远,总要有个人在身边照应着,“京城有若琦在就够了,我没必要也留这。”   若琦没说话,不是不想跟着他一起去,只是留这更能帮助他。他这一走短则二年,长则四五年,京城不能没有人守着。虽然有父亲他们,可他们毕竟是上辈,他们要建立自己的力量,还要开始衔接上辈们传承下来的权利。   这些话他不说,凌瑄自然也了然,他如是,岳阳亦如是,马皓也如是,摇着头对岳阳说,“你们都留在京城,东子会跟我一起去,父皇也会派人跟着,还有穆师傅。安全之事,就不要担心了。”   岳阳听了,还想说什么,却被若琦拉住。其实留在京城,责任反而更重。   回到宫中,已是傍晚。秦宁已在等候他俩,瞧见他俩进门,就问,“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声音里有丝疲惫,静养了好些天,脸色已渐渐好转了,人也看起来比前几日精神了。见若兮脸上有些忧伤,拉过她,嗔怪的望了凌瑄一眼,埋怨道,“就惹兮儿生气了?”   若兮怕她再担心了自己,努力撑起笑意,冲着她摇了摇头。   凌瑄有些心疼,不过还是笑着打趣道,“我哪敢啊,娘,等我们做什么,您就先用膳好了。”   “明儿兮儿回府,要几日才能见着,特意等等。”后日就是中秋了,沈易想接她回府过节,若兮自然要回去。况且,这几日事也多,若兮不会喜欢那个场面,秦宁也想让她回家散散心。   “我只回几日,很快就回来陪您。”若兮乖巧的说道。这话自然说道秦宁心坎里去了,笑着拉她入座,宣了膳。   晚膳过头,凌瑄将若兮送回兰厅,又回了秦宁的卧室。骤然下跪在她跟前,一脸的坚毅,沉声道,“恕孩儿不孝,不能长伴您左右。”   秦宁正在卸妆,散落了手中的发饰,忍了一晚上的泪终于涌了出来。   凌瑄起身,轻轻拍着她,安慰道,“娘,有穆师傅跟着,您还不放心吗?”   秦宁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摇了摇头,不是不放心他的安危,只是从小到大,除了去韶华山的那两次,就从来没离开过自己。这一切还要个几年,让她怎么忍心。   凌瑄自然明了,搂着她,轻笑着打趣道,“儿子不在您身边,不是留了儿媳陪您了么。”   秦宁被他这话逗乐了,这小子,真不害臊了,轻拍了他,骂道,“这要是被兮儿听到了,指不定又要怎么跟你闹了。”   凌瑄也不躲,亲昵着搂着她,其实他亦省不得她。   秦宁紧紧的任他抱着,都记不清上一次他们母子这般亲昵的搂在一起是何时了?好久好久了,久到她已记不清是哪一年的事了。似乎才一晃眼,他就长这么大了,岁月果真匆匆。第一眼见到他,第一次听他唤娘,第一次教他走路,这些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还历历在目,怎么一晃眼,他就这么大了。轻轻拍着他的手,回顾着这点点滴滴,“给我个期限,要我等多久?”   凌瑄笑,这话怎么像及了若兮的口气,炯炯的目光望着铜镜里她的声影,正色道,“两年,绝不会超过三年。”这只他对生命中,最重要得两个女人的承诺。   秦宁点头,有他这话,她就放心了,三年不长,也就一千多个日夜,很快就会过去的。   翌日,墨言和墨秋送若兮回府,还未到府中,宫中就传来消息。今儿早朝,三皇子凌瑄突然出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皇上请旨,要出宫游历,考察民情。   一时间朝上众人唏嘘,在储位争夺正甚的时候,三皇子请旨远行,那不是变相的让位服输么。   这场争储的精彩大戏,似乎还未等来开场,就已经谢幕了。   朝野上下纷纷猜测着,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墨秋有些意外,只是终未问出口,沉默的陪在若兮身边,感受着她渐渐溢出的悲伤。   马车一路走来,街上有不少人在议论,各种猜测都有,若兮不语,淡淡着听着。原来他今儿不送自己回府,竟是因为这事。只是为何要选在今儿,特地避开了自己,还是特地选陈家还未至京城的日子。 ☆、221   “停车。”若兮沉声唤出,脸上划过一丝琢磨不透的表情。墨秋不知道她怎么了,这还没到丞相府呢。   墨言掀开车帘,低着头,恭敬的问,“小姐,有何吩咐。”   “回宫。”   “还没回府呢,王夫人在等你。”墨秋诧异,这会回宫做什么。指不定这会正乱着呢,她哪能让她再回去。   若兮不言语,抿着嘴沉眸望着墨言。   墨言了然,垂下车帘,调转马头。   昭阳宫内,凌瑶听到了这个消息,几欲抓狂,气匆匆的去了马雯的主屋,推开要拦着的晓儿,一脚就踹开了门。   “公主,昭仪在跟皇后说话呢。”晓儿苦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见她闯入。跟着她进屋,下跪,像马雯请罪。   马雯望着凌瑶一脸的愤怒,心下已了然她是为了何事。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挥手示意晓儿起身,悠悠说道,“又是谁惹你了啊。”   凌瑶当然知道她是明知故问,愤愤的瞪着她,强压着胸中的怒火,转眸冷睨着皇后。   被她这般直盯盯的看着,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见马雯也不制止,心中愈发的埋怨,真是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女儿。按住心中的不快,笑盈盈的道,“我看小公主是有悄悄话要跟你说了,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马雯笑,假意骂着凌瑶的不懂规矩,遣了晓儿将她送出了宫。   凌瑶待她走后,冷哼道,“哥哥不已经请旨出宫了么,她还来这么巴结您干嘛。”   马雯知道她这会正气着呢,也不多理她,眼眸扫了她一眼,嗔怪道,“怎么说话的呢。”   凌瑶仰头直视着她,一脸的不羁,“我说的不是实话么,狡兔死,狗肉烹。娘你不会不明白这道理吧。”   马雯轻笑,悠悠坐下,复端起那碗还未凉透的茶,笑着道,“瑶儿,你未必把娘看得太不济了吧。”   凌瑶亦冷笑,稚嫩的脸上尚有童真未褪去,却吐出了残忍无比的话,“那是恩将仇报,背信弃义,的确没人及得过您。”   马雯将手中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呵斥道,“住口,你就是这么看你娘的。”   凌瑶知她是动怒了,仍未退缩,沉眸望着她,再道,“难道不是吗?您是在林家长大的,可最后却帮着别人来害哥哥。”   马雯气急,为了一个凌瑄,竟然连她的女儿都这么看自己,捂着剧烈喘息的胸口,冲她喊道,“我何时帮着别人去害他的,是他自己要请旨离宫的,我有说过要助凌玮吗?”   “是嘛?”凌瑶脸上挂着一抹讥笑,冷冷的道,“您是没有明说要助凌玮,不过,您自己心里清楚。若不是因为您,哥哥会认输。”说完,顿了顿,又愤愤不平的说道,“哼,好笑,那个口口声声说会助哥哥一臂之力的人,不还是为了一己私欲,临时倒戈。不过,您心心念念要为马家争来的那份荣华,可有问过舅舅要不要。”   “闭嘴。”马雯喝住了她仍要继续说的话,甩了桌上的杯子,扬手就打她,只是扬起的手,终未落下,望着那张不羁的脸,忍下心中的怨气,无力的垂下手,悲痛的说道,“凌瑶,你只看到我对她不念旧情,那她呢,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那是你的亲弟弟。”   凌瑶知这才是她耿耿于怀的事情,只是无论如何,她不会相信,宁姨会做这事。哥哥说过无论如何,都要她相信宁姨无心害人。她信,那般心善的人儿,连那些大奸大恶的人都会放他们一条生路,更何况是娘腹中的孩儿。无论旁人怎么说,她都不信,宁姨会伤害娘。想至此,抬眸,坚定的说,“皇后的只言片语,你就信了。”   “钱家人都证实了,你还说是她的只言片语。”   “钱家人什么也没说,倒是你反害了人家两条性命。”提醒钱家人凌瑶更恼她了,若非她的咄咄逼人,钱氏夫妇又怎会寻了短见,据说那钱俊还是她们幼时的玩伴。宁姨当做哥哥一样尊敬的人,可竟宁姨眼睁睁的望着他在自己眼前寻短见,她到底是有多残忍。不去看她那般心痛的样子,即使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伤她至深,可还要说,“您什么都要跟宁姨争,争俸给,争排场,争宠爱,可您有没有想过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属于您的,我父皇根本就不爱您,他爱的是宁姨。”   本就不是属于她的,那般赤果果的控诉终将马雯击倒,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的望着她,眸里噙满泪水,“凌瑶,在你眼里,娘就这么不济。”   “是。”凌瑶沉声答道,没有一丝犹豫,只是伴随着落下的还有眸里的泪水。纵然知道伤她很深,她亦要说。从小娘每次心情不好,就会把自己扔给宁姨,曾经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为什么宁姨不是她的亲娘。甚至有时候会羡慕若兮,她有宁姨全部的呵护。而现在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娘对宁姨步步紧逼,让宁姨忍受母子分离之苦,她怎能忍心。不去看她脸上的悲伤和眸里的泪水,伸手抹了把泪,扬着头,闪着泪眸,一脸傲气的对她说道,“我不逼您,今儿来我就跟您说一声,哥哥要出宫游历,那我就跟他一起去。”说完,不待她缓过神,转身就走。   “你敢。”马雯直到她出了门,才缓过神来,她竟然用自己安危要挟她,她怎么能这么残忍,冲着门口,嘶吼着。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恸哭,“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连你眼里都只有她。我才是娘,我才是你的亲娘。”   凌瑶快步往宫外走去,不去听那背后的嘶吼,只是真不在乎吗?那为何心听到那般的嘶叫,心里还会隐隐作痛。她不想的,她也不想这般刺痛她的。 ☆、222   凌瑶不顾一切的冲到了关雎宫,直奔凌瑄的书房,推开门就对他吼道,“你要去哪?难道你要看着整个林家任人宰割吗?”   凌瑄正仰靠在椅子上出神,被她这般冒冒失的惊着了,见她哭花的脸,蹙眉起身,轻轻拉过她,半是笑话半是心疼,“怎么哭的跟小花猫似的了。”   眸里含着浓浓的宠溺,这般宠溺虽没有他对若兮的那般浓烈,可也是凌瑶一直向往的。只是这般时候,她无心感受他的温柔,甩开他的手,就问,“你别打岔,你要去哪,你忍心扔下整个林家。”   凌瑄淡笑,原因为若兮会抓狂,所以特意待她出工之日再去请旨,没想到这丫头却比她更激动了。揉了揉她的头,轻笑道,“你想太多了,没有谁敢宰割林家。”   “那若兮呢?”凌瑶见大义留不住他,只能拖出若兮,“你就忍心留她在这冷冰冰的宫里。”望见他黯淡的眸子,心下有了一丝希翼,转了眸子,继续道,“而且你也知道上林苑那帮家伙各个都对她不怀好意,你就不怕,你不在她身边,她被人抢了去。”   凌瑄笑,这丫头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若被兮儿听到了,指不定要怎么骂她了。只是这份心终让自己感觉暖暖的。若兮曾经说过,其实他们这群人中,凌瑶最暖人,平素里最是没心没肺的,可若谁一有了事,定是冲在前头的那个。有她护着若兮,也可以放心了吧。笑着轻抚了抚她的头,“那你就替我好好看着她。”说着又假意唬着脸道,“若她要跟人跑了,我回来也要找你算账。”   凌瑶被他这般的样子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眸里还带着泪花。只是下一刻,又垮了脸,有些哀伤的问道,“你真要走。”   凌瑄笑着点头,“男儿志在四方,我也该出去走走看看了。”   “会去哪?谁跟着?要去多久?可有危险?”凌瑶知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劝,一股脑将心中的担忧全都问了出来。   这一连窜的问题暖了凌瑄的心,平素里因她是马雯的女儿,多少会对她有些芥蒂,可没想着她却这般全心的待了自己。轻轻叹息,拥她入怀,柔声安慰道,“放心,放心,我会好好的。保证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哥哥。”   “你说的,少一根头发,我都跟你急。”凌瑶流着泪,紧紧的抱着他,呜咽着说道。   马雯见凌瑶真跑远了,也急了,这丫头被她太纵容了,什么都敢做。若真跟着凌瑄出去了,那还得了,匆匆的唤了人去找。晓儿跑了遍,才回来禀报说是在关雎宫。马雯听了更急了,擦了把脸,就敢了过来。却被安青拦在了屋外。   安青笑盈盈的欠了欠身子,“婕妤刚睡下,昭仪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马雯是来找凌瑶的,自然不会与秦宁多交谈了,只是安青这话,却恼了她,沉声骂道,“这大晌午的就睡觉,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婕妤身子不舒服,太医说了要静养,她刚用完药才有了睡意,当然就睡下了。”安青丝毫不畏惧的,继续说道。   马雯本就心情不佳,被她这么一说更恼了,扬了手就甩了她一耳光,骂道,“安青,你几次忤逆我,我都看着她的面子上忍了,不要太过分。”   安青结结实实的接了她一巴掌,舔了舔有些发痛的嘴角,扬眸,笑着道,“她的面子?您这是说笑呢,她还有面子仍让您忍了。”   这般的讽刺气得马雯直打颤,她今日绝不会饶了这个丫头片子,大声喝了,“来人。”   门骤然打开,秦宁散着头发,出现在了门口,脸色苍白,只穿着里衣,外衣披在身上。   安青见状,忙进门扶着,“把您吵醒了。”话语里有些淡淡的自责,昨儿一夜未睡,早上好不容易睡下了,还没多长时间就被吵醒了。早知道就不跟马雯吵了。   秦宁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无碍,望了望她脸上的掌痕,这般清脆的声响,她在屋内自然听见了。转头,冷眸望着马雯。   那般苍白的脸色,让马雯心下竟微微有些心疼了,那般冷色的眸子,也愈发的让自己寒心。难道真的要这般互相折磨了不成。已忘了今儿来着的初衷,只抬眸问她,“我只问你一句,当年淑儿为何不肯见我最后一眼。”她隐隐觉得那些事都是相关的,伯父最后会跟她说了那些话,凌烨能亲手害了自己的儿子,淑儿不肯见自己最后一眼。这些事她想不通,但总觉得都是有关联的。   秦宁冷笑,“当年我没说,现在我也不会说。”   马雯发了狠意,她已准备让步了,只要她给了一个解释,她就让步。只要她松口,哥哥定会全力助凌瑄,她信秦宁定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她还不说。“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儿子远逐,你也不肯说。”   “是。”秦宁微微靠在安青身上,任她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冷冷的道,“有些事,你这辈子也别想知道。”   “你。”马雯气急,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昭仪这又是要做什么?”身后传来若兮冷冷的声音。缓缓走来,越过马雯,行至秦宁边上,柔声道,“宁姨,怎么不回屋歇着。”   “刚睡下就被人吵醒了。”安青憋了马雯一眼冷冷的道。   若兮望着了她脸上的掌印,已猜出是拜马雯所赐,冷笑着转身,对着马雯,“昭仪这是做什么,还想让这关雎宫见血了不成。”   马雯知她说的是钱俊夫妇的事,也不搭她,只是冷冷的说道,“兮儿,我终是你的长辈,是你娘的姊妹,你不会是越过越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了吧。” ☆、223   “姊妹?昭仪说笑了。昔日林相就我娘一位独女,何来姊妹。就算算上姑表亲,也唯有秦将军夫妇遗留下的两位孤儿。更何况远舅舅已惨死,唯今我娘兄弟姊妹的也就只剩秦婕妤了。不知昭仪这声姊妹又从何说起。”若兮仰着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风淡云轻般说出这番话。可深不见底的眸里却溢出的丝丝的忧伤,其实这番话伤她更深。   只是她背对着秦宁,秦宁未瞧见,面对着马雯,可马雯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自然也瞧不见。震怒着,几近咬牙切齿的说道,“若兮,我与林家的情分不是你能一口抹灭的。”   “林家?”若兮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讥笑着反问。马雯的愤怒她看在眼里,只是这还不够。垂眸抿嘴一笑,抬眸时,眸里带着一抹狠厉,“昭仪又说笑了,林家的人都已经死绝了。”   一句话震惊了院中的所有人,“兮儿。”身后传来秦宁的轻呵。马雯踉跄的后退了两步,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震惊,还有浓浓的苦楚。   若兮望着她脸上的悲痛,忍住心中如刀绞般的疼痛,几近残忍的笑着。马雯从今以后,你若再伤我一分,我必十分奉还。纵然伤已再深,我也在所不惜。   马雯愤怒的眸里终于有泪在打转,泪眼望着若兮,心似被人在狠狠的撕碎,“若兮,你就这么恨我。”恨到为了伤她,竟宁可撕开自己心里的伤口。   若兮听见了她的低喃,头扭向一边,是。你伤我至深,我秦林两家一个个因你而死,因你困苦,你却还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神情,对我们步步紧逼,这有何天理。   “这又是做什么?”冷冷的声音,从身后想起,是凌瑄。沉着脸走来,望见若兮,晦涩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惊喜,又有一抹心痛。她终还是赶回来了,只是说出刚才那句话,她是有多痛。   若兮别过脸去,她不晓得今儿她为何要这般匆匆的赶回来,或许只是因为想见他一面,纵然今早才刚分开。或许是想问他一声为什么,纵然早就知道他要离开。只是见着了,才发现她这般急冲冲的赶回来真的很可笑,明明知道结局,明明知道他终会为了那般大义抛下自己,独自远离,可她还是赶了回来,几近自取其辱。这样的自己她不喜欢,连她都不喜欢的自己,那他呢?他是否也厌了。   凌瑄望见她这般,暗沉了眸子,她终是怪他的吧,徐步走过去。经过马雯时并未看她一眼。伴随着的是凌瑶的质问,“娘,您还想做什么?”   马雯见凌瑶都这般的厌恶自己,眸里的泪水终于宣泄而出,撕心裂肺的痛哭道,“连你都要这么对我,你是我女儿啊。”   凌瑶终于看见了她的悲伤,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知她今儿是伤了娘的心。只是人都有心,娘不知别人也会痛吗?   秦宁脸上已有了倦意,头微微作痛,一大清早的事儿一件跟着一件,她已没了心思在去管马雯母女的事了。   凌瑄走进,随手牵起若兮,沉眸走到秦宁边上,“娘,您先回房休息吧。”   秦宁望了一眼眼前的两人,点了点头,由安青搀扶着进了房。若兮安静的目送她进了屋,才想着挣脱开凌瑄,却被死死扣着不撒手。   凌瑄本就郁沉的脸上有着一层薄怒,紧了紧她要极力睁开的手,转身对着凌瑶低呵道,“瑶儿,带你娘先回去。”   凌瑶见他脸上有些怒意,就见若兮似乎也红着眼眶,心下明了,软着声劝着马雯先回了昭阳宫。马雯今日本就是来找女儿的,这会儿见凌瑶肯跟她回去,也就安心了。至于秦宁,她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说,那休怪自己无情了。凌瑄之事,她再不会插手了。   “松开。”若兮使劲掰开他的手,只是无奈力量悬殊太大,低吼着,声音里已有了丝丝哭腔。   凌瑄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只是一把拉近了她,重重的撞在自己的胸口上,紧紧的搂在怀中。感受着她渐渐溢出的悲伤,心痛不已。张了张嘴巴,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寂静相拥。   墨秋倚在院门上,歪着头望着这两人,实在不解这是什么情况。闪了闪眼眸,想到了若兮曾念过的一句诗,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想着吧咋了下嘴巴,轻敲了下脑袋,低骂道,真是的,跟着若兮跟久了,怎么也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墨言望着她这般小孩的动作,无奈的摇了摇头。   若兮在凌瑄怀中静静的靠了一会,忍住眸子里的泪水,便伸手推开了他。   凌瑄没注意,被她推了个踉跄,望着她唬着个脸,微微有些无奈,“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若兮抬眸,口气不善的反问着他。   凌瑄知她这会正在气头上,这会说再多她也不会听,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再柔下声音,轻问她,“怎么又回来了?”   只是这话在若兮看来他又是明知故问了,说不准还在心里笑话了自己,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落了东西了。”说完,便回身,向宫外的马车走去。   凌瑄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脾气。只是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目送着她离开的眸里有着浓浓的宠溺。   墨言见若兮过来,忙跟她出门,扶她上车。   墨秋有些发愣,指着若兮不解的问凌瑄,“您不追啊?”这要一闹,回去了,指不定要多久才回宫了。他这马上又要出京了。   凌瑄笑,冲着她挥了挥手,吩咐道,“仔细跟着。”不是不追,是他还有事,而且,他知道她会想通,或许早就想通了。   若兮这会回家,住的时间特别长,过完了中秋,又住了小半个月。 ☆、224   若兮慵懒的躺在院中的摇椅上,静静的闻着阵阵的桂花香。林相身前爱甜食,尤爱桂花酿,林淑特地在院子里种上了两株桂花树,请人悉心照顾着,一到秋天花儿开的很好,就这两棵树上开的花儿就更供上府内一年四季食用的。只是现在种树的人和爱吃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徒留着还活在这世上的人儿望着这两株桂花树,无尽思念。   “哎呦,我的小姐。”墨秋望见她的一派悠闲,几欲抓狂,急匆匆的走进了院子,边走边嚷,“您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宫?”   若兮敛去脸上的忧思,晃着摇椅,懒懒的说道,“我难得回来,还不让我好好住些日子。”   “您都住了快半个月了。”墨秋听了止不住大嚷道,只是望见那张淡漠的脸,又不自觉的小了声。她深知若兮越是沉默越是生气,瘪了瘪嘴,在她身边蹲下小声的说道,“您就回去吧,婕妤想您了。”   若兮轻笑,伸了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这丫头,还跟自己耍起了心眼。她知自然她是何意,她又何尝不想回去。只是还有一丝丝期许,凌瑄会等自己回宫了才走,她坚信他不会不告而别,只要她不回去,那他就不会走。   “姐姐,婉儿和袁逸来了。”若涵走了进来,打断了墨秋又要开口的哀求。墨秋见他们进来,只得兴怏怏的起身。   “秋儿怎么了。”岳婉望见她嘟着个嘴,笑着问若兮。   “别理她。”若兮瞥了墨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招呼着岳婉坐下,冲着袁逸扬了扬下巴,问,“你怎么跟他一快来了。”   “我来看看你。”袁逸见若兮问起自己,高兴的凑了过来,一脸谄笑的望着她,乐呵呵的笑着抢答道。   “还真是个傻子。”墨秋见他这般讨好的样子,心中不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小声的嘟囔道。   若兮恼怒的瞪了一眼墨秋,这丫头越发的没个规矩了。墨秋见状,赶忙低头认错。岳婉和若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秋丫头平素里无法无天的,与凌瑄都敢没大没小的,可惟独对若兮有几分忌惮。   袁逸自然不会生了墨秋的气,笑呵呵的跟墨秋打着招呼。墨秋别过脸去不理他,谁要他来好心了。   岳婉见状,忙打了岔,“哥哥让我来问你,准备何时回宫。”岳婉道明了来意,若兮的心思,她明了,可是三皇子出宫已是既定,怕是没有转机了。与其这般避着不见,徒劳浪费这仅剩的相聚的日子,还不若坦然去面对,也别给日后分别的日子留下无尽的遗憾。   若兮淡笑着得脸上有丝僵住,怕不是岳阳的意思吧,或者说不只是岳阳的意思,靠在摇椅上,轻晃着并不答道。   “兮儿。”岳婉无奈的唤着她。凌瑄纵着她,从不会催促了她,可眼下已快秋末,再拖下去,要入冬了,南去的路上可更难走了。   “我知道了,明儿就回。”若兮闭上了眸子,似认命的说道,都让岳婉来劝自己了,怕是真急了吧,又问“有谁跟着吗?”   岳婉知她问的是有谁跟着凌瑄,只是。。。沉顿了会,才道,“东子。墨言和墨秋他不会带走,哥哥和若琦。”   “我知道了,他俩要留在京中。”不待她说完,若兮便打断了,缓缓睁开眼睛,眸里有着浓浓的担忧。只东子一人跟着,安危她自然不必担心了,可谁来照顾他的起居,东子终是他的下属,不会逾越了,不若从小一起长大的那几个亲。他若彷徨了,无助了,岂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至此,眸里终于有了泪水。   积蓄了十几日的担忧,终于宣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任岳婉几个怎么劝都止不住。呜咽着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就怕他平素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般心伤的痛哭,自然有人看在眼里。   第二日,若兮便辞了父亲,进宫了。沈易自然由她,本还决定等凌瑄入主东宫后就接她回府,可没想着,棋差一招,竟要凌瑄为了保存实力而远逐。有些内疚,终是他们没有筹划好,时常在想,若是岳父还在,断然不会是今儿这局面了吧。望着若兮这般伤心的样子,更加心痛了,也不提接她回府之事了。凌瑄已不在秦宁身边了,就让她陪陪秦宁吧。只是又不知何时才能接她回家了。   宫道之上已有人在等候,是凌瑄。掀开车帘,终又望见了这可人儿。若兮抬眸望见了他,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沉默着,并不开口说话。   这般静默让车内的墨秋有些坐不住,只是这番时候,她是断不敢发出什么声音的,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了。   “下来陪我走走吧。”凌瑄打破了沉默,向她伸开了手。若兮抬手,紧紧握住,由他牵着下了车。两人牵着,在寂静的宫道上,静静的走着。   “什么时候走?”静默的走了一路,临进关雎宫前,若兮终于问出了口。   “后日。”   “为什么?”细弱蚊吟的低喃,为什么要是三日后,他可记得那是什么日子。   若兮以为凌瑄未听见,却不料他却说道,“淑姨的忌日,陪你去了皇陵,我就走。”眸里的泪,终又划出,原来他都知道。拉住了他仍在前行的脚步,紧紧抱着他,几近哀求,“带我走,不要仍下我。”明知不可能,可她还是开了口,怎么忍心他游荡在外,怎么忍心他独自一人,怎么忍心见不着他。她只期盼着,他也能随着自己再任性一回,一如当年送她出京般。   只是她终不知,他再任性,亦不会让她的安危有半丝危险,紧紧搂紧她,断然拒绝,“若兮,乖乖在宫里等我,等我回来。” ☆、225   没有一丝的犹豫,打破了她唯一的那抹的希翼。轻靠在他的怀中,泪眼早已朦胧,似梦呓般低喃,“这次又要几年?”   轻喃的一句话却若锋利的刀锋狠狠的剜着他的心,“若兮。”欲言又止,沉默之后,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静静相拥,感受着短暂相聚时痛彻心扉的甜腻。   秦宁对她的晚归只字未问,她了解她的心情,对她的不舍和离苦感同身受。这半个月来,虽未在凌瑄面前表露出难舍之情,可她已不止一次的向皇帝请求过,可不可以不让他出宫,可不可以不要去那么远,那么久。   夜已深,可关雎宫终究注定这又是个不眠之夜。今儿若兮回宫了,皇帝也特意来这用了晚膳。这一家四人凑到一起,倒也算是个团圆饭了,默契的谁都没提凌瑄出宫的事,刻意的回避着,小心翼翼的维持着饭桌上看似欢快的气氛,只是那欢快终不达眼底。   这顿饭,谁都吃的很累。   若兮今儿留宿在了凌瑄屋里,秦宁竟然破天荒的没反对。第十五次的翻身,然后是叹息。皇帝终于受不了了,一把搂过她,打趣道,“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在担忧瑄儿把兮儿给吃了。”   故作轻快的话语终是为了打消她的不安,她明了,轻打了他拥着自己的手,嗔怪道,“说什么呢,这么大个年纪了越发的没个行了。”说着又想起了什么,眉宇中有了丝甜蜜,闪着眸子轻骂道,“瑄儿可不像你,没个分寸。”   知她是说年少时的往事,回想起那般肆意的拥有,眸间充斥着甜腻,紧紧抱着她,委屈的道,“那能怪我吗,他俩只相差了两岁,咱两可有八岁,你试试等若兮十八岁的时候,他还能这般坐怀不乱。”   秦宁听了挑眉轻哼,斜睨着他,满脸不信。   透过眼眸,他仿佛看见了那年明媚的少女,那般的耀眼,那般的骄傲。心下暖暖的,紧紧拥着她,轻啄着她的眼眸,这十几年有她相伴,真好。幸而有她在身边,不离不弃的陪着,这枯燥的岁月才有了一丝暖阳,幸而有她,生命才算了完整。只是她要的那份团圆,却没法给了她,有丝内疚,“等他过两年回来之后,我就带你出去走走。”   秦宁微微有些愣住,年轻时曾许下的诺言,要带她看遍这王朝的每一处美景。只是这十几年两人都被关在这深宫里,早就把那诺言当成是一个念想了。却不料,他今儿会重提,没有一丝的怀疑,点头应下,轻声道好。   而若兮,在那个久违的怀抱里早就沉沉睡去,徒留凌瑄一脸苦笑,半是无奈,半是悸动的睁眼等着天明。第二天,天才微微亮便撇下若兮,独自起身了,不是心狠,只是忍受不了那般的煎熬。。。   “今儿怎么起这么早,我醒来都不见你人。”若兮用过早膳在,后院的练功场找到了凌瑄,嘟嘴,有些不满的问道。   凌瑄心下喊苦,只是这话绝对不能明说的,“睡不着,我向来浅眠啊。”随便扯了句话,打哈哈。   若兮也不理他,瞪着他身上的练功服,埋怨道,“明儿都走了,还练什么。”   凌瑄望着她一脸的不快,心下无奈,卸了绑在手臂上的沙包,轻搂过她,哄道,“行,不练了,今儿带你出去走走。”   “去哪?”若兮狐疑的望着他,明儿就要走了,他哪有时间陪自己。   凌瑄知她是何意,笑着戳了戳她的脑袋,知她回来了要别扭,特意没催她回宫,也特意早就将那些琐事处理好了,不要说是明天走,他若要现在走,也是随时就可以走的。轻搂着她,带着她往前院走去,“带你去看晚枫,都快两年了,再不去,你又要骂我食言了。”   若兮心下欢喜,他终还是记得的,去年为了玉柔的事,两人闹的不快,连着那年的红枫都没去看。原以为他早忘了,原来他还记得。   凌瑄低眸望见她脸上的欢喜,心下有丝内疚,那么小小的一个许诺就能让她这般的欢欣鼓舞。岳阳曾说过,若兮要的其实很简单,不要什么至高的权力,崇上的荣华,只要自己偶尔的相伴就可以了。只是他却连那份简单都给不了她,明儿一别,怕是又要三年。   后山的红枫林里,两人静静踩着落叶,听着风吹枝叶的沙沙声,恬静,安闲。只是这份悠闲里面,有两人刻意避开的离愁。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眨眼天又黑了。秦宁白天已见过穆念,嘱咐好了所有的事情,又亲自过目了皇帝亲挑的那一对护卫。还有那一批暗中跟着的暗卫。安全之事,确实不用担忧了,就是身边缺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同龄人。凌瑄自幼就跟那帮孩子一起长大,这会一下就要落单了。   “让墨言跟你一块去吧,我有墨秋跟着就好,况且哥哥们都在,我在这宫里不会出什么事的。”两人如昨夜一般躺在一起,若兮仍不死心的在劝着。夜已深,已快子时。   凌瑄微微挪了挪身子,斜躺在她身边,撑着头,望着灯光下她的容颜,“不用,我有东子跟着就好了,还有穆师傅,墨言在你身边都习惯了。”   “东子都没跟你几年,哪能跟墨言比。”若兮不满的嘟囔道,其实她更乐意岳阳或者哥哥跟他一块去。   凌瑄轻摇着头,让墨言跟他走,他是绝不容许的,他已经习惯了墨言替他守护着若兮。抬眸望了望时辰,“好了,很晚了,快睡吧。”说完,起身熄了灯。昨儿已经一夜没睡了,他可不想明儿路上没精神。   只是怀里那个不安分的脑袋,让她几欲抓狂,“你明儿都要走了,还不陪我说说话。”软软话语里满是撒娇,听在他心里,腻腻的,痒痒的。手不自禁的搂住了她,抚上她的背脊。   怀里那个人却还没半点意识,只当他是平素里的相拥,顺势凑到他的怀里,软软的趴在他胸前,撒娇道,“陪陪我嘛。” ☆、226   密密麻麻的吻终于袭来,若兮有些被吓住,浑然不知他这是做什么,细细麻麻的吻不是平常那般温和,似有丝狂热。(读看看小说网):。她有些害怕,颤颤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凌瑄。”   吻骤然停下,感受她的颤抖,心下有些懊恼,紧紧拥着她,重重的叹息。片刻后,才似咬牙切齿般在她耳边恶狠狠的说道,“不准跟马皓走的太近,不准搭理陈翔,不准和任何男的独处,出门必须带着墨秋。”   霸道又含着浓浓稚气的话却让若兮原本无助的心安定了,弯了眸子,笑开了颜,何曾能见到他这般的无理取闹,婉儿一笑,亦伸了手紧紧抱着他,轻点了点头,沉声应下,“好。”   似终于得到了心仪的糖果的孩子,又似在笑话自己的幼稚,听到了她的答应,凌瑄脸上咧嘴一笑,沉默的抱了她一会,平复着自己的悸动。轻轻拥着她,低语,“睡,明儿要早起。”   相拥,却又是一个彻夜未眠。寂静的等着天亮,等着离别。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窗台的时候,若兮敛去脸上的愁绪,扬起笑颜,若离别无法避免,那就让他带着自己的笑颜离开。   沈易先行一步,到了皇陵。九月末的天气已有些凉意,落叶纷纷飘落。萧瑟的晚秋更让这思念蒙上了种种的愁意。离人心上秋。五年了,那般明媚的笑颜还在眼前,点点滴滴,仿佛昨儿才是初见,可一转眼她已走了五年。(百度搜索读看看.dukankan.)沈易有些忘记这没有她的五年,自己是如何走来的。还有往后漫长的岁月,没有她,他就该怎样熬下去。   细细的扫去墓前的尘埃,朦胧的眼前又出现了她的容颜,还是那般的明媚动人,而自己的两鬓却开始发白。那可怎么办才好,轻轻的抚着墓碑,轻喃道,“淑儿啊,你可还能认得我。”   风轻轻吹过,屹立的青松,发出沙沙的声响,似在回应他。沈易仰起头,望着漫天的白云,伸了手,满眼的柔情溢出,轻语,“淑儿,你回来了吗?”   如梦呓般的低语,满眼的柔情,和那慢慢溢出的泪水深深的刺痛了身后刚刚赶来的若兮,还有一同而来的秦宁和凌瑄。其实这些年,谁的痛都不及他,虽高高在上,满眼荣华,可日日忍受着那蚀骨的思念和绝望的等待。“爹。”若兮松开凌瑄心疼的唤了他。   沈易慌忙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急促着起身,向着秦宁和凌瑄行礼,“您来啦。”许是昨夜一夜未眠着凉了,起身时猛的咳嗽了两声。   若兮赶忙上前扶着他,惦着脚尖,伸直了手替他捋着背。沈易淡笑着挥手示意她不碍事,紧紧的牵着她的手,温柔的望着她。   秦宁叹息,这人从来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以前还有淑儿照料着。自打淑儿走后,虽与那王琴有夫妻之名,可一直是一人独住。府里丫鬟小厮一大帮子,可总没有个枕边人来的贴心,亦有些心疼了他,轻道,“你好好保重身子,这一大家子还都要靠着你呢。”   “无碍,劳您挂心了。”一贯的儒雅,淡漠和谦逊。   秦宁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过劝他跟王琴好好过下去,只是深知他对淑儿的感情,亦知他那倔强的脾气,也就从未开口提过了。都说时间是治愈心伤的灵药,可对沈易而言,或许是时间越长,心伤越重。幸而他还有若兮,不若的话没了一点惦记,更要是个行尸走肉了。   祭拜过后,便出了皇陵。一路上沈易细细交待了凌瑄路上的事宜,事无巨细,一一交待。他于凌瑄,只是尽心尽力,除因他是皇子以外,更因为深知岳父对他报以的希望,亦因为明了若兮对他的那份心思。而这个孩子这般的沉稳,干练,他亦是真心喜欢,亲自送他们上了马车,“臣就不远送了,若琦和岳阳已在城外等候,臣进宫去看看皇上。”   凌瑄自然明了,清晨拜别父皇的时候,父皇虽什么都没说,可他亦知父皇的不舍,只是不若娘般可以尽情的宣泄。苦苦一笑,他终是不孝了,向着沈易深深行礼道,“姨夫有心了,侄儿不在时,娘和父皇就有劳您照顾了。”   “去,等你安顿好了,就让琦儿和岳阳去陪陪你。好好照顾自己,尽早回宫。”凌瑄点头与他告别。   城外岳恪带着岳阳和若琦早已在等候,还有穆念和那一队禁卫军。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凌瑄的到来,随时都可以出发。岳恪又与穆念讨论了一遍南下的线路,亲自盘查所有跟着的人员,才放了心。   “来了。”穆念望见赶来的马车说道。   墨言停了马车,墨秋扶着秦宁和若兮下了马车。秦宁皱着眉头,细细的检查凌瑄带着的行礼,吃的,用的,各类药材准备了很多。   穆念知她担忧,宽慰道,“我跟着,您还不放心。”   秦宁叹息,“哪会不放心你啊,这孩子从没出过远门,就怕他路上不适。”   “要不,我送过去。”岳恪亦不放心,就怕那些贼人起了歹心,路上有个伏击的。   “不用了。”凌瑄出声拒绝,“吴师傅就在城外三百里等着的,只这一段路不会有什么大碍。”若舅舅相送,岂不是要昭告了天下他的行踪了。   秦宁听了点头,凌瑄此次出行只道是去南方,朝上都猜测会去汝南,可汝南此刻正动荡着,她亦怕陈家会在那设伏,怕当年哥哥的悲剧重演。所以断然不会同意他去那的,皇帝自然也不会同意。沈易早在若兮刚去韶华山时就与南宫傲有了联系,南宫傲因为林老爷子的关系,本就会助凌瑄一臂之力,此番听闻他要南下,一早就跟沈易说了,哪都不用去,直接去锦城南宫府。早早的就派了吴矛来接,也又因当年马雯之事,吴矛不便进京,才在城外三百里处等候着。秦宁这下才放心让凌瑄出宫。 ☆、227   有南宫府照顾凌瑄,她也放心了,当年南宫傲与哥哥是生死之交,舅父又救了南宫一族,于情于理,他都会善待凌瑄的。(百度搜索读看看.dukankan.)。   “把这个带上。”若兮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凌瑄。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什么,璀珀。南宫傲与舅舅还有马冽师出同门,当年学成下山时,南宫傲许诺给两位师兄弟若以后有事相求,南宫一族定当会赴汤蹈火。并且定下了信物,若往后本人因故无法亲自求助,只要来人带着信物,南宫族必会全力相助,无论何事。当年舅舅的信物是他随身佩戴的玉佩,而马冽的便是这璀珀。   马冽会将这璀珀赠予若兮,亦是希望往后若兮有难时,可以有南宫府的庇护。只是马冽不知,没这信物,南宫府对林、秦两家亦不会袖手旁观。   先皇二十年,后宫接连发生怪事,后被人查出是有人行巫蛊之术,牵扯到当时先皇的宠妃玉美人。而那玉美人是先皇南巡时遇到的江湖女子,与南宫家母是表亲。国舅爷陈太尉借机铲除玉美人,甚至将矛头直指南宫府,先皇本就对南宫一族在江湖的地位颇有忌惮,亦想借此事诛杀南宫一族。当年锦城的守军已围住了南宫山庄,只待先皇下令便要大开杀戒。南宫家主也是血性之人,岂容南宫府被人这般欺凌,早已抱着玉石俱焚的心与朝廷殊死一搏,欲杀出重围。殊不知先皇只派锦城守军围而不攻,断了南宫山庄的粮草,亦是想等南宫府先动手突围。(.dukankan.百度搜索读看看)这样一来,是南宫府先对朝廷驻军动手,是为叛乱,朝廷便出师有名,是为平乱。当中隐情外人不知,林相岂会不知,派人潜入山庄,苦劝南宫家主千万隐忍。又让当时尚在塞外驻军的外公秦将军连夜进锦城,与锦城驻军首领周旋,秘密派人运送粮草进山庄。自己则在京中向先皇死谏,先皇起初勃然大怒,而后拗不过他,也渐渐松了口,称只要南宫不反,他亦不会下令围攻。终在南宫府整整被围了三个月之后,撤去驻军。保的南宫府上下三百多条性命。   此事,牵扯到后宫争斗,而先皇亦忌惮江湖中人,对外并未大肆喧张,朝中亦只有甚少人知。当时马老将军在外征战亦不知情,马冽自然也不会知晓。只是若兮,他曾与若兮讲过这事,怎的又会把这个璀珀给了自己呢?凌瑄不解的望着她,却见她低垂着眼眸,顿时明了,接过锦盒,藏在怀中,柔声道好。   岳阳好奇那盒子里究竟是何东西,转了眼珠望着他俩,却看不出个究竟来。若琦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收起那一脸的好奇,这盒子他见过,当年若兮置气曾将它扔在后院。父亲当日对若兮的斥责,也犹在耳边,“如果不想你的瑄哥哥有一天跟你舅舅一样,就好好收好这颗珠子。”他也大抵猜到这珠子是何人相送,只是凌瑄似乎对它不屑的很。究竟是何事,他虽好奇,可也知此刻不是问这事的时候。   “怎么不见婉儿小姐?”墨秋环了四周,不解的问,昨儿岳婉明明说了会来送行的啊。   “不知道。”岳阳耸了耸肩答道,“一大早就出去了,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搞什么鬼?”   “好了,准备启程。”穆念看了看天色催促道。   凌瑄了然日落之前要与吴师傅汇合,此番已快正午了,是拖不得了。向秦宁行礼道别,又望了眼在她身侧的若兮,无声的动了动嘴角。   若兮极力隐去脸上的不舍,莞尔一笑,轻轻点头,她自然听懂了,“等我。”她当然会等,等他归来。   凌瑄又向众人告了别,正欲上马离开,却听到有人在唤自己,还有阵阵马蹄传来,回眸一看是御史府的马车,而坐在车上的除了岳婉还有袁逸。   岳阳眼见袁逸身上背着行囊,挑眉,他这是作甚。上前扶着岳婉下了马,轻笑着问袁逸,“呆子,你也来送行啊?”   袁逸跳下马车,摇了摇头,道,“我要跟凌瑄去汝南。”   若琦皱眉,他这出太意外了,早就知道凌瑄要南下,怎么直到今儿才说要跟着去汝南,不解的问,“你去那做什么?”   若兮亦是一脸好奇的望着。袁逸望见了若兮探究的眼神,微微有些发窘,瞥过眼去,不自在的说,“我爹在汝南啊,我当然要去找他。”   岳阳有些受不了他,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没担当。就想着去找他爹,竟将他娘独自一人留在京城,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爹那戍边,你去那做什么。再说,凌瑄也不一定去汝南啊。”   袁逸被他骂着顿时心里不服,冲着他理所当然的嚷道,“那我也跟着,我娘说了,三皇子是棵大树,要我好好靠着。”   众人顿时明了,想去汝南只是一个借口,而这要靠着凌瑄这颗大树也是个说辞。想不到凌瑄这帮兄弟里面最终肯放下一切跟着他的竟是这个平时最不起眼的袁逸。   若兮上前冲着淡笑着致谢,“袁逸,谢谢你。”望了眼他身边的岳婉,她大抵已猜到袁逸为何会突然下定决心要跟着凌瑄一起出京了。   “你谢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她这般温柔相待,袁逸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又唯恐她知道自己是当日在丞相府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才决定跟着凌瑄的,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自个儿说话太冲了,低着头,小声的说,“有我跟着三皇子,你就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他饿着,冻着的。”   “你这傻子就想着吃。”岳阳自然感激他能跟着凌瑄,也对他刮目相看,只是这嘴上仍忍不住的要损他几句。   袁逸瘪瘪嘴,也未多说,他早就习惯了岳阳的那张嘴,自然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228   “哥哥。(更新最快.dukankan.读看看小说网)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岳婉恼怒的瞪了眼岳阳,又转身从车上取下一个行囊,递给袁逸,“这是我准备的干粮,你留着路上吃。”袁逸与她无话不说,那日从丞相府出来,就跟她讲了他要随凌瑄出京,其中缘由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袁逸却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行囊,一脸真诚的道,“不用了,我娘给我准备了。”   岳婉微微有些愣住,手尴尬的伸在半空中,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岳阳暗骂一声,还真是个呆子,扯过妹妹手中的干粮,塞在袁逸怀中,骂道,“你这傻子,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啊。”   袁逸赶忙收好,心有余悸的看了他一眼,心下纳闷他这又是抽什么疯。转眸又咧着嘴冲着岳婉道谢,“谢谢婉儿。”   岳婉自然知道他心思单纯,亦不是有意拂了自己的好意,怕是袁大娘真为他准备了一行囊好吃的。笑了笑轻声道,“路上小心。”   “嗯。”袁逸用力点了点头,向秦宁和岳恪行了礼,就与凌瑄一道上了马车离开。   马蹄溅起尘土阵阵,若兮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生生的忍下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扶着秦宁上了马车,离开。   在不远的树林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厢外没有车夫,四周也无人。车内却一人斜靠在车上,手里紧握着一个紫色的香囊,闭着双眸,侧耳似在聆听,聆听着不远处渐渐远去的马蹄声。(请记住读看看小说网的网址.Dukankan.com)   只听车外有树枝响动,眨眼就有一蒙面人站立在车外,恭敬的低着头,沉声说道,“主子,三皇子已起身。”   车侧面又出现一人影,上前撩开车帘。车内是凌玮。凌玮睁开眸子,看了一眼蒙面人,挥了挥手,冷声道,“跟着。”   蒙面人领命,跃起眨眼又消失了。   “沙罗。”凌玮低沉的唤着车外之人,问,“秦婕妤回宫了?”   “没有。”沙罗低垂着眸,答道,“马车是向北面去的,应该是去了北苑。”   凌玮点了点头,捻玩着手里的香囊,挥手吩咐道,“先回宫。”   沙罗有些诧异,主子今儿怎么会想到要回宫,不过知晓他的脾气,也不敢多问。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试探开口问道,“玉柔姑娘要如何处置?”   “玉柔?”凌玮蹙眉低喃的念着,抬眸不解的望着他,好一会才忆起他讲的是谁,扯了扯嘴角,冷声道,“留她一命,派人看着,若她安分就让她留在宫中,若不安分,想要起什么风雨,你知道该怎么做。”话语里有些些许血腥的味道。   “是。”沙罗恭敬的应下,放下车帘,驾了马车,回宫。   秦宁去了趟北苑,在秦远的衣冠冢旁,静静的坐了一个下午才起身离开,回宫。进了宫门,马车却在宫道之上停了下来。   “奴婢见过大皇子。”若兮听的车外兰心的声音,有些惊奇,怎的是凌玮,他要做什么。不安的望了望秦宁。   秦宁却淡笑着示意她安心。   “我想见见秦婕妤,劳烦兰姑姑通传一声。”车外又想起凌玮的声音,这声音没了以往的高傲和梳理,竟有一丝淡淡的谦逊和恭敬。若兮不由得怀疑今儿个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一旁的墨秋也一脸的不解。   “兰心。”秦宁出声唤了兰心。   车帘被撩开,兰心扶着秦宁下了马车,若兮和墨秋也跟着下了车。   若兮一脸探究的望着凌玮,只见他向宁姨行了礼,淡淡的唤了声婕妤,就立在一边不说话了。正纳闷着,却听秦宁对墨言吩咐,“带秋儿先回宫,我想走走。”   墨言了然,驾着车带着墨秋先走了,只留下了兰心跟着秦婕妤和若兮。   凌玮带着马车走远,骤然下跪,请罪,“儿臣不孝,惹姨娘伤心了。”   若兮惊住,凌玮这一脸悲痛不像是装出来的,他何时与宁姨走的这么近了。还有宁姨,似乎也与他也亲近的很,怎地从未听凌瑄讲过。   “起,这又与你何干。”秦宁温柔的扶着凌玮起身,宽解道,“别总把责任往自个身上拦。”抬着头细细的望着他的脸孔,十七岁的少年早就长的比她还高了。淡淡的微笑着,似责怪道,“好久没这么好好的看看你了。在外头有了府邸,都不来给我请安了。”话语里有着浓浓的宠溺。   “哪会?”凌玮脸上露出难得的笑颜,恭顺着道,“若您不嫌烦,往后我日日来给您请安。”   “又哄我开心呢。”秦宁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只当他是一句戏言,且不说他不住在宫中,就算他住在宫中了,有皇后在,他亦不会日日去给自己请安了,“陪我走走。”   凌玮自然愿意,扶着她往内宫走去。   兰心推了推有些愣住的若兮,若兮了然,敛去一脸狐疑,赶忙上前跟在秦宁身边。   “可有定下了何时去搬去东宫。”秦宁也不绕弯,直接问道,凌瑄出京,太子之位已没了悬念,凌玮入主东宫,只是早晚的问题。   凌玮亦知她没有其他意思,也从实答来,“不知,怕是父皇还没这个意思。”   “好好跟他聊聊,别总是僵着,此番瑄儿不在宫中,你多去陪陪你父皇。”秦宁拍了拍他的手劝道,无论如何,他是他的孩子,她不想他们父子间会有隔阂。再说,凌玮这孩子,自幼她就看着喜欢。   见他点头应下,秦宁又说,“林家那几个孩子,往后你多照应着。”说着望了一眼若兮,再道,“尤其是兮儿,这丫头被我们骄纵惯了,时常没个分寸,若要冒犯了你,你也得让着点。”   若兮瘪瘪嘴,安静的跟在她身边。   凌玮扫了她一眼,望见她这般淘气的表情,也是一笑,知秦宁说着话,是因为去年香囊之事,柔声对她说道,“哪会,我看看妹妹乖巧的很。”说着又似怕她不放心般,再说道,“瑄儿放在心尖上疼的人,我自然也会好好照顾着。”   秦宁听了也放了心,赞许的点了点头。 ☆、229   凌瑄离京的第一天。(.dukAnkan.COM读看看小说网请记住我)。   若兮懒懒的靠在床上哪个也不想去,还沉浸在昨儿凌玮之事的震惊中,试探着问了宁姨,可她却什么也没说,只道了他终是凌瑄的大哥。大哥?若兮不解,世家之中兄弟间的感情就掺杂了太多的利益不会那般亲厚,更何况是皇子。而且,这些年,她似乎也未察觉这两兄弟有多亲密了。揉了揉微微有些发胀的头,这会若凌瑄在就好了,还能问问他。   凌瑄,我有些想你了。。。   凌瑄离京的第三天。   若兮终于看见了许久没见着的凌瑶。哭的红彤彤的眼睛,冲进兰厅,趴在若兮身上恸哭着。原来那日她要去给凌瑄送行,却被马雯拦住,在屋子里整整锁了三天,今儿个才放出来。若兮猜想马雯终是害怕凌瑶跟凌瑄一起出京,宽解了她几句,可她却不依,非要在兰厅住下,不回昭阳宫了。若兮无奈只得应下,而她这一住便是大半年。   有了凌瑶的深夜便不再寂静,拉着她天南地北的胡扯着,若兮浅笑着听着,在她的絮叨中沉沉睡去。只是午夜梦回之际,又突然惊醒,凌瑄,此番你到哪儿了,我想你了。   凌瑄离京的第二十天。   若兮终于踏入了上林苑,凌瑶依旧腻歪在她身边。只是这些天她也终于明了了,凌瑶这般寸步不离的守着,不是因为她跟马雯置气,终是怕自己孤单了。(.dukankan.百度搜索读看看)就连此时,她这般不喜上课的人,却为了自己在课堂上整整坐足了一上午,该是怕有人欺负了自己。心下有些感动,暖暖的。   凌瑄,这是你的意思吗?无论如何,有她这般护着自己,请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等你回来。   凌瑄离京的第三十五天。   皇帝终拗不过百官的奏请,下旨立大皇子凌玮为太子,即日便入住东宫。宫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护国寺的钟声响彻了整个京城。若兮仰头望着这昏暗的天空,今儿在上林苑,陈晓一脸的得意,仿若她已是太子妃了那般。她望着那张得意的笑颜,心下有些不舒服,不是嫉妒,是有些心疼,凌瑄,这一切本该是你的,而此番你却流落在外。凌瑄这满京城喜庆的钟鼓声,你听见了吗?   凌瑄离京的第五十天。   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绵绵续续的下了一夜,早晨醒来,窗外已是一片洁白。若兮请了马车出了宫,跟秦宁说要去北郊赏雪。秦宁虽怕她着凉了,可也依了,吩咐了墨言和墨秋好生跟着。这丫头自打瑄儿走后,愈发的沉默了,秦宁看得有些心疼,却不知开如何开解,幸而有凌瑶和墨秋整日陪着,与她解闷。   北郊,河面已结了厚厚的冰层,有少许郊外的孩子已在上面滑起了冰。若兮站在河边,望着这皑皑的一片白林,忆起了当年外公尚在时,曾与他们一块来赏过雪景。那年娘也在,马冽也来了,呼呼啦啦的跟了一群孩子。那帮时刻多么的无忧,多么的惬意。而此刻,不过短短八年,早已物是人非。   忍住眸中就要溢出的泪水,微微仰着头,望着天空仍未停歇的飞雪,默念,凌瑄,锦城下雪了吗?   凌瑄离京的第一百五十天。   春天来了,听岳阳说草场的草已长了厚厚的一层,相约了婉儿她们哪日去骑马。哥哥过完年节就去了锦城,已快有半个月了,该到了。不知他可有见着凌瑄了。   春日里暖洋洋的,草木复苏,宫里御花园里也添了不少颜色,若兮看着也觉着高兴,脸上也有了笑容。   “这几日,心情不错啊。”上林苑里,岳婉一遍习字,一遍笑着说她。这小半年的,眼见着她越发的沉默,谁都急,各个都想着法逗她开心。无奈这冰美人就是不给个笑颜,可没把哥哥和若琦给急坏了。这会好了,这头顶的阴霾总算散了。   “恩。”若兮淡笑,也不扭捏,直道,“今儿天气好。”天气好,所以人也开心。   岳婉莞尔一笑,摇了摇头继续写着。   一旁的凌瑶早就不耐了,她没她俩好兴致,练字能练一个上午,这些日子能安安稳稳来学堂,已是最大的忍耐了。扔了笔,就回身接着她俩的话,打趣道,“也不枉我,整天进进出出的跟着啊。”   若兮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可以功成身退了,今儿就搬回昭阳宫去。”   “切,没良心。”凌瑶不满的嘟囔道,“要不是为了我哥,我才不整天跟着你呢,都快把我闷出病了。”   “你哥?”岳婉好奇的抬了头,问,“凌瑄跟你说什么了?”   “我哥哥让我好好看着她,省的她跟人跑了。”凌瑶冲着若兮咬牙切齿的说道。   若兮被她说的大臊,呵斥道,“说什么呢,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净瞎说。”说着四周打量了番,幸而她们坐的比较偏,声音又小,无人听见。   岳婉掩了嘴,低低一笑,凑到若兮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他还真不放心你。”   若兮瞪了她一眼,扔了笔,不顾正在授课的夫子,就出了学堂。岳婉见状,知她生气了,忙追了出去。凌瑶拉着若涵亦跟在身后。   夫子也不敢多说,似未看见,继续讲着他的课。   门外,若兮疾步走去,出了院子却碰上了正在凉亭外的陈翔。若兮想转身避开,却见他已望见了自己,避无可避,只得上前,盈盈行礼,“给世子请安了。”   “我说过,同窗之间无需多礼。”陈翔淡淡的笑着,温柔的请他起身。他已在这等候多时了,他是特意在等她的,“明儿可有空陪我去马场骑马。”   若兮正不知该如何拒绝,身后却传来一道冷冷的男声,“她没空。”是凌玮。   陈翔仍风淡云轻的笑着,冲着凌玮行礼,转身就要离开,沉顿了顿,又似自语般低喃道,“沈若兮,原来无论凌瑄在不在宫中,我都邀不到你。” ☆、230   话语里有着淡淡的寂寥,听着让人有些心疼。(读看看小说网)。若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蹙眉,却又一闪而过,旁人纵有太多的苦楚,也不是她该过问的。冲着凌玮微微欠了欠身子,“谢太子解围。”   她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凌玮的眼睛,颇有些不悦,幸而她那表情也只有一瞬间,她总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敛去眸里的不悦,略带些疏离的说,“不必客气,凌瑄不在宫中,你照顾好自己,有事可以去东宫找我。”   分明是那般温暖的话,却让他说的这般的冰凉,赶来的岳婉听了有些不解,他怎会突然关心起若兮来,有些探究的望了一眼凌玮,却也只是一眼,恭顺的垂头,拉着若涵行礼,“见过太子。”   凌玮心知她心思玲珑,刚刚的情形,怕是要引起她的疑惑了,微微冷笑,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起身。   那抹冷笑却刺了凌瑶的眼,扯了扯嘴角,正欲说话,却被岳婉拉住。凌瑶低眸望着拉着自己的手,又见若兮也冲自己摇了摇头,暗下心中的怒气,冷冷一笑。   果然厉害,凌玮暗想,不觉得又多看了一眼岳婉,才貌双全,心思灵敏,虽不若沈若兮那般耀眼,却也十分难得,比她那鲁莽的爹厉害多了。岳恪算是生了双优秀的子女。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便离开了。   “莫名其妙。(请记住读看看小说网.dukankAn.com)”见他终于走开了,凌瑶挣开了岳婉扣着她的手,恨恨的骂道,疑惑的望着若兮,微微有些不满的问,“你怎么又惹上他了?”   若兮未理会她那急冲的口气,蹙眉望着凌玮远去的背影,心下越来越不解了。凌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瑄离京的第二百七十天。   夏夜,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蝉鸣,若兮脸上挂着丝甜蜜的笑意。哥哥回来了,带回来凌瑄给她的第一封书信。他在锦城南宫山庄,一切安好,南宫一家待他极好。除了袁逸和一并带去的钱俊的两个孩子在他身边外,还有一位故人。   若兮把玩这那张被她看过不下百遍的信纸,眸里有些浓浓的笑意,凌瑄,你可曾有我想你那般浓烈的想过我。   凌瑄离开的第三百六十五天   整整一年,又是林淑的忌日。若兮与沈易一起祭拜过林淑后,便去了北苑。穆师傅跟凌瑄去锦城了,府里虽有下人照看着,可她总不放心,想着一年了,也该来为舅舅衣冠冢前清扫清扫了。不料在门前,却又意外的遇到了一个人,陈翔。   有些诧异,却不若第一次在这见到他那样惊奇,缓缓下车,领着墨秋向他欠了欠身子,低垂了眸子问道,“世子好似很喜欢这北苑的风景?”   陈翔抿嘴轻笑,前年冬天在这边遇见她的时候,自己说了是来赏雪,没想到她好记得。也不答她,反问,“能带我进去看看吗?”他时常来这边,却不曾进过,不是进不了,是不敢进去,那个人曾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人虽不在,是否还会留有他的气息。可今儿不知为何,他见到沈若兮,就想着进去看看了。   若兮犹豫着不知该如何答好,他与这北苑肯定有些渊源,那日穆师傅望他的眼神有些惊异又有些隐忍的苦楚,定是相识的。只是这终是舅舅清幽之地,不知舅舅可曾欢迎了他。   若兮的犹豫墨秋看在眼里,她本就对这个陈翔厌恶的很,竟然还敢来北苑,不知秦将军是因为他那作恶的父亲而死的吗。欠了欠身子,忍住脸上的厌恶道,“这是秦将军生前的别院,不欢迎姓陈的人,还请您不要打扰秦将军的清净。”   “墨秋。”这般急冲的话惹得若兮有些不悦,总是这般不管不顾,由着自己的性子想说什么,说什么,平时也就罢了,可这会凌瑄不在宫中,若惹出个什么事,谁能保得了她。狠狠剜了她一眼,冲着陈翔欠了欠身子,带着歉意道,“秋儿被我宠坏了,说话没个分寸,请世子见谅。”   墨秋见她生气了,瘪瘪嘴,垂下了头。   陈翔自然知道为何墨秋会对自己这般仇视,那年从逍遥山庄出来后,他就打听查清了当年的事情。她父亲墨副将是与秦将军一起被突袭的,甚至比秦将军还惨最后尸骨都没有留下。或许当年秦将军原本也该跟他一样,是因为那个人,才抢回来了他的尸骸。所以林家会这般善待他。寂寥一笑,他对秦远是有情有义了,可却残忍的抛下了自己。想着脸上划过一丝阴霾。   若兮见他脸色不好,又许久没出声,心中暗道不好,若他借着墨秋之事借题发挥可该如何是好,今儿就她俩出门的,她连墨言都没带。素来沉着的她,脸上已有些慌乱。   这般慌乱的眼神也刺醒了陈翔渐渐远去的沉思,拉回思绪,敛去脸上的阴霾,挂起一如既往的淡笑,低柔着道,“你多虑了,我只是想进北苑看看,并无打扰之心。”   他还是要进去,若兮心下亦有些不快了,只是他这声多虑了,不知是答了谁的话,她总还是有些担忧,怕他会寻了墨秋的不是,只得暗下心中的不愿,带着他进了北苑。   开门的人是林府的老人了,自打林丞相为秦远建着别院的时候就在了,也算这北苑的管家了。见若兮来了,苍老的脸上露出笑意,“您来了。”这么些年了,北苑早就冷清了,从远少爷过世后,谁也不愿踏入这块伤心地。也就穆少爷带着沐姑娘在这住了几年,现在连他俩也不在了,越发的冷寂了。老人又望见了跟在后面的陈翔,有些意外的道,“原来这位小公子跟小小姐认识的啊,平素里怎么请您都不愿进来坐坐,今儿个小小姐来了,您就进门了。”   陈翔一贯的谦虚的淡笑着,点头冲着老人行礼。   若兮皱眉,疑惑的问,“您常来这。”   还不待他回答,老人就插了话,笑呵呵的说,“是啊,是啊,两年了,日日都能见着小公子。” ☆、231   两年?若兮震惊了,她有想到过陈翔会常来,可万万没想到他会日日都来,而且一来便是两年,皱着眉头,微微探究的望着他,他究竟是谁,与这北苑究竟有何渊源。(百度搜索读看看.dukankan.)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陈翔也遮掩,一贯的淡漠如水,云淡风轻,微微笑着与老人寒暄。老人见若兮脸色不似寻常,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多言,笑哈哈的岔开话,请他们进了院子。   在屋里小坐片刻,若兮便提议去院子里走走,随口支开了墨秋。墨秋明了她怕是有事要问陈翔,虽不愿意,可也只得离开。待墨秋走远,若兮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炯炯的眼神望着陈翔,直问,“你究竟是谁?”   陈翔似乎并不意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抬头望着这院中的景致,“你这话倒问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了。”说着低头抿嘴一笑,抬眸,笑望着她打趣道,“难不成你还怀疑我这汝南世子的身份了。”   眸里有掩不住的笑意,神色轻松,这般悠闲的陈翔是若兮不曾见过的。以往众多见面,要么是在宫宴上正襟危坐,一言不发,要么平素里挂着那淡漠疏离的不达眼底的笑意,似乎从未见到过他这般惬意过,仿佛以往冷冰冰的一个人突然生出了几丝人气了。若兮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没有一丝避讳。   陈翔也不介意,随意打量着这幽静的院落,不经意憋见花台角落处那两株茶花,脸上划过一丝异样,眸里有一闪而过的痛楚。(读看看小说网)似乎是怕若兮察觉,那抹异样转瞬即逝,敛去眸里的情绪,带上平素里的浅浅笑意,冲着若兮道,“可否带我去后院瞧瞧。”   “后院?”若兮收起眸里的探究,垂眸斟酌片刻,点头,带他去了后院。侧身的那刹那沉眸望了那两株茶花一眼,陈翔刚刚那丝异样并没有逃过她的双眼。茶花?   后院是成片的竹林,连着后山都是,郁郁葱葱。林中是秦远的衣冠冢,冢旁有一栋竹屋。一路走来,若兮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陈翔的脸色,却一无所获。可在望见那栋竹屋的时候,若兮却发现他有些激动,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眷恋,眸里有些狂热,双眸紧紧盯着那竹门,似要将它看穿。若兮诧异的望着他,仰着头,逆着光,眸里似乎有些晶莹在闪动。   就这样将自己的情绪展示在若兮面前,没了掩藏,或许是不愿在藏,或许是因为来不及藏,望着眼前这有些破旧的竹屋,陈翔似觉得心里有些东西要涌出。喃喃的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见他这样,若兮自然不忍拒绝,何况她亦有心想知道为何他见到这竹屋,会这般失控。凌瑄说过,当初建着北苑的时候,并没有这竹屋。这竹屋是舅舅走后,穆师傅所建,这陈翔究竟与穆师傅有何关系?若兮清楚的记得前年第一次在这见到陈翔的情形,那日穆师傅也有些失控,望他的眼神有些眷念又有些隐忍,可他分明是陈铭之子,那层眷恋从何而来?若兮抬眸望着走在前面的陈翔,却见他目光流连竹屋中每一处的摆设上,从门口的竹椅到厅内摆设的器皿,墙上挂着的小饰品,窗口垂下的纱幔,细细望去,眼里透着迷离,似乎想透过这些望见曾经在这入住的那位女子的身影。   女子?若兮脑中精光一闪,骤然抬头望着他,是沐姨?这竹屋是穆师傅所建,却是为沐姨所建,沐姨曾在屋里住过整整六年。难道与他有关系的是沐姨?若兮仰头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目,想从那清晰的眉目中找出与那倾国倾城女子几分相似之处,可无奈当年年幼,与沐姨也只是匆匆一瞥,只还依稀记得一个轮廓,眉目神情却忘得差不多了。可心里却起了疑,凌瑶曾说过他并非汝南王妃亲生,是陈铭与烟花女子的孩子,而马雯也曾谩骂过沐姨不过是一风尘女子,莫非他真是沐姨的孩子。只是若兮想不通,沐姨爱慕的分明是舅舅啊,怎会与陈铭有孩子,而且若她真是陈翔的亲生母亲,又怎会在这北苑一住六年呢?转了转眸子,试探的开口,“我看你很喜欢这北苑,你幼时来过吗?”   陈翔微微闭了闭双眸,片刻后才睁开,眸里已敛去所有的情愫,已是一片清淡如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以前没来过京城。”说着,淡笑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从未来过,那你怎么会知道这里?”若兮跟着他出来,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见他不答,思索片刻后,小心翼翼的再问,“你为何要来这?”   陈翔前行的脚步突然停下,回身看了若兮一眼,隐忍住眸里就要喷出的情绪,淡淡的说道,“缅怀一位故人。”   “沐姨?”若兮几乎是脱口而出,睁大了眼睛望着陈翔,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却望不见他脸上有一丝的情绪。   陈翔在听见那两个字时,淡漠如水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未听见般,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衣冠冢,道,“秦将军。”说完转身又要离开。   若兮猜他这是敷衍,也不知他是否是真未听见那声沐姨,可又不能再问。小跑了上去,接着他的话再问,“你是陈铭之子,为何要缅怀我舅舅。”   陈翔听她这话,一笑,边走边说,“你不会不知道你舅舅是为何而死的。我这会在京城,离他这么近,可不想他把对陈铭的怨气撒在我身上,不得来祭拜祭拜他么。”边说边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往前院走去,“不早了,你该回宫了。”   轻佻的话语盖不住他身上淡淡忧愁。若兮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知他是不想再说了,抬头望了望天色,是不早了,紧跟着他出了竹林,寻来墨秋,就与老管家告了别,回宫去了。 ☆、232   这日晚上若兮便问了秦宁,只是素知她不喜陈家,也没敢提陈翔,只变着法得问了沐姨的事。(.dukankan.百度搜索读看看):。问她年轻时可有过孩子。   秦宁正在为在卸去头上的装饰,听她问起沐小蝶的孩子,手顿了顿,立马又不着痕迹的掩去,笑着说,“你沐姨都未出嫁,哪会有孩子。”   “真的吗?”若兮骤然回头,扯到了自己的头发,“嘶——,好痛。”她不信,宁姨怕是没讲实话。   “小心。”秦宁轻打了她捂住头的手替她揉了起来,嗔怪道,“怎么这般冒冒失失的。”若兮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秦宁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   若兮扶着她坐下,摇着头道,“随意问问。今儿去北苑,在竹屋坐了下,突然就觉得这么些年了,沐姨一直都一个人怪冷清的。也没个孩子陪在身边的。”   秦宁听了,慈爱的将她搂在怀中,轻拍着,“忘了跟你讲,前几年她给我来过信,路上认了一个女儿,这会有那个女孩陪着呢,不孤单了。”   “女儿?”若兮新奇,仰头好奇的望着她。   “是。”秦宁含笑点头,“比你大两岁,你穆师傅那年出游的时候见过一次,听说跟沐姨一样,是个美人胚子。”说着又亲了亲她含笑的眸子,打趣的道,“不过肯定没我的兮儿漂亮。”   “宁姨又笑话我。(.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小说网)”若兮腻在她怀中,嘟嘴埋怨道。   “哪能啊。”拥着她轻拍着道,“我估摸着明年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若兮点头,沐姨也出去好几年了,该回京了,“她叫什么名字。”   “沐夕颜。”   凌瑄离京的第四百天。   自打那日从北苑回来,若兮就在也没见着陈翔,已快一个多月了,似乎凭空消失了般。他素来独来独往,若兮也不能找人去问。就连他那妹妹也不曾提及。   这一日下学,若兮却在上林苑外见到许久不见的他。“陈翔。”若兮出声唤住了他,撇开岳婉小跑了过去。   凌瑶蹙眉,与岳婉相视一眼,遂望着跑远的若兮,心下纳闷,何事她与陈翔这么熟了。   “你去哪了?”若兮在他身边站定,微微有些气喘的问,抬眸却看见了他眼里比以往更甚疏离,心下一惊,没了话语。   陈翔望着眼前闪动的眸子里的笑意渐渐冷去,淡淡的道,“府中有些事,回去了几日。”   “哦。”若兮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以为那日之后,他们至少可以算是朋友。尤其在猜到他是沐姨的孩子之后,纵使他是陈家之后,她也无法再恨他了。可眼下却发现他对自已怎的比以往更冷淡了,想到沐姨,就想起了那日秦宁说的话,扬着淡淡的笑意对他说,“以前住竹屋的那个女子明年就要回京了。”她想这对陈翔或许是个好消息,他那般执着着北苑,定是很想念沐姨的。却不料。。。   “与我有关吗?”陈翔微微斜着头,淡漠望着她。   若兮惊住,望着眼前似涂了一层薄薄的冰层的脸,压住心中的怒意,微微屈膝欠了欠身子,“臣女唐突,望世子海涵。”说完便起身要离开,可陈翔却先她一步,漠然的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若兮恼怒的瞪着越走越远的背影。   凌瑶望见有些不满,正欲说话,被岳婉拦住。岳婉知她要说什么,忙冲着她摇了摇头,这话要让她说出来了,两人免不了又是一场大吵,不如她来问。盈盈走了过去,望着她脸上的薄怒问,“说什么了,惹得你这么生气?”   “不识好人心,活该一个人孤苦。”若兮没搭话,冲着陈翔远去的方向骂了一句,转身就往关雎宫走去。   “瞧她那话。”见她不答一句就走了,凌瑶忍不住对着岳婉埋怨道,“也真是没个度了,什么人都敢去招惹。”   岳婉蹙眉望着若兮远去的身影,听见凌瑶的埋怨,微微叹息,无奈的摇了摇头。   “姐姐有分寸的。”若涵忍不住反驳了凌瑶,她自是不喜欢有人道了若兮的不是。   “她也就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岳婉笑着对若涵说道,眼见着凌瑶又要开口说话,忙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若涵平素里话不多,唯唯诺诺的,却也十分护短,听不得任何人说了若兮的不是。凌瑶再怎么埋怨若兮也只是过过嘴瘾,可在若涵听来就不乐意了,她这会再说下去,指不定若涵就要跟她急了。   “沈若琦最近在做什么,老是不见人影。”凌瑶也是怕急了若涵真生了气,瘪瘪嘴,就岔开了话题。这丫头要生气了,就是整日整日的不搭理人,能活活把人给憋死的。   “岳阳哥哥去锦城了,前院那些事都要他去处理,一时半会怕是闲不下来。”若涵如实答道,怕她不信,又说,“婉姐姐最近不是也挺忙的么。”   “嗯。”岳婉轻应着点了点头。   “你忙什么?”凌瑶挽住了她,歪着脑袋问道。   岳婉见她这般撒娇,轻笑,“哥哥不在,家里的事我要照应着,京畿那边有些事若琦一人也处理不来,我得跟着去看看。”   “你一个女孩家的去京畿做什么,平素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还不够你忙活的。”凌瑶有些不忍心她的奔波。岳婉不若她和若涵那般无忧,林家旧部众多,家长里短的,平素里琐事也多,沈易和岳恪也不能一一管来,再说有些事他两个大老爷们也不好管。王琴又懂得不多,所以平时都是岳夫人在操持着,岳夫人那性子也辣的很,大事还好,小事她也嫌烦,得有个细腻的人给她搭把手。若兮是林家唯一的血脉,照理她这个少主也该学着掌家了,这些事该由她来,可秦宁早早就将她接入深宫,又怕她心烦,早就言明了,琐事不要来叨扰若兮。若兮不管,那也只能岳婉来了。 ☆、233   幸而岳婉心思细腻又极有耐心,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管得妥妥当当,平素里家长里短的,各家有个纷争,或有拿不定注意的,那些家眷妇人们也都愿意来寻她给评理出谋。。就是朝上的那些事,也有人会来询问她的意思,岳婉在他们心中,已然已是半个少主了。   岳婉见凌瑶嘟嘴的摸样,一阵好笑,也知她是心疼了自己,心下暖暖的。可京畿事重,哥哥不在,若琦一人难免忙不过来,这些事都是事关日后凌瑄回京的大业的,更关系着林家上上下下几大家族,上百口人的生死存亡,出不得错,她必须去帮持着。笑了笑,挽着她的胳膊,说道,“你都知道我很忙拉,所以,好好的,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你要我不去惹她就直说好了,什么叫不要惹麻烦?我惹的麻烦几时要你去收场了。”凌瑶一听就知道她此话何意,不满的嘟囔道。   岳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知她也是随口一言,并无他意,顺着她的话,哄道,“行,知道你荣惠公主了得,好了。”见她这才笑了出来,才放了心,又嘱咐道,“这几日我恐怕不会来上林苑,你俩好好的,可千万别吵架。”   “你且放心,她也就嘴硬,哪还能真惹姐姐生气。”若涵亦开口宽慰她道,“你还不知道她,平素里若有谁对姐姐不敬,她第一个不会罢休。”   岳婉轻笑,这是实话,凌瑶护若兮宛若母鸡护小鸡一样,任自己再怎么埋怨了她,可不许别人说她一句。(.dukAnkan.COM读看看小说网请记住我)   可凌瑶似乎不领若涵的情,忙着给她拆台,斜睨着她,怪声怪气的道,“哟,这会知道了,刚还不知道是谁要跟急眼来着。”   若涵也深知她那刀子嘴的性子,也不跟她计较了,瞪了她一眼道,“我横竖是说不过你,你也别拿我来开刷,我先回去了。”   岳婉被她俩逗乐了,看了看时辰,快晌午了,拉住若涵,“我也该回去了,你且跟我一块走。”说着与凌瑶道了别,两人就往宫门外走去。   凌瑄离京的第四百六十天。   腊月。纷纷絮絮的大雪下了好久,整个京城都笼罩着白色,若兮窝在房里不肯出去。往年她最爱冬天了,可今年冬天她越发的觉得讨厌,凌瑄不在身边,岳阳在锦城也没回来,说是要明年春天才回,岳阳不在,哥哥和婉儿整天忙的不见人影,连若涵都染了风寒不出门了。这个冬天她感觉特别的孤单,特别的冷。   “今儿外头热闹,您不出去走走。”墨秋进来,望见她拿着书窝在被窝里,皱眉劝道,“出去散散心。”   “冷,不去。”若兮头都未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着。   墨秋见她不依也无奈,上前替她掖好被子,坐在床边陪她说了一会话。若兮翻着书,有一言没一言的应着。墨秋见她兴致不高,也不再多说了,正准备出去,却被若兮叫住,“你昨儿一天去哪了?”若兮没抬头,似不经意间问着。   漫不经心的话语却让墨秋惊了心,垂眸站着,绞着手帕,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屋子里安静的只听见若兮翻书的声音,墨秋摸不准她究竟是何用意,沉默着并未答话。   “不要跟他走得太近。”许久后若兮才开口,放下书,望着墨秋,沉顿一会再说,“墨言不喜欢。”   “哥哥?”墨秋听她这么说了,本就有些尴尬,听她又提及哥哥,骤然抬头,不置信的望着她,“哥哥跟您说什么了吗?”   若兮摇了摇头,披了外衣下了床,“他自然不会跟我说什么,可你应该知道他不喜欢马皓。”   “你误会了。”墨秋听她挑明了说,慌忙摇着头要解释,“我跟他没。。。”   若兮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秋儿,你的心思我有看在眼里。”   墨秋被她说中了心事,羞恼的垂下了头,想着那人,顿时一股委屈在心中蔓起,鼻子一酸,眸里就有泪珠在打转,吸了一口气,呜咽着道,“他不喜欢我,他来找我,也不过是因为想见您。”越说越小声,后面的话低若蚊吟。   若兮望着她低垂着脑袋,心下一阵烦闷,她还记得小时候墨秋很讨厌马皓的,时常会欺负了他,怎么转眼又跟他看对眼了呢。墨秋有爱慕之人,她自是为她高兴的,若换了别人,不管是谁,她也要求宁姨为秋儿做了主,可为何偏偏是马皓。马皓那人心思太重,又跟陈家有着割舍不了的关系,且不说他的心思都不在秋儿身上,就算他也中意秋儿,她也万万不能让秋儿跟了他。更何况,还有墨言,墨言是绝不可能把秋儿许配给马皓的。望着墨秋委屈的样子,伸了手握住了她的手,硬下心肠,“那就断了,你俩不合适。”   墨秋身子一顿,垂着头,眼神迷茫,忍着心中刀剜般的疼痛,低喃着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他是将军府的嫡子,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头,更别说他还不曾喜欢了自己。   “你在胡说什么。”若兮见她这般模样,心下起了怜惜,又有些恨她的不争气,“什么配不配的,谁会有那份意思。”   “我知道。”墨秋自然知道她不会有那份意思,可事实就是如此,她一小小的丫头喜欢大将军的嫡子,这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她也认了,终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擦了擦眼泪,抬眸,央求着若兮,“这事您可别跟哥哥讲。”   若兮轻轻点了点头,望着她红着的眼眶,怕她还不死心,心下发了狠,硬下心肠道,“你既知道墨言心里的疙瘩,以后就别多想了。”   墨秋心下一沉,身上一阵寒意,眸里有绝望溢出,是啊,她怎能忘记了爹娘是因何而死呢。 ☆、234   若兮拢了拢外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纷纷絮絮的飘雪,心下一阵烦闷,耳边似还有墨秋出门时隐忍的哭声。(.dukAnkan.com读看看小说网更新我们速度第一):。心疼的闭上了眼睛,她该怎么办才好,凌瑄,你为何还不回来?   门被打开,传来凌瑶尖细的声音,“你作死啊,大冷天的穿了个外衣站在风口。”说着环视了一眼屋内,又骂道,“这屋子里的人都死光了吗,也没个人看着。”   若兮头疼的关上了窗户,“瞎叫唤什么,我刚下床走走,快过年了,什么死不死的,嘴越发的没个遮拦了。”说着又拖了外衣,上了床。   凌瑶见她只穿个单衣坐在床上,又有些不悦,忙扯过她刚脱下的外衣,批在她身上,忍不住数落道,“你都知道要过年了,还不好好的养着,别赶明儿又病了,惹得这一屋子的人过不好年。”   “好了好了。你越来越絮叨了。”若兮无奈依言拢好衣服,靠在床上,问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凌瑶坐在她身边,翻着她床内那一大撂的书,边说着,“来看看你啊,早上碰到兰心姑姑,说你整日的不出屋子,宁姨都快急坏了。”   若兮轻轻一笑,“天儿冷,懒得出去,宁姨又瞎操心了。”   “今儿天还好,没昨儿冷。”凌瑶趴在被子上,胡乱的翻着书,突然想起一事,撂下书问道,“秋儿怎么了,我刚进院子的时候,看她红着眼跑了出去,我唤她,她都没听见。(读看看小说网)”   若兮扯了扯嘴角,低垂了眸,随意答道,“没事,被我说了几句。”   凌瑶不宜有他,起身瞪了她一眼,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去说她做什么?”若兮抿了抿嘴,未说话。凌瑶也没放心上,以为是墨秋又惹她不高兴了,转了眸子,从屏风上取下她的衣服,仍在她床上,“起来,今儿外面不冷,跟我出去走走。”   若兮本就不愿多动,又因墨秋的事心烦着,自然不愿出去,拉开了被子上的衣服,拿起了书,边翻着边说,“冰天雪地的,出去做什么。”   凌瑶哪会依她,一把扯了她的书,拿了衣服就要替她穿起来,“大皇姐过几日就要出阁了,最近宫里在忙着张罗着,可热闹了,咱也去看看。”   若兮抿嘴,凌瑶所说的是大帝姬凌芸,年方已十九了。照理说早就该出阁了,可她生母早逝且身份卑微,生前只是一名守夜的女婢,她虽为帝姬,却不受人重视,皇帝也时常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女儿。而她母亲当年是被陈皇后害死的,此事也是当年皇帝赐死陈皇后,驱逐陈家的导火索。太后自然不会善待大帝姬,任着她在宫中自生自灭,早就过了及笄之年,却不提及她婚嫁之事。若不是前几个月中秋宴上皇帝偶然看见她,真不知她要何时才能出这牢笼。   若兮晃神间凌瑶已帮她套好了外衣,她本不愿去,大帝姬因为没有母妃,所以皇帝下旨在皇后那出阁的,这几日她就住在椒房殿。若兮自然不愿意去椒房殿的,推脱着想不去。却被凌瑶央求着,“去,宫里虽都在张罗着,看似喜庆,可那都是她们为了应付父皇的,大皇姐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咱俩去给她道贺道贺,也给她添点喜气。”   若兮莞尔,知凌瑶说的是实话,凌芸虽为帝姬,可处处不受人重视,太后对她又有些仇视,自然不会为她选了多权重的人家,匆匆忙忙间只两三个月就选定了人,敲定了婚期。选的那男子只是普通的一个官吏,家底也不硬,算是出生寒门了,索性的是那人为人耿直,在朝内口碑不错,相信日后定会善待大帝姬的。若兮想来不禁唏嘘,凌瑶四岁不到便被封为荣惠公主,二帝姬凌珊虽未加封,可不到十三岁时,太后就为她精心寻了婆家,如今早就嫁给了外姓的藩王,又生了两名世子,自然一世荣华,可大帝姬从她的名字中就能看出,她有多不受重视。若兮叹息着点头,理好了衣服,披上斗篷,跟着凌瑶出了去。   一路来到椒房殿,许是最近来道贺的人多,侍卫竟连通报都没有,就让她俩进门了,若兮淡漠扯了扯嘴角,就进了院子。索性皇后把凌芸安置在了偏院,若兮避开主殿,选了条小路进了院子。   “大皇姐,我们来给你道喜了。”推门凌瑶就笑呵呵给凌芸到了喜。   凌芸见她俩进门,淡淡的起身,向着凌瑶欠了欠身子,“荣惠公主。”   “自家姊妹何必这般见外。”凌瑶笑盈盈的搀起了她。   若兮抬眸望去,凌芸今儿穿了席淡粉的棉袄,衬托了脸色分外的俏丽,眼神却有些淡漠,淡淡的笑颜挂在脸上,却不达眼底,那双闪亮的眸子里,她看不到一丝对日后的憧憬,倘若一滩死水般,竟有了秋末萧瑟。若兮只欠了欠身子,未多说话,望着厅内那堆积如山的各种贺礼,眼里有了一丝鄙夷,那帮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势力。   凌瑶拉着凌芸说了一会话,便被厅内那堆贺礼吸引了过去,那里边除了些珠宝丝绸的俗物外,也有些新奇的东西。凌芸见她欢喜,唤了侍女带着去看,寻到喜欢的就让她拿回去。凌瑶跟着侍女去翻腾着,留若兮在房内陪着凌芸坐着。   “怎么不恭喜我。”凌芸待凌瑶出了屋子,望着若兮,淡漠的脸上挂起了浅浅的笑意。   若兮望着眼前这张不算倾城,却也美得精致的脸,苦笑着,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抿嘴道,“我不晓得你这喜从何来。”说着停顿了下,再道,“你殊死一搏,让皇姨夫见到了你,却只求来了这份姻缘,你甘心吗?”   “这份姻缘不好吗?”凌芸脸上扬起了笑意,“起码我离开了这座牢笼,以后也不会有世家族人争斗之忧。”   若兮听了苦笑,“这样想来是不错。” ☆、235   “好了,这份姻缘是我自己求来的,是好是坏,自然是我自己来承担。(.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小说网)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凌芸知她忧心自己往后过的不如意,笑着宽慰她道。   “自己求来的?”若兮默念着她的话,抬眸狐疑的望着她。   凌芸知她是起疑了,莞尔一笑,岔开话题,拉着她道,“若兮,我不若你身上背负了太多。于我而言,能走出这个牢笼,已是最大的恩赐。”   若兮听了她的话一阵感伤,自己又何尝不希望也能远离这些算计,可她生在世家,注定这辈子要与这深宫纠缠不清。想来微微有些头痛,抬眸望着眼前的笑颜,试探着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你不恨吗,这么些年。”   话虽未说完,可凌芸知她要说什么。“恨?”秀气的容颜上有了抹张扬的笑意,很是耀眼,反问,"恨谁?父皇吗?"见若兮微微垂了眼眸,笑着道,"他本就不爱我的母亲。至于这些年的忽视,不要说我了,就是太子或是凌瑶在他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凌芸说着见她要开口,知她心思,摆了摆手,笑道,"我这说的是实话,并非气话,退一步说,他日理万机,宫里又有人有心阻隔我们父女,这一切自然不能怨他。"   "那那个有心人呢?"若兮听她不怨皇姨父也宽了心,皇姨父一心都在宁姨和凌瑄身上,对其他子嗣是不上心,可这十几年的不闻不问是说不过去,好在凌芸也明白这并非是他的本意,都是那个人。(.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小说网)   "也不恨。"凌芸脸上的笑意敛去,有丝淡淡的伤感,沉顿了会道,"我娘的死终是父皇驱逐陈家的导火索,在她心里,恨不得父皇,恨不得秦婕妤,只能恨我娘了。"许是觉得这话有些感伤,说完扬了扬笑道,"退一步说,或许我也应该感激她,若不是她刻意的漠视,指不定我早就被指给了哪个世家的庶子了。那不是从一个牢笼转到另一个牢笼,何来此番的这般肆意。"   若兮听她这么讲,想起太后为她寻的那些候选的男子,止不住好笑,各家的庶子,什么样的都有,也亏太后能做的出来。这样想来,伍月虽家境不如他们,可人品学识不知比那些人高出了多少倍。想着心中有些不解,彻头问她,"我实在想不通,那日安荣华怎会突然提及伍月。"   凌芸想起当日情形,也是心有余悸,她算好了,可若有个差迟,那是万劫不复的,幸好,幸好,见若兮彻头的样子甚是可爱,也决定不再瞒她,勾了勾手指,靠近了她,压低了声音,神秘一笑道,"我说了这份姻缘是我自己求来的。"   若兮听了,骤然睁大了眼睛,几欲惊呼,"你是说。。。"   凌芸慌忙拉住了她,"你小声点,凌瑶还在外面呢?"   若兮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使劲的点头,脸上有了释然的笑意,侧身望了望客厅,见凌瑶没注意这边,才放下手,坐到了凌芸的边上,按下心中的兴奋,拉着她的手急促的道,"快跟我说说。我就说安荣华这些年守着宁姨哪都不去,怎会知道什么新晋的官吏,还是京稷的,还有你竟然坦然接受了。原来是算计好了的,快从实招来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说着又斜睨着她道,“我就知道你时常偷偷出宫,准没什么好事。原来早就芳心暗许了。”   凌芸被她说的苦笑不得,望着她这般窃喜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伸了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笑骂道,"什么许不许的,你这小丫头片子说这些话都不害臊。"   若兮嘟嘴一脸的不服气。引得凌芸一阵好笑,拉着她道,“好了好了,跟你说了就是。”若兮听了,立马转了脸,扬起了笑脸,咋着眼睛,等着她讲下去。   凌芸摇了摇头,很是无语,果然是被宠坏了的,喜怒都爱挂在脸上。不过她这丫头注定是被人宠的,别说别人了,就是自己也愿意宠着她。笑着拉着她道,“也说不上什么许不许的,那年出宫的时候碰上了,有过一段交集,不过他不知道是我。此番父皇要给我赐婚,我知太后定会给我找些歪瓜劣枣,父皇就算有心要补偿我,可这宫中女子的婚嫁都是太后做主,他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我就想到了伍月,我自不想求什么,只愿离开这皇宫。将来他若对我好,我定也会全心待他,倘若不好,那出了宫,是走是留,还有谁能约束的了我。”   若兮歪靠在椅子上听着,望着她脸上张扬的笑意,动人的眼眸里没了以往干涸,有了丝希翼。若兮想她是欢喜的,终于求到了那份自由,遮阳肆意的女子,没了身份的束缚,没了那些牵绊,自然能活的很潇洒。伍月是幸福的,能得到这样的女子的青睐,倘若日后他对她不好,那是他伍月的损失。   听她这样讲来,她也放心了,没了来是的那份担忧,笑着道,“他若以后赶亏待你,我定不会放过他。”   凌芸听了心中暖暖的,笑着打趣道,“有王朝未来国母这句话,我更是不愁了。”   若兮听了脸色一红,低头轻打了她,骂道,“你就爱取笑我。”   凌芸笑着躲开,望着她这般娇羞的样子,想到进来朝上的局势,眸里有了些担忧。这感情一旦牵扯到了权势谁都不可能是谁的良人,可这丫头却又是这般的死心眼,本不想多说,可想到此番出宫以后再见不知是何时,硬了心肠,试探着道,“若兮,其实你也可以活的潇洒些。”   若兮莞尔,坚定的道,“有凌瑄的地方才是我的幸福。”   凌芸心中唏嘘,就是这般执着的她更让人心疼,死心眼的认定了凌瑄,不管不顾,可凌瑄?凌芸想着心中烦躁,甩了甩手中的锦帕,望着她急切的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你又怎知凌瑄是怎么想的?” ☆、236   若兮的笑颜僵在嘴角,有些错愕,半响后才开口道,“我信他。(.dukAnkan.COM读看看小说网请记住我)”一字一顿,似在宣誓着她对凌瑄的信任。   这样坚定的她,让人不忍再伤害,凌芸垂了眸子不再多说,可转眼想到眼下的情势,微微蹙了眉,想着若兮常年在深宫之中,怕是不知这朝上的情形,她想在她出宫之前,有必要与她讲些此中的厉害。垂眸思索了会,缓了缓语气,开口道,“我知你信他,可你有想过你俩都是站在权势顶尖处的人,你俩的婚嫁可有谁能说了算?”望着若兮黯淡了的眸子,凌芸有些心疼,可横竖都说了,她也就将压在心底全都倒了出来,“还有倘若以后凌瑄得不到那个位置,你要怎么办?”   若兮骤然站起,冷了脸,不悦的说,“我自然是陪着他,我既认定他,那无论荣华,落魄都跟定了他,我岂是那般势利之人。”   “我说的哪是那个意思。”凌芸知她误会了,忙拉着她坐下解释道,“我岂会不知你的为人。”   “那你说这做什么?”若兮也知自己这会太激动了,坐着忍不住嘟囔着埋怨她。   凌芸轻笑,伸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细发,叹息道,“你可曾想过,若凌瑄最后没争得过,那已陈林两家这么多年的恩怨,等着你们的可是什么?”   若兮听了心下一沉,她怎会没想过,那样便是整个林家的倾覆,垂眸,绞着手里的帕子说,“所以凌瑄说过他没有后路。”   “是,而且他也有那个野心。”凌芸附和,握着她的手,直视着她道,“去年凌瑄虽退让出京,可我看得出他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   若兮不知她究竟要讲什么,侧身皱眉不解的望着她。   凌芸望着她那疑惑的眼神,沉顿片刻,再道,“凌瑄对那位置势在必得,可单凭林家的那些势力,可真能助他得了帝位?无论是为了林家,还是为了他自己,他定要要登上那高位,那他自然要寻求林家以外的势力。那些世家们又凭什么帮他,荣华富贵他们不缺,他们要的是什么,你心里清楚。他们会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劳神劳力拼来的一切让你林家独享?”   若兮了然,惨淡一笑,何必要说的这么婉转,直说好了,凌瑄会为了皇位再娶她人,那些人也不会让这后位落入林家人之手,垂眸苦笑一声,“我也不是非要他的独宠,能呆在他的身边就好了。(读看看小说网)”   凌芸望着她惨淡的笑颜,本不忍再讲下去,可她的话,却让她生了气,她这般骄傲的人何必要如此委屈了自己,而且她就这么笃定她最后就能嫁给了凌瑄?板过她的肩膀,直视着她,有些急着道,“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父皇和秦婕妤的例子已在他们眼前,他们会让再让自己的家族女子陷入这般的困境。若你真嫁给了他,无论是后是妃,那这王朝的一半就姓了林。他们岂会让林家凌驾于自己的家族之上,纵然林家已没了人了,可还有你的哥哥,还有岳家,他们岂会看着你们强强联手,抢夺了原属于他们的至高荣上。”   阵阵冷意从若兮心底蔓起,握紧微微颤抖的手,她一直自欺欺人的想着有父亲和宁姨,她定然会称心的,纵然不是他的唯一,可也能不离不弃的陪着凌瑄,倘若宁姨和皇姨夫一样。抬着朦胧的泪眸望着凌芸,为何她要这般残忍,撕去她最后一层的幻想,她何尝不知她和他的婚事谁说了都不算,或许最后她会沦为筹码,平衡了各家的利益。可她愿意活在自己的憧憬里,幻想着她最终能与凌瑄厮守。   凌芸望着她苍白的脸庞,也望见她眸里的怨意,也料想到了她这般心思玲珑的人怕是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可年岁渐长,躲怕是躲不过了,凌芸紧了紧握着她的肩的手,她不后悔今日对若兮的残忍,再美的梦也只是梦,即使现实这般肮脏,能醒来还是醒来的好。伸了手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轻道,“好了,不哭了,知你怨我,可我还是要说。你是我在这宫里仅存的几缕温暖,我自然不希望你过的不如意,如果真要有那一天,那就走,你这么美好的人,不要被这京城的污浊沾染了,天大地大,我们都可以过得很肆意。”   若兮含泪点了点头,这一日她倘若被凌芸生生的从暖房里扯了出来,正视了这世间的冰冷和肮脏。那一刻,若兮长大了。   “若兮,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传来凌瑶吆喝的声音。凌芸替若兮擦开了脸上的泪水,冲着外面喊道,“再等一会,我再与她讲几句话。”   “哦。”凌瑶应了声,未进屋子,在门口等着。   若兮起身理了理衣服,就准备离开。   凌芸望见她收拾好了神色,也放了心,她心思玲珑,自然会想得开,想了想又说,“我知你不喜欢这地方,横竖也没几日就要出宫,你就不要再来了。”   若兮轻点了点头应下,宫里无人知道她俩这般亲近,她与凌芸的相识,她连凌瑶和岳婉都不曾说过。宫里是非多,她又是秦婕妤屋里的人,有些东西能避开对凌芸也好。“我日后出宫看你。”   凌芸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宠溺的道,“小丫头,我这一走怕是短期内很难与你再见了。”   “怎么了,嫁了人我还不能去寻你了。”若兮不解的问道。   凌芸低头一笑,“傻丫头,哪是这个意思。我这一嫁人,父皇有心弥补,定会提携伍月,而伍月又是安荣华提及的人,太后怕他与安家或是你林家扯上些关系,自然要防范着。恐会借父皇提携之际,趁机将伍月派去地方。”   “你是说你会离京。”若兮听了有些忧心,握着她的手忙问。见她点头,又说,“皇姨夫不会肯的。”官吏任用,这事总是皇帝说了算了,皇帝对凌芸本就有些愧疚,哪会再让她去外地。   凌芸莞尔道,“父皇喜欢志在四方的人,况且此番出京是为以后回京重用的历练,父皇肯定会同意的。”望着她黯淡的眸子,宽慰道,“恕我自私,我本不想介入他们兄弟俩的皇位之争,此番出京也正好避开,日后回来也已尘埃落定,眼不见为净。”   听她都这么说了,若兮也不能再多说了什么,只要她觉得好就好。又说了些话,怕凌瑶等急了,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凌芸唤住了她,沉眸直视着她道,“若兮,无论你的选择如何,我都支持你,只是不希望你委屈了自己。”   若兮莞尔一笑,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若兮走了没多久,屋子里又来了一个人,来未进门,就传来了他的问话,“若兮来了?”是太子凌玮。   凌芸贴身的侍女小晴见是他,欠了欠身子,就出了门,去院子里守着。   凌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未起身相迎。   “说什么了?”凌玮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径自拿了茶杯倒起了茶。   “随便聊聊。”凌芸随手翻起了桌上的册子,反问,“你今儿怎么来了。”   凌玮轻笑,“你都要出嫁了,我不得来看看你。”说着抿了口茶,又道,“凤城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前些日子我让人寻了个借口把那太守弹劾了,那位置正空着呢,我过些天会派人跟父皇说,我估摸着那死老婆子会顺着把你俩赶到那地方去。”   凌芸点了点头应下,这本就是他们算计好的,又有凌玮亲自出马,自然不会有差池。   凌玮见她没什么表情,忍不住揶揄她道,“你就忍心你宝贝疙瘩去那边受苦受累的。”   凌芸没理他,望着他脸上难得的点点笑意,斜睨着他,冷冷道,“今儿心情不错么,还有了玩笑的心思,有什么好事?”   凌玮一笑,在她面前他可以很放松,许是两个都缺少温暖的人,这么些年互相取暖着终于都熬了过来,现在见她要如意,他自然高兴,不过仍不忘损了她几句,“你这老女人终于要嫁出去了,我自然要高兴。”   凌芸也不生气,这小子,虽有着显赫的身份,可心里的苦不比自己少多少,这么些年了,她疼惜他都来不及,哪还会跟他生了气,“你这小子,终也会有这一天。”说完,便知道自己讲了禁忌的话,不禁暗自懊悔。   凌玮瞥了她一眼,知她再自责,哪忍心,按下心中的苦楚,笑了笑,狂妄的道,“我可不是你,被一个男人吃的死死的。”   凌芸见他神色如常也放了心,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翻白眼,心中直骂,你还不是跟我一样,被一个男的吃的死死的。不过这话,她断然不会说出口了的。 ☆、238   凌瑄离宫的第五百二十天。(www.dukankan百度搜索读看看)   春日。过完正月天就渐渐暖和了起来,今儿若兮起了个大早,陪着秦宁小坐了片刻,就要出宫去。   “虽回暖了,可外头还是冷,出门仔细些,别冻着了。”秦宁自然依她,柔声嘱咐道。   若兮应下,欠了欠身子,带着墨秋出了屋子。宫门外,墨言已准备好了马车。   秦宁望着她走远的背影,轻声叹息。   “怎么了?”一旁的安青见她脸上有些担忧,忙问道。   秦宁叹息的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道,“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越发的沉默了。行为也古怪的很,以前最是讨厌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这几日竞主动帮着沈易去打理林家的那些产业了。”   安青一笑,说她多虑了,宽慰道,“她平素在宫中也没什么事,这会上林苑又不去了,更是没个消遣了,许是无聊了,想找些事坐坐罢了。横竖那些都是她的东西,她也该去看看了。她都这么大了,您也别多操心。”   秦宁听了抿了抿嘴,望了眼她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道,“越大越不让人省心。”   安青笑道,“这话说的,她是极安分之人,哪会让您不省心了。(百度搜索读看看www.dukankan)”   “我说的哪是这个。”秦宁甩了甩帕子道,“今年都十四了,明年就及笄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凌瑄这一时半会又回不来,可要我如何是好。”   安青莞尔,这些天心事重重的,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心下也明了,若兮那丫头虽被养在深宫,可那地位身份摆在那,自然有不怕死的要上门提亲,只是这才十四,现在也推脱的了,要愁也是明年的事,明年指不定凌瑄就回来了。笑着宽解道,“这朝上朝下的谁不清楚她是您和皇上看中的儿媳,纵然有那心,也没那个胆提啊,等过些日子,瑄皇子回来了,不就好了。”   秦宁皱着眉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就期盼着瑄儿能早些回宫吧。想着又道,“她还好,横竖也还能再拖一年,倒是岳婉那孩子,今年已十五了,魏家那大少爷明里暗里已提了几次,可丫头都给硬生生的回绝了,也不知她在想什么,阳儿这会又不在家,岳恪对这事又糊里糊涂的,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可没把我那嫂夫人给急坏了。”说着停顿了会,又叹息道,“还有这屋里的墨秋,都长兮儿两岁,也没个分寸,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墨言就更不用说了,整日沉默不语的,我都不知如何跟他开口。还有那几个男孩子,各个都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这一个个的我想着都头痛。”   安青了然这几个孩子年岁都差不了多少,这突然一下子都到了这年纪,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再加上那几个小鬼,不知都怎么了,对这事各个都不上心,她看了自然急。笑着拉她起身,宽解道,“好了,这事你要急也急不来,没准各个心里都琢磨好了,只是不好意思跟你提,都晾着,总有一天要等急了,还怕他们不跟你讲了。你且宽宽心,横竖都还能拖几年,这瑄皇子不在京城,大家也都没那心思,就先拖着吧。这大帝姬年末十九才嫁了,太子今年也十九了,也没个信,皇后都不急,你这会急也太早了吧。”   秦宁听了,无奈叹息,也只能这样了。倒是听她提及凌玮,又忧了心,那孩子让人心疼,太后和皇后自然希望陈家那陈晓能嫁了他,可凌烨就是不松口,明言了陈家之女不得再入宫中。她也知凌玮怕是不待见那陈晓,别说凌玮了,单看那女孩,终日搬弄是非的,她都不喜欢,她自然也没有劝凌烨。倒是委屈了那孩子,这么大人了,都没个伴,朝野上下都不知要如何说他了。   安青望着她有皱紧了眉头,很是无奈,轻轻推搡了她,道,“今儿外头阳光不错,听说园子里的迎春都开了,咱们也出去里走走吧。”   秦宁莞尔,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一个冬天都关在屋子了,她也腻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安青唤了人跟着,就扶着秦宁往御花园走去。树上枝桠都出了新绿,也有些花儿都开了,红红绿绿的,看着也有生机,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宁姨。”正走着,就听见了凌瑶的唤声,还没注意就见她奔了过来,蹦到了秦宁身边,亲昵着挽着她。   秦宁只见到她奔了过来,握着她的手,轻拍着,唬脸道,“毛毛躁躁的,这地上雪都没化净呢,也不怕摔着。”   凌瑶搂着她的胳膊,轻晃着她道,“没事,我看着地呢。您今儿怎么出来了呀,整日关在屋子里闷了吧,我就说你该多出来走走。”扶着她,往御花园的亭子里走去,边走边絮絮叨叨的唠叨个不停。   “你这丫头。”秦宁轻笑,走进了院子,抬眸却望见了亭中的马雯,一时脸上笑意有些僵住。自打凌瑄出宫后,两人就不曾走动过,除了宫宴上能打个照面,平素里就刻意避开了。   凌瑶见状,暗骂自己的粗心,见到宁姨,一时高兴竟忘了她俩这会还僵着。   安青也是走近了亭子才望见马雯的,今儿她就带了晓儿,坐在亭中也不显眼,她也就没注意,只当是荣惠公主自个在园中玩儿。心中徘腹,这避了一年多,这会硬生生的打了照面,可该如何是好,瞥了一眼秦宁,见她脸上的笑意僵着,心下叹息,忙带着身后的下人冲着马雯欠了欠身子,行礼道,“马昭仪吉祥。”   马雯抿嘴拂了拂手示意她们起身。秦宁亦缓了脸色。   可总不能这么站着般,这会既然都遇上了,也避不开了,亭子里就那几个石凳,凌瑶赶忙扶着秦宁进了亭子,“宁姨坐这边。”又亲自扶着她入座,自个坐在她俩中间。   才落座就听见了马雯的冷哼,“怎的没见你对我这个当娘的这般殷切啊。” ☆、239   
  凌瑶咕噜了眼睛,暗下心中微微的不满,笑呵呵的道,“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哪还有什么殷切不殷切的。(www.dukankan百度搜索读看看)”说话时,胳膊仍挽着秦宁。   秦宁低头抿嘴一笑,可还真难为这丫头了。   凌瑶边说着边瞪了眼马雯,眸里有些浓浓的警告,马雯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淡淡瞥了她一眼,转头望向院子,独自赏起花来。那事也过了这么久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哪还真能记了恨的,这一年下来,也就是拉不下脸来,不知该如何跟她讲和了。还有前年凌瑄之事,那时她正在气头上,没个分寸,才会这般步步紧逼,让那孩子委屈出了宫。   凌瑶见她没了话语,心下也了然她娘只是嘴上硬不肯服软,其实心里早就后悔了。心下想着何不趁此机会,化了两人之间的隔阂,挽着秦宁,转了转眸子,侧头问道,“宁姨,怎么没见着若兮。”   秦宁笑了笑,微微有些叹息,有些无奈的道,“出宫去了,这丫头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竟对林家的那些生意上了心。”   凌瑶有些诧异,前几日还听若琦说近来若兮时常会去帮他看些账簿,她听了还不信,若兮向来是最烦这些的,能不过问的绝对不会多管,全都扔给了若琦和岳婉。现在听秦宁讲来,难不成是真的,凌瑶想来有些纳闷了,这是怎么了,抬眸见秦宁脸上有些担忧,敛去疑惑,笑着宽解道,“恐是这几日婉儿没心情管事,若兮怕若琦忙不开,去帮衬帮衬他了。(www.dukAnkan.com读看看小说网更新我们速度第一)”   秦宁听她这么讲来也放了心,这起码知道缘由了,不然的话,无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她越来越看不懂那丫头在想什么了。   马雯在一旁坐着,自然听得见她们的谈话,也有些诧异,若兮的那丫头性子随了她娘,不爱管事。又被秦宁接入宫中,早早的被贴上皇家儿媳的标签,自然对林家那些财物看得很轻,怎地突然对那些生意上了心。况且秦宁有意将林家的那些地产良田都给沈易和那些跟随了林伯父多年的家臣,前些年的时候,她在丞相府当着众人的面提及过此事,那时若兮也同意的。现在突然就去管事了,难保有人不会瞎想,沈易自然不会说什么,可那王琴。。。若兮是极有分寸的孩子,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下得决定,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突地又听凌瑶提起岳婉,侧头问,“婉儿又怎么了?”   她这突然一言,倒让众人不知该如何答了好,各个有些愣愣的。还是凌瑶机灵,只一瞬就缓了脸色,笑着道,“还不是魏家那大公子,又请人上门说亲了,她愣是不同意。几次驳了魏家的面子,恪舅舅都恼了,舅舅那性子您们还不知道,气头上说话就没了分寸,说了几句重话,气得岳婉这几日都在若涵那住着。”   “这都是什么事,她才几岁,就这么急着她出阁。”马雯听了,面色不善的说道。她心里有她的盘算,马皓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哥哥不急,她这当姑姑的不能不急啊,放眼京城她能看得上眼的也就若兮、岳婉、还有魏家的魏琼了。若兮,她横竖是指望不上了。而那魏琼虽是魏家的嫡女,可整日养在深闺之中,不若岳婉那般能干。岳婉这些年将林家的事照料的妥妥当当,为人又聪明大方,她是越看越喜欢。她也算是半个林家的女儿,若马皓能娶了她,也算是能愿了她和哥哥这辈子的遗憾了。所以早些时候听闻魏家那公子钟情于岳婉,她便不乐意了,几次跟马皓说了这事,可那傻孩子,愣是不听,直到现在还痴心妄想着若兮那丫头。这会又听魏家的人都去提亲了,自然不干了,开口道,“这还没及笄呢,这么急做什么,还怕婉儿嫁不出去。”   “自然是知道婉儿小姐优秀,怕被人抢了去。”安青听闻,笑着开口道,“我听嫂子说,魏家那少年打小就喜欢婉儿小姐,也是个痴情种。”   马雯听了瘪瘪嘴,有些不悦的白了她一眼。   安青看她这般气冲冲的样子,不知自个又怎么惹了她了,很无辜的看了眼秦宁。   凌瑶将她娘的心思猜了七八分,顿了顿,笑着打圆场道,“魏思那小子也是心急了点,这会岳阳哥哥不在家,纵然恪舅舅中意他,也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众人听了都笑着摇了摇头,这京城谁人不知岳阳那性子,饶是他那暴躁的父亲也要让他三分。他又是极其宠妹妹的人,岳婉不乐意的事,只要有他岳阳在,无论是谁都勉强不了她的。纵是他们父母也不行。   秦宁笑完,又叹息道,“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啊。”   凌瑶不知她又担忧谁,侧头望着安青,似在询问。   安青笑了笑,接过话来,“还能有谁,自然是若兮,和您那几位哥哥。这些日子,可没少伤了神。”   凌瑶起初不知她是为何事伤神,想了一会才想明白,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宁姨,您这可真是瞎操心了。若兮横竖都是您的儿媳了,自是不用愁了,婉儿她这般能干,这会这么强硬的拒绝了魏思定是心中已有了对象,此刻怕是不好意思说了。至于那些哥哥们,各个人中龙凤,您还怕他们寻不到好女孩。”说着又冲着她眨了眨眼睛道,“您啊,就等着喝哥哥们的茶就好了,其他的啊,就不用多操心了。”   秦宁听她这般说来,心下欢喜,脸上露出了喜悦之情。   安青知凌瑶这话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她听了自然会高兴,笑着附和道,“还是公主厉害,我横竖劝了一上午都没给说通,您这一说,她就想开了。”   凌瑶眉儿笑得弯弯,坦然接受她的夸奖。 ☆、240   
  马雯听她这般说来,心下却急了起来,婉儿心中有人?是谁?怎么没听凌瑶说过?想着有些恼怒,这丫头真不像自个亲生的,有什么事都不跟自个儿说了,倒是跟秦宁什么都说。(读看看小说网)想着心下就有些酸溜溜的。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凌瑶嘟嘴耸了耸肩,一脸的不在乎。   马雯恼怒,愈发的不安心,岳婉心中有人?跟她一起长大的就那几个男孩,定不会是沈若琦,要是沈若琦,凌瑶那死丫头肯定比谁都急。肯定也不是凌瑄,凌瑄跟若兮是打小公认的一对儿,岳婉那般聪明的孩子,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那到底是谁?可要急坏了人,马雯暗索她得赶快跟哥哥说,让他好好劝劝马皓,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况且那还是棵有了主的树。要不,这事她先跟秦宁讲讲。   凌瑶望着她娘一脸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琢磨那事了,见她似要开口,忙挽紧了秦宁笑着撒娇道,“宁姨何苦去担心哥哥们,不若替瑶儿做个主吧。”说完不动声色的瞪了一眼马雯。   马雯了然这丫头定是故意的。   “你?”秦宁低头,满眼的笑意,望着她俊俏的小脸,打趣道,“你这性子,哪还要用得着我来替你做了主。”   边上站的侍女听了,各个都抿嘴强忍住笑意。宫里谁人不知荣惠公主青睐沈丞相的公子沈若琦。(读看看小说网)那年在上林苑,几家小姐爱慕若琦,对他献尽殷勤,凌瑶看见顿时不爽,上前一把拉过若琦,叉了腰就对着那几个世家小姐骂了起来,“哪来的蹄子没长眼睛,我凌瑶看上的人都敢纠缠不清,当本公主是死的啊。”若琦虽对她这般嚣张的公告自己是她的所有物很是无语,可也是满眼的宠溺。自打那时,朝中那些世家们可不敢再打若琦的主意了。   凌瑶听见了侍女们低低的笑声,脸上划过一丝绯红,低头埋在秦宁怀中撒娇道,“宁姨啊,你还不知道他,拈花惹草的,万一要是被人抢了去,那我不是亏大发了。”   “你可真不要脸。”马雯忍不住轻骂了她,这丫头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秦宁好笑,若琦拈花惹草,这可真是天方夜谭了,沈易家教极严,若琦也恪守律己,几个男孩子里面当属他是最安分的了。   “您这话可要伤了沈大少的心了。”安青以为恐是若琦又惹她生气了,这才这么说他的,笑着替若琦圆起了场。   凌瑶瘪嘴,心中徘腹,沈若琦,我不是故意说你的啊,我可是为了岳婉,你可不能怪我啊。脸上却有点上几抹委屈,嘟嘴道,“就算他没那个心,可难保别人会没有这个意思啊。”   “哦。”秦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着低头宠溺的道,“那我改天跟沈丞相说说,要他先来跟你娘请亲。”   凌瑶眉开眼笑,正要道谢,却被马雯呵斥,起身,伸了手戳了她脑袋骂道,“你还真理她了,多大个人啊,就想着这事,说出去可要笑话死人。”   凌瑶万分委屈的躲在秦宁怀里喊痛。   秦宁忙护着她的头,推开马雯的手,埋怨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说说就行了,动什么手。”   马雯气急,这死丫头是吃准了秦宁护着她,就这轻轻的指了她几下,能有多大力,就喊这么大声。转头,正色对秦宁厉声道,“几个姑娘都比她大,都还没指婚呢,哪还轮得到她。这会那几个孩子都不在家,你可别给自己找点麻烦。”说着从她怀里拽出凌瑶,拉着她回了宫,边走边骂道,“死丫头,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秦宁睁睁的看着她拽着凌瑶回了宫,她的话犹在耳边,是啊,这会谁的都不能提,一提就要提起一堆人,若兮,可有多少人见不得她跟瑄儿在一起。想着微微叹了口气,心下琢磨,她得去跟岳恪说说,要把婉儿的婚事往后压压。   安青自然也听懂了马雯这话的意思,心下也一惊,这事她们都欠考虑了,她可得给哥哥捎了信,让他劝劝嫂子。此刻要提及岳婉的亲事,那若兮与她年纪相仿,宫里自然有人要打她的主意了,此刻瑄皇子不在,可不能发生这种事。   回到了昭阳宫,马雯一把甩开凌瑶的手,指着她骂道,“你是怎么一回事。”   凌瑶寻了位置,悠悠坐下,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才答道,“娘,你这是说的什么,我也跟宁姨随口一提。”   “你别跟我装傻。”马雯打断了她的话,在她身边坐下,骂道,“你会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   凌瑶叹息,她哪会不知道,就是知道,所以才要打岔,瞥了她一眼,苦口婆心的劝道,“娘,你可别瞎起哄啊。”她真不明白这事舅舅都不急,娘她要急成这样干嘛。   马雯见她此般的不上心,有些气急败坏的嚷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就这一个哥哥,你还不替他着想下。”   “娘,那是表哥,我哥叫凌瑄。”凌瑶晃悠悠的坐在椅子上,好心的纠正道,不理会她就要炸毛的怒气,漫不经心的说,“再说你怎么知道马皓他怎么想的,你别做这种里外不是人的事。”   “他怎么想的?”马雯听她这么说来,执起茶杯,抿了口一口,冷笑道,“他怎么想的,你会不知道。”   凌瑶听她这么一说,严肃了脸色,正坐,睨着她,带着丝丝的警告,冷冷的说道,“娘,你可别被猪油蒙了心。”   马雯气急,饶是谁被自个儿女儿这么说,都受不了,将手中杯子重重摔在杯子上,“我要是被猪油蒙了心,我就不会这么急着撮合他跟岳婉。” ☆、241   
  凌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直视着她,缓缓道,“娘,那你还想怎么招,拆了若兮跟我哥。(读看看小说网)”   眸里看不出一丝的怒气,却有着浅浅的笑意。马雯了解她,凌瑶只会对着自己亲近的人才露了暴躁的一面,对别人,越是生气的时候,笑得越开。此番的笑意深深刺痛了马雯的心,那是她的女儿,却为了别人的儿子跟她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心下亦发了狠,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   笑意一点点在凌瑶的眸里凝固,沉默着直视着马雯,凌瑶深知,若被逼急了,这事她娘绝对做的出来。这么多年,她心下总还隐隐对着宁姨有些怨念,只是平时念及这几十年的姐妹情,刻意压制着。可若一遇上事,尤其是牵扯到马家利益的事,那些怨念便会肆虐而出。就如前年帮着皇后逼哥哥出京一般,她虽事后会后悔,可若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的。这是一种矛盾又纠结的感情。凌瑶沉顿片刻,复而垂眸一笑,起身,凑近了她,轻笑着道,“你若想让人不得安生了,那索性大家都不要好过了,你要插手我哥跟若兮的事,我就敢嫁给薛豪。”那闪动的眸子里有着残忍的笑意,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这些年,宁姨的苦,林家的艰难,哥哥的隐忍她都看在眼里,那些都是她深深爱着的至亲,她决不允许有人去伤害了他们。纵然这人是她的母亲也不行。   “你敢。”马雯睁大了眼睛,满眼的愤怒,手重重的拍了桌子,身子被气的瑟瑟发抖,咬牙切齿的呵斥。薛豪,京城最纨绔的世家子弟,好色,好赌,仗着他父亲是薛太尉,无恶不作,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可笑他那皇后姑姑还极宠他,说要给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朝中大臣听了胆战心惊,各个唯恐避之不及。可凌瑶,她竟然敢用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来要挟自己。(www.dukAnkan.com读看看小说网更新我们速度第一)   凌瑶望着她满是愤怒的眼神,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弯着眼眸道,“咱娘俩大可试试。”说完不顾马雯的愤怒,转身而去。她在赌,赌她娘至少还会顾及自己的幸福。马皓对若兮的执着是众所周知的,凌瑶不懂到底有什么在支撑着他的这种执着,纵使若兮这些年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纵使所有人不断提醒甚至是警告他远离若兮。所以她不指望马皓会成全哥哥和若兮,更何况执着的还不止他,还有舅舅。上一辈的爱恨纠葛她多少有些耳染,知舅舅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怕是没能与若兮的娘亲走到一起,若马皓能娶得若兮也能慰藉了他的遗憾。所以若娘提议让若兮嫁入马家,他们定会非常乐意的。更不提那个心心念念想着将女儿嫁给哥哥的舅母了。   凌瑶越想越心惊,铁着脸色吩咐身后的丫鬟备车,匆匆往外走去。   “您要去哪?”身后的丫鬟见她脸色不好,担忧的问。   “丞相府。”   宫外,天香阁。   “嫁了人就是自在阿,想去那就去哪。”若兮抿了口茶,笑着对对面的美艳妇人道。   是凌芸。   “我没嫁人之前也很自在。”凌芸很是嚣张的说,舀了一碗羹递给她道,“别喝茶了,喝点热汤暖暖肚子。”   厢房的门被推开,传来小儿的吆喝声,“来喽,松鼠鲑鱼。”   墨秋上前接过,摆好。   凌芸冲着身后的贴身丫鬟挥了挥手道,“你俩也去吃饭吧,别在这伺候了。”   丫鬟应下,领着墨秋出了厢房。   凌芸夹了一筷子鱼放到若兮碗里,边说着,“尝尝,这是这个的招牌菜。你平素里也甚少出宫,怕是也未在外头吃过饭吧。”   若兮低头尝了一口,甚是美味,还和当年的味道一样,笑着道,“以前来过一次。”   “哦?”凌芸有些诧异,复而笑笑道,“是凌瑄带你来的吧。”   若兮摇了摇头,眸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黯涩,一闪而逝,低头抿了口菜道,“幼时一个哥哥带我来的。”   凌芸不疑有他,想着大概是沈若琦或者岳阳。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欢乐,若兮这几日抑郁的心情也开朗了些。   楼下大厅,小晴和墨秋兄妹亦在用膳,突听得大堂小斯的吆喝,“马公子,您来了。”   墨秋手一顿脸上划过一丝惊喜,转头望去,果然是马皓,和他的妹妹马妍。憋见墨言眸里的不悦,慌忙转过头来,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小晴不动声色的看着,心里有些说不明白的疑惑,望了望那边的马皓竟然在大厅落座,轻笑道,“这马大公子可真够奇怪的,楼上那麽不包厢不坐,竟带着妹妹坐在大厅。”   墨秋脸上划过一丝苦楚,快十年了,他只坐那张位置。   墨言见吃着差不多了,起身道,“小姐怕也用完膳了,我去门外守着,你们也上去伺候着吧。”说着,便转身便往门外走去,经过马皓时冷冷看了他一眼。   “那不是沈若兮的车夫么。”马妍望着墨言出门的背影,厌恶道,眉目间有些不屑。又见正上楼的墨秋,指着道,“看,还有她身边那丫鬟,难道沈若兮也在?”拉着马皓又问,“那丫头身边的人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马皓望着那上楼的淡蓝色的身影,嘴角有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这丫头见到自己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了,身边那女孩是谁?墨言也在,是跟若兮来的吧,今儿个怎么出宫来了。正想着却听着马妍一口一个车夫丫鬟叫着,顿时有些不悦。   马妍丝毫没觉着他的不悦,仍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连沈若兮都在楼上厢房坐着。为何我们要跟她的丫鬟一样,坐在楼下大厅。”说着发了脾气,大声叫着小二命令道,“本小姐要换位置,给本小姐找你们店最好的雅阁。”   小二为难的望了眼马皓,这店里的人都知道马大公子只坐这位置,现在这位小姐突然要换位置,这。。。   马皓冲着小二挥了挥手。冷眼望着马妍道,“你要坐雅间你自己去,我就坐这。”   马妍气极,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对着他吼道,“你就是不愿带我出来,对不对。” ☆、242   
   ☆、243        马车缓缓驶近帝姬府,凌芸见快到了,笑着抚了抚若兮发丝道,“我过几日就走,这些日子在忙着收拾,怕也没机会再进宫了。(.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小说网)”   “恩。”若兮点了点,那个宫里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她留恋的了。“我怕别离,你走那天,我就不来送你了。”   “好。”凌芸应下,也知今儿这事一闹,这丫头怕是有一段时间不愿出来了,“你我之间,就不要那些虚礼了。”淡笑着望着她,眸里有丝丝的担忧,这京城她最割舍不了的,就是她跟凌玮了。握起她的手,再三叮嘱,“万事看开些,别逼自个儿。若实在背不了了,那就把那些包袱都扔掉。我相信所有疼你的人都喜欢你能快乐。”   话语里有着淡淡的伤感,若兮吸了吸鼻子,抑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撑起一个笑颜,使劲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也是。”   凌芸淡笑着拭去她眸里的泪水,呢喃道,“傻丫头,哭什么,你可知,你这一哭,要痛了多少人的心。”   马车在巷口停下,又嘱咐了许久,凌芸才在小晴的搀扶下下了车,挥手与若兮告别。   小晴望着远去的马车,终将心中压制已久的疑问问出了口,“小姐,怎地把信物给了若兮小姐。”   凌芸无声的扬了扬嘴角,未答话,转身往府邸走去。(读看看小说网)   小晴见她神色寂寥,知她这几日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只是这玉坠。。。犹豫了片刻,再说,“小姐有没有想过,您这么做,岂不是要与少爷为敌。”商行也有少爷的心血。   凌芸幽幽一笑,淡漠的脸上有了些欣慰的笑意,“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也是凌玮想做的。”见她脸上有丝惊异,笑了笑说,“他自然不会说出来,可我了解他。当初他一手建起这商行就是想跟尚在陈家手中的漕运分庭伉礼。”   “可现在朝中的漕运已有一半在岳御史手中。”小晴不解的道。   凌芸淡笑,示意她稍安勿躁,缓缓道来,“晴儿,当初航运之初有多艰难,你应该知道的。”   小晴点头,想起若干年前的往事,仍有些心有余悸,当时他们都才年幼。漕运又自古以来一直是掌控在朝廷手中,他们想从朝廷手中分一杯羹,那是异想天开的。只能从民间散落的漕帮下手,可那漕帮都是草莽人士,几句话说不拢就是动刀动枪的。开始之初,小姐都想过要放弃,她也不解,当初南边的生意才刚有起色,经营范围也很小,走陆路足可以应付,犯不着走水路的。可少爷不肯,非要坚持,就是那时候才开始建立隐堂,也是因为他的坚持,商行的扩张才有了破竹之势,短短几年,已经遍及河道各个郡县。   “航运不止是因为生意的需要,更是防范陈家的逆反之心。”凌芸抬眸望着远方,眸里有许多的思绪划过,她亦在回忆他们最苦最艰难的曾经。   小晴听她这么说来,似乎有些明白了,试探的问道,“兵变?”   凌芸点头,是,若陈家真要逆反,那他封了航道,朝廷的军队就到不了汝南,他便可以在汝南自立为王。相反,他亦可以走水路,一路北上,直捣京城。而京城以外的援军,走不得水路,陆路最近最快的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赶到京城。那时候,整个京城,早就是他陈家的天下了。   小晴终于明白了当年少爷为何这么坚持要建航运,只是她还是不解,“小姐,我不懂,少爷已是太子了,为何不将计就计,索性就登了位,兵不血刃的从陈家手中夺下这江山。”   凌芸苦笑,可谈何容易,况且,还有父皇,摇了摇头道,“一来父皇不肯,陈家人太过狠毒,若让他们得了势,那整个林家便会被倾覆,等着凌瑄和秦婕妤的便是死路。父皇这么爱他们,怎会允许这事发生。二来,凌家的男子,野心的不小,除了那皇位以外,更想把整个权利都握在自己手中。”说到这儿,脸上才有了些释怀的笑意,无论是凌玮,凌瑄,或是父皇都让她有生为凌家人的自豪,与生俱来的自豪。   盈盈的笑意在凌芸眸中绽开,瞥见晴儿似乎还有些不解,再道,“晴儿,现在这江山不在凌家手里,也不单单只在他陈家手里。”   “这个我知道,以往是陈林马三家,现在还有薛家和魏家。”   “是。”凌芸点头,这是大势,“薛家是因为陈家立凌玮为太子才后起的,虽羽翼尚未丰满,可薛明野心不小,若将来凌玮真继了位,凭着皇后的纵容,他的势力不会比陈家小。而魏家,多少是因为林丞相的逝世,才崭露头角。林相的逝世对整个林家是莫大的打击,但因为沈丞相和岳御史的打拼和父皇有意的扶持,这些年也缓过气来,几个附属的家族力量都不可小觑。世家的权利越大,那真正握在皇朝手中的就会变得很小。这是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小晴终于理解了,以往朝上的三大家族的鼎力的格局已被打乱了,越来越多的世家在崛起。皇家自然不能容忍,他们要的是绝对的集权,而传位,便是打乱格局,重新洗牌的最佳时机。眼下皇储之争,马家尚是独立,林魏两家拥护三皇子,陈薛两家是拥护太子,若太子即位,那林家会倒,可陈家没有能力赶尽杀绝,假以时日,林家的那些附属家族定会再次崛起,一如现在的魏家。那皇朝的权利会更少,可是。。。“若按您这么说,若三皇子得了皇位,那不是让林家一家独大了吗?”三皇子的即位就意味着陈薛两家的败落,这也是现在皇上一直在做的。可这让她有些不解,此番时刻几大家族割据,权利尚且是散落,尚不能与皇朝分庭伉礼。可若让林家一家独大,那岂不是要与皇朝分天下。   凌芸轻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晴儿,这林家,还有人吗?纵然是若兮,也姓的是沈。而沈家,又才有多少年的根基呢?”   最是无情帝王家。 ☆、244   
   ☆、245   凌瑄离宫的第五百五十六天。(www.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三月,草长莺飞。西宫北面一个偏僻的花园里,海棠花树下坐着一个女孩,是若兮。靠着树干,双手抱膝坐在草地上,头枕在膝盖上,静静地闻着这满园的花香。宁静,悠扬,仿佛能驱赶走心底最深的那层恐慌。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出宫了,甚至连关雎宫兰厅的门也不常出。   一个月前,凌芸走了,去了那个远离京城,西衔塞北,南通江南的凤城。   一个月前,若兮也终于知晓了,那日街上传的纷纷扬扬的并非如凌瑶说的那般简单。那日京城疯传,马大将军之子马皓钟情沈丞相的女儿沈若兮,引得另一世家女子不满,在天香阁对着这对男女破口大骂。这般香艳的情事本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热衷的谈资,又是朝廷重臣的儿女们,百姓们就更热衷了。这传言便跟肆虐的蔓藤般疯长,不出两日,京城内外,朝野上下,无人不晓此事。甚至有好事者,扯出当年马冽与林淑的往事,戏称马家的男子命中注定要钟情于林家的女儿。这事惹得沈易震怒,在府里发了好大一通火。   若兮知这会自己是闯祸了,她从未见父亲红过脸,更无法想象他发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更别说他下令杖责府内的几位下人。淑姨也是,嘴上不说,怕是心里也埋怨了自己的吧。事情虽不是自己惹起的,可那日她若不出宫,便不会遇上马皓兄妹,也不会有这满城的谣言,更不会连累死去的母亲的名声。   “怎么躲到这里来了。”一声清脆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若兮一惊,猛的回头,却是有小半年未见的陈翔。若兮见是他,想起去年年底上林苑外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花,行礼,“见过世子。”   陈翔低头抿嘴一笑,知她这是记着仇呢,真是小心眼,白亏自己听见她的流言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许久不见,心眼倒越来越小了。”   若兮听见他戏谑的低笑,兀自起了身,也不搭他的话,转身就要离开。   “不止心眼小了,脾气还越发的大了。”陈翔见她要走,忙上前拦了她。   若兮望着身前拦着的那把折扇,抬起杏眸,见他一脸痞笑很是恼怒,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也与你无关吧。”   陈翔好笑,“你这丫头还真是记仇。那日我遇急事,心中着急,才会口不择言。”   若兮望他一脸正色,不似有假,也就信了。想起心中对他与沐姨关系的怀疑,不知该不该开口问了,正犹豫着却听他开口。   “走吧,我带你出宫逛逛,老是关在宫里,别闷坏了。”   “我不出去。”若兮几乎是下意识的惊叫了出来。   陈翔望着她慌乱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怜惜,一直以来她都是端庄镇定的,何曾见到过她这般的样子。马妍,你果真该死,陈翔眸里划过一丝狠厉,转瞬即逝,覆上一抹温润,低头轻声哄道,“不去街上,西郊的马场开禁了,陪我去骑会马吧。”   若兮低垂着眼眸,不语,她素来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可最近是怕了,虽不出宫,可宫里不乏搬弄是非的人。闲言碎语,冷嘲热讽,纵使她不出兰厅也能听得到,宫外她就更不敢想了。   陈翔见她犹豫,知她在担忧什么,他带她出去,自然不会让她听到那些是非。西郊马场是皇家马场,平素里去的人少,凌玮和凌瑄都在京中时,尚有人会候在马场,制造些巧遇。如今他们兄弟俩,一个入主东宫,整日忙于政事,一个远走南蛮,自然不会出现在马场之内,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当然要另辟蹊径了。“你是上次答应过我,若我在邀你出游,断不会再拒绝了。”   陈翔故意放低了声音,轻喃道,那话听来似乎有些淡淡的委屈之意。弄的若兮有些哭笑不得,这分明是故意耍赖阿。“今儿墨言和墨秋都不在宫里,我若要出去,淑姨要派禁卫军跟着,好麻烦的。”   陈翔见她有些动摇了,也不再逗她,“偶尔放肆一次也无妨,跟我走吧,太阳下山之前,我会送你回来的。”说罢,向她摊开了手掌。   若兮望着眼前的手,犹豫着抬眸望了他一眼,却见他满眼的蛊惑,竟似没了知觉似的抬起了手。   陈翔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紧紧握紧了她的手,似怕她反悔般,转身拉着她狂奔出宫。   你有没有试过被人拉着在空寂的大道上狂奔的感觉,只听得见自己紧张的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奔跑的速度早已超过了身体的极致,可脚步却停不下来,或许说是心不想停下来。   若兮现在便是这样的感觉,她感觉到了自己此刻疯狂,身体的极致仿佛驱赶走了压在心底的不安和烦闷,望着那扇越来越近的朱红色的宫门,她竟有一种解脱之意,心下竟隐隐的希望出去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吧。原来,她终是厌恶这深宫的。。。   出了宫门,不顾禁卫军的诧异,陈翔抱着若兮纵身上马,挥鞭,远去。   守门的禁卫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两人都没有出示出宫的令牌,可这两人他们都认识,皇家的近亲,养在后宫的天之骄子,谁也不敢拦,面面相觑,都没了声。   陈翔望见若兮眼底隐隐的笑意,笑道,“怎么样,偶尔叛逆的感觉还不错吧。”   若兮喘息着,抬眸漫起眼底的笑意,扬了嘴角道,“许是骨子里都住着一个恶魔。”   “恶魔?”陈翔有些惊异她竟会这么说,转而又一笑,“我喜欢这个词。”是的,也许他们这些人谁都是与生俱来的恶魔。   若兮无暇顾及他情绪的起伏,她还沉浸在偷偷出宫的狂喜之中,对他的话一时也没注意太多。陈翔特意选了条偏僻的小路,不用担心会听见闲言碎语,阳光懒懒的洒在身上,一路上的鸟语花香都让若兮心情畅快了起来,不觉的话也多了起来。   陈翔见她欢喜,不由得放慢了马速,陪着她天南地北的胡扯了起来。   若兮见他身上的衣服不似平素那般的整洁,不觉就问,“你才到京城吗?”   陈翔惊异,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若兮指了指他的衣服道,“看你这身风尘仆仆的样子。”   陈翔低头一看,了然,他赶了七天的路,刚到京城,还来不及换衣服就进宫去寻她了。也不觉着尴尬,笑着打趣道“看,够意思吧,一回来,就来找你了,我对你多好阿。”   若兮听着他故意拉长的声音,好笑的轻打了他,“你得了吧。老实交代,你去哪了,都有小半年没见着你了。”   陈翔笑着躲开,冲着她眨了眨眼,“你猜。”   若兮瞥了他脖子一眼,凑近了他,神秘的道,“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大漠的味道。”   陈翔愣住,望着笑颜盈盈的样子,敛去脸上的僵硬,轻笑着道,“若不是凌瑄不在京中,我就要怀疑,皇帝的暗门是不是在监视我了。”   若兮心下咯噔一响,聪明的避开话题,装作未听见般,指着他的脖子道,“我只是看到你脖子上的项链猜的。”   陈翔摸了摸颈间的项链,了然,原来如此,“你认识这个?”   两人皆心照不宣的避开那些敏感的话。   若兮点头,笑着道,“这应该牛骨的吧,这在京城很少见,塞外的人带它避邪。”   陈翔抬手解下了项链,这东西挂在脖子上有一段时间了,他还不曾细看过呢,听若兮这么讲来,斜睨着她道,“看不出,你懂的还挺多的呢。”   若兮扬头不服输的直视着他,“那当然,我可是林家沈若兮。”   陈翔望见她这般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憋见她还望着那牛骨项链,心下了然,问“喜欢?”不待她答,就扔了给她,“送你了。”   若兮欣喜的接住,她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奇的很,这项链又做的精美 她当然喜欢,只是嘴上还客气着,“这不好吧,哪来的?”   陈翔也不拆穿她的口不择言,瘪瘪嘴道,“别人送的。”   “送的?”若兮望着项链做工精细,倒像是女孩的饰品,弯了眸子问,“女孩?心上人?那我可不能收了。”   陈翔瞪了她一眼,想起某个烦人的家伙,心下顿时有些不快,轻骂道,“多事。拿着吧,难得见你有喜欢的东西。”   若兮见他似有些生气,也不再打趣他,再说,这东西她确实喜欢,还怕他反悔了的,赶忙收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又问,“你真去了塞外?”   “恩。”陈翔点了点头,也不瞒她,直言,“去了趟漠北。”   “漠北?”若兮惊了心,那地方是林家人的痛,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去漠北做什么?” ☆、246   陈翔明了她的痛,那何尝不是他的伤心之地,可是此时尚不是揭开谜底之时,隐去心头刀剜般的疼痛,笑着岔开话题,“怎么怕我勾结外藩,害了你的瑄哥哥。(请记住www.dukankAn.com)。”见她不满的瞪了自己,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指的说,“放心,我不会害他,而且,我跟他有共同的敌人。”   敌人?他说的那么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谈论事不关已的闲事般,若兮从未见过有谁谈及自己的敌人时,会像他这般的默然。而且他的话,她也不解,“共同的敌人?你姓陈,你们不是应该各自为敌的么?”   “姓陈?哈哈哈”,陈翔有一瞬间的晃神,转眼又是大笑,挥鞭,加快了马速。   若兮不解他在笑什么,也没再多问,有些话题,可以不提便不提吧,说开了就要真的各自为敌了。只是这爽朗的笑声冲击着她的耳膜,伴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那一刻,她似乎真的闻到了些大漠的味道,那般粗犷,豪迈。。。   一路沉默,不一会便到了西郊的马场。马场的官吏认得他俩,殷勤的替他们介绍着各类的马匹。若兮骑术不错,可驯不得马,她对那些烈性的畜生还是敬而远之的,那官吏按照她以往的喜好,替她选了匹温顺的母马。若兮纵身上马,轻踱了一会,适应了,才轻踢着马腹出了马厩。   陈翔骑惯了他的追风,也就没换马。马场的马都是被驯服过的,他不喜欢太温顺的动物,没了那野性,那尊贵的马匹也失了它本身的价值。   两人围着马场跑了一圈,闻得西边的驯马场有嘶叫的声音,一时好奇,便驾着马,踱了过去。走近才发现,驯马场栅栏外,寥落的站着几个人,场内,一匹棕色的马上驮着一个瘦弱的书生,那马似不习惯有人坐在他背上,发了疯的在嘶叫着,踢着。马背上的书生惨白了脸色,死命的拽着马缰,满脸的惊恐。   陈翔一眼就看出,这是匹才进没多久的烈马。   栅栏外,时有放肆的笑声,若兮看见了凌玮、薛豪,还有那些个跟在薛豪身后的纨绔子弟,顿时便明了了。这场上书生可不知是怎么得罪了他们,要遭这种罪。正欲唤了陈翔离去,却听见那马一阵嘶叫,竟将那书生抛在了地上,似要越过栅栏,冲着自己冲了过来。   若兮身下的马儿受了惊,陈翔忙过来,稳稳的牵住马缰,示意若兮安抚着马匹。驯马场的那端,幸而有马夫及时的制住了那烈马。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陈世子和沈大小姐啊。”薛豪戏谑的声音响起。   这怕是避不开了,若兮只得驾着马上前,她望见了凌玮眸里的探究和不悦,仿佛她不该出现在这儿。陈翔纵身下马,又将若兮抱了下来。   凌玮眸里的不悦,又深了几分,她还嫌自己惹的事不够多吗。   两人向凌玮行了礼,那马儿还不安分,还在嘶叫着。薛豪憋见凌玮看见若兮后就脸色不善,心下冷笑着开口,“沈大小姐果然是美貌天仙啊,这畜生见到了都兴奋的不得了啊。”   若兮分明听见了,薛豪身后,那帮狐朋狗友隐忍的笑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很是恼怒。   薛豪说完,又指着牵着马儿的马夫骂道,“你这奴才还不拽紧了马缰,没听说前几日沈大少爷因为马大公子爱慕他家妹妹,狠揍了马公子啊。这要让他知道这畜生对沈小姐起了歹意,那这畜生还不得死无葬生之地啊,它死不要紧,可别连累了你头上的乌沙啊,谁不知这朝上朝下,沈丞相一手遮天啊。”   谁都听的出他这话里的冷嘲热讽,那马夫有些怜惜这沈大小姐,不觉开了口,“薛公子说笑了,这畜生才被捉回来没几日,正是顽劣的时候,碰巧这又是春天,改上发情的时候。这沈小姐骑得又是匹母马。自然。。。”   正欲说出的话,却被薛豪打断,讥笑道,“哦,发~情了啊,可不知是对谁发了情啊。”   若兮大赧,她还不曾被人如此羞辱过,气得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凌玮很是反感薛豪的话,无论如何沈若兮都是秦姨娘相中的媳妇,纵然自己对她有不满,可都没出言训斥过,哪轮得到薛豪来这般侮辱。正要出声制止,却听陈翔怒斥了薛豪,“薛豪,你嘴巴放干净点。”薛豪这人素来是欺软怕硬的,陈家,他还是得罪不起的。凌玮想着,他总要顾及陈翔的,却不料今儿薛豪是跟沈若兮杠上了。   “哟,世子爷,您这又是生的哪门子气啊,您这刚回京城,可不知道京里的事啊,出门逛逛,大街上可传的沸沸扬扬的啊。”薛豪丝毫不理会陈翔的震怒,反倒更是口无遮拦,“将军之子和丞相的女儿,已让这京城兴奋了好些时候了,你堂堂世子爷,莫非也想给全城百姓添点茶余饭后的笑料。”沈若兮,他早就不爽她那故作清高的样子了。惹了马皓,又来勾搭陈翔,原来也不过水~性~杨~花~的人。   “你。”若兮听他的话越发的不入耳了,气不过要出声呵斥,可这气得都不知该骂了什么好。   薛豪望着她气得发抖的样子,心下一阵报复的快感,脸上却装成慌乱的神情,“哎,沈小姐,别动怒啊,我这可是句句属实啊,可叹那三皇子远离京城,竟不知他这若兮妹妹早就移情别恋了啊。”说着脸上又挂了些惋惜之意。   “薛豪。”凌玮听他提及凌瑄,动了怒,冷冷的唤了他,正要教训了他。却不料有人在他前面弄了手,只听见啪的一声,而后是薛豪的惨叫,捂着脸,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若兮,愤怒的道,“沈若兮,你敢打我。” ☆、247   凌玮惊愕的回过头去,只见若兮直视着薛豪的愤怒,没了之前的怒气,高昂着头,冷睨着他,眸里尽是不屑。(。是,是不屑,不是愤怒,是不屑,那一刻平素柔弱骄纵的沈若兮在凌玮心里骤然转了那样,他对她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原来,人都是有底线的,一旦你碰触了她的底线,再温顺如白兔的也会转瞬就亮出她的利爪。而凌瑄,便是她的底线。   “沈若兮。”薛豪平白挨了若兮一巴掌,本就恼火,看见她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仿若自己是最劣等的生物般,心下怒气直升。上前,就要对若兮动手。   陈翔岂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虽然若兮这一巴掌打得太出乎他的意料,可也只有片刻便缓过神来。薛豪,他还是了解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且有凌玮在,他可不能让若兮受了委屈。在薛豪扬手的同时,陈翔拉着若兮后退两步,将她到自己身后,冷冷的望着薛豪。   薛豪望见陈翔护着她,心下恼怒,却又不敢再放肆了,求助的望着凌玮,哪知凌玮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身后的一位少年轻轻拉了拉他,摇头示意他算了,太子爷不管这破事,这沈若兮他们就惹不起了,再来一个陈家世子,这事闹大了,也是他们几个要遭殃。   薛豪岂会不知,只是这口恶气难以咽下,踹了那少年一脚,指着若兮就骂,“沈若兮,你等着,你敢打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若兮冷笑,睥睨着他,满眼的鄙视,“你都说了,我爹一手遮天,我还怕你。”说完,不顾他人,转身上马就离开。她是气疯了,那一巴掌是下意识的,若是倘有半分理智,在凌玮面前,她是不会放肆的。凌玮与宁姨走的近,若是让宁姨知道了,免不了又是担忧,而且凌玮是敌是友她尚不清楚,她绝不愿意将自己的底线摊在对手面前。这是兵家的大忌,这是凌芸教她的。   若兮那狂妄的话让陈翔有些苦笑不得,的确她有狂妄的资本,她动手打了薛豪,这事传出去,谁都知道定是薛豪冒犯了她。谁也不会去怪她,甚至怕是还会有人要责罚了薛豪。这丫头果然不省油,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纵身跃上追风,追了过去。   薛豪气急,他明了沈若兮说的是实话,这事要闹大了,横竖倒霉的还是自己,不过他咽不下这口气。指望凌玮,是指不上了,憋见那马夫正在安抚着那匹烈马,心下来了一计,冷冷一笑,上去一把推开马夫,冲着马屁股狠狠的挥了一鞭子。马儿受了惊,嘶叫的跳了起来,没了马夫的束缚,撒腿就跑了出去,而远去的方向,正是若兮和陈翔刚离去的方向。   马夫见状已经了然薛豪的用意了,心下愤恨他的阴险,只是他一介马夫,又能如何,看了一眼边上若有所思的太子,赶忙上前,焦急的道,“这畜生才被弄回来没几日呢,又正是发情的时候,这沈大小姐骑得又正巧是匹母马,这般冲了出去,可别伤了大小姐啊。”   薛豪嫌他碍事,一把推开了他,骂道,“你怕什么,这横竖都出了马场了,出了事,也怪不到你头上。还不快滚。”望了一眼神色没有任何起伏的凌玮,搭着他的肩,谄笑着,“表哥,你难得出宫一趟,咱别扫了兴致,换个快活的地方去耍耍。”   凌玮漠然的脸上,掀起一丝丝的笑意,点了点头道好,由着薛豪带路出了马场。若兮的安危,他不用担心,有清风。早在那畜生脱缰而去的那一刻,隐处的清风就追了上去。   宫里。   安青陪着秦宁在用膳。秦宁突然感到心中一阵没由来的不安,搁下筷子,皱眉望了屋外,低喃道,“兮儿怎么还没回来。”   安青抿嘴轻笑,忍不住埋怨她道,“您阿,就是爱瞎操心,她这会还不知道窝在哪发呆呢。她这些日子心里不快,您就别管着她了,觉着饿了,自然会回来。”   秦宁叹气,紧锁着眉头,“我哪会管着她阿,这丫头心思重,我就怕她会钻牛角尖。出了这样的事,我心疼她都来不及,哪还会怪了她。”   “您就随她去吧,这横竖都发生了。这事咱关上门讲,也不算什么大事,您呀别太护着她,这点事都挨不过,那以后,那大风大浪可怎么过。”安青知她是怕若兮委屈了,不由得轻声劝道,这事已经一个月多了,在此之前,她什么都没说。这段时间若兮的苦恼和无助,她都看在眼里,突然就觉得若兮被保护得太好了,都不曾见过这世间的阴暗和人性的险恶,这样干净的可人儿以后可要怎样在凌瑄身边站得稳。她曾经也和秦宁一样认为有了凌瑄的庇护,若兮就拥有了所有。可是那个凭空出现的大帝姬却反问自己,谁能保证凌瑄这一世只宠若兮,又谁能保证若兮一定能嫁给凌瑄。   安青永远不会忘记,去年入冬初雪的那个夜晚,储秀宫迎来一位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她说她是被人刻意隐藏的帝姬,她要跟她做一场交易,交易的筹码是安家永世的荣华。那个清丽的女子,安青望见她的第一眼就相信了她是帝姬,那眉宇间的狡黠,那缜密的心思、极深的城府更是像极了她的父兄。那个筹码很诱人,而凌芸满眼的自信让安青确定她是算准了自己不得不答应。而后的对话更是步步为营,句句设局,那晚的安青很挫败,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面对着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孩,一场普通的对话,她要拉紧全身的弦,全力以赴,那样的紧迫感饶是马雯和皇帝都不曾给过她。凌芸,在安青看来,比若兮更狡黠,比凌瑶更敏锐,比岳婉更懂得算计,这样的女子,这世间怕也仅此一位了吧。   幸而她是友非敌。 ☆、248   幸而她是友非敌。而且她对若兮的关心已经到了近乎无原则的地步,她曾在自己面前流落出对若兮未来的担忧,她也曾祈求过但愿谁的交易都不要把若兮当成筹码。那时的自己听到她的话,会觉得很诧异,笑她想太多,这世上有谁敢把若兮当筹码,至于以后,凌瑄自会为她撑起一片天。可凌芸听见自己的反驳后,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的望着自己,那清冷的眼神让安青惊了心。明明她什么都没说,却让安青开始怀疑了自己一直的坚信。。。   “主子。”兰心推门而进,突兀的唤声打断了安青的回忆。安青抬头望她,望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咯噔一响,难道真出事了。   兰心素来沉稳,若非有事断不会来打扰她们用膳,秦宁已料到了,索性她神色如常,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微微皱了皱眉道,“。”   兰心沉顿片刻后,才小心的开口,“宫门的禁卫军来报,巳时,陈世子带着若兮小姐出了宫。”顿了顿,再道,“两人都没有出宫的令牌。”   啪的一声,秦宁将手中的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满脸的怒色,沉声问道,“墨秋呢?”   安青从未见过秦宁生这般大的气,她竞不知道她是为何生气,单是因为若兮跟着陈翔私自出宫?   一屋子的丫鬟见她动怒,皆跪了下来。兰心低垂着头答话,“秋姑娘今儿一早就出宫了。”她听见了主子起身的声音,兰心有些后悔了,今儿这事她犹豫过要不要来禀告,若兮小姐平素出宫也是常有的事,她跟宫里的那些孩子处的都还好,和那陈世子走的近些也不足为奇。可刚刚她撒了个慌,这事不是禁卫军的人来报的,是李明派人还告诉她的。李明甚少关后宫的事,尤其是关雎宫内的,更是不会过问,可今儿,兰心摸不准这是李明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秦宁在屋内踱步,隐忍下心中的怒气,或者说是惧怕,陈翔,陈翔,陈翔,心下不停默念着这两个字,她不该让若兮跟他走的这么近的,年前若兮问起沐小蝶的时候她就有警觉了,只是当时没多想,她总以为至少站在两大家族的立场上,他们该是疏离的。她摸不准陈翔对自己的身世知道多少,陈铭又是怎么跟他讲的,当年的事那般的龌龊,陈铭怕是不会跟自己的儿子讲了实话。秦宁想着脸色有了丝轻蔑的冷笑,她想没有一个父亲会让儿子知道自己曾做过那些泯灭天理的事的,他会如何跟陈翔编排他的身世呢,还有那位王妃,她能容忍的了陈翔。不可否认,秦宁是怜惜陈翔的,那清冷的眸子像急了他的母亲,可改变不了的是他姓陈,他是陈铭的儿子,是要世袭陈铭王位的唯一的儿子。再多的利益和谎言,秦宁怕他伤害若兮,她更怕若兮或是凌瑄心软重蹈了哥哥的覆辙,那是她不能忍受的痛。想到这些,秦宁一个哆嗦,突然被惊醒,无论如何她要先找到若兮,她觉不能让若兮单独跟陈翔在一起,颤着手,指着兰心吩咐道,“快,快让墨言去找。”   兰心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忙起身搀扶着她,道,“言公子去丞相府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秦宁心中担忧,口气难免有些不善,“秋儿平素里贪玩也就罢了,连墨言也没个分寸了。这凌瑄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还没过多久,就全忘了。”   “快去相府,让沈少爷派人去找。”安青见她少有的严厉,扶额叹息,这兄妹俩今儿可是撞枪口上了,回来免不了一顿唠叨,虽不知她为何这般担忧若兮,可还是差人赶快用找了。   兰心领命下去,派人去了丞相府和校场,墨秋今儿跟马皓在校场的。校场离宫近,墨秋收到消息的时候,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祖宗怎么突然又出宫了,还跟陈翔一起,急着扔了手里的剑,寻了马就要往丞相府赶。这叫个什么事啊。   马皓望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拉住她,“你去丞相府做什么,若兮肯定不在府里啊。”若兮跟陈翔出了宫,他听了也吓一跳,这丫头怎么又跟陈翔走的这么近了,这要让朝上那些人知道了,可不知又要如何屈解了。何况上个月的事如今还传得沸沸扬扬的,马皓想到心中有些愧疚,若不是那日他带马妍去天香阁,若兮就不会白遭这横祸了;又有些不甘,这也不是他的错啊,平白挨了墨秋一顿揍也就算了,现在若兮见到自己,就跟见到鬼一样,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其实,她躲着自己也不是这一个月才有的事,自从那年她回宫以后,就不怎么搭理自己。马皓不明白,若兮对着那个跟自己有血海深仇的陈翔都能和和气气的,为何唯独对自己这般的淡漠疏离。   墨秋甩开他的手,边上马边说,“我跟今儿跟若涵出去了,我得先去通知我哥。”说着,挥了马鞭就冲了出去。   马皓见她这么急冲冲的样子,有些担忧,她这会关心则乱,怕也没个分寸,急忙也上了马追了去。   丞相府后面的明湖旁,若涵坐在湖边的凉亭里,微笑着望着湖面纷飞的水鸟,墨言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今儿的若涵穿了身粉红色的裙子,绾了个双平髻,头上还插着两朵珠花,看着娇俏又不失可爱。她今儿是极高兴的,墨言终于答应带自个儿出来走走了,虽然是离府不远的明湖,可她还是高兴的,这平素里每日都要经过的明湖,似乎今儿个风景特别好。   “出了什么事?沈少怎么带这么多人出去。”墨言望见沈若琦带着府里的侍卫匆匆出门,蹙眉道。派。派。小。说。整。理。首。发。   若涵听了,顺着他的目光回身望去,也很是惊奇,这刚出门还好好的呢,发生了什么事。 ☆、249      两人慌忙往相府赶去,未急得上若琦离去的速度,却在路上被飞奔而来的墨秋唤住,“哥,不好了。”   墨言忙稳住她的马,见她这么慌张的样子,心下有了不好的感觉,“出什么事了?”   “若兮跟陈翔私自出宫,被婕妤逮住了。”墨秋说着,望见哥哥看见了追来的马皓,尴尬的垂下了眸子。   墨言已猜到了她怕是又去找了马皓,所以才没跟在若兮身边的,狠狠的瞪了墨秋一眼。若若兮有个好歹,要他怎么跟瑄皇子交待。   墨秋望见他严厉的眼神,心下有些畏惧,头低得更低了。心下十分委屈,她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啊,那祖宗这几天心情不好,又不愿意搭理自己,她在她跟前也是图惹她生厌啊。   马皓知墨言不喜欢自己,更是不允许墨秋跟自己走的太近。眼见这丫头此刻哭丧着脸的样子,心下有些好笑,这丫头平素里嚣张的很,难得见她这般唯唯诺诺的,更多的是怜惜,这丫头这般委屈的样子看着怎么有些心疼啊。也顾不得墨言的芥蒂了,开口就替她解了围,“找人要紧。”   墨秋从来没觉着马皓有这么讨人喜欢,使劲的冲着哥哥点头,“对,对,对,先找若兮,先找若兮。”   墨言望见她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心下气不打一处来,不过马皓说得对,现在找若兮要紧。转身就要上了墨秋的马。   若涵站在一旁,望见他这么着急的样子,心下有些苦楚。   马皓眼尖望见了若涵脸上掩盖不住的悲伤,唤住了正要上马的墨言,“守门的侍卫望见他俩往西面去的,应该是去了西郊马场,若琦马快,这会怕是已经找到了,我和墨秋去接一下,你跟若涵在府里等吧。”   墨言不解望着他,保护若兮是他们的兄妹的职责,他怎么可能呆在相府里等着。瞥见他冲着若涵抬了抬下巴,转身望去,心下了然,暗骂了一声自己该死,松开墨秋的马缰,冲着她低喝了一声,“还不快去找。”   墨秋哆嗦了一声,赶忙挥鞭,逃命一般的飞奔了出去。   墨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墨秋的背影,回身,缓了缓气,刻意低柔了声音道,“我先送你回府吧。”   若涵抿了抿嘴,他还是要去吗,低着头跟着他往丞相府走去。她看得出墨言很急,走的很快,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若涵心下苦楚,他就这么急着要扔下自己吗。忍不住出声唤了他,“墨言。”话语里有着淡淡的哭腔。   墨言回头,疑惑着望着她。   若涵望见他探究的眼神,忙敛去脸上的悲伤,“姐姐只是出宫解解闷而已,不会有事的。”   墨言只回头望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刚刚是自个听错了。脚步未停下,似乎觉着她走的有些慢了,牵起了她的手,小跑的往相府走去。听见她的话,只当她是宽慰自己。转了个弯,相府已在眼前了,绷紧的脸色才稍微缓了缓,道,“我不放心,你先回去,我要赶去西郊。”墨言将她送到相府门口,解了门外的马,就要离开,却被若涵唤住。   “墨言,这么多人都去找姐姐了,定能找到的,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陪我。”若涵望着他就要离开,终于忍不住唤了出来。   墨言回头,他看见了她眼底淡淡的忧伤,胸口有些闷,心尖那地方似乎在被人撕扯着,这便是心痛吧,握着马缰的手有些无力,他多想松开了。只是,终究没有,眼神再在她身上停留了最后一刻,转身跃上马,只留下了一句“对不起”挥鞭离开。他知道这一离去意味着什么,他知道她犹豫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是什么,他知道她为何这么着急找自己出来,他都知道,可他只能当做不知道。他是墨言,他有他的血海深仇,他有他的职责。而她,虽非是沈丞相亲身的,可也是丞相府高高在上的二小姐,她不是他能肖想的。   “墨言。”身后是若涵的嘶喊,冲着他远去的方向飞奔着,“墨言,不要扔下我,墨言,不要扔下我。”脚步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分不清是哪里的痛,只觉着好痛,泪终于肆虐开来,撕心的哭着,倘若天地都塌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的眼里都只有姐姐。”   痛哭过后,无力的坐在地上,望着那早已消失声影的方向,无声的低喃道,“墨言,你知不知道,我娘要给我寻人家了。墨言,我就要嫁人了。墨言,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之前就喜欢你了。墨言,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西郊。若兮不住的挥着马鞭,马儿跑得飞快。   “若兮,慢点儿,前面是山路,小心摔着。”陈翔知她心里不痛快,可这会在山上,饶是追风跑这么快,他都没法驾驭的,更何况是马场的马。   若兮不听,并未放缓了马速,她急于找了出口宣泄了心中的愤怒,薛豪,她此刻恨不得他去死了,若非有顾忌,她断然不会只甩他一巴掌。   这一瞬间,她想见凌瑄,非常非常想,比以往每日的思念更甚。   “若兮。”陈翔大喊了她,他是习武之人,已经听到背后渐渐靠近的马蹄声,很快,很乱,夹杂着马的嘶鸣,陈翔断定是一批受了惊的空马,而且是刚才马场里的那批野马。心下已猜了大概,望见若兮仍未放缓的马速,惊起一声冷汗,大叫着她想要她停下。可是已来不及,只眼睁睁的看这那野马往前冲了过去。   只见得那马撞了若兮的马儿,嘶鸣的凑了过去,那母马受了惊,跳着乱窜,往悬崖边跑去。   陈翔大惊,拔了剑俯身冲着野马挥去,挥断了那野马的前蹄,反手又将长剑刺入马腹中,那野马长鸣一声,跪倒在地。陈翔来不及去顾那马,挥鞭敢去救若兮,只是赶上已来不及,眼睁睁的望见那母马驮着若兮跌下悬崖。http://www.xiaoyanwenxue.com永久网址,请牢记! ☆、250   山路本就崎岖,野马匍匐在地,腿上的伤口很大,血不住的喷涌而出,腹部又被刺了一剑,发出哀鸣的嘶声,踉跄的还欲起身。:。   若兮的马儿被那野马撞了本就受了惊,又听得那撕心的长鸣,更是没命的乱窜了,若兮稳不住,只得死死的扣着马缰,眼见着马儿就往悬崖边冲去,心下一阵死寂,脑袋里一片空白,手一松就被马儿抛了出去,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在下降,终于惊得尖叫了起来。   陈翔被她的尖叫惊了心,已来不及思考,提气,飞身跃起,跳下山崖。跳下悬崖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见一支冷箭射向了那已挣扎的起身,正准备袭击追风的野马。   追风在崖上嘶鸣,发出困兽般的叫声,响彻山谷,听了胆颤心惊。隐处的清风以为这畜生会跟着掉下去,却见它只绕着崖边踱步了一圈,调转马头,往山下冲去。马儿是有灵性的,清风见状,赶忙现身,看了下崖下的情形。果不其然,清风看见崖下陈翔一手吊着崖壁上的松树,一手拉着若兮。那树枝还算结实,清风估摸着能承受得了他俩的重量,也不在担心。此番他贸然现身施救,反而会暴露了自己,坏了主子的大事,他不可轻举妄动。而且他已经派人去丞相府送信了,追风也去搬救兵了,救援的人怕是一会就要来了,他还是不要多事了。想着便隐在了一旁,注视这崖下的情况,以防万一。   陈翔在下落的过程中,拉住了若兮,够到了崖壁上的树枝。耳边还有若兮止不住的尖叫声,陈翔稳住身子,冲着若兮喊道,“别叫了,你还没死呢。”   若兮吓得紧闭的双目终于睁了开来,抬眸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也掉下来了。”望见自己此番还悬在半空中,扯了嗓子又是一顿尖叫。   陈翔蹙眉,心下有些恼怒,他这舍身英雄救美,却被她当成他也是失足跌落的,多少有些不爽,只是听见她那失声的尖叫,又是极心疼的,出声安抚了她,“别叫了,你死不了,追风已经去求救了。”   若兮许是叫累了,听了他这话,还真的停了叫声,半响,才反应过来,哭着腔仰头冲他道,“追风,你说那匹马,你指望它来救我们。”   陈翔望着她那哭丧的脸很是想笑,他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做的,果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不能怪他,若兮平素里温温柔柔,笑颜迎人的,你何时见到过她这般哭笑不得的样子。   若兮见他此番时刻,还敢取笑她,气不打一处来,抬了空闲的那只手就要打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手一动,身子自然跟着晃荡了起来。   两人一上一下的挂在树上,本就只靠着陈翔的左手支撑着,那左手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很是累,而且手臂上还被树枝划破了,生疼生疼的,若兮这一晃更是扯动了他的伤口,这下轮到陈翔哭丧个脸了,“拜托,大小姐,你别乱动,摔下去可真会死人的。”   若兮被他这么一说,果真乖乖的不敢动了,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脚底,一眼望不到底,这要掉下去了,不死也残,想着周身起了身冷汗,冲着陈翔喊道,“喂,你可要抓紧了。”她还不想死的。   陈翔叹息,这丫头这会终于知道害怕了,若是刚刚不逞威风,甩薛豪一巴掌,能有这事。手臂疼的有些麻木,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救援的人赶来,若是不能,他俩今日怕要葬身这谷底了。陈翔想着自嘲的笑了笑,这对自己而言是不是也算是一种不错的结局,只是底下那丫头怕是极不愿意的,她还有那么多关心她的家人,她还有她的凌瑄,她还有她铺满锦绣的未来。伤口的血染湿了他的衣衫,顺着手臂一点点的流落,溢出,他感觉自己的力气一点点的再流失,咬牙紧了紧握着树枝的手,扯到了伤口,又是一阵刀剜般的痛。陈翔想说些话来转开自己的注意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颜,冲着若兮喊道,“沈若兮,如果这会咱俩没死,跟我去大漠。”他想他也唯有在这时候才能把这话说出口,当是笑话,或者当是面临生死的决绝。   若兮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当真,但是无论是什么,她都不干答应,仰头望见他牵强的笑颜,眸里却有一丝期翼,还有淡淡的哀伤,惊了心,敛去脸上的探究骂道,“你抽什么疯,快想想办法,我还不想死。”   看向来冷静的若兮抓狂的样子,的确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场景,若是平时,陈翔想他估计要好好观摩评论了一番,只是此刻,怕是有心无力了。他感觉到他的手正要一点点的脱离树干,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沉下心,环顾了下四周,憋见底下不远的地方崖壁上有些露出的岩石。突兀的岩石看上去能承受的了两人的重量,陈翔思索着,若放手掉下去,以他的轻功,或许能够得着那崖石,而且底下有些树木,若没掌握好角度,只要能够得着底下的树枝,他也能攀得上那块石头。想着他便跟若兮说了开来,指挥着该如何跳。   一番功夫后,若兮便稳稳坐在了岩石之上,陈翔怕那岩石撑不住两人的重量,寻了临近的另一块岩石,离她最近的,能守在她最近的地方,驱走她心底的害怕的。恰好有,却不够他坐下,只等站着,攀着边上的树枝,站在她身边。   “你要不坐那棵树上去,这么站着多累。”若兮见他攀着树枝,好似很不舒服,劝着他去一旁休息下,眼角憋见他衣袖上的血迹,惊了心,“你受伤了。”说着正欲拉起他的左手,为他察看他的伤口。   “别碰。”没想到却被他喝住。若兮被他吓了一跳,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诧异的望着他。   陈翔望见她脸上的惧意,缓了颜色,笑了笑道了声,“脏”将自己的左手掩在背后,许久后,又似喃喃自语般,“我的身体里流着这世上最肮脏的血。” ☆、251   若兮诧异,不知道他为何要怎么讲,就是因为沐姨是青女子?心中为那个倾城的女子感到不平,脱口而出的反驳,“她不是你想得那样的。(.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陈翔知道她是误会了,可也没有解释,对那些往事,她知晓多少呢?可无论如何,那个模糊的女人是他的娘亲,听到有人会这么袒护她,陈翔终究是高兴的,冰封已久的心也渐渐有了暖意。   若兮见他不语,以为他是不以为意,心下有些不高兴,再怎么说她也是他亲娘,他怎么能那么说她,话语间有了几分怒意,“都说儿不嫌娘丑。”   陈翔望见她脸上有了几分鄙夷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说哪去了,他哪有嫌弃过娘亲,还儿不嫌娘丑呢,抿嘴道,“我娘不丑,据说还是个大美人。”   若兮听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没回过神来,好久才缓过来,不由得嘟囔了一句,“那你还说那种话。”   陈翔没答她的话,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好,沉默片刻后,撇过头问她,“你见过她吗?”若没记错,她是在茶庄出事那年才回的京城,在此之前她都在扬州,而娘亲也是在那年离京的,至今未归,她们见过面吗?   “见过,幼年在外公的寿宴上见过一面。”若兮如实答他,想起那年的寿宴,心下有些感伤,那是她与外公过得最后一个生辰。铭记于心,所以对那夜突然出现的那个女子印象特别深刻。   “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若兮忆起那夜的情形,淡笑了笑轻叹道,那个孤傲的挺立在夜幕里的背影如最冷的冬天里傲然绽放的红梅,扎根在幼年的记忆中。身在宫中,若兮见过太多的绝色美女,可惟独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印象深刻,她的巧笑,她的嗔言,和她最后那清冷的背影,这些年在若兮的心中从未散去,那个女人比娘亲多了一层坚毅,比宁姨更妩媚。若兮常想,这样的女人,是谁都会心动的。而她偏偏又钟情于舅舅,能守着那座孤坟整整六年,又带着他的意愿,踏遍大江南北,这样的深情更是另若兮钦佩了,人这一辈子能有这一份感情,足矣。   陈翔没想到她对娘亲的评价会这么高,这倒有些让他惊异,心下也有了遗憾,淡淡的道,“真的吗?我没见过她,只是幼年在姨娘的房里见过她的画像。”   若兮望着他脸上溢出的悲伤,才想起舅舅逝后,沐姨一直在北苑,从未去过汝南,算下时间,舅舅离世的时候,陈翔也才刚满周岁,他对沐姨怕是没有记忆的。感受到了他的悲凉,心下有些不忍,出声安慰道,“宁姨说她今年会回来,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她记得她跟他说过这事。   望着她弯弯的眸子,陈翔会心一笑,是啊,就快能见面了,他寻了好久,都没有寻到她,就快能见着了。低垂着眸子,喃喃自语道,“我只是想来看看她,可不知她愿不愿意见我。”她该是恨尽了陈家人的,不然岂会这些年都不闻不问,可若恨了,为何当年还要生下自己,还白白连累了姨娘一家。想到了姨娘,心中恨意骤起,眸里有了浓浓的杀气,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若兮没听清他讲了什么,只见着他握紧的拳头,扯动的伤口又有血溢出,想也没想,撕了裙摆,“别动了,我给你包一下。”   布料撕裂的声音拉回了陈翔的思绪,有些懊恼自己的情绪外泄,忙敛去眸里的杀气,这次到没再推辞,由着她拉过自己的手臂,包扎了起来。   马场,墨秋和马皓赶到的时候正见着若琦往山上赶,忙问了情况。若琦来不及细讲,只说了若兮有危险,那马夫一看到自己,就将先前的事情全告诉了他,他此刻心急如焚,若若兮有个好歹。若琦不敢在往下想了,向来清秀的眸子里也染上了几丝杀意,薛豪。。。   墨秋望见若琦的神情,心都凉了半截,能让最温煦的沈公子动了开杀戒的念头,可想而知若兮的境遇。转眸望了马皓一眼,她连感叹自己命苦的心思都没有了,狠狠的挥了马鞭,往山上敢去。   马皓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跟在若琦身后林东将那马夫的话告知了他们,马皓听了心惊,凌瑄在京城时,他曾与他们来过几次马场。若兮的骑术他清楚,驾驭不了马儿,若再遇上那野马的袭击,更没了方寸,而且马场傍山而建,若上了山,后果不堪设想。   “前面那匹是陈翔的坐骑。”马皓望见有匹马从山上冲了下来,细看,才发现是陈翔常骑的那匹。   若琦抿嘴,脸色又冷了几分,加鞭的赶到山上,只见得那匹野马倒在血中。   隐处的清风早在看到他们第一眼的那一刻就离开了,他已功成身退,接下来救人的事就是沈若琦的了。说实话,他并不是很喜欢那个沈若兮,应该说但凡让主子不快的人,他都不喜欢。若非是因为主子的命令,还有看在芸主子的份上,他才不会管这沈若兮的死活呢,更何况还有那个陈翔。   墨秋望见地上一滩血和崖边坠入的痕迹,死的心都有了,冲到悬崖跟前,冲着谷底就大喊,“若兮,若兮。”她想如果没人答应,她可以直接从这边跳下去了,省的等瑄皇子回来动手了。   幸好在她大叫几声后,崖下有了回应,“墨秋,救我。”若兮听到她的声音,紧绷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就差点又蹦跶起来。   陈翔无语,忙按住她,“大小姐,下面还不见底呢。”   若兮听了,心有余悸的探出脑袋,望了一眼谷底,吐了吐舌头,忙缩回来,紧紧的靠在崖壁上。 ☆、252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若琦觉着自己又活了过来,幸好她没事,幸好她没事。:。疯了一样的冲了过去,趴在崖边,冲着底下大喊,“兮儿,你有没有受伤?”   “哥哥。”若兮闻得他的声音,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极力压制的惊恐都迸发了出来。她这一哭倒将上面的人给吓坏了,心急着问她是不是哪儿伤着了。若兮呜咽的讲不出话来,只拼命的摇着头,说也断断续续的说不清了。   陈翔好笑,这丫头总算是哭出来了,刚才那会故作镇定的样子,别提有多委屈了,冲着崖上喊着,“沈少,若兮安好,只是有点吓着了。”   众人这才放了心,寻来绳子,马皓亲自下去将人救了上来。   若兮上来便扑进了若琦的怀里,呜呜咽咽的低泣了起来。那样子看着甚是可怜。若琦知她是吓坏了,哪还忍心在责备了她,轻声安慰着她。好不容易安抚好她,却见陈翔在那马的尸首旁不知在看些什么,心下有些奇怪,吩咐墨秋先扶若兮去一旁休息。自己上前走向陈翔,无论如何是他救了若兮,他总是感激陈翔的。   马皓跟着他一起过去,两人过去见陈翔正在端详这一支箭,箭头上还有浓浓的血迹,应该是陈翔从马身上拔下来的,若琦诧异,马的箭伤在陈翔佩剑刺伤的反方向,而且这支箭形状很是怪异,问,“这不像是普通弓箭的箭。”   马皓在望见那支箭的一刻,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一闪而过,沉声答道,“弩。”   弩?若琦望了马皓一眼,眸里有些警觉,抿嘴问陈翔,“谁射的?”   陈翔摇头,如实答道,“不是我,那匹马被我刺伤了。若兮掉崖的时候,它正要攻击我。我跳崖的那一刻看见这东西刺中了他。”说着抬眸,正视了若琦道,“我刚才已经看过四周了,没有发现痕迹。”   若琦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无论是谁,那人算是救了若兮一命,微笑着道,“那看来不是敌人。”   可陈翔却不这么认为,素来温煦的脸上却没了一丝笑意,“怕也不是朋友,而且能躲过追风的警觉。此人不可小觑。”   马皓似乎不愿意多停留在这支箭上,岔开了话题,“别管那么多了,你俩人没事就好。”   若琦读懂了马皓的意思,说着抱拳,冲着陈翔俯身鞠躬,“多谢了。”   “不必了。”陈翔脸色淡淡的,连客套都没有,救她,不用旁人来感谢。可冷漠的脸色,却让人觉得他有些猖狂了。   若琦也不以为意,他不是爱计较的人,正想着快些回府,却又被陈翔叫住。   陈翔思索再三,还是将疑惑问出了口,“若兮平常除了你们还跟谁走的近些。”   若琦不知他是何意,怀疑暗中那人是冲若兮来的,瞥了一眼边上的马皓,如实答道,“她不常去别处,除了宫里的几位,甚少与他人走动。”   “宫里的?”陈翔默念,脑中一闪而过的一个身影,随后又立马否决,不可能他跟凌瑄是对手,巴不得若兮去死,不会救她。   马皓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确定若兮不可能认识那些人,若是暗中保护的暗卫,当时的情况怕是早就现身相救了。侧目,问陈翔,“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保护你。”   陈翔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我还没那么大面子。”   若琦蹙眉,不知他这话何意,“怎么说。”   陈翔也不跟他绕弯子了,直接问,“你应该听说过彩云阁。”   若琦抿嘴点了点头,彩云阁,他怎么会不知道,民间最大的商行,唯一一家有航运的私人商行,短短几年,生意遍布全国。没有人知道她的起源,仿佛是凭空出现的,然后不断的鲸吞各地的商行,用了自己的管理体制,完善,然后在鲸吞别的产业,不断的周而复始,现在可以和朝廷分庭伉礼。彩云阁,充满了神秘和传奇色彩。而且据说掌柜是个女人,人称彩云夫人。去年他去锦城的时候,特意绕道去了彩云阁总部,想登门拜访,可那彩云夫人却闭门不见,让他好不失落。   若琦收回思绪,不解的望着陈翔,这些跟若兮有什么关系呢,彩云阁在京城没有多少产业,而若兮这些年除了韶华山,就没有出过京,她怕是连彩云阁是什么都不知道。   马皓抿嘴,他是没想到陈翔会牵扯出彩云阁,这出乎他的意料,问,“这跟彩云阁有什么关系?”   陈翔没直说,只问他们,“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太仓令陆鸿。”   马皓抿嘴,未答话。若琦瞥了他一眼,心下觉着他今天有点怪异。陆鸿,若琦怎会不记得,当年无故被罢黜,他儿子陆愉在归途中被人卸了双手。当年他和岳阳曾怀疑过是凌玮做的,可是也只是纯粹的怀疑, 根本没有一点的迹象和证据。这些他当然不能跟陈翔说了,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记得。   陈翔见他点头,沉思片刻,才继续往下说,“他被扁之后,暗中跟薛明还有来往。那时彩云阁的航运刚有个雏形,尚未做大,坊间谣传曾有朝廷大员想入股与彩云夫人合作,可被她拒绝了。”   若琦挑眉,有些意外陈翔竟然会知道这么多。陆鸿?当年他虽是薛明的亲系,可薛明见死不救,他怎会还为薛明效力。当年漕运尚在陈家手里,父亲还没脱得开身,有能力和财力入股彩云阁的朝廷大员,也唯有一人了,笑了笑道,“是薛明。”几乎是肯定的口气了。   “是。”陈翔点头,“薛明恼羞成怒想要绞杀,可没有出兵的理由,而且他也不能让皇帝和陈家知道他想插足漕运,就暗中派陆鸿去调查。可没过多久陆鸿全家就被人追杀,在漠北境内被人灭了族。” ☆、253   若琦细细的听着,头脑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似乎有很多思绪,可他却什么也抓不住,没想到当年陆家的灭族,还有这么多事。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闭了闭眼,睁开眼睛,问,“你怀疑是彩云阁所为。”   陈翔知道沈若琦心下必定不像脸上表现的那般平静。凌瑄想到那皇位,沈若琦是他的得力助手,不会对彩云阁这么大的势力,只是了解而已。只是皇位之争,他不想插手,而且事关若兮,他想他有必要讲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告知他们,但仅仅也只是告知而已。也不多说,点头道,“是,有传言陆鸿见到了彩云夫人的真面目。”   “你到底要说什么,这跟若兮又有什么关系。”马皓笃定他只说了一半,他没若琦那个心思,可以跟他兜兜转转的,既然有些事不想说,那索性就把能说的一次性说了。   陈翔笑,这人其实还算是自己的表哥,可那性子,倒没随了姓陈的人,直来直往的,像极了他那父亲。握紧那箭头,道,“我见到过陆家人的尸首,用的就是这个。”   “你见过陆家人的尸首?”马皓有些惊异的望着他,想要脱口而出的反驳,不可能,他怎么有机会见到陆家人的尸首。随机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敛去脸上的急促,道,“弓弩这东西长的都差不多,你会不会记错了。”   陈翔却摇头,万分笃定,“不会,我确定就是这个。”   “你们在讲什么,可以回去了吗?”若兮有些不耐烦了,她一刻都不想在这多呆,见他们迟迟没好,忍不住催促。   若琦宠溺的回她就好,又对陈翔道,“算了,这事以后再,人没事就好,无论是不是彩云阁,至少不是敌人。”眼下这事,也查不出什么究竟来。   马皓亦点头,望了望陈翔手上快凝固的伤疤,问,“先跟我们去处理下伤口。”   陈翔摇头拒绝,“不了,我先走了。”牵起早就赶来的追风,就上了马。   若琦也没多留,立场不同,若让人见到他们在一起,在外人眼里,怕又是另一种解读了。此番时刻,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若兮见他要走,才走了过来,脸上泪痕已擦了干净,早没了那份狼狈,冲着陈翔暖暖一笑道,“陈翔,谢谢你。”她当然知道陈翔不是失足掉下去的,他是为了救自己跟着跳下去的。   陈翔想有她这一笑,他这一遭罪没有白受,俯下身子,轻轻拧了拧她的鼻尖,笑道,“小丫头。跟我还见外了,改日再找你。”说完,便挥了挥手,扬起马鞭,离开。   待他走远,若兮才回了身,望见若琦阴沉个脸,心下才知道这会自己这祸又闯大了。立马嘟了个嘴,挽着他的胳膊,撒娇的唤道,“哥哥。”   若琦拿她没办法,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眼又是满眼的宠溺,“先回府。”说着才想起还要回宫报信,对着墨秋道,“秋儿派人先回宫禀告婕妤,省的她担心。”   墨秋点头,“我已经派人去了。”   若琦这才放了心,一行几人准备回府。若兮这会是怕了,不敢再骑马,墨秋特意为她寻来轿子,跟着走在前面。   若琦和马皓骑马跟在身后,远远的离开了一段距离。   “你怎么看。”若琦问道。   马皓知他所问何事,点头道,“的确是。可我不确定是不是彩云阁的人做的。”那箭他也认得,随后又说,“不过他撒了谎,那年陆家人的尸体全是在漠北境内处理掉的。”   若琦低沉了眸子,他想起了刚才跟陈翔说话是,心里一闪而过的疑惑是什么了,“你确定?”   马皓点头,“确定,那年我跟赵副将一起去的。”那年陆家在漠北境内被灭族,出这么大的时,朝廷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不知道。朝廷让边境的军官去漠北境内处理,父亲不放心,那府内的赵副官去协同处理,那年他是跟着去的。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若琦自然知道那事,他凭空消失了一段时间,当然会告诉他们去哪了,只是疑惑陈翔,“那他怎么能见得尸首。”   马皓轻笑道,“他当年就在漠北。”只有这一种可能,而且可以断定是事实。说着,顿了顿又道,“你查彩云阁查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却知道这么多。这不是很奇怪么。”   若琦瘪瘪嘴,彩云阁,他前后查了三年,几乎都是白费力气,可陈翔。。。他自然也觉得这不合理,侧目望向马皓问,“你怀疑他跟彩云阁有关。”   马皓摇头,笑着道,“这到不至于,他若真与彩云阁有关联,大可不必跟你说这些。而且我检查过马的尸首和坠崖的痕迹,那两处致命伤绝非一人所为。”   若琦点头,“那他就是跟彩云阁打过交道。”   马皓轻笑,“能了解这么清楚的,怕不是一般的生意。”陈家,果然不可小觑。   若琦的心又沉了几分,他四年前就出现在漠北,而且能见到陆鸿尸体,必定在漠北也有一股势力了。四年前就如此,那现在,他有些不敢想象了,只口里不断默念着,“漠北,漠北。”一声声击在自己的心上。   “要不要我去一趟。”马皓自然知道他的疑虑。   若琦却摇了摇头,“不用,先不要打草惊蛇。岳阳就快回来了,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实在没有,等我先去见过凌瑄在定夺。”   马皓点头同意,想到凌瑄,笑了笑,突然开口道,“好久没见着袁逸了,不知道那小子长什么样了。”   袁逸?若琦轻笑,心中徘腹,你还真是口不择言阿,也不说穿他,扬了扬嘴角道,你若想见他们,去锦城就好了。   呵,马皓脸上的笑有几分寂寥,望向远方的眼神有着淡淡的哀伤,似自语般低喃道,“那地方不欢迎姓马的人。” ☆、254   马皓将他们送回丞相府就离开了,沈世伯怕还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马皓寂寥的笑了笑,调转马头,回了将军府。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别苑,就在将军府的后面,曾经马老将军暮年静养的院落,相邻着马家的祖宅。那年马冽为他重新修葺了这别苑,又打通了将军府的后院,造了个华丽的长廊,联通了两座府邸。   陈菲看着很是眼红,别苑本就在清净之地,远离喧闹的大街,又背临着天然的湖泊,她很是喜欢,几次三番跟马冽提议要去小住,都被他拒绝了。可没想着转眼就当作生辰的礼物赠给了马皓,还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大肆修葺,里面的布局摆设竟不知比她这主屋精致了多少倍。她很是怨愤,可无奈也不敢多说,谁让将军疼极了马皓呢,只恨自己不争气,马妍之后就再无所出。   马皓回到府中,先到东院给父亲请安,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回来了。曾经安静的院落,在自己搬走之后,就越发的萧瑟了,冷冷清清的。马皓远远的就看见父亲躺在树下的躺椅上,双目怔怔的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是一贯的苍凉,四十出头的人,却已有了很多的华发。看着有些心酸,这些年他把自己折腾的愈发的没个人形了,哪还有一点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走近,行礼唤了声,“父亲。”   马冽望见是他,苍漠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微微起身,“回来了。兮儿没事。”   马皓也不隐瞒,摇了摇头,说已无碍,又问,“父亲怎么也知道了。”   马冽轻笑,抬头望着他,笑着道,“能让沈易慌慌张张,不等退朝就往回赶的,也就兮丫头有那本事了。”   马皓听了亦笑,这是事实,素来沉稳的沈世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唯独对若兮,千万个不放心,一点小事都能让他急得乱了分寸。这样想来也能理解,他整这一个月没给自己好脸色的缘由了。自己连累了他宝贝女儿的名声,他不恨自己才怪,还无端连累了父亲和已故的淑姨。   两父子小聊了片刻,马皓就起身要回了。却被马冽叫住,望着越发出色的儿子,马冽是骄傲的,可又有些无奈,这个儿子偏偏跟自己一样的死心眼,沉顿片刻,还是犹豫着将话说了出来,“皓儿,昨儿你姑姑又找我了。”   马皓终于明了了,为何父亲今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了,原来是为了这事,只是姑姑怕又是瞎操心了。马皓微微垂头说道,“爹,这事强求不来。”   马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儿子的心思,过去不曾逼过他,想着有些事,长大了,他自然会开清,会放开,可没想着他这么死心眼。雯儿说得对,横竖都是指望不上的,那就退一步,于他自己于这个家都好,况且岳婉那个孩子,他也喜欢,如果是当儿媳,她会比若兮更适合皓儿。“婉儿是个好姑娘。”马冽也不想多说了,只淡淡的讲了这一句,他想儿子是有分寸,这一切他都懂。   再好也不是她,马皓几乎要脱口而出,他怎会不知道父亲的担忧,可他就是鬼迷了心窍,这么些年了,纵然那人再怎么冷眼自己,就是放不下,就是割舍不了,他自个儿都想不通,她沈若兮有什么好,值得自己这么对待。望着父亲愈发的担忧的眼神,他想再任性一次,可又终不忍,咽下了已到了喉咙口的话,避开了他的眼神,垂眸道,“是,可她未必能看得上我。”   虽未说死,可马冽知道他已是拒绝了,心下赶到无力的很,这真是孽债,轮回的孽债,也不再多劝,躺下靠在躺椅上,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马皓静静的站了一会,才行礼,退下。临出门的那一刻,听见身后有声音响起,“我只是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辙。”脚步沉顿一下,可终究未回头,离开。   带着些许沉重的心情出了东院,正要回自己的苑落,却在长廊边上听到了些吵闹声,像是妍儿的声音,马皓蹙眉,这丫头又在惹事了。   顺着声音来到后院,见马妍正挽着袖子在教训丫鬟。丫鬟?马皓皱眉,那衣着不像啊,府里的丫鬟都有统一服饰,她穿的衣服不像,竟比丫鬟的也破旧了些,走进细看了,才发现,是马柔。   “哥,你回来了。”马妍望见他来,也不管了马柔,蹦跶了过来,挽住马皓的胳膊就撒娇,“你去哪了,都不带我去。”   “还带你出去,嫌你给我惹的麻烦不够大。”马皓瞪了她一眼,嗔骂道,语气虽严厉,可有些淡淡的宠溺。其实马皓是疼马妍的,无论如何,她是他的妹妹,从小就围在身边的妹妹,对她的飞扬跋扈、乖张骄纵,虽不满,可也只当她是个被宠坏的孩子,马妍从小朋友就不多,也就粘自己,他是心疼了她的,平素里要惹个什么事了,也最多就骂两句,是舍不得真责罚的。   马妍听他这话,就嘟了嘴,晃着他的胳膊,软软的道,“我没想到啊。况且,爹也罚过我了,你就别生气了啊。”说着又瘪嘴,委屈的道,“还无端挨了凌瑶的一顿揍。”想到这,她就气,她凌瑶怎么说也算是她堂姐,就为了一个沈若兮,从小就没给自己好脸色看,这会更过分,竟然还揍了自己。她沈若兮有什么好的,不过这话,她是不敢再在马皓面前讲了,不知凌瑶,她这个哥哥也对沈若兮死心塌地的。   马冽望着她这般委屈的样子,也不忍再说她了,她已被父亲罚跪了祠堂,也被凌瑶揍了,该长记性了。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好了,事儿过去了,就算了,以后安分点,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又数落我。”马妍见他不生气,也放了心,伸了手就轻打了他。这个把月不理人的,可没把她吓坏,这下好了,雨过天晴了。   马皓笑着握着她的手,望着还跪在地上的马柔,蹙了蹙眉,他不喜欢这个人,虽然也算是自己的妹妹,太有心计,而且当年淑姨的死,如鲠般刺在心头,他无法忘怀,更无法原谅她,这些年刻意的冷漠、无视,早就成了习惯。   马妍见他皱眉,以为他又不高兴了,还没等他开口问,就急着说道,“她弄坏了我的衣裳。”   “我没有。”马柔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他了,他是个好哥哥,这么的宠马妍,可是自己也是他的妹妹啊,他为何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了给自己。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远远的看着他,看着他练武,看着他独自一人伤神,看着他与马妍玩闹,她不服,为何同样是妹妹,她和马妍的差距就要这么大。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难堪,她不想再让他误解了她,所以她第一次反驳了马妍对她的诬陷。   马妍诧异,这人今儿胆子肥了,竟然敢顶嘴了,一时生气,也顾不得马皓在场,伸了手就打她,“你还敢顶嘴。”   “好了,好了。”马皓忙拉住她,唬着个脸就要教训她,“刚还说的好好的,还没眨眼呢,就忘了。”   马妍小声的嘟囔道,“她是弄坏了我的衣裳。”   “那就再做一件。”这会马皓没有给马柔反驳的机会,接了马妍的话就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与人和善,与人和善,就是不听,脾气愈发的坏了,要让爹看到了,又要罚你。”   马妍努嘴,很是不服,狠狠的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马柔,对马皓说道,“我讨厌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尤其讨厌她那张脸。”   马皓很是无奈,懂了马妍之所以会这么为难马柔就是因为她长的有五分像若兮,可也只是长相而起,那神态是不能比拟的。瞪了马妍一眼,骂道,“你就不能消停一点。”说着挥了挥手,示意跪在地上的马柔先退下。   从头到尾,他的眼神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秒。这对马柔比那些打落在身上的伤痛,更让人伤心。因为整张脸,想起马妍的话,马柔感到好笑,就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个沈若兮吗?所以她要这么讨厌自己,可为什么马皓因为这张脸而多看几眼自己呢,不是传言,他爱极了那个沈若兮的么。   马妍见她跪在地上,迟迟不离开,嫌弃的望着她,骂道,“还不走,是不是还没挨够啊。”她准是想在哥哥面前博同情。   “好了。”马皓制止了她还要说出的更难听的话,“我先回苑,你去不去。”   “去。”他那屋里有好多新奇的东西,马妍自然愿意去,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后面走去。   马柔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眸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却似乎又听见远处传来他的声音,“以后对她不要太苛刻。”   是他讲的吗?是他在跟马妍讲的吗? ☆、255   若兮回了关雎宫。。   一早就有来禀告了秦宁,秦宁知晓了她的遭遇,心惊胆颤的,哪还会再责怪了她,急忙请了太医仔细替她检查了个遍。直到太医确定没事,才放了心。   “你要吓死我不成。”秦宁将若兮拥紧在怀里,心有余悸,想起刚才下人来回报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若她有个好歹,可要她娘俩怎么办。   若兮知这会是真把她吓坏了,窝在她怀里轻声安慰道,“不是没事了么。”   “以后可不能这样,出门得要人跟着。”秦宁轻拍着她叮嘱道,这种事情,她可再经不得吓了,说着沉着脸道,“墨秋那俩兄妹等会我要罚。”   若兮一听她要罚墨秋跟墨言,自然不依了,腻在她怀来,撒娇道,“宁姨啊。”刚要开口求情,却被秦宁呵住。   “不许说情,让你们几个都长长记性。”秦宁这会是铁了心了,说是罚那两兄妹,更是要让若兮长个记性,看她下回还敢不敢任性。   若兮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她舍不得罚自己,却拿墨秋来要挟自己,顿时不乐意了,嘟嘴就嚷道,“那您还不如直接罚我,干嘛要无端牵累他们。”   望着她那生气的小脸,秦宁是有些不忍,可她那话讲的,瞪了她一眼,轻怪道,“什么叫无端牵累,保护你是他俩的职责,看这是做的什么事。秋儿玩闹也就算了,也怪我平素纵的。墨言素来沉稳,怎也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若兮知她心软,也是疼及了墨秋和墨言的,转眼又想到了墨言的事,也不跟她犟了,软了声说,“还不是因为若涵。”说着又轱辘了眼珠,晃着她的胳膊,央求道,“宁姨啊,要不您给做个主。”   秦宁一看她笑得这么乖巧的样子就知道准没好事,果不其然,可一听是这事,顿时不快了,“这事你别来找我。”   “宁姨啊。”若兮知道她心里的疙瘩,可这事也只能指望着她了。   秦宁拗不过她,若涵那丫头她也中意,可是王琴的态度却让她很窝火,对着若兮说道,“兮儿,你不是不知道你琴姨的心思,这事我不是没提过,当时她那装傻充愣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她已然是拒绝了,你又何必在强求。”想到那日的情形,秦宁就大为恼火,顿时冷了脸,“她瞧不上言儿,我们言儿也不是非若涵不娶。”   “宁姨啊,你说什么气话呢。”那日她是在场,琴姨那样子的确是驳了她的面子。说到底琴姨是想若涵嫁得好一些,这为人父母的谁都能理解。   “我这不是气话,还没过个几年呢,当真把自己当丞相夫人看了。”秦宁生气的时候,难免口不择言。墨家那两孩子,她视如己出,虽名为主仆,可事实上在这宫里,谁也不敢把墨家那两个孩子当成奴才。可王琴那日的态度,确实伤了她的心。她捧在手心的孩子,却让外人来看轻了,这着实让她不舒服。   若兮听了她的话,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越说越气了,都哪跟哪了,轻轻推了推她道,“宁姨啊,这些年府里多亏有她。”   “我若不是看她算安分,能容她到现在,早就给你父亲续弦了。”秦宁也觉着自己说过了,望了一眼若兮,抿抿嘴,又有些不满的道,“可她凭什么看不上墨言,言儿父亲生前也是个武将,又是在我屋里养大的。”配她的若涵也绰绰有余的。最后一句话,她终是放在心里的,知晓若兮疼她妹妹,这话她是断然不能说出口的。见她仍拧着个眉头,轻拍了她的手道,“成了,你也别操心了,我那天已经跟你爹说了,若涵的亲事不急,没道理哥哥姐姐都还没嫁娶的,就先轮上她。王琴就算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你爹不开口,她也不敢提。”她思索了再三,怕是有哪家想攀了丞相府,就动心思动到了若涵身上,可笑那王琴还真当成了好姻缘。   若兮听她这么说了,也只得作罢,先拖着,没准哪天琴姨可就看开了。她多少知道些琴姨心里的疙瘩,都是沈家的孩子,没道理若涵跟他们的差距就这么大。可是感情这事,是多少富贵和权力也换不来的啊。   秦宁伸手替她捋了捋秀气的眉头,轻叹道,“你啊,就别为别人操心了,横竖想想你自个儿的事,哪天给瑄儿写个信,让他早点回来。我这娘的话,他怕是听不进了。”   “哪会啊。”若兮听到凌瑄,沉闷的心里顿时有股暖流流过,眉宇间也有了一丝笑意。   秦宁望见她这番娇俏的模样,心下突地就有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心下有些欣喜,这一步步的终于长大成人了,还差一步,她就圆满了。也不枉淑儿临终的托付了。轻轻拥她入怀,轻叹道,“我的兮儿啊,我那傻儿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分啊。”   若兮脸颊一热,有些娇羞,嗔怪道,“宁姨说什么呢。”   “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望着,我就怕她再不回来,你要被人抢了去了。”秦宁笑着说道。   若兮听了这话,却顿时冷了身子,抬头诧异的望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了头,她虽是玩笑话,可若兮摸不准她到底是何意,低垂了眸,试探着问道,“宁姨莫不是怪兮儿不懂事了。”   秦宁笑,抬起了她的头,正视了她,“我哪会怪你,我养的儿女,有那么多人爱慕,我骄傲还来不及。你看我何时阻扰过马皓来寻你。”说着停顿片刻,再道,“可是我是真的不希望你跟陈翔走的太近。”   若兮了然,可心中又有太多的疑惑,抬眸小心翼翼的问道,“因为他是沐姨的儿子?” ☆、256   “是。。”秦宁没有在隐藏,早该猜到她已经知道了,她曾想过将一切都告诉了若兮,可终是不忍让她面对了这血腥,望着她有些惊异的眸子,沉顿一会,缓了缓口气道,“无论是谁的孩子,他姓陈。你不会忘了你舅舅是怎么死的。”   若兮没有想到她会提及舅舅的死,这些年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忌讳,可见她是真的生气了,垂了眸子,低声道,“我没有跟他走的很近,他亦不像您想得那样有什么企图。他说他只想回来看看沐姨。”   看小蝶?秦宁闭了闭有些灼热的眼眶,刚出生不久,母子两人就分隔两地,她也觉得很残忍,可是这又是谁的错。本就是一桩孽缘,又掺杂了茶庄的血案,虽不是陈翔的错,可终究是因为他们母子俩,颜家才会被灭门,这些陈翔都知道吗?他若知道,又怎忍心再回来撕开他娘的伤口呢。“兮儿,有些事情,不是你该过问的。”   若兮突地觉得宁姨的脸上蔓起一层苍凉,她感觉得到宁姨的欲言又止。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段过往,所有人都要对她三缄其口。宁姨如是,陈翔如是,凌瑄也是,他说过沐姨不若自己想得那么美好。   。。。 。。。   凌瑄离宫的第六百零七天。   五月。   凌玮的婚事已被推到风口浪尖,毕竟十九岁的太子还没有立妃,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太后执意要立陈晓为太子妃,皇上不肯,母子俩僵持着,谁都不肯松口。皇后大闹宣室殿,质问皇上可曾把凌玮当成是自己的儿子。每日都有大臣上谏请皇上为太子选妃。一时间,朝堂后宫又热闹了起来。   京城最大的戏园,畅园。戏台上,依依呀呀的在唱着。若兮在二的雅阁里饶有兴致的听着。屋里还有马皓和墨秋,墨言带着几个人在屋外守着。   小厮推门而进,端来了几分精致的甜点。马皓亲自接下,一一摆好,冲着若兮说道,“尝尝,这是他们这最有名的。”   若兮正被戏台上的精彩吸引着,也未答他,只随意的点了点头。   纵然这样,也让马皓欣喜若狂。年初出了那事后,本就不爱搭理自己的她,对自己更避之如蛇蝎了。今儿上街正好碰到她们来看戏,他脑子一热开口就提议要一起过来了,说完他就后悔,原以为她要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这到让他有些意外,愣了半天,直到墨秋骂了自己傻子才反应了过来。   墨秋望着他这副讨好的样子,心里不是个滋味。随后又暗骂自己没出息,他是什么德行,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这戏她也看不下去了,还不如去屋外守着,何苦在这给自己找难受。想着就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马皓被她吓了一跳,望着她唬着一张脸,心下不解,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脸色一直不好看。握了她的手,问,“哪不舒服吗?”   若兮瞥了他俩一眼,暗骂真是个傻子,眼神落在了他握着墨秋的手上。   墨秋撞见了她的眼神,慌得连忙甩开了马皓的手,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才有病。”望着若兮垂了头,小声的说道,“我去屋外看看哥哥。”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   马皓望着她背影,愕然,回头问若兮,“这丫头是怎么了?”   若兮无语,这马皓平素里机敏的很,也识风趣,可惟独对墨秋,总是少了一根筋。若兮望着他懵懂的样子,心中直翻白眼。这若是他人,若兮也就开口挑明了,可又是马皓,先不说马皓那心思,就是他府上那个姨娘可比琴姨更难应付了。心下正烦闷着,墨秋又进来了。   “婉儿小姐来了。”   “若兮,哥哥回来了。”岳婉还没进门,欢喜的声音就传来了。   若兮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问,“不是说要后天才到的么。”   岳婉跑进门,气喘吁吁的,忙支着墨秋给她倒杯水,摇着头说,“若琦说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城门外了。让你赶紧回去呢。穆师傅也回来了。”   “穆师傅回来了!”若兮更是惊异了,穆念不会留凌瑄一人在锦城的,莫非,凌瑄也回来了。   岳婉接过墨秋替来的茶,抿了口点头道,“是,还有。。。”口里含了茶,说的不是很清楚。   若兮只听得还有两个字,顿时脸上有了狂喜的笑颜,拉着她就问,“还有谁,莫不是凌瑄也回来了。”她这一拉,倒把岳婉给呛着了,猛的咳嗽了起来。若兮不等她回答,就冲了出去。   墨言见状,忙跟在身后。   “哎,若兮。。。”岳婉摸不着头脑了,这都哪跟哪啊,怎么扯到凌瑄了。   墨秋也惊异,没听说瑄皇子要提前回来啊,疑惑着问岳婉,“瑄皇子回京了?”   岳婉气结,跺了脚,恼怒的道,“没有,我说的是沐姨。”若兮这死丫头这么急冲冲的跑了过去,可别又惹出个什么笑话,低骂了一声,追了过去。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墨秋望着马皓脸上的寂寥,知他心中不好受,这呆子是个死心眼,拉了拉他的衣袖,想着宽慰他几句。   马皓冲她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道,,“她的眼里只有凌瑄。”   墨秋望着眸里不断溢出的忧伤,心下隐隐作痛,喃喃道,“你又何尝不是呢。”   “嗯,你说什么?”马皓未听清她说的什么。   “没有。”墨秋慌忙敛去脸上的失落,挂起笑颜,对他说道,“咱们也跟去看看,沐姨回来了,说不定夕颜也跟着来了,我都好久没见着她了。”   “夕颜?是谁?”马皓未听说这个名字,有些好奇。   墨秋才想起,夕颜与他们都不曾见过面,笑着道,“沐姨收养的一个女儿,那年我跟哥哥在韶华山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她们。”   沐姨?马皓有点印象,那个在北苑为秦远将军守了六年墓的女子,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韶华山,“她们怎么也去韶华山了?”   墨秋摇头,“不知道,夕颜小姐好像在南宫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沐姨去了,才把她接走的。” ☆、257   若兮是一路狂奔去城外的,他们出宫就将马车停歇在丞相府了。墨言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了,问她也不答,只得紧紧跟在身后。索性这离城门也不选,穿过两条大街,就到了。   若兮远远的就看见,他们已经到了,岳阳才下了马,正跟哥哥在说话这,久别后的重逢,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的笑。他们身后不远处,有辆马车在缓缓徐来,垂着车帘,看不清里面的人。却见马车停稳之后,穆师傅掀开车帘,下了来。   “哥。”若兮边喊着边跑了过去,脸上又抑制不住的喜悦。   岳阳看见她飞奔了过来,眉目笑的更开了,一年没见,小丫头长高不少,伸开双手就要拥住她,“丫头,想我了吗?”   哪知若兮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把佛开他的手,径自的冲到马车前,怔怔的望着穆师傅扶着一名美丽的妇人下了马车,身后还跟着位少女。   岳阳望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垮了脸,捂着胸口,斜靠在若琦身上,无比委屈的说,“若琦,我受伤了。”   若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退开两步,笑着骂道,“自讨没趣。”   岳阳捂着胸口,弓着腰,故作痛苦状,满脸扭曲的指着他控诉道,“你们可真是两兄妹,没心没肺。”   若琦无语,冲着若兮努了努嘴,说道,“行了,别耍宝了,兮儿正伤心着呢。”   岳阳望见若兮背对着他们站着,马车上的人都下了来,那丫头的背景看起来很是失落。岳阳脸上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说,“谁也没说凌瑄要回来啊。”   若琦望着他那不怀好意的样子,心下猜了七八,瞪了他一眼说道,“穆师傅素来跟着凌瑄,突地听到他回来了,别说若兮,我都以为凌瑄也要回来了。也怪你,捎个信,也不讲讲清楚。”   果然,岳阳勾着他的背,偷偷的告诉他,“我故意的。”他俩狼狈为奸惯了,岳阳喜欢捉弄人,每每都会跟若琦讲了,有事也会拉着若琦一起担着,这是打小就养成的深厚的革命情谊。   “那等会她要收拾你的时候,你自己担着。”若琦冷冷望了他一眼,岳阳那鬼心思他会不知道,这小子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敢耍起若兮来了。   岳阳见他冷了脸,心下大喊不妙,若是他都不救自己了,那凭着那个魔女。。。他还是回锦城得了,“好兄弟,你不会这么无。”   若琦冷哼,“你都说我们兄妹俩一个样了。”   岳阳哭丧了脸,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我错了,若琦。”   岳婉一来就望见他哥哥跟个小媳妇一样在央着若琦,觉得好丢脸,也没了重逢的那份喜悦了,跺了跺脚,娇呵一声,“哥哥。”   “婉儿。”岳阳听见她的声音,回头一样,顿时眉开眼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好妹妹,可把哥想坏了。快来安慰哥哥,哥哥刚被那无良的两兄妹残害的,心拔凉,拔凉的。”   岳婉一脸黑线,她这哥哥,越大越活宝了,这些年愈发的顽劣了,要让爹爹看到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训话。   墨秋望着他夸张的表情,很是无语,忍不住挤兑了他几句,“岳大少,你能不能不耍宝啊。”   岳阳这才看到了,她和马皓也来了,松开岳婉,抬手就与马皓击了掌,边说,“秋丫头的嘴越来越毒了。”   “好久不见。”马皓笑着点头,示意自己也这么觉得。   墨秋不理他们,这帮人在一起准没个好话,问道,“若兮呢。”   岳阳冲着不远处努了努嘴,压低了声说,“正伤心着呢。”   这边若兮望见车内的人都下了车,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没出息。他若要回,怎会不提前跟自己讲,他若要回,定要风风光光的回,怎么谁都不知道呢。可是心里除了懊恼,更多的是失落,他怎么还不回来,他怎么还不回来,他还要我等多久。。。   沐小蝶望着她脸上僵住的笑意,和眸子的失望,与穆念相视一笑,抿嘴笑道,“哟,我的小若兮看到是我,就不高兴了。”   穆念低头一笑,他俩自然知道若兮为何这般反常,来的路上岳阳可是一路说了个不停,对自己的这个恶作剧很是兴奋。   若兮听她这么打趣自己,才缓过神来,心下低骂了一声,冲着他俩欠了欠身子,唤道,“穆师傅,沐姨。”   “嗯,不错,还认得我。”沐小蝶上前一步,拉着她,仔细端详了一会,轻笑着说,“出落成个大美人了。”说着,又冲着身后的少女道,“难怪凌瑄远在锦城,都惦念着呢。”   身后的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前两步,站着沐小蝶跟前,“岂止是惦念啊,那是日思夜想啊。”   若兮抬眸望了眼前这位未曾见过的少女,身子高挑,穿了一身水墨色的长裙,绾了个双平髻,大约有十六岁的模样,杏面桃腮,眉似新月,双目澄澈,绛唇微微上扬,露出丝丝洁白的皓齿。明艳动人。   世人都喜欢美的事物,若兮也是,望见这么个美艳的人儿,若兮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扬着笑颜,望着这个少女。开口就问,“你是谁?”   少女一笑,也没觉得她唐突,望了一眼身边的沐小蝶,冲着若兮欠了欠身子道,“沐夕颜。”   “沐夕颜。”若兮默念着她的名字,印象中似乎在哪听说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沐夕颜望着她歪着脑袋思索的样子,觉着甚是可爱,难怪锦城那两位出色的少年都对她念念不忘。   “夕颜小姐。”墨秋蹦跶了过来,冲着三人行了礼。   若兮见她跟沐夕颜很是亲昵,狐疑着问她,“你们认识。”   墨秋点头,“那年在韶华山见过,她是在南宫府长大的。”   “南宫府?那你认识谨。”若兮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说完就觉得自己白痴了,她在南宫府长大的,谨又是南宫家的少主,自然熟识的。懊恼的低骂了自己。   沐夕颜抿嘴一笑,“谨哥哥托我向你问好,还有玄风。” ☆、258   若琦缓缓走来,见她说的正起劲,也不好打扰,只是这会虽已入了夏,外头风儿也大。一群女子,他怕她们受了风寒,提议先回府再叙。   岳阳和岳婉先回了御史府,穆念和沐小蝶依旧住在北苑,若琦前几日就派人将北苑里里外外重新打扫了个遍。   穆念推开苑门,沐小蝶望着院里丝毫没有变动的景致,眸里闪着泪光,叹道,“回家了。”   家?原来她早已把这当成了她的家。   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拜祭秦远,一杯清酒,几样简单的贡品,三缕轻烟,沐小蝶跪在秦远的衣冠冢前,抚着墓碑,泪眼迷离。一点点轻轻的擦拭着碑身,倘若抚着他的脸。“我回来了,这些年可好,可曾怪我,不回来看你。我见到你师傅了,还有师兄。。。”细细的细语,呢喃的与他讲述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倘若情人间最亲昵的低诉。   若兮站在后面,望着她,岁月似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一别进十年,她却如当年离开时一般的美艳,灵动。可在踏入竹林的那一瞬,她似乎觉得她身上蔓起了无尽的苍凉。   十年了,终有许多东西都变了,就如她自己,十年前是那般的无忧。可这十年里,至亲的离去,至爱的远足,无忧?那已成了奢望。想着,想着,心底也溢出了哀伤。   若琦心思敏捷,早就察觉到了若兮的悲伤,轻轻拉了拉她,低柔着声道,“先出去。”他早就该料想到的,若兮望见秦将军的墓,自然会想起淑姨和外公,又要伤心了。有些事,其实大家都知道,若兮没有表面的那么坚强,她习惯把一切埋在心底,习惯隐去眸里的忧伤,习惯独自一人舔舐伤口。   若兮扬了扬笑,示意他自己无碍。可那笑却让若琦更心疼。墨秋见他们要走,拉了拉沐夕颜,示意她们也先离开。夕颜点头,几人亦跟着他们出了来。   若琦温柔的牵着她出了竹林,细语的问了她日常的琐事。两人难得还能像幼时一样牵着手,聊着天,这让若兮低落的心里淌过一股暖流。   “凌瑶昨儿又跟她娘吵了。”若兮想起昨儿的事,就跟哥哥说了,“问她也不说,神神秘秘的,你哪天去看看她。”昨儿凌瑶哭的太伤心,让她有股不好的预感,可她又不跟自己说,若兮想着她没准会跟哥哥讲。   若琦点头,猜测多数是为了马皓的事,瞥了眼身后正与墨秋在说笑的马皓,笑着对若兮说道,“行,我改日去找她。你就少操心她了,把自己身子养好。怎地有染了风寒。”   若兮嘟嘴,晃着他胳膊赶忙讨饶,“哪有啊,少听墨秋瞎咋呼,早就好了。”   “大半年的不睡觉,看什么月亮,我看你不折腾自己,就难受。”若琦想起前些日子墨秋跟自己讲的事,心下就来气。越长大越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若兮嘟囔着嘴,将自己都挂在他身上,“好了拉,我以后注意就是。”   “还有以后。”若琦忍不住轻斥了她。   “没了,没了。”若兮连连摇头,才让他绷紧的脸缓了来,又笑着打趣他道,“哥,你越来越像个小老头。”   小老头。那是若兮幼时替他起得外头,好久没有再听她这么唤自己了,好像从淑姨走后,就不曾叫过。那一场伤痛带走了若兮所有的欢笑,从那时候起,除了面对凌瑄的时候,他再也没在她脸上看见过那种明晃晃的笑颜。前些年,她刚回来的时候,若琦常常会嫉恨凌瑄,嫉妒他霸住了若兮所有的笑颜,嫉妒他可以长久的陪在她身边。如今再听见她唤了这个绰号,若琦觉得有些欢喜从心里腾起。   “他们兄妹俩感情可真好。”沐夕颜在后面望见若兮这般肆意的挂在若琦身上,心下有些羡慕,忍不住感慨道。   墨秋顺着她目光望去,点头笑着道,“是啊。若兮是沈家的宝贝,大伙都宠着她。”   “嗯。”沐夕颜点头,“我在锦城时常听袁逸说起她。”   “袁逸?”墨秋轻笑,眸里有些惊异,“那小子还惦念着若兮小姐啊,瑄皇子怎地没把他给宰了。”   沐夕颜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凌瑄素来淡漠,却对下人好的没话说,玄风还时常嫉妒袁逸他们怎么摊上了这个好个主子,怎地就被这丫头说的残暴。   马皓听了,蹙眉,瞪了墨秋一眼,“不要把凌瑄说的这么残酷。”   墨秋不怕他,反瞪了他一眼,怪声怪气的道,“也是,若是袁逸被宰了,下一个就要轮到你了。”   “你这丫头。”马皓气结,却拿她没办法,瞪了她一眼就去追了若兮。墨言觉着无趣,也跟了他去。   墨秋望着马皓落荒而逃的背影,很是得意。她是他的克星,每每都能把好脾气的马皓气得毫无风度,却又不忍责备了她。马皓越是纵着她,墨秋越是以此为乐。凌瑶为此时常骂了马皓是贱骨头,活该他自己纵容的。   沐夕颜跟着墨秋走在后面,望见她脸上洋溢的笑颜,心下有些了然,试探着开口,“你喜欢他?”   墨秋正欲与她说话,听了她这话,吓得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了,慌忙转过眸子,“你胡说什么。”   “是吗?”她这般慌乱的样子更让沐夕颜笃定了。   墨秋心下全乱了,这事只有若兮知道,除了去年冬天暗示过自己离马皓远点以外,也不曾跟自己明说过。沐夕颜才见面没一个时辰,怎么会看出来的,定是她瞎猜的,墨秋这么想,才让自己放了心,对着她说道,“你不要乱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喜欢的是若兮。”   沐夕颜望着她不敢直视着自己的眼神,笑了,听着她这话,多少猜到些这里面的曲折,面带微笑的说,“那又如何,若兮又不喜欢他,我看他也对你挺好的。” ☆、259   “你胡说什么。”墨秋被她说中心事,心中又羞又恼,听她这么说了,更是觉得没脸见人了,不由得娇呵了一声。引得前面几人的侧目。   若兮回头,望见她满脸通红,凶巴巴的对着人家沐夕颜,蹙眉,扬声问,“你又抽什么疯。”   马皓也觉着奇怪,刚还好好的,怎么又吵了起来,见她被若兮一呵,脸上顿时有了丝委屈,心下有些不忍,走了过来,握着她的手,俯身低柔的问,“怎么拉?”   鼻尖环绕着他的气息,手里传来的温暖让墨秋沉沦,又有些害怕,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这份心思不会被人发现。就是若兮和哥哥,虽然知道,却也不曾跟自己挑明了讲,因为谁都知道,她这份感情,是奢望,是痴心妄想。抬眸望见马皓眼里的关心,心下宛若刀剜般疼,马皓,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想到痛处,眸里已有泪珠在打转。   马皓被她吓着了,这丫头平素里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到大,不管闯什么祸,遭什么罚,哼都不哼一声,更别说流泪了。顿时慌了手脚,忙问着,“哪不舒服了?”   不远的若兮沉了脸色,抿嘴望了望沐夕颜,瞥了一眼墨言,墨言脸色铁青,似在隐忍着什么。   “墨秋。”墨言严厉的喝了一声。   墨秋手一顿,低垂着眸,她不敢去看哥哥和若兮,一点点抽出被马皓握住的手,抬眸望着他眼里的关切,忍住眸里就要溢出的泪水,冷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便转身跑开了。   马皓愣住,不知她这又是怎么了,回头望了墨言,他不解墨言刚是怎么了,却见墨言和若兮都沉着脸望着自己,顿时糊涂了,他这是怎么了。   沐夕颜望着马皓迷茫的样子,笑着问,“你不去追吗?”   “我?”马皓骤然回身,指着自己,不解的问。这群人今儿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怪。   沐夕颜一笑,脸颊起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不是你,是谁?”   墨言正要发作,被若兮扣住了手臂。   马皓听了沐夕颜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又见墨秋一人跑进了竹林深处,也不是很放心,就追了过去。   若兮若有所思的望着马皓追去的背影,她不懂沐夕颜今儿的用意。墨秋有那心思,马皓对她也不错,她不是没想过索性就撮合了他俩。可是他们之间终究隔着太多,不要说马皓的那个姨娘了,就是马雯就不会答应,还有墨言,当年墨副将的死多少跟马冽有些关系。墨言是不会让自己的妹妹跟了马家的人的。   墨言是被气疯了,挣开了若兮的手,铁着脸怒视着沐夕颜,“夕颜小姐似乎太多管闲事了。”   “墨言。”若兮轻呵了他。   墨言见她动怒,也只得隐下心中的怒火,垂头,恭敬的站在她身边。   若兮拧了拧眉心,头疼。   若琦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眼下若兮似乎很累的样子,担忧的问,“兮儿,怎么了。”   若兮轻轻的冲他摇了摇头,淡笑着示意自己无碍。又吩咐墨言道,“墨言,你先去忙,跟宁姨说声,我今儿要晚些回去。”   “是。”墨言沉声应下,冷着眼,望了望沐夕颜,转身就走。   沐夕颜望着他们各自不快的脸,狡黠的笑了笑,道“我好像多管闲事了。”   “的确。”若兮摸不准她是何意,却也对她实话实说了。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沐夕颜,她虽喜欢,可该有的防范之心,还是会有的。况且,她是管了不该管的事。   若琦心下已猜测到了几分,却始终缄默,有些事不该提的还是不提的好,对谁都好。沐夕颜是个聪明的人,可今儿却犯了大忌。“先回屋。”若琦淡笑着说道,想缓和了她们间的气氛,推搡了推若兮。   若兮了然,无论如何沐夕颜是客,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缓了缓脸色,笑着岔开题,“师公身体可好?”   沐夕颜随着他们一起往前厅走去,听她问起师公,笑着道,“好,老人家身子骨硬朗着呢,去年年节的时候,谨哥哥带我们去了趟韶华山。山上的师兄弟还问起你了。”   若兮忆起了在韶华山的那段时光,嘴角不由得上扬,“劳他们惦记着了。”   “玄风本来还要跟我一起来的,可谨哥哥没让,怕他叨扰了您。”沐夕颜垂着眸,淡笑着讲着。   若琦侧目,他在锦城的时候,与沐夕颜相处过一段时间,在他印象里沐夕颜不是那种精于算计的人。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句句话,他都听着有刺呢。   若兮抿嘴,她这是在刻意拉开自己与南宫家的距离,谨哥哥?若兮轻笑,“你这话说的见外了。我跟凌瑄不知在他那叨扰了多久。”她已猜到了沐夕颜的心结,索性就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她这话倒让沐夕颜有点意外,不过又在意料之中,都说她聪明过人,果然不假,既然她已表明了她对谨没有意思,那她也就不小人之心了。   若兮边走边感慨道,“说实话,这么些年没见了,还是怪想念他们的。”   沐夕颜莞尔一笑,“明年凌瑄回京,他们会跟着一起来。”   若兮听了,似乎不是很高兴,转头问若琦,“还要明年吗?”   若琦知她是厌烦了这等待的日子,可凌瑄回京,自然要带一些功绩回来,这样才会有利于他今后的夺位。可终不忍看见她脸上的失望,安慰道,“不一定,没准年底就能回。”   若兮这才笑了点头,其实明年跟年底没多大区别,只是明年开春她就要及笄了,她希望他能在她及笄前回来。   若琦见她笑了,也放了心,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最近陈翔有没有来找你。”   陈翔?沐夕颜骤然惨白了脸色。 ☆、260   “你问他做什么?”若兮不解的问,瞥见沐夕颜惨白的脸色,回头关切的问,“你怎么啦?” 沐夕颜暗自镇定,轻摇了摇头,掩饰自己的慌乱,“赶了好几天的路,头有点昏,缓缓就好。:。” 若兮听了也没觉着不对劲,锦城到京城,路途遥远,她们又是一路快马来的,是该累了。“那你先回房歇息。” “无碍,我等等娘亲。”可沐夕颜似乎又不急着回去休息。若兮也觉着不妥,回头继续跟若琦说话,“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都快有一个多月没见着他了。” 若琦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若兮狐疑,歪着头,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哥哥,你有事瞒着我哦。” 若琦轻笑,戳了戳她的额头,嗔骂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若兮斜睨着他,“还说没有,彩云阁的事你就没跟我说。” 若琦有些意外,没想到陈翔会把这事都告诉了她,笑着骂道,“这小子到什么都跟你说。”若兮一副看你还不承认的样子惹得若琦哈哈大笑,“你向来不关心这事,我跟你讲做什么。” 若兮冷哼,“那也是你瞒着我。” “好好好,我错了。”若琦说不得她,只得认错,转眸又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没啊,他就问我认不认得彩云阁的人。”若兮耸了耸肩,实话说了。 若琦点头,猜陈翔是不放心,才特意问她的,“那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我连彩云阁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他说彩云夫人我倒不曾听说过,就认识一个凌芸帝姬。”若兮淡笑着说道。 “你这丫头尽调皮。”若琦听了她这话,只当她是调皮扯到了凌芸帝姬。 可若兮却不尽是这意思,陈翔跟她讲彩云阁的时候,不知怎地她就想到了凌芸,也许是因为凌芸当时那句“彩云追月”的戏言,可凌芸之前,举止怪异,又时常出宫,没准她真与彩云阁有关。可这念头若兮也只是一晃而过,凌芸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个女子,与陈翔所讲的那个精明的彩云夫人还有那血腥的暗杀终是不符的。 若兮嘟嘴,不满的道,“我说的是实话吗。” 若琦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又问道,“陈翔有没有跟你说他去哪了?” 若兮摇头,“不知道可能又去漠北了。”瞥见他又要再问,忙打住,“哥,我真不知道他去漠北做什么。” 若琦叹息,他也是实在没头绪了,才想着来问问她,看她知不知道陈翔的行踪。汝南府已经让凌瑄很头疼了,如果再与漠北勾结,他不敢想凌瑄还剩几层把握。 “真的拉。”若兮听不得他的叹息,忙晃着他道,又想起一件事,闪了眸子又道,“不过我知道,漠北那有个女孩子老是缠着他。” 若琦无语,这丫头,他跟她说正经是呢,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连这都知道了。” “是啊,我把那女孩给他的定情信物要了过来。”若兮说着,扬了扬随身带着的牛骨项链。 若琦惊异的望着她脖子上的链子,一脸的不敢相信,“你连人家的定情信物都拿了来。你这丫头,越发的没脸没皮了。” “哪有!”若兮听他这么讲自己,不服的娇呵了一声,“他自己硬要给我的。” 若琦瘪嘴,这话他真不信。 若兮怒目瞪了他,撒开手就开始打他,“你不信我。” 若琦赶忙讨饶,“我信,我信还不成。”不过望见她手里握住的牛骨项链,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若兮又轻打了他,两人玩闹了好久,才歇了下来。推搡了他,道,“说真的,你别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他说过他不会与凌瑄为敌。” “你信?”若琦听了也不再玩闹了,正色问道。 若兮点头,她信,“他说过他和凌瑄有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若琦挑眉,不知陈翔意指何,凌瑄最大的敌人肯定是他陈家,他总不会跟他自家为敌。可陈翔不像是会跟若兮说谎的人,他没由来的说了这句,肯定是已有所指的。 若兮望见他一脸琢磨的样子,很是头疼,搂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哥,你就别猜了,反正你别把心思放他身上就好。” 若琦叹息,这谈何容易,可终不愿意她担忧了,笑了笑岔开话题,“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落崖那天。” “落崖?”身后传来沐夕颜的惊呼。 若兮侧目,不知她怎么了,眼见她脸色愈发的苍白了,心下疑惑,觉着有哪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沐夕颜垂下眸子,躲开她探究的目光,沉顿了会,才抬眸,“突地听你说落崖,有些惊悚,什么时候的事,没什么大碍。” “没事,这不好好的吗。”若兮只当她是关心自己,笑着道,“三月里的事,虚惊一场。” 沐夕颜扯了扯嘴角,勉强挂起一个笑颜,犹豫着又问,“可人受伤。” 若兮一愣,她想她明白了,“你认识陈翔。”不是疑问,是肯定。 “怎么可能。”若琦不知沐夕颜为何这么反常,但听了若兮的话,觉得这太无稽了。 若兮却不这么认为,她已肯定了沐夕颜认识陈翔。沐姨是陈翔的亲娘,她是沐姨的义女,这样想来也不觉得奇怪了。 沐夕颜躲开了她直视的眼神,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干笑了笑道,“你想太多了。”说完,就径自往前走了。 “是吗?”若兮望着她的背影,莞尔一笑,“他总会寻来的,我是不是想太多,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沐夕颜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脸上已没了一贯的淡笑,“你跟他很熟吗。”这几乎是质问。什么叫他会寻来的,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止如此,他还告知了沈若兮? “还不错。”她越生气,若兮越笃定她跟陈翔关系匪浅。 还未说完,前院已经有小厮来禀告,“若兮小姐,陈世子来了。” ☆、261   若兮没想着他会来这么快,怕又是从外头赶回来的,想着有些怜惜他,也未做多想,请让人去请。:。   “不要。”沐夕颜去阻止了她,脸上很是慌乱,陈翔为何会来,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若她没记错,当年陈铭明明让人抹掉了陈翔的记忆。难道他记起来了,那他可有记得颜家。   若琦审视着她,难道她真认得陈翔。陈翔又怎会突然来了北苑,而且若兮似乎还知道什么事。陈翔,北苑,沐夕颜,到底有着何种联系。   门口的小厮不知该不该去请人,犹豫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若兮望着沐夕颜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冷声道,“看来不是我想太多了,你非但认识陈翔,而且跟他关系匪浅。既然如此,我想你没有理由阻止他们见面。”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沐夕颜见她执意要请陈翔进门,也顾不得礼仪了,伸了手就拦住了她的去路,“若兮,这不是该掺和的事。中间缘由,我无法跟你细说。但是,我求你,就算是为了我娘,不要让他们见面。”话语里已有了浓浓的哀求。   若兮抬眸望着她,什么叫为了沐姨,“难道沐姨不想见他。”   “不。”沐夕颜急于否认,她怎么可能会不愿见陈翔,这么些年了,虽然娘从未说起,可她知道娘是想陈翔的。毕竟那是她唯一的骨血,曾经用命保下的亲生儿子。   “那我想不通,你有什么理由要阻止他们见面。”若兮蹙眉,几乎是质问了她。   沐夕颜慌忙摇头,她怎会阻止他们见面呢,只是有些伤藏的太深,若见了面,那些隐藏在心底的致命的伤口又要被血淋淋的撕开。慌乱过去,好久才平复了下来,揪着若兮衣裳却始终没有放开,失神的望着远方,低喃道,“我没有阻止,只是这那突然了,只是希望彼此都能有个准备。”   “准备?”若兮欺身向前,走近了她,“他已经准备的够久了,自从他三年前进京的那天起,只要他在京城的每一天,他就会在门口等她,一等便是一两个时辰。风雨无阻。”   沐夕颜愣住,三年?那早在三年前他就该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那他为什么没有去找自己。她想起了刚才若兮和若琦的对话,共同的敌人,是陈铭吗?可那终究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会为茶庄报仇吗?想到茶庄,沐夕颜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还是凄惨的叫声,满眼的红色,成片的尸体,还有娘,还有爹,还有无数个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冷,她觉得四周好冷,痛,到处都痛,似在被人凌迟。陈翔,若你真的记起了这些,那你为何还能心安理得呆在汝南王府,做你的陈世子。   若兮望着她痛苦的表情,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琦一直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想他已经知道了,陈翔跟沐姨跟沐夕颜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他极力在脑中搜索着上一代人的一切,想找出沐小蝶跟陈家的,哪怕一丝丝的联系,可都没有,这到底是多隐晦的事,才让爹和凌瑄都没有跟自己提起。   若兮等不及沐夕颜平复情绪了,挣脱开了她的钳制,“我要去前厅接他进门,你去不去。”是疑问,却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就吩咐了小厮去请穆师傅和沐姨去前厅,自己越过沐夕颜,径自往前厅赶去。   沐夕颜踌躇很久,终于睁开了眼睛,迈出了脚步。   若兮来到前厅,陈翔已经等了好一会,若不是还想给娘留个好印象,他想他已经直接冲进去了。他知道这很疯狂,他也知道这贸贸然的就冲了过来,对谁都不是最好的,可是他已经等不及,他想见她,发了疯的想。曾经是因为顾忌陈铭,可现在,他想他已经没了顾忌。   若兮掀开帘子就望见他在不住的踱步,风尘仆仆的,果然是敢回来的,开口就问,“又是从哪赶回来的。”   陈翔见她终于出来,顾不得答她的话,上前就抓住她,指了指自己,没头没脑的问道,“我这样子还行。”   若兮望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不是滋味,你何时见到过向来云淡风轻的陈世子,这般害怕却又急切的希望见一个人,本就坚定要让他们母子见面就更坚定了,握着他的胳膊,用力的点了点头,笑着道,“行,很行。帅,帅极了。”   “真的吗。”陈翔宛若一个孩子,高兴的笑了起来,这事发自肺腑的笑,直达心底。   若兮狠狠的点头,若这些话能让他感到高兴,她愿意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只愿给他最真诚的支持。   两人正说着话,若琦跟沐夕颜出了来,沐夕颜脸色不是很好,怔怔的望着陈翔。   沐夕颜的出现让正高兴着的陈翔愣住,笑容僵在脸上,只停留了一会,转瞬,满眼又是狂喜,奔了过去,紧紧的将沐夕颜拥在了怀里,“颜颜。你是颜颜。”   泪终于在听见他换自己的那一刻滑落了下来,沐夕颜抬起双手,僵在空中,低喃的声音不知是怎么跑出口的,“你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陈翔拥紧着她,用力的点头,“我的颜颜,我怎么会忘了我的颜颜。”   手终于紧紧的扣住了他,忘了怨恨,忘了质问,忘了血海深仇,紧紧的抱住了他,泪在他胸前绝了堤,“你终于记得我了,你终于记得我了。你去哪了,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哥哥,不要扔下颜颜。”   丝丝的低泣声宛若利器般狠狠的刺着陈翔的心,那浓重的血腥又蔓布了双眼,像那年一样,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颜颜不怕,哥哥在也不会放开你了。”   “哪个贵客到了,兮儿要这么急着叫我们出来。”帘子后面有悦耳的女声传来,陈翔抬眸,望见一个明媚的妇人掀开了帘子。 ☆、262   沐小蝶没有望见他,先是听到了沐夕颜的低泣声,忙问,“夕颜这是。(请记住我dUkankAn.com):。。。”话在抬眸的那一刻深深的扼住。眸里是疑惑,震惊,然后是泪水。   夕颜听见她的声音,从陈翔的怀里抬起头来,回头唤了她,“娘。”   谁都没有再说完,四周寂静的只听得见各自的呼吸声。陈翔望着她,这张在梦里出现过千百次的容颜。虽是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见面,可陈翔知道就是她,这张容颜和姨娘书房中的那幅画上的一模一样,岁月似乎从未在她脸上留下过痕迹。辗转在喉咙口的声音却迟迟发不出来。他望着她眼中的震惊,除了震惊以外,就没了其他的情绪。他幻想过的千百种的见面,有彼此的厌恶,或是浓浓的宠溺,却惟独缺了此番的这种,相顾无言。   沐小蝶终于移开了视线,撇过头去。   穆念一直站在她的身后,他感受的到她的疲惫和忧伤,在别开头的那一刻,将她拥在怀里。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斥责了若兮,“兮儿,你太胡闹了。”   这一切太出乎若兮的意料,她看着陈翔脸上的希翼崩塌。   只有一瞬间的恍惚,陈翔敛去脸上所有的情绪,淡淡的颔首,“您不用责怪她,是我自己来的。”他想他已经懂了。松开还拥在怀里的夕颜,转身走到若兮跟前,揉了揉她柔软的秀发,扬起一丝笑颜,“多谢了,改日在去宫里寻你。(请记住我们的网址dukaNkan.com读看 看小说网)”说完便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身后夕颜的唤声。   若兮愣住,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半响,才缓过神,追了出去。眼见他已经上了马就要走,忙上前拦住了他,“你就这么走了。”   陈翔耸耸肩,似乎满不在乎,反问“那不然呢。”   鬼才会相信他真的不在乎,若兮蹙眉,“陈翔,我不懂,你等了这么多年。。。”   “那又如何。”陈翔打断了她的话,眸里闪过一丝失落,转瞬即逝,自嘲的笑了笑,“我原本就只是想来看看她,现在看到了,也就如愿了。”   “可是。”   陈翔见她还要说,摆了摆手,示意她算了,“若兮,你不懂,我们的见面是对彼此的伤害。你应该知道,她此生最爱的人是你的舅舅,而我,是她最恨的人对她的伤害,因为我,她最好的姐妹,被人灭了族。这仇恨是植入骨髓的。”   “可这跟你无关,你也是无辜的。”若兮想要为他辩解,这都是陈铭造的孽,这不该由他来承担。   陈翔望着她急切的为自己辩解的样子,很是感动,可是那也只是辩解,终究是无力的。挽起袖子,指着他手臂上的伤疤,“怎么会跟我无关,我的身体留着她最恨的人的血液。”   若兮终于知道那次他讲的那句话的意思了,我的身体里流着这世上最肮脏的血液。若兮垂下眸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痛是外人无法感受的,她不知道他那看似轻松的脸下到底藏了多少悲痛。轻声低喃了一句,“可你也是她的孩子。”如果恨,当初又为何要生下他呢。   陈翔自嘲一笑,“是,一出生就被她遗弃的孩子。”说完,便扬鞭,驾马而去。   转身太快,若兮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空气中突然漫起了悲伤,五月的风,却冰凉刺骨。   “陈翔怎么来了。”身后传来马皓疑惑的声音,他独自一人出了来,望着陈翔远去的背影,蹙眉问道。见若兮脸色不是太好,又问,“怎么了,刚从大厅出来的时候,见他们脸色都不是很好,发生了什么事了?”   若兮不知道该怎么跟马皓讲,她现在觉得很累,或许她真的做错了,真的不该让他们这么贸贸然的见面。无力的冲着马皓摇了摇头,见只有他一人出了来,问,“墨秋呢?”   马皓耸了耸肩,无奈的道,“那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哭了一通,怎么劝也劝不住,又不说原因,问了她几句,到跟我发了脾气,把我赶了出来。”说着又了眉头,不解的问道,“沐夕颜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好像真生气,沉着个脸一言不发的,从没见过她这样。”   若兮望着马皓蹙眉的样子,她知道马皓是真心对墨秋好,可那好在他自己眼里就像朋友、兄妹之间的好,无关男女。他总以为墨秋也只当他是哥哥,怕也不曾往那边想过。若兮心下叹息,向来敏锐的他为何在墨秋之事上这么迟钝呢。想着,便想开口提点提点他,“马皓,秋儿是个好姑娘。”   “是啊。”马皓点头,笑着道,“那丫头挺好的,刀子嘴豆腐心,从小到大,嘴上从不饶我,可却是对我最好。”忆起长大的点点滴滴,马皓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若兮抿嘴,她知道墨秋待他好,小时候就这样墨秋老是嚷嚷着要揍他,可哪一次不是去陪他闹腾的。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所有人都围着凌瑄。可凌瑄跟马皓有隔阂,两人走得不是太近,马皓从小除了袁逸很少有人陪他一起玩耍。这些年袁逸又跟着去了锦城,马皓身边更是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唯有墨秋,在骂骂嚷嚷里一直陪着他。这些若兮都知道,可是她今儿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若兮抬眸,望着马皓脸上明媚的笑颜,心里不是滋味,她很想问他对墨秋到底是什么感情。可她又不敢,有些话说开了,万一是个伤害,就回不了头了。就如今天陈翔一样。她今儿已经错了一次了,她不敢在赌,尤其是关墨秋的幸福。   未过多久,若琦带着墨秋出了来,问若兮,“要回宫吗?”   若兮点头,此番这里,她已经呆不下去了。望了一眼红着眼的墨秋,抿了抿嘴,终是什么话都没再多说。   马皓望着墨秋摆着这小脸,想逗她开心,可墨秋只淡淡的说了句没事了,就再未有过多的表情。   若兮望着这番冷淡的墨秋,她想她明白了些什么。 ☆、263   若兮回宫就先去给秦宁请了安。(www.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 网址)。秦宁望着她兴致恹恹的,情绪不高,有些不解了,拉着她问,“墨言不是说你要晚些回的么,怎么这会就回来了。”说话间,抚了抚她的脸又道,“怎么嘟囔个嘴,见着你沐姨不高兴了?”   若兮轻轻摇了摇头,顺势靠向她,腻歪在她怀里,闷闷的说着,“宁姨,我好像干坏事了。”   秦宁笑着搂紧了她,挥了挥手,示意边上伺候的人都下去,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问道,“怎么拉,出什么事了,跟宁姨说说。”   若兮见屋里就剩她俩了,也没什么顾忌了,细细的将今日之事跟她讲了一遍。讲完才想起宁姨还不愿自己跟陈翔走的太近呢,有些懊恼,今儿自己果真是昏了头了。   秦宁听完,倒没责怪若兮又跟陈翔见面了,这丫头心思多,她想做的事是没人能拦的了的。只是小蝶和陈翔,想来长长叹息一声,终于还是见面了。低头望着若兮嘟囔着有些委屈的小脸,轻声说道,“你啊,就是这样,冲动,做事不计后果。”   若兮听着不服,仰起头说,“我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陈翔说过他来京城就是为了看他娘。我想着他们母子俩这么些年没见面了,再相见肯定会是很高兴的,哪想到沐姨竟然。。。”说着就没说下去,撅着个嘴靠在她怀里,她现在对沐姨是埋怨的,纵使再深得仇恨,那也是上一辈的事,何苦要牵连到陈翔身上,那是她的亲生儿子。(请记住读 看看小说网的网址Dukankan.com)若是真恨,当年又为何要生下他,生下了,又为何要遗弃他,徒留他在这世上苦苦挣扎。   秦宁望着她撅着个嘴,一脸的不高兴,知她在想什么,这丫头平素里冷冷淡淡的,可对身边的人可是护短的紧,怕是这会在为陈翔打抱不平,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抚着她的发丝叹道,“兮儿,有些事不是像你想的那般简单。”   “我不懂。”若兮趴在她怀里,闷闷的说着,“你们都跟我这么说,可是却从不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秦宁不知这我们到底是谁。   “是,您,凌瑄,还有陈翔。”   秦宁有些诧异,瑄儿是意料之中的。陈翔,她没想过陈翔也会跟若兮讲这些,或许,陈翔,真不像自己想的那般。来京城就是为了见小蝶?可这么些年了,凭着陈铭对他的宠爱,他有着很多机会去寻找小蝶,为何偏偏要在京城等。秦宁低头望着若兮耷拉着的小脸,微微叹息,或许有些事情,该告诉她了。   那一日,若兮腻歪在秦宁的怀里,听着她细细讲述着,十八年前,五位倾城女子凄美婉伤的爱情故事。她终于明了了远舅舅对于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终于明了了这么疼爱娘的外公为何宁死也不愿成全娘和马冽;终于知道了为何当年马雯知道外公收留了沐姨六年后,会那么的愤怒、不平;终于知道了沐姨,不是,是沐小蝶为何不愿见陈翔,那是她在惩罚自己。她终于知道了,为何凌瑄会说,她不若你想象的那般美好。是,一点都不美好,却是那么的令人痛心,痛彻心扉。。。   秦宁抚着她渐渐溢出悲伤的脸,知她心里在想什么,怕是怨极了小蝶吧。心中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怨呢,只是,往事重提,除了痛,已没了其他的情绪。或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无论如何,最后她救回了哥哥,虽然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且是用那般惨烈的代价。“兮儿,你舅舅一直知道她的身份,可他愿意包容她,最后,外公也原谅了她。所以,不要去恨,仇恨这东西最是伤人伤已。”   若兮点了点头,抬眸,红着眼望着她,流着泪说着,“我不恨她,我信她也是身不由已,她也是深爱了舅舅的,这么些年了,她一直生活在自责中。而且是她让林秦两家有了最后的寄托。”漠北,她终于知道陈翔为何要去漠北了,那不只是林家人的伤心之地,也是他的。不知陈翔是否知道他娘最后的遭遇,如若是知道了,那狼谷,凭着陈翔的狠厉,他会放过那群糟蹋他娘亲的畜生吗?   秦宁听了她的话,也感到了丝丝欣慰,不愧是淑儿的女儿,知道感恩。知道她这会心里不舒服,也不跟她多说了。她相信,她终会想明白的。眼见着天色已晚了,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道,“先回房歇息会吧,等下你皇姨夫要过来一起用晚膳。”   若兮明了,起身,欠了欠身子,就回了兰厅。   凌瑄,你怎还不回来,这样惨烈的曾经,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凌瑄离宫的第六百二十五天。   艳阳似火,天儿越发的热了。若兮躲在树荫下,懒懒的躺在躺椅上,兰厅的院子里挂满了藤蔓,遮去了炽热的阳光。   边上凌瑶也悠然的躺着,她最讨厌夏天了,热得人发慌,这会也没到盛夏的时候,她也不好去避暑山庄。况且,若兮不去,她一个去,也没了兴致。幸好若兮这院子里,是个纳凉的好地方。她这几日哪儿都没去,尽粘在这里了。喝着墨秋端来的冰镇酸梅汤,“你这屋可真奇怪了,这大半个月了,你不出宫就算了,连秋儿都不去找我哥了。”说着又对着墨秋讲,“我哥那天,还问我来着,你这是怎么了,都不去找他了。”   墨秋听她讲起马皓,眸里顿时划过一丝苦楚,转瞬即逝,垂着眸道,“不去,我忙着呢,哪有那闲工夫。”   “切。”凌瑶冷嗤,“说得你好像多忙似的。”   “好了,你不嫌热啊。”若兮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墨秋的心思她大概了解了,这未免不是好事,长痛不如短痛。   还未待她细想,前院的兰心进来通报,说沈大少爷到了。   若兮疑惑,哥哥怎么来了,忙让兰心去请了。   若琦进门,还未站稳,就跟她说了来意,“兮儿,沐夕颜要见你。” ☆、264   “沐夕颜?是谁?”还不待若兮说话,凌瑶就不高兴了,起身拦在沈若琦前面,叉着腰就问。(请记住我们的 .DukAnkan.com读看看 小说网):。她对他进门没先看到自己,就提了别的女子的名字,很是不满。荣惠公主不满了,后果很严重。   边上的丫鬟见状都嗤嗤的笑了,这公主可真是个醋坛子。   若兮抿嘴,极力忍着笑,眸儿弯弯的,推了推凌瑶,示意她这院子里还有人呢。丫鬟嘴杂,这要传出去了,还不被人笑话。   凌瑶转头绷着脸扫了一圈,丫鬟们赶忙低下头,都安静了下来。   若琦轻笑,“又谁惹你不高兴了。”说着抬了手,就想抚了抚她的脑袋。   “你别跟我打岔。”凌瑶甩开了他的手,叉着腰,大咧咧的骂道,“沈若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岳阳那死小子在城南院子里那些莺莺燕燕的事。你回去跟岳阳说了,他再敢带着你胡来,我放火烧了他的别院。”想着她就窝火,这岳阳回来就没什么好事。这小子就是京城出了名得风流公子,可天煞的还长了张俊俏的脸,嘴又甜,家世又好,再怎么胡闹,那些世家的夫人也恨不得转破了脑袋,把自家的女儿送进岳府。   凌瑶常想这天底下的人是不是都瞎了眼了,怎愿把自家的女儿送给这混小子糟蹋。他平素里胡来也就算了,可他要死不死竟然拉着沈若琦一起去。(dUkaNkan.百度搜索读看看更新 最快最稳定)那她可不依了。唬着脸就冲着若琦嚷了起来。   若琦好笑,见她这张牙舞爪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这脾气是越纵越坏了。   “你笑什么。”凌瑶见他一脸的平淡,底气倒不足了,叉了叉腰,仰头道,上下打量了他,撑大了双眼,“我说的是真的,你,你别以为我不敢。”   若兮垂眸,扬了嘴角,谁的命中都注定会有一个人把自己给制的死死的。就如,凌瑶,再无法无天,可在哥哥面前就失了底气。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   凌瑶的气短,若琦自然明了,明澈的眸子里满是宠溺的笑,再坏,也是他纵得,他甘之如饴。半搂着她,柔声哄道,“好了,好了,以后不敢了还不成。”   凌瑶听了,眉儿都笑开,心下甜腻腻的,对他的话,自然深信不疑。可是这会这么多丫鬟看着呢,这么轻易饶他,岂不是怪没面子的,随即嘟嘴,冷冷哼道,“那还差不多。”只是眉角,唇边的笑,早就将那小女儿的娇态显得一览无遗。   若兮轻拍了一下她,示意她见好就收。转眸又瞪了一眼若琦,自然也是为了岳阳那别院的事,还真是没了分寸了。见他笑着讨饶,也不再多说,想起沐夕颜,才问,“沐夕颜怎么了?”   “谁是沐夕颜?”凌瑶从若琦怀里探出脑袋,好奇的问着。   若琦轻拍了拍她,让她安静,俯身冲她低语,“待会再跟你讲。”抬眸,有对若兮道,“她要见你。”那日北苑之事,他有诸多疑问,可最近太忙,他整日忙于调查彩云阁之事,也没了机会来问若兮。可今儿沐夕颜竟然去了相府,急着找自己,说要见若兮。他隐约觉着有事要发生了。沐夕颜,锦城那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多少了解她的性子,沉稳,绝非是遇事慌乱之人。可今儿,他在她脸上却看到了慌张。他没敢多耽搁,就立马带着她进了宫。   “她在哪?”若兮沉顿了会,才问,沐夕颜要见自己,该是为了陈翔的事,那日看来,她与陈翔关系也匪浅,只是她究竟是谁?在南宫府长大,沐小蝶的干女儿,与汝南王世子熟识,这每一个都不简单。她想她该见一见她。就算是为了陈翔,那日的寂寥,她看在眼里,在知道了那些前尘往事后,她想,她至少不会去恨陈翔,那一场爱恨情仇里面最无辜的一个婴儿。   “在宫门外。”   若兮点头,抬眸,眼里已没了失神,轻声道,“去见见。”该见得,还是要见。就如沐小蝶,虽有了疙瘩,已没了往日的那份崇拜,可总还有感激之情。   “我也要去。”凌瑶在若琦怀里小声的抗议着他俩对自己的无视。   若兮笑,这丫头这会温顺的她都快受不了了。   沐夕颜已在宫门口等着急了,不住的踱步,时不时的望向宫门内的宫道上,她本想跟着沈若琦一起进去的,这可是皇宫。等了许久,终于沈府的马车又出了来,脸上闪过惊喜,忙冲了上去,却被门口的禁卫军拦住。   “姑娘已经等了这么久,就不差这一时了。”禁卫军首领冲着沐夕颜说道。这个女子衣着鲜丽,定是富贵人家,又是丞相家的大公子带来的人,他们自是不敢怠慢。   沐夕颜抱歉的笑了笑,她是急啊,沈若兮,你怎么可以在搅乱了所有人的生活后,就转身离开,不管不顾了呢。这大半个月见不着人影,你可知因为你,天都快塌了。   马车稳稳的在宫门口停住,若兮还未站稳,沐夕颜就冲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急着道,“我要见陈翔。”   若兮身子不稳,被她这么一吓,险些有个踉跄。   凌瑶顿时就怒了,甩开沐夕颜的手,将若兮护在身后,呵道,“什么人这么放肆。要见陈翔,找她做什么。”话语间上下打量着她,杏面桃腮,长得倒是漂亮,像个大家闺秀,可这性子怎么这么毛毛躁躁。   “你又是谁。”沐夕颜见她口气不善,也冷了脸色,她素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的求过别人,今儿又等了这么久,早就没了耐心。还被这小丫头呵斥,顿时有了怒意。   “我是谁还需禀告你吗?”凌瑶火大,正嚷着就被若琦拉了过去。   若琦蹙眉,将她护在身边,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更不会受什么礼法拘束,若真一不小心起了争执,凭沐夕颜的武功,凌瑶肯定是要吃亏的。 ☆、265   若琦蹙眉,将她护在身边,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更不会受什么礼法拘束,若真一不小心起了争执,凭沐夕颜的身手,凌瑶肯定是要吃亏的。(请记住我们的 .DukAnkan.com读看看 小说网):。对着沐夕颜抱歉的淡笑了笑,“瑶儿不懂事,沐姑娘见谅。”   凌瑶不服,就要冲他理论,什么叫她不懂事,明明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女的冲撞了若兮。那个陈翔,她见了就不舒服,阴阳怪气的,这什么沐夕颜倒好,找人找到若兮这来了,若兮跟陈翔很熟吗。   “好了。”若兮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算了。转眸望向沐夕颜,那倾城的容颜上覆着一层薄怒,冷着眸子望着他们,若兮莞尔,原来江湖女子就是这样的啊。她还记得那些年,玄风老是埋怨自己跟墨秋太拘束,不若他们江湖女子那般洒脱,肆意。现在看来也真是了。   “你笑什么。”她这突然的一笑,倒让沐夕颜摸不着北了。   若兮缓过神来,冲她歉意的笑笑,才忆起她的来意,开口问,“你要找陈翔?”   “是。我娘要见他。”答得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若兮有些诧异,沐姨要见陈翔?那日她分明不愿见的,怎地还没过个几天,就急着要见了。   沐夕颜见她一脸疑惑,自然知道她不信,只是这说来话长,而且她也不想跟个外人多说了。不待若兮说话,便开口道,“其中缘由,你就无需过问了,只要带我去找陈翔就好。(.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 网址)”   “笑话,你要见他,自己不会去找啊。”凌瑶被这无妄的话,气岔了,开口呵斥道,又指着沐夕颜背后的大道,“直走,右转,一直往西,皇家别院,不认得路啊。”   若琦瞪了她一眼,忙拉住几欲离开的沐夕颜道,“你别听她的。陈家郡主也在别院,你去怕不方便。”   凌瑶冷哼,斜睨着她道,“你大可放心,陈晓这些天在宫里。”   若琦知她今儿是故意的,不由得轻呵了道,“瑶儿,好了。别院守卫森严,岂是她能进去的。”   凌瑶蹙眉,她倒不解了,平素里谁对若兮稍微有个不敬的,都跟要他命似的。今儿可好,这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沐夕颜几次三番冲撞了若兮,他倒还帮着她。这太诡异了。想着顿时心里就不舒服了,不免又多看了沐夕颜两眼,长得倒真是不错,都可以媲美若兮了。   若琦望着她上下打量着沐夕颜,猜都能猜得到她又在乱想什么了,甚是头疼。沐夕颜要真是听了她的话,去了别院,万一有个闪失,可要他怎么跟南宫少主交待。不由得望了望一直沉默的若兮,自是希望她能帮了她。   若兮了然,她不是不帮,只是她想弄清楚一些事。沉眸望着沐夕颜,“你究竟是谁?墨秋说你在南宫府长大的,可怎么会认识陈翔,为何又会认了沐姨当干娘。”她不是这么直接的人,若要论心思,缜密如若琦怕也是及不上她的。只是这会眼皮乱跳,若兮隐约觉得今儿有事要发生,她没那闲情跟她绕圈子。   沐夕颜轻笑,她到真是直接,轻嗤,“如果我不说,你就不带我去找陈翔。”   “沐姑娘”,若琦觉着她可能误会若兮的意思了,出声想说话,却被若兮打断。   “是。”若兮点头,沉声说道,她已错过一次了,这会除非她搞清了他们到底是何关系,不然她断不能再这么贸贸然的带她去见陈翔。   若琦有些诧异,不解的望了望若兮。   沐夕颜冷笑,“你到真坦诚。”   “呵呵”,这般讽刺的话,若兮听了,不怒反笑,扬眸,笑盈盈的道,“那我希望你也能坦诚一些。”   清脆的笑声在沐夕颜此刻听来很是刺耳,不由得反问,“如果我不说呢。”她在赌,沈若兮看来与陈翔关系不错,既然知道娘与陈翔的关系,那在她说了是娘要见陈翔后,断不会真拒绝了。   若兮莞尔,“我想你该认得去别院的路。”说着就做转身之势。   这倒把身后的凌瑶看呆了,何时若兮变得这般无情了。   “沈若兮”,沐夕颜自然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慌忙唤住她,沉顿了顿,敛去脸上的慌乱,挑眉道,“素来只听凌瑄说你单纯无暇。。。”   若兮听她提及凌瑄,知她心思,不待她说完,便打断了,“这你放心,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我。我是好,是坏,是单纯,是狡诈,他最清楚。”话语间没有一丝的怒气,脸上笑盈盈的,仿若在与沐夕颜闲聊般,末了再说道,“其实,我跟他是同一类人,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是好人。”他们这群人打小就生活在权利斗争的中心,单纯,回京以后,她就不知道单纯是什么了。   沐夕颜被她这么一呛,也没话说了。也算认清了,沈若兮今儿是铁了心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望了望四周,见侍卫离得都远,才开口说道,“我本姓颜,是苏城茶商颜回的女儿。”   “颜回?逍遥山庄的颜回?”若琦忆起了十年前的那门惨案。   “是。”沐夕颜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这么些年,还有人会记得逍遥山庄。那满庄园带血的茶花日日出现在她的梦里。   若兮垂眸,她想她知道她是谁了,试探的唤出了两个字,“晨曦。。。”   “是我娘亲。”沐夕颜脸上有哀伤溢出,整整十年了,她刺骨的痛,不曾减去分毫。   若兮没想过会这样,看着沐夕颜眸里的哀伤,她的父母怕是已经过世了,晨曦,不知宁姨可有知道了。这样一来,沐小蝶认她做女儿也就不奇怪了,她本就与晨曦是情同姐妹的。至于其他,若兮也不想再探究了,怕就是一个个伤。抿嘴淡淡的说道,“我带你去找他。”   “你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去南宫家了?” ☆、266   听她说起娘的名讳,沐夕颜就猜到她怕是知道那些过往了,可那也只是曾经娘亲他们在京城的事,她知道开始,未必能知道结局。(读看 看小说网duKankan.请记住我们的网址)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当年父亲为了避开皇城的权利斗争,早早的就带着娘亲回了苏城的茶庄,与这京城断了一切联系。若不是当年干娘从汝南王府跑出来是遇到回乡省亲的娘亲,她想他们颜家会一辈子远离喧尘,安隅在苏城那个江南小镇,世代无忧。   若兮回头望着她,眸里有些晦涩,陈翔说过,因为他,他娘亲最好的姐妹被灭了族,说得应该就是晨曦。她怎么去的南宫府已经不重要了,她是林家的故人之后,于情于理,若兮觉着自己都应该善待了她。   望着她高昂着头,倾城的容颜上一脸的倔强,眸里的坚毅让人动容。若兮隐去眼里淡淡的怜惜,这般骄傲的女子不需要他人的怜惜。淡漠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轻声道,“走,我也不知他最近在不在别院,且带你去找找。”伸了手,就拉着她走向了马车。   凌瑶不知这是何状况,摸不着头脑,看了看若琦,又看了看若兮,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奔了过去,拉住若兮的衣衫大声嚷道,“我也去。”   若兮蹙眉,很是头疼,“你去做什么?”   “保护你啊。”凌瑶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满脸的理所当然。   若兮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丫头要出去玩救直说了么,何必这么冠冕堂皇的,“那是皇家别院,不是龙潭虎穴。”   凌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一不小心又被她看穿了,便耍起了无赖,仰头冲着她唤道,“你都说了是皇家别院,我家的院子,我难不成还不能去了。”见她仍不为所动,顿时挎了个小脸,拉着她个胳膊,放低了声音,央道,“我无聊嘛,你就带我去啦。”   沐夕颜终于知道眼前这个骄纵的女孩是谁了。   若兮很是无语,这丫头翻脸若真是比翻书还快,不去戏台上唱个戏,简直是浪费。这会还在宫门口内,大大小小的禁卫军,进进出出的人都看着这荣惠公主拉着她不停的哀求着,指不定又要出去怎么说了。(请记住我们的网址dukaNkaN.com读 看看小说网)若兮哭笑不得的望着若琦。   凌瑶见她望向若琦,赶忙转身亦望着他,嘟着嘴,小鹿斑比的眼神,仿佛受尽了委屈般。若琦好笑,这丫头还真是活宝,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若兮说道,“让她跟着,别院人杂,她去了还能镇得住那帮人,省得你们俩受了委屈。”   “对啊,我都说了,我能保护你。。。们。”凌瑶听了,立马抬头,眸里闪着精光,振振有词的念着。   若兮无奈,只得应下,正欲上车,却听见墨秋的唤声,“小姐。出事了。”   若兮回头,只见宫道上,墨秋狂奔了过来,心头一沉,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太子,太子。。。”墨秋跑的接不上气,叉着腰,大口的喘息着,话都说不连,只不停的重复着太子。   “太子怎么了?”   “我哥怎么了?”   “太子和陈家郡主在后花园厮混被太后逮了正着。”   “怎么可能,我哥怎么会看上那女的。”凌瑶不信。   若兮与若琦对视了一眼,都很是诧异。若琦蹙眉,不可能,凌玮好男风,怎会与陈晓厮混,黯淡了眸子,沉声问道,“然后呢?”   墨秋见他脸色不好,忙答道,“太后大怒,说太子诱惑郡主,要皇上重罚太子。”   若琦听了,总算了然,冷笑道,“重罚?不如直说立她为太子妃好了。”   “哥哥”,若兮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提点了他,纵然看得再清,也不能说穿。凌玮,若兮忆起两年前也是这条宫道上,那个扶着宁姨小心的嘘寒问暖的凌玮,那个谜一样的人,最终还是屈于命运的安排。命运?这是命吗?这不过是那些恶心的世家族长们为了权力做的最肮脏的交易罢了。   “小姐。”墨秋拉了拉她的衣袖,冲着宫门外的大道上努了努嘴。   几人顺势望去,是陈翔,领着一大队的汝南王府的卫军。若兮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若是前一刻,望见他,自己定会满心欢喜的,可现在,在亲眼看见他带着他的随从一步步的迈进宫中的那一刻,曾经的幻想终于就要成为幻想了。果然他们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各自为敌,可是那个眼睁睁的说着他们有着共同敌人的陈翔又是谁呢。   “这么快就来了。”凌瑶皱眉。   若琦抿了抿嘴,快吗?   几人之中,这会望见陈翔,还能笑出来的,恐怕就只有沐夕颜了,笑着奔了过去,高声唤道,“陈翔,娘亲她要见你。”   陈翔见是她,慌忙稳住追风,跃下马来,望了望脸色均不善的若兮兄妹,知他们是知道了宫里的事。可不知又要怎么想自己了。   “陈翔。”沐夕颜见他未答自己的话,唤了他又要说。   陈翔这才缓过神,拉着她,责备道,“你怎么在这,快回去。”   沐夕颜正要说话,却被若兮打断。若兮脸上带着点点笑意,缓缓走来,“半个时辰还不到,你就赶了过来,陈翔,你速度挺快的。”   脸上那抹笑意看着很刺眼,陈翔知道今儿这事他要说自己没参与,谁也不会相信,紧了紧握着夕颜的手,示意她先安静,上前一步,冲着若兮说道,“若兮,你我直接就不用这样冷嘲热讽了。”   若兮也懒得跟他假惺惺的笑着互相讽刺,撕下脸上的伪装,伸了手,指着他就控诉道,“陈翔,你蓄谋已久。”   蓄谋已久?多严重的一个词啊,是说今日之事,还是说自己刻意的接近她呢。终于她也要将自己推到敌对的那一面了吗?望着她满脸的愤怒,陈翔自嘲的想,至少她现在是撕下伪装,露了真面目在跟自己大吼大叫的,或许在她心里,他与她的那些敌人还是有些不同的。“我?”陈翔伸了手指指着自己,竟是低喃道,“我以为你够了解我了。”   若兮撇过头去,不想看他脸上溢出的悲伤。   陈翔望着她,自嘲的笑着道,“你未免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戏台上按照剧本出场的一名戏子罢了。若兮,我说过不要在我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说着顿了顿,沉眸望着她身后的沈若琦,说道,“汝南王和王妃三日后到京城,要向皇上讨个说法。”   “三日,怎么可能,汝南到京城路途遥远,就算是快马加鞭没个五日也到不了京城。”若琦不信,当下问出自己的疑惑。   “走水路。”不待陈翔回答,若兮开口笃定的道,除非走水路,不然三日之内,绝不可能到京城。   “水路?”,若琦诧异,不知若兮怎会这么说,官家漕运现在是有岳恪统管,每条航线,每艘船都有岳阳的人,汝南王爷乘船北上,这种大事,不可能岳阳没收到消息的。除非。。。想至此,骤然抬眸,震惊的望着陈翔。   陈翔知他已有疑惑,只是恐怕还是猜不到,也不隐瞒,直视着他,沉声道,“沈若琦,彩云阁。”   “什么?”,若琦踉跄的退后了一步,虽猜了七八,可不曾想是彩玉阁,他以为汝南王又是借了哪个漕帮的势力。漕运这些年都在岳家手里,虽握着大局,可总有些宵小想要浑水摸鱼,这些年岳恪重心都在京城,岳阳又时常要去锦城,也无精力巨细无遗,再说那些鼠辈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们也随之任之了。若兮讲是水路时,他只以为陈家想借着那些鼠辈在漕运上卷土重来。若是这样,那凭着岳阳这些年的经营,不出三个月定能将那些宵小一网打尽,断了陈家的念想,尚不足畏惧。可是彩云阁,一半的航运,最大的民间商行,可以媲美王朝的财富,不知害怕为何物的若琦突然感动周遭一片寒冷,顿时就惨白了脸色。   若兮在听见彩云阁三个字后,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是绝望,从未有过的绝望。无尽的苍凉从她身上溢出,摇摇晃晃的身子就要站不稳。彩云阁,这半个月她已认清了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涵义,若彩云阁真的为陈家所用,那她除了绝望,就不知还该有何种情绪了。   墨秋知她心力交瘁,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   陈翔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心有不忍,试探着开口,可最终什么也没没说,嘱咐着沐夕颜先回北苑,就准备离开,进宫。   临行前,与若兮擦身而过的那一刻,终于开口,“若兮,让凌瑄回宫。” ☆、267   翌日。(读看 看小说网)。凌瑄离宫的第六百二十一天。   昨儿宫里吵吵闹闹了一天,传言长乐宫里太后气昏了过去,管事的姑姑急急忙忙的禀了皇上,请了太医。又折腾了许久。   说是昨儿长乐宫里可热闹了,太后撕心的恸哭,皇上对凌玮的责罚,皇后又哭着求情。热闹的更唱大戏一样。   若兮轻揉着隐隐作痛的头,挥了挥手,示意墨秋不要再讲了。她对昨儿长乐宫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出事要现在,皇姨夫都没来关雎宫,连李总管都没来过,这事有多棘手,可想而知。若兮垂眸思索,凌玮如何,她管不着,横竖都是他自己作的,她是不信,若非凌玮有意为之,光天化日之下,他能和陈晓在御花园里厮混。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陈翔昨儿的话,她在犹豫此番时刻,要不要再催凌瑄回宫。   彩云阁。昨儿一日,这三个字就将她的生活打得天翻地覆。她现在乱得很,昨儿她已问了陈翔,陈家到底与彩云阁有何关联。陈翔是跟她说,他在漠北的时候与彩云阁打过几次交道,但也仅限于正常贸易,绝无其他。至于他父亲,他是真不知道。他的话,若兮信,他连他在漠北的有贸易的事都托盘而出了,若兮信他断然不会再隐瞒其他。可是汝南王,连陈翔都说他搞不清他父亲到底有多大的势力。   若兮头痛的厉害,轻轻捶了捶脑袋,哥哥说他查彩云阁一年多了,没有查到她与汝南王府有什么往来。当初也就是因为这个,所有人都对这个日益壮大的民间商行放松了警惕,若有心思,也只想着希望她能为已所用。(请记住我们的 DukAnkan.com读看看 小说网)若是不能,起码她也不是敌对的,也可暂时放心,可待日后安定后再做处理。   可万万没想到,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那可如何是好。从一开始就以假象迷惑他们非敌非友,以此放松警惕。而暗中却为陈家所用,在关键时刻,给予他们致命的一击。   如果是这样,若兮想若她是陈家掌门人,断然不会现在就将彩云阁浮出水面,此番时刻,不过希望促成凌玮和陈晓的联姻,算不得是关键时刻。而且,若彩云阁真的为陈家所用,那依着彩云阁的财力,陈家何苦还要扶起凌玮这个傀儡,大可以将这凌家王朝改名换姓。   若兮拧着眉心,依靠在床头上,这个局势她是看不清了,“秋儿,墨言在宫里吗?”   “在呢,婕妤猜您最近要出宫,让哥哥在宫里候着,先不去卫尉府了。”   “嗯。”若兮点头,“让他备车,我要回府。”   墨秋应下,差了门外守候的丫鬟进来伺候若兮起床。   若兮起身陪着秦宁用早膳。秦宁见她这身打扮,知她是要出宫,也没多说什么。这丫头愈发的话少了,她也是希望她能出去玩玩的,可这天就是太热了,她又怕若兮热着中暑了。   若兮抬起头,闪着眸子,问秦宁,“太子哥哥这会在哪?”   秦宁听罢有些诧异,而后便是长长的叹息,“被皇上幽禁在东宫了。”凌玮那孩子,也真是让人心疼,这事明摆着是太后授意的,她怕皇上真犟着不同意这门婚事,就出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意料之中,这事闹得满朝皆知,皇上怎么招也得给汝南王一个交代。只是被幽禁,她想见凌玮就难了,又问,“我若要见他,可能进去?”   “这会皇上正在气头上,你也别去惹事了。”秦宁摇头,又有些不解,兮儿与凌玮向来不热络,“怎么突然要见他了。”   若兮怕她操心,那些事儿从来也不会跟她讲了,淡笑了笑摇头道,“没事,有些事想问问他。”   秦宁知她定有事相瞒,恐又是为了凌瑄之事,除了凌瑄,也没谁的事能让这丫头这么上心了。这会不跟自己说了,多半也是怕自己操心的,想了也就不多问了,几个孩子年纪都大了,也该让他们去独当一面了。只是想来她也不过才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何其无辜,就要面对这么多,微微叹息,“你这丫头心事重,别太忧心,横竖有那几个哥哥在处理的,出不了大事。你好生养好身子就好,这大热天也别出去乱跑。”   若兮点头,扬了扬笑,“无碍,好久没见着婉儿了,我去寻她讲讲话。”   秦宁听了笑了笑,也就随她去了。   清脆的马蹄声在悠长的宫道上静静的敲打着,踢踏,踢踏,若兮撩开车帘,望着高高的朱红色的宫墙,眸里有了万千思绪。   墨秋见她不说话,知她是在忧心瑄皇子的事。想着说些话儿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下月就是婕妤的生辰了,您可别忘了。”   若兮点头,快七月了,宁姨的生辰又道了,她还记得她与娘最后一次一起进宫,就是为了替宁姨过寿。那一天发生了很多事,凌玮、马皓,那些事儿她都历历在目,伴着那永远不曾磨灭的痛。娘,您还在望着兮儿吗,娘,告诉兮儿该怎么办。她时常想,若娘和外公还健在,她、凌瑄还有父亲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的这么辛苦。炙热的六月,她却感觉周遭很冷。   马儿摇晃着来到相府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岳阳和岳婉早就在等候,出了这种事,大伙都忧心忡忡的。   若琦扶着若兮下了马车,望着她脸色苍白,眸里似有泪痕,望了望墨秋。   墨秋摇头,示意她也不知,这一路上她也忐忑不安的,话都不敢多说。   “爹可有说什么。”若兮边进屋,边问若琦,这事她想先问问爹的看法,可这会他在早朝。   “爹说他曾找过彩云阁,彩云夫人明确的告诉过他,不会插手林陈两家的恩怨。”   “不插手林陈两家,那若是大位之争呢?”若兮停下脚步问道。   若琦摇头,爹找彩云夫人是几年前的事,当初立储之争尚未如此尖锐,自然也不能明说。如此说来,的确是彩云夫人埋下的伏笔,当初父亲找她,就是为了探她口风,看她是否会插手朝廷立储之事,可她却只说了不会插手林陈两家的恩怨。她这么说,当时情况,父亲定然会以为她就是表明态度,日后不会插手皇家争位之事,谁不知两位皇子的身后站的就是林陈两家。可这世人皆知的事情,是断然不会摆到台面上来讲的。   “如果不是汝南王府,有没有可能她是跟凌玮有关联。” ☆、268      陈铭其人虽老谋深算,但习惯于速战速决,能一昭解决的事情,他绝不会拖延两日。若兮仅凭这一点便断定彩云阁未必是为汝南王府所用,至少不是完全为他所用。陈铭没道理会掖着这么大的一股势力这么多年不用,反而处处被朝廷牵制。尤其是这么些年,他握在手中的权利已被皇姨夫和爹抢夺的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汝南王府,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凌玮。”若兮想来彩云阁不会无缘无故插手朝廷的皇位之争,若非关系到切身利益,这么大的商行自然不愿意趟这摊浑水。尤其是现在,虽已立凌玮为太子,可并非皇上所愿,又有林家旧臣仍致力于凌瑄。朝中重臣若非林陈两家嫡系,此番时刻都保持中立,静观其变,更别说此等民间的商行了,若一个抉择错误,那便是倾覆。   若琦诧异不知她怎会想到凌玮。岳阳更直接,一口否决,“不可能,凌玮若有那能耐,何苦还要被陈铭那老匹夫牵着鼻子走。”   “对。”岳婉点头,若有所思的说,“这事来看,最无辜的便是太子,明明就是太后安排的一手好戏,却让他背上**乱的罪名。。。”   还未待她说完,岳阳又开口打断,“对啊,他好男风,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那陈晓厮混。摆明了太后要借此逼皇上同意了他和陈晓的婚事啊。”   若兮望了一眼一直未出声的若琦。   若琦抿嘴,只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若兮未答他,反问,“哥哥也怀疑了?”   “你们俩不会吧。”岳阳见若琦沉默,似乎也赞同若兮的想法,有些抓狂,对着若琦说道,“凌玮这些年是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他有那能耐。”   “你未必太小看他了。”若琦却不这么认为,凌玮表面看来虽性情古怪,却还无建树,只被当成陈薛两家的傀儡,可事实却远非如此,“你别忘了,三年前,我们去他别院多少次,有哪一次探清了他的底。”   听他这么说来,岳阳想起了,那年最后连马皓都出动了,却还是一无所获,甚至连好身手的马皓都差点被他伤着了。可就凭这一点,他还是不会信,摇头道,“不可能,如果他真有彩云阁这靠山,还会这么顾忌陈家。”   “彩云阁再大,也只是一个民间商行。”若兮道,“她的崛起本就充满神秘色彩,要说没有官府暗中支持,那绝无可能。不是陈家,不是林家,那还有谁有那能耐。”   “陈翔曾说过薛明想入股彩云阁,却被彩云夫人拒绝了。”若琦淡淡说道,算是同意了若兮的看法。   岳婉听了,有些惊心,“若兮,你的意思是彩云阁有可能就是凌玮的。”除却林陈薛三家,那世上还有能力支起这个庞然商行就是皇家了,皇家也只有可能是凌玮了。   “你们说得也太离谱了吧。”岳阳不信,“这天下有钱有权的世家这么多,未必一定是京城的这几家。况且彩云阁大半产业都在南方,京城不过寥寥无几,若凌玮真是彩云阁幕后的主子,你觉得他会舍近求远。”   “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若琦点头,思索片刻道,“若凌玮真想把彩云阁作为自己身后的支撑,那绝非选在遥远的南方。”   “南方,倒好像是为自己日后留的退路。”岳阳若有所思的说道,抬眸却见若兮骤然望向自己,像是同意自己的话,缓过神来,连连摆手道,“哎,不是。。。他果然有彩云阁,你觉得他还要给自己留退路吗。”   众人听了,一时皆寂静。是啊,有了彩云阁此等后盾,还需什么后路。皇位不是囊中之物么。   几人在院子里坐下,若涵见他们有事要谈,也不来打扰,带着小初端上解暑的茶饮就拉着墨秋下去玩了。   若兮瞥了眼,一直站在不远处守着的墨言,心中一阵烦乱,事儿太多,她已无暇顾忌所有人了。这一茬接着一茬的都快把她憋得透不过气来了。   岳婉顺着她目光看去,明了她心中所想。若兮这些年在宫中,不常回府,若涵与她的感情还不如与岳婉来的亲近,她与墨言之事,岳婉自然知道。她也为她俩急,可是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她明白王夫人的心思,为人父母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她亦不能多说。抬眸见若兮拧着眉,倒有些心疼了她,被这么多事压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岳阳见众人静默,急着嚷道,“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啊,要不要让凌瑄回宫。”   若兮回过神来,挥了挥脑里的杂念,此番时刻,她应该全力以赴宫里的事,顾不上儿女私情,自己的顾不上,别人的也顾不上,好在宁姨已经稳住了爹爹,短期之内,琴姨怕是不能再提了若涵的婚事。   “你怎么说。”若琦一时也拿不准主意,锦城那边对何时回宫,如果回宫已有了部署,此番贸然打乱原本的计划,反而会措手不及。可京城。。。   “不用。”若兮沉眸思索片刻,才开口道。   “可是。”岳婉自然知道他们原本的计划,只是京城这事似乎太过棘手了,“这事儿太突然,咱都摸不清底。”   若兮了然她的顾虑,“咱们摸不清,凌瑄回来了,就能知道吗?”   “话时这么说,可万一有个事,也能早做打算,不比现在人在千里之外。”岳阳道。他昨儿本来就想修书凌瑄,让他尽快回宫,却被若琦拦下了。   “能有什么事。”若兮冷呵,“翻不了天。”这京城还有皇上和爹爹在,她不信陈铭能逆了天。   岳阳沉默,望了望若琦。若琦抿嘴,他知道岳阳的担心,抬眸担忧的望了若兮一眼。   “等我见过凌玮再说。”    ☆、269      若兮知道他们的担忧,他们始终还是怕万一彩云阁真的为陈家所用,那此番陈铭进宫,就绝非只为了替陈晓讨一个说法了。再说陈翔,他昨儿也对此事表示过忧心,这怕更让哥哥有顾虑了。沉眸淡淡的道,“等我见过凌玮再说。”   “你去见他做什么?”岳婉惊异的问。   “讨他一句真话。”   岳阳嗤笑,很是不解,冲着她嚷道,“你觉得他会跟你说实话?”心情烦躁,语气难免有些不善。   若兮也不以为意,抿嘴未吱声。凌玮对宁姨很是尊敬,平素里人虽不常来往,可时常会差人送些东西来,比对他亲娘皇后还好。若兮琢磨不透这到底是何缘由,也不曾跟哥哥们讲过这事。可她始终还记得那年凌瑄离宫时,凌玮对宁姨的那句保证,“瑄儿放在心尖上疼的人,我自然也会好好照顾着”,对她尚且如此,宁姨更不用说了。   若琦见她不吱声,明了她主意已定了,虽不解她为何执意认为是凌玮,也没多说,“他现在被禁足,一时半会你也见不着他。”   “等你能见着他时,陈铭已经进宫了。”岳婉担忧的望着若兮。一旦陈铭进宫,他们再想对策,那会很被动。   “这我倒不担心。”若兮望着她说道,“我笃定陈铭没那能耐,万事还有皇上和爹爹在顶着,一时半会出不了什么岔子。”   岳阳仰靠在椅子上,懒懒的轻哼道,“小兮儿,你未免太乐观了。我爹昨儿已准备让袁朗叔叔回京了。”   若兮挑眉,不知舅舅这是何意,“袁朗叔叔在岭南,就算回朝最快也要一个月,这会让他回京做什么?”   “不知道。”岳阳摇头道,“军中之事,我也过问不到,要不你问马皓,我是听说边境又乱了。”   “哪里?”若兮沉声问道,她在宫中并未听说此事,若边境真乱,此番内忧外患,倒真是棘手了。   “说是西北面有人闹事,具体是哪也没听爹说起过。本以为是小事,可现在京城里出事了,爹和舅舅是怕有人要内外联动,所以先让袁朗叔叔回京。”若琦解释道。   若兮点头,既然只是一手准备,那还是静观其变的好。不过凌玮,她倒真是要尽早见了才好,垂眸,思索片刻道,“我去东宫找他。”   “你疯了。”岳阳噌的一声,跳了起来,“东宫守卫森严,岂是你能进去的。他现在被禁足了,你要怎么进去?偷偷溜进去,若万一被人撞见,你要怎么解释。。。”   “哥哥。”岳婉见他这般暴跳如雷,怕他一时口无遮拦,忙出声制止了他。   岳阳正在气头上,被岳婉一喊,也回了神,恼怒的瞪着若兮,生生的将几欲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你还嫌自己惹得腥不少吗。   若琦沉眸瞥了岳阳一眼,眸里含着浓浓的警告。   岳阳气恼的别过头去,复坐下,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又暗骂自己没脑子,是被气疯了,才差点口不择言。可终究还是心疼了若兮,年前马皓的事情,他在锦城都听见传言了,吵吵闹闹的闹了大半年还没消停,这会又跟陈翔走的这么近,万一再被人逮到私闯东宫。他不知凌瑄会怎么想,纵然凌瑄在纵容了她,可也经不住那些流言蜚语。更何况,此番他身边还有个对若兮极度眼红的女子,巴不得他俩出点状况,她可以趁虚而入。想到那个处心积虑的女子,岳阳头疼的拧了拧眉,不知是该心疼了她,还是责怪了她。   若兮侧头望着他,心中了然他是有事瞒着自己。斜睨着他,不说话。   岳阳被她看着有些发毛,心里的怒火慢慢散去,心下已在喊遭了,这丫头鬼灵精的,这会自己因为锦城的事太过紧张她和凌瑄的关系,反倒被她看出了端倪。心中直叫不好,离开锦城时,凌瑄百般警告自己管好嘴巴,不要乱说话,他也知分寸,怕若兮知道了乱想,回京后就是对知晓情况的若琦也未多说,这下完了。暗自镇定,瞪着若兮,佯装生气的骂道,“你看我做什么,我是怕你又染了是非,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会儿,也管不着岳婉的责怪了,赶忙把这魔女忽悠过去了再说。   若兮冷哼,“我能惹什么是非,你不都说了么凌玮好男风么。再说了,我就算要见他,能偷偷摸摸去?这是非从哪来?”   岳阳被她嗝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转开头躲避她探究的目光,“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别整天大大咧咧的,没个顾忌。”说完又低咒了一声,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岳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若兮越来越觉得今儿岳阳有些不对劲,不是今儿,是自打他回京,她就有这种感觉,问他凌瑄的事都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我这从小到大跟你们大大咧咧的十几年了,你这会说我没顾忌了?”   “他能有什么事瞒着你。”若琦出声打了圆场,安抚道,“他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说着不做声的瞪了一眼岳阳,这小子是关心则乱,三个人都是在乎的人,怕厚此薄彼,连最基本得判断都快失了。   岳阳没做声。若兮望着哥哥,心下更慌了,起声就道,“爱说不说,横竖我也问不动你们了,等这事过了,我自己去锦城。”   “越说越没谱了,去锦城做什么。”岳婉也觉得不对劲了,起声拉住若兮,轻哄道,“别自个先乱了,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说着顿了顿,又道,“连他都不信了,你还真是越活越倒过去了。”   “还说我呢,都不知道自己整天再瞎想什么。”岳阳觉着自己有必要说句话,来打消她的疑虑,想着便嘟囔了一句。不料惹来两个人的呵斥。   “你还说。”   “你闭嘴。”   若琦和岳婉异口同声的骂道,岳阳嘟嘴,做惊吓状,表示自己很无辜。若兮被他逗着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开来。岳婉见状亦笑,拉着若兮岔开话题。   若琦见她俩说笑着,才放了心,转眸望着岳阳,满眼的责怪。    ☆、270      岳阳也是心有余悸,望了望正与岳婉说话的若兮,他可不信这魔女能消停了,指不着又在什么地方等着套自己的话呢,他有必要考虑一下是不是逃去锦城得了,免得整日提心吊胆的。   几人坐着说了会话,就有前门小厮来报,穆先生到了。   “穆师傅?”若兮不解的望向哥哥,这会怎么突然到府上来了。   若琦示意小厮快请,对若兮说道,“是父亲的意思,陈铭马上要入京了,父亲请穆师傅和沐姨母女到府上小住。”   若兮了然,想来父亲是知道各种缘由,怕陈铭去北苑寻事,起身跟着去了前厅。   前厅,王琴已在招呼,后院的厢房都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能入住。沐小蝶抬眸间就见他们出了来,看到若兮,莞尔一笑,呵呵道,“哟,今儿兮儿也回来了。”   爽朗的笑声,明媚的笑颜,熟悉的一切却让若兮恍若隔生,出来那段路上她便想该如何面对她。在知晓了那一切之后,已没原先那份真心的仰慕,有了淡淡的怨念,更多的是心疼,怜惜她曾经的无奈和遭遇,由衷的感谢她最后的舍命。欠了欠身子,行了礼,唤了声沐姨,便不作声了。   沐小蝶明了了,她终于知道了一切,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冲着穆念道,“这丫头,几年不见,可跟我越来越生分了。”   穆念抿了抿嘴,扬了扬嘴角,终未说话。有些事他们这些孩子并未亲身经历,如不能释怀,他亦不强求。   若琦见气氛有些微妙,冲着岳婉使了个眼色。岳婉了然上前道,“忙了一上午了,沐姨先回屋歇息会吧。”   “对,对。”王琴听了附和道,“瞧我都忙糊涂了,还是婉儿细心,有什么话,待会吃饭的时候聊。”说着差人带他们去厢房。   沐小蝶点头,跟着下人去了厢房。岳阳拉了沐夕颜,笑呵呵的道,“小夕颜,南宫那小子,怎么放心让你离开的。”   沐夕颜笑着瞪了他一眼,开口骂道,“你这家伙,说话没个正经的,难怪莲儿都不正眼看你。”   “莲儿?”若兮尚沉浸在思绪中,听她说起莲儿,明显是女子的名字,抬眸不解的问,“莲儿是谁?”   岳婉亦疑惑的望着岳阳,半响才反应过来,弯了眉毛,笑着说道,“难不成是给我寻的嫂子。”   “嫂子谈不上,人家还看不上他。”沐夕颜奚落道。   岳婉这倒有些意外了,哥哥一表人才,学识渊博,还能有哪个女孩看不上他,“什么人儿眼界这么高。”   “那是,人家可。。。”这小半个月岳婉时常会去北苑,已跟沐夕颜很熟了,岳婉知书达理,落落大方,沐夕颜很是喜欢她,年岁也相仿,说话也投机,听她这么说,笑着正欲在说,却被岳阳沉声打断。   “你别听她瞎说,锦城的一个小丫鬟而已。”岳阳沉声呵道,脸上有丝慌乱,这话却是对着若兮说的。   岳婉已了然。   “小丫鬟?”沐夕颜不解他怎么会这么说,抬眸望了他,却见对着若兮,心下喊遭了。   若琦无力的闭了闭眸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屋里有阵诡异的安静,若兮缓了缓脸色,扯了扯嘴,道,“我这还没听她说呢,你嚷什么。”抿了抿嘴,沉顿片刻又道,“你这年纪了,也该给我们寻个嫂子了。”   岳阳一时摸不准她到底是什么心思,若说她没起疑,打死他都不信,刚那一瞬间,惨白个脸色,看了都吓人,可这会。。。看了看若琦,见若琦冲着自己摇了摇头,心下了然,干笑了两声,道,“你哥都不急,我急什么。”说着又凑到她身边,打趣道,“难不成小丫头急了。”   很是讨打的话,却说得小心翼翼,充满了宠溺。若兮知晓他是怕自个多想,她很想冲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可是却笑不出来,无力的扯了扯嘴角,“不跟你扯了,我先回房歇息下。”说着便逃似的往厢房跑去。   岳婉就要追了上去,却被若琦拦住,“我去吧。”   淑宁院里,若兮屈膝坐在院子上,紧紧的搂着自己,艳阳的六月,她却感觉周遭好冷。六百多个日夜了,在最懵懂,情感最躁动的年纪,她不在他身边,有另外一个女子,守着他六百多个日夜,他还是她的凌瑄吗?朦胧的泪水沿着脸颊一颗颗的落下,折射着阳光,闪闪发光。   若琦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道,“怎么了,那么骄傲的沈若兮去哪了,只因为一些只言片语,你还要怀疑了他不成。”   若兮埋在怀中,摇了摇头,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恐还是奢求那份唯一的,纵然安青不止一次的跟自己说过皇家的人有许多的无奈,婚姻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利益使然。她都明了,也曾大度的跟自己说过,既然爱了,就要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以后的三宫六院。可真遇上了,就如那年的玉柔一样,她终是解不开这个心结。   “只是一个故人,怕是你也认识,凌瑄于她只是内疚和怜惜,没有其他。”若琦叹息的与她讲来。轻拍着她的后背,静静地等着她平复心情。感情之事,他不想与她多说,横竖都是以后要面对的,外人帮不了她,他希望她遇到什么事都能自己站起来。   若兮低泣了好一会,才止住哭声,深呼吸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若琦知她已恢复,抬起她的脸,拭干了脸颊上的泪水,道,“去梳洗梳洗,还有客人在家呢,别让人看笑话。”   淡淡的话语却让若兮倍感温暖,笑着点头,起身回房。   收拾好后,两人去前厅,见墨秋他们都在了,正在说着话。若兮出声问道,“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说南宫少主。”墨秋见她出来了,蹦跶到她身边说道。   “谨?”   “是。”沐夕颜点头,“说来也巧,咱两与他认识,不过只岔开几天。”    ☆、271      可只这几天,却天上人间,沐夕颜心下一阵苦涩,她时常想如果那年颜家没有出事,是不是谨也不会在赶去苏城的路上路过扬州,就不会遇见沈若兮。那这些年她也不用爱的这么卑微了。   “是嘛。”若兮想起年幼时的相遇,虽十余年了,可仍历历在目,那日的戏园,那日的少年,都不曾远去,莞尔一笑,咕噜了眼珠,又埋怨道,“谨也真是,我在韶华山三年,他都不曾和我讲过你,不然咱们早就能相识了。”   沐夕颜的眸里划过一丝晦涩,不曾上心,怎会提起,望着她弯弯的眼眸,隐去眸里的苦涩,“那些年我都跟娘在外云游,等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   岳阳见两人也聊得来,若兮看着心情不错,也放了心,转头望向若琦,却见到他满眼的忧心,心下一沉,闪身到他边上,低声问,“怎么了。”   若琦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了。若兮心思重,一起疑就要惦记着了,他怕凌瑄再不回来,这丫头真的会坐不住,去了锦城。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看着聊得也欢腾,只是恐怕都各有心思。用过午膳之后,若兮便回了宫,她本欲等沈易回来,问问他的看法,可却得知皇上留了丞相和御史午膳。若兮也知此番头疼时刻,父辈们也在商量对策,想来心里也安心了,至少还有他们,天塌不下来。   回宫的路上,若兮一路缄默。墨秋望着她,试探着几欲开口,可望见她漠然的脸色,终未说话。她隐约觉着若兮今儿见过沐夕颜后,心情就一直很低落,反常的很。若是平时,这午后艳阳高照的,她是断然不会出门的,可今儿个却匆匆回宫。这一路沉默的,看着她很是心慌。   若兮不经意间望见她担忧的目光,回以她淡淡一笑,示意她无碍。   关雎宫内,安青依旧陪在秦宁身边,数年如一日,履行了自己当日的诺言。午后的阳光很是耀人,可这关雎宫内却是一如既往的恬静、安宁。入宫已快十年,几近三十的年纪,岁月似乎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仍如当年少女般的明丽,唯有深邃的眼眸和唇角越来越释然的笑意才泄露了她早已饱经风霜。   秦宁望见若兮进了院子,皱了皱眉头,起身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若兮进屋,冲着两人行了礼,才微笑着道,“天儿热,用过午膳后觉着乏了,就先回来了。”   秦宁蹙眉,望见她脸色如常,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墨秋,却见墨秋慌忙垂下头,心知断非她讲的这般。抿了抿嘴,也未多问,拉着若兮坐下,柔声问道,“要不要先回房歇息下。”   若兮乖顺的坐在她身边,轻轻摇头道,“无碍,刚在马车小憩了会。”   “那陪我说说话吧。”秦宁轻轻拍了她的手说道,也不再多问。   “好。”若兮点头应下,抿了抿兰心递上消暑的酸梅汤,转眸对着安青问道,“昨儿小静儿进宫了?”   安青点头,“本来吵着要来找你的,可出了那事,嫂子就带着她早早的出宫了。”安静是安明和魏凝的小女儿,今年已经四岁了。   “那不巧了,改明儿我去廷尉府看看她。”若兮听来莞尔一笑,想着那调皮的小丫头,晦涩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些。   “劳你惦记了”,安青听她提起安静,遂想起嫂子昨儿来寻自己的缘由,也没绕弯,直接问她,“我嫂子昨儿是为了她那大侄子的事进宫的,想请你给魏大少说几句好话。”   若兮噗嗤一声,嗔道,“您这话说的,我怎的跟个媒婆一样了。”   “又胡诌了。”秦宁佯怒,轻骂,“大姑娘家的,还媒婆呢?安夫人的意思还不是想你在婉儿面前给魏思美言几句。”   若兮哪会不懂安青的意思,只是感情之事,冷暖自知,旁人是劝不来的。婉儿心思聪颖,难以琢磨,这么些年了,她始终对魏思不冷不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若兮猜不透婉儿心里到底有着谁,可可以确定的是她不喜欢魏思,至少不是那种想与他共度一生的喜欢。挽着秦宁道,“他跟婉儿走的比我还近,不要我给他美言。”   若兮很少会这般直接的拒绝人,可如今。。。安青听了算是明了了,垂下了眼眸,她想或许她应该让嫂子劝魏大少放手了,可偏偏那也是个痴情的种子。心下叹息,情,这一字如果伤人。   若兮想她已说的这么明显了,安青会明白的,此事若非婉儿答应,旁人是强求不得的。尤其是此番时刻正乱着呢,谁也没了那份心思。倒是魏家,果真是要选择隔岸观火了吗,若兮想至此不免有些冷笑,魏家始终弄不明白优秀如魏思,岳婉为何屡屡拒绝。他们只道是岳婉已心有所属,漫天的猜想,却不想想或许正是因为此番他们在夺嫡之争中暧昧不明的态度彻底惹怒了岳婉,绝了魏思唯一的机会。   秦宁望着若兮嘴角冰冷的笑意,知她心中所想。老太常去世之后,魏家由魏丰当家,行事作风没有老太常那般果敢,畏手畏脚的,谁也不愿意得罪。魏家曾是依附于林家的,此番微妙时刻,魏丰稍有偏颇,在外人眼里自然有了另一番解读。秦宁理解,世家大族自然想寻了那份平衡,谁也不愿自家的百年基业伴着夺嫡的落幕而毁于一夕,而魏家,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荣耀,自是希望能够源远流长,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偶尔想想,那终是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的师兄,想来多少也有些心寒,也难怪若兮他们会疏远了魏思。    ☆、272      若兮陪着秦宁和安青小坐了片刻,便回了兰厅。墨秋望见她安静的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若有所思的望着树叶间斑驳的阳光,“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莫不是还在为昨儿之事伤神。”   若兮微微坐起,支起手撑着身子,半躺着,冲着她轻轻摇头,道了声无碍。   墨秋在她边上坐下,在自家院子里,没那么多讲究。随手替她斟了茶水道,“我看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宫里事也多,看着心烦,不如我陪你去避暑山庄住上一段时间。”   若兮摇头道,“秋儿,京城正乱着呢,我哪有心情去避暑山庄。”   墨秋知她担忧,可是她在又能怎样,秦婕妤是不愿她插手那些事的,谁都希望她可以无忧无虑的。“京里的事情有若琦和岳阳呢,还有皇上和丞相都在帮衬着,你就放宽心吧。”   “那也是我的责任。”若兮淡淡的说道,她身为林家仅剩的血脉,此番斗争最是激烈的时刻,她怎么可以离京,独自去享受安宁。   “责任?”墨秋却不认同,正视着她,一本正经的道,“瑄皇子出京前说过,你的责任就是把自己照顾好了。”凌瑄的话于她而言,更甚于圣旨。   若兮听她提起凌瑄,心下一怔,想起了今儿上午的事,黯淡了脸色。   “怎么了?”墨秋感受到了她细微的变化,忙问道。   “无碍”,若兮缓过神来,扬了扬笑,宽慰她。沉思片刻,又让她去将墨言找来。   深夜,一名内侍带着两名一高一低的小内侍,往东宫走去,被东宫的守卫拦住,“干什么的。”   内侍掏出腰牌,用细细的声音说道,“李总管派奴才来给太子送些吃的。”   守卫看了眼身后两人端着的膳盒,也未多问,便放了行。三人遂进了东宫,身后传来守门的禁卫军的谈话。   “大哥,奇怪了,那太子不是被禁足了么,怎么还有人给送吃的。”   “被禁足了,那也是太子,是皇上的亲儿子,你见过有哪个老子是真心罚自己的儿子的。”   “你说的也是,这李总管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的。”   那位跟在后面,个子较矮的小内侍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扬了扬一直紧绷着的嘴角。拐个弯,才离开禁卫军的视线,走在前面的内侍慌忙回过身来,接下她手中的膳盒,屈着膝,谄媚的道,“委屈小姐了。”   身后两人一直垂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那分明是若兮和墨言。   若兮微微一笑,“无碍,有劳公公了。”说着瞥了一眼墨言。   墨言了然,从袖子里掏出银票,塞给了那名内侍,道,“带我们去见太子吧。”   那内侍也不推搡,收好银票,就带着他们往前走,穿过长廊,在一间屋子前,停住,对着若兮说道,“小姐,这是太子的书房,这会该是在里面。”   若兮点头,环视了下四周,很是奇怪,虽是深夜,可这偌大的宫殿,竟然都没有守夜的人。可这会情况紧急,也由不得她多想,吩咐墨言在外头等她,也不找人通报,推门就进了去。   她第一次来东宫,第一次跟凌玮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书房很大,四周的书柜里满满的书,摆设的很是整齐,她环顾了四周,书房里没有人,后面的内室里面有微弱的声音传出。若兮听不清是什么声音,此番着急,也未做多想,便顺着声音走了过去,走进了依稀辨出有两个声音,男子的喘息声,还有一丝细微的呻~吟~。若兮蹙眉,撩开门帘,迈进内室,只见屏风上倒影着两具**在一起的声音,慌忙别过头去。   “谁”,喘息声戛然而止,伴随着的是屏风应声而倒。   若兮只感觉有一阵风冲着她袭来,微微踉跄,稳住了身子,仍别着头,不敢去看。   凌玮忘清来人,遂收了掌,蹙眉,沉顿片刻,才道,“出去,在外面等我。”   若兮了然,逃似的转身离开。   凌玮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扬了扬嘴角,低眸,望见身下还泛着红潮的清秀的脸庞上的错愕,冷了眸子,低声唤道,“来人。”   一具黑影不知从哪闪了进来。   凌玮起身整理衣服,身下的人儿似乎才缓过神来,慌乱的爬了起来,不顾身后尚在流血的剧痛,跌落在地上,拉着他的腿哭着求道,“太子饶命,饶了小的吧,小的什么都没看到。”   凌玮停下正在系扣子的手,弯腰,执起他的下巴,抚着他秀丽的脸庞,细细的摸索着,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眸上,顺着他眼睛的轮廓,指腹一圈一圈的描绘着,他爱极了这双眸子,跟那人的有七分相似。   跪在地上的男子望见了他眼里迷离,心下以为自己得救了,眸里都沾了喜气。   看着他笑盈盈的眸子,凌玮很是喜欢,俯身,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深深的吻。起身时,眸里已没了温度,转身离开,“不要惊动外面的人。”   一旁的黑影颔首,在地上的男子错愕的目光里,捂住了他的嘴,只听啪一声,生命悄然而逝。   再喜欢,可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若兮安静的在外屋等着,期间墨言听见屏风落下的声音,已冲了进来,望见她好好的出来才放了心,又去外头候着。   凌玮出来的时候便望见她垂着眸,安静的在那坐着,想起她方才慌张的样子,嘴角不住的上扬,“你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若兮抬眸,见他已经收拾妥当了,深呼吸,暗自镇定,尽量不去想方才看到的那一幕,起身,微微欠了欠身子道,“太子赎罪。”   凌玮望见她通红的脸色,忍着心下的笑意,寻了坐下,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侧着头,望着她,沉顿片刻才道,“你果真还是来了。”   “果真?”若兮诧异,抬头直视着他,问,“太子已猜到我会来找您。”见他点头,隐下心中呼之欲出的答案,再问,“那太子可知我为何来找您?”    ☆、273   “愿闻其详”,凌玮斜靠在椅子上,注视着她,望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扬了扬嘴角的笑意,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只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说了。{请 记住dukankAn.com}。   若兮望着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也不恼怒,她今儿来之前就做好准备了,只微微屈膝,不卑不亢的问道,“臣女斗胆问太子可知晓彩云阁。”   凌玮挑眉,开口就问彩云阁,不错,还算直接,不过这问的问题未免太过可笑了,斜睨着她,幽幽道,“沈若兮,半夜三更的,若被人发现你出现在东宫,似乎不妥。”   若兮蹙眉,不知他这话时何意,抬眸问道,“太子此言何意?”   凌玮轻笑,起身,踱步到她跟前,“我的意思是,你有话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这大半夜的,你跑来我这东宫,问本朝的太子知不知道本朝最大的商行的名号。”说着沉顿片刻,俯身,慢慢靠近她,“沈若兮,在你眼里,本太子是不是就是一个任人愚弄的摆设,就是一个傀儡。”   低沉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温热的气息从头顶间传来,还能闻得到他身上淡淡弥散开来的情绪的味道,这一切让若兮的心紧紧提着,眼珠慌乱的转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恍神间骤然下跪,拉开了与他的距离,“请太子赎罪。”   凌玮隐下唇角的笑意,起身站直,唤了身“起”,就转身,回到了方才的座位上。不过如此嘛,他还以为真有多大的胆。   若兮心有余悸的起身,她有些后悔了今儿自己的冲动,凌玮太不安常理出牌了,她今儿所有的准备都要白费了。这么一来,她都不知该从何问起的好。   凌玮随手端了杯子,抿了口水,憋了她一眼,心知这丫头方才被自己这么一吓,是乱了方寸了。心下也无愧疚,这三更半夜半夜的,带了一个人,就敢乔装入东宫,这性子也该吓一吓了,此番下套的若不是自己,换了别人,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事来,有多少人得跟着操心。   若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整理了思绪,再开口,“臣女听闻此番汝南王进宫是由彩云阁护航,斗胆问太子是否与彩云夫人相识。【读看 看小说网】”   凌玮轻笑,反问,“沈若兮,陈铭借道彩云阁入京,你不去查他与彩云阁的关系,反而来问我认不认识彩云夫人,你不是不知道他这会进宫是来找我麻烦的。”说着,顿了顿再道,“或者说,你觉得这不过是我与陈家联手演的一场戏”   若兮低垂着眼眸,并不否认,半响,才道,“臣女斗胆猜测太子也是身不由已。”   凌玮发出低低的笑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沈若兮,如果我有彩云阁,你觉得我还要这身不由己吗?”   “臣女不知,才会有今夜此行。”   “你倒真是坦诚。”凌玮轻嗤,望着她低垂着头,很是恭敬的样子,冷声问道,“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我会跟你说了实话。”   若兮闭了闭眼睛,好久,才睁开,似花尽全身的力气吐出四个字,“凭秦婕妤。”   凌玮冷笑,锋利的眸子怒视着她,“你果真是林家教出来的人,关键时候,谁都能拿出来利用。”   若兮沉默的承受着他的指责,此番时刻,纵然是再大的侮辱,她都心甘承下。   凌玮望着她默默应下自己的无端的侮辱,心下有些动容,他只是不愿被人提及他心底的秘密,所以才会说出这般重的话,他看的出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会说出秦婕妤。只是,她这般深深的应下,反倒让他有些不解,侧目,问道,“如果有一天,要用你来交换凌瑄的皇位,你会同意吗。”   “我心甘情况。”若兮抬眸,直视着他,连敬语都不用了。   凌玮望着她坚定的眼眸,不禁觉得滑稽,“沈若兮,皇位于你们而言,真的这么重要?”   若兮收回自己的目光,惨淡一笑,“皇位于我而言,不重要,于凌瑄而言,却是生命。”   凌玮被她那抹苦涩的笑容怔住,他终于明了了为何凌芸会这么心疼她了,被这样的女子深爱着,该是幸福的。凌瑄,他配得上这种幸福,也该有这份幸福,只是她为何又笃定,凌瑄真的会为了那位置而放弃她呢,难得她对凌瑄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想着心下有些怒意,“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若非你们从小耳提面命的教导他,那张位置该是他的,他会这么执着于那张皇位。”   执着吗?不是,若兮今夜第一次开口反驳了凌玮,直视着他,道,“你我都清楚,如果没有那层权利的保障,等待凌瑄的会是什么。”   凌玮挑眉,原来口不择言的不止自己一人,凌瑄果然是她不能碰触的底线,竟然会说了这话,冷哼道,“你是在控诉我的残忍,暗示我得了皇位就会对他赶尽杀绝吗?”   “臣女不敢”,若兮垂下头,“但太子不能保证其他人也会放过他。”凌玮其人她放心,冲着他对宁姨的那份孝心,她就能笃定他不会伤害凌瑄,可是陈家人呢。还有林家,怕是连凌玮都不会放过林家。皇位之争,重来不单只是皇子之间的战争。   凌玮知晓,宫里有太多的人想要至凌瑄母子于死地了,几十年的恩怨了,若非没有权利保障,他们母子的结局不堪想象。那般美好的母子,他怎会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人残害呢,所以他心甘情愿将这份保障奉上,不过,在此之前,请容许他为她清除最大的障碍。   沉默片刻,凌玮冲着若兮挥了挥手,道,“回去,你大可放心,皇位之争,彩云阁曾经不会插手,以后也不会插手。至于其他,我没有大肚到可以和我的对手来分享我的筹码。”   若兮了然,她今儿就是为这句话来的,至于其他她无暇多管了。只要彩云阁不插手就足够了,至于她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至少现在于她无关。欠了欠身子,就要离开。   转身之际,听到凌玮近似低喃的声音,“沈若兮,如果有一天,凌瑄为了那张位置负了你,你不要怨他。”没有回头,咬牙隐忍住要漫出的悲伤,“臣女谨记。”说完,打开房门,出了去。   。。。   半个时辰后,东宫。   凌玮闭着眼睛仰躺在椅子上小憩。一道黑影窜了进来,在他身边站定。   “回去了?”凌玮未睁开眼睛,问道。   “是,属下亲眼见她进了关雎宫才回来的。”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清风。   “好。”凌玮沉声应下,半响未听见他退下的声音,开口问道,“你有话要说。”   清风犹豫片刻,才开口道,“大小姐派人传信,询问您为何要为陈铭进宫开路。”   询问?怕是质问,亏得这丫头这会不在京城,不然非得来找自己拼命不成,凌玮嘴角蔓起一抹温馨的笑意,道,“跟她说这事我有分寸,让她别操心。”   “是。”   “慢着。”清风正欲退下,却被他唤住。凌玮坐起,骤然睁开眼睛,问,“她不在凤城?”   清风垂下了头,不敢去看他锋利的眼睛,“大小姐最近都在彩云居。”   凌玮望见清风闪躲的眼神,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啪的一声,凌玮重重的拍了桌子,站起,呵道,“混账,为何没跟我讲。”她那人死心眼的很,认定了伍月就跟定了他,怎么会突然离开凤城的。   “小姐她不让,说是不想您分心。”清风知他已动怒了,也不敢在隐瞒,实话实说。只是自己最近忙着隐堂的事,脱不开身,也没去凤城和总部,况且还有冰清在她身边,一时也没顾忌的上。   “伍月怎么招她了。”什么叫不想让他分心?究竟出了什么事,若非是伍月真伤透了她的心,她能离开凤城,凌玮眸里蔓起了戾气。   “属下亦不清楚,冰清说小姐不让他们插手此事。”清风说着试探的抬头看了一眼凌玮的神色,再道,“小姐还说了,她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让您赶快了结了京城的事,去南方去她汇合。”   他这话彻底惹怒了凌玮,若非是打小一直跟在身边的人,凌玮早就一掌结束了他,一个多月了,到现在都没有派人去查,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她让你们不插手,你们就放手不管了。”   “属下该死。”清风忙抱拳跪下,大小姐这般精明的人,他们总以为无需他们的保护,她也能将自己照顾的妥妥当当的,可是主子却不是那么想的。   “三日之内,还查不清,你就去凤城,别回来了。” ☆、274    第三日,凌瑄离宫的第六百二十三天。汝南王陈铭携王妃进京。 很是热闹的一天,传闻汝南王在宣室殿老泪纵横,一会请皇上赐罪罚他教女不严,一会要罚陈晓说她有辱皇家颜面,汝南王妃抱着女儿几欲寻短见,太后失声痛哭痛斥皇上要逼死他们祖孙三人,皇后、薛太尉跪了一地,推推搡搡,好不热闹。 东宫,一名内侍匆匆跑进书房,附耳冲着凌玮细语,凌玮冷笑,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那人分明是那夜收了若兮银票的那位内侍。 清风进了来,望着那内侍匆匆远去的背影,问道,“主子,怎么了?” “无碍,替我更衣,该我出场了。”凌玮轻蔑的笑着,起身更衣,望了眼清风,问道,“这会就回来了,查的怎么样了。” 清风知他所言何事,有些颓败的垂下头,颇为懊恼的道,“大小姐截了属下的情报,说不准再查,还说。。。” 纯属凑字数,不喜欢看,滚粗!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我是句号帝!无敌的句号帝!不解释!看不惯就请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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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宣室殿,望着底下跪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哭哭啼啼的,不免心下冷笑,演个戏么,不必这么当真吧。望见正位上坐着的父皇,支着头,掩面埋在手掌之中,似有些憔悴。凌玮想他终是不孝的,不能讨他欢心,还要惹他这么头痛,心下有些愧疚,又有些不甘。你都从未正眼看过我一眼,我就何苦尽心尽力的讨你喜欢。这究竟是谁的错,只是因为我不是你所爱之人所出吗。入殿,下跪。 陈晓见他来了,一反刚才的安静,哭着挣脱开了汝南王妃,跪着爬到皇帝跟前,哭诉道,“请皇上做主,臣女和太子是真心相爱的,请皇上成全我们吧。” “真心相爱。”皇帝冷嗤,抬头看了一眼凌玮,眼神里面没有一丝的温度,好个真心相爱。 凌玮望见了他眸里的漠然,心下冷笑,如果是不同的,即使他知道自己是被逼无奈的,也不会有一份的怜悯,他的父爱全都给了那一个人,他只是凌瑄一人的父皇。 “皇帝,你要逼死哀家吗。”太后见皇帝迟迟不做声,心下有些急了,猛力的跺了跺拐杖,痛心疾首的说道。 “母后言重了,是您要逼死孩儿。”许久,皇帝才无力的说道,起身,挥了挥手,对着李明吩咐道,“宣宗正,赐婚。”说完,不理会殿下谁人的千恩万谢,转身离开宣室殿。 太后愣住,茫然的望着他萧瑟的背影,眸里有些伤神,但也只是一瞬间,随即,便被心下的喜悦掩盖住,搂着陈晓,欢喜的笑着。 一大殿的人,那无力的背影,或许只落在了凌玮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请宗正合了八字,选了日子,没过多久就定下了,下月初八,吉日。皇后拿来文书请皇帝定夺,被李明拦下了,说皇上有旨此事全由太后做主。那时,皇帝正躺在秦宁怀里。 秦宁轻轻的揉着他的太阳穴,知他头痛,想为他缓去一丝疲劳。 皇帝握住了她的手,细细轻啄着,“天儿热,咱们去避暑山庄住上一段时间吧。” 秦宁知他是不想看着凌玮与陈晓的大婚,太子大婚,皇帝不在场,这似乎说不过去,况且对凌玮也太残忍了,摇了摇头,道,“不是说今年不去的么。”今年事多,前几个月他就跟自己说了,不能陪她去了,让安青陪她去。他若不去,她自然也不愿离开的,索性就打算今年都不去了。年纪越大,越离不开彼此了。 皇帝自然明了她的用意,闭眼假寐,不语了。 秦宁手指细细的描绘他脸颊的轮廓,“不会有事的,昨儿兮儿还说凌瑄不用急着回来,让他安心呆在锦城好了。” “她前天晚上去了东宫。” “是嘛”,秦宁倒有一丝意外,随即也就了然若兮说那话的意思,想必是去东宫得了什么消息。只是凌玮那孩子,她是看不懂了,人老了,只想这几个孩子都能好好的就好。 “你不准备去问问她去东宫做什么的?”皇帝见她很是平静,倒有些意外,她素来宝贝那丫头的很,怎么听闻她去东宫都不着急的。 秦宁轻笑,继续为她揉着头,“那丫头心思重,要想说,早就说了,要不愿说,再问,也不会说。” 皇帝轻笑,这是实话,那丫头心眼多着呢,平素里看起来中规中矩的,最不省油,挑眉道,“你倒挺放心她的。” “那是自然”,秦宁颇有些骄傲的说着,又叹息道,“咱们都老了,日后是他们的天下,你呀,也下学着放手了。” “我正值壮年。”皇帝听她说自己老,很是不服气,跟个孩子一样的反驳道。 秦宁好笑,低头轻啄了他的眼眸,“可别忘了答应过我的待瑄儿十八岁就待我出去走走的。” “忘不了,那哪能忘啊。” ☆、275      凌瑄离宫的第六百七十三天。七月初八,太子大婚。   婚礼很热闹,皇太后亲自观礼,满朝文武,后宫嫔妃,无一敢缺席。丝竹管乐连着响了一天,从太庙到晚宴上,若兮听着有些头昏,这炙热的天,黑压压的一群人聚在这大殿里,已经够让她发昏了,还弄了些吵人的乐曲,她更受不了了。   墨秋在她身后,不停的替她扇着风,岳婉时不时的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满眼的心疼,“怎么这么昏昏沉沉的,被人看见了,还不得说你什么。”   墨秋给她剩了冰镇的酸梅汤,边递上边骂道,“你还不说说她,这天儿热成这样,白日里没法入睡,晚上还不睡,昨晚在院子里坐了一晚上,也不怕露气伤着身子。”   “怎么在院子里坐了一夜”,岳婉听了满是担忧,不禁的斥责了她,“你是愈发的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若兮热得头发胀,懒得与她多说,拿着手帕使劲的扇着风,“你听她胡诌,我是晚上热得睡不着。”   岳婉取来扇子,轻轻为她扇着风,听着她的话,瞪了她一眼,“昨儿傍晚明明下了场雨,还热,你唬谁啊,你要再这样,我可要去跟凌瑄讲了。”   若兮听她讲起凌瑄,顿时不快了,甩了手帕,“你老拿他来吓唬我做什么。”   岳婉了然,这原来是在恼凌瑄呢,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在她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岳婉沉着眸子,抬头望了墨秋一眼。   墨秋慌忙摇头,可不是她。自打那日哥哥陪她半夜出去一趟,回来后就一直不快,也不知是怎么了,问哥哥去哪了,哥哥也不说,害得她都干着急了好些天。   岳婉抿嘴,不悦的望着墨秋,这丫头做事她是愈发的不放心了,整天陪在跟前,竟然什么都不清楚。   墨秋感觉到了她的薄怒,很是委屈,欲哭无泪啊,若兮那弯弯肠子,纵是谁也看不清啊,更何况她呢。   岳婉取了帕子轻拭着她额头的汗水,“这脾气是愈发的没人能管得了了,话都不容我说了。”   若兮知自个儿说话太冲了,扯了扯嘴角,拧着眉,“天儿热,我难受。”   “这才七月”,岳婉轻叹,“要不让瑶儿陪你去避暑山庄住些天。”   “不去”,若兮摇了摇头,“这会正乱着呢,我怎么可以走。”   岳婉叹息,凑近了她,压低了声音说,“我昨儿听我爹说,汝南王妃提出要在京城多陪陪太子妃,太后允了。”   “陈铭也留下?”若兮侧头问。   “是,正好世子也在京城,太后说趁这机会让他们一家人多聚些日子。”岳婉轻扇着扇子,环顾着四周,小声的说着。   “可真难为了他们了”,若兮冷笑,“这步步紧逼,倒是动足了脑子。”   “这会陈晓刚成亲,她这请求倒也合情理,皇上也不好驳了,只能由着他们了”,岳婉轻推了下她,示意她小声些,今儿这晚宴上多少不怀好意的人等着看他们笑话呢。   若兮自然知晓,所以她耐着性子坐到现在了,不然的话,她早就离席了。又坐了许久,直到晚宴尾声,终于有人起身告退了。   若兮早就不耐了,一见有人走,立马遣了墨秋禀告秦婕妤说她不舒服,要先行离开。   秦宁自然允她,她知道若兮最怕热了,这些天心情又不好,一整天的,快给她憋屈坏了吧。   若兮和岳婉起身出殿,凌瑶看见了,随即也跟了出来。   “若涵呢?”若兮见她只一人出来,侧目问,若涵胆子小,这大殿里这么多人,万一她要落单了,指不定要惊着了。   “王夫人乏了,过会就要回去,她陪着一起回相府。”   若兮点头,偏头吩咐墨秋,“哥哥和爹估计要晚些回去,你让墨言先送若涵和琴姨回去吧。”   “干嘛让哥哥送,随便找个侍卫军送下好了,再说相府有护卫跟着的”,墨秋嘀咕,一脸的不愿。这么长时间了,哥哥和若涵的事她自然也看出了几分,她也知道王夫人嫌哥哥出生不够显贵,不同意这门婚事。   笑话,他们的爹爹生前怎么说也是骠骑将军身边的副将,他们兄妹秦婕妤都视如己出,怎么就被她看轻了。她也不过只是沈丞相的侍妾而已,沈夫人走了这么多年,沈丞相不是也没把她扶正么,何苦来看不起别人。再说,墨言仪表堂堂,配若涵这庶女,可配得起吧。   若兮望着她不断变化的表情,知她又在乱想了。这段日子,她对若涵的态度,她可看在眼里,这丫头就一根筋,只知道瞎折腾,早晚有一天要坏事,冷了脸,轻呵,“我使唤不动你了。”   “我马上去”,墨秋见她动怒,立马应下,下去找墨言了。开玩笑,若兮要动怒了,她可没那本事哄的住。   岳婉看她灰溜溜走开的背影,笑着道,“这丫头碰到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若兮轻笑,“这会人前有模有样的,背地里不知给了我多少气受。”   “我觉着她最近有些怪”,凌瑶挽着若兮插话。   “怎么了?”岳婉侧目,她倒没发现,还是咋咋呼呼的老样子,其实墨秋比他们年长两岁,跟凌瑄同岁,可她那性子,被秦婕妤和若兮纵得无法无天,倒跟个小孩一样。   “她以前不是跟马皓玩的挺好的么,可今儿我见马皓跟她说话,那脸跟冰渣子一样,闪得可快了。”凌瑶想着刚刚席间的事就觉着奇怪,她问马皓怎么得罪墨秋了,马皓也不知。   若兮低垂着眼眸,抿了抿嘴,她自然知道原因,北苑那天回来之后,墨秋就没有单独跟马皓见过面,若兮知道她这是准备放开了。都说她大大咧咧什么都不知道,其实那丫头心里跟明镜一样。现在放手也好,省的以后更痛。   岳婉望了她一眼,心下也猜了七八,长痛不如短痛,未必是坏事。   几人往后宫走去,看见一个女子站在不远的长廊处。   “魏琼。”   若兮蹙眉,那是通往东宫的必经之路。    ☆、276    魏琼见到她们,也不闪躲,欠了欠身子,“荣惠公主。” 凌瑶走进,扶她起身,“又没有什么外人,干嘛这么见外。”憋见她手里拎了根细小的竹子,一根线引着,下面垂挂着一个小玩意,眸里一亮,“这是什么。”说话间,就想拿来瞧瞧。 魏琼微微侧身,抬起手拎高了竹条,将那玩意置于光下,“只是一个坊间的小玩意。” 她那一侧身,明着是印着亮光,方便凌瑶观赏,其实是避开凌瑶。凌瑶心思全在那玩意上,自然没看出她的用意,可若兮却看得清楚,看来,魏琼很宝贝那玩意。 “竹蜻蜓”,若兮和岳婉走进,笑着说。 “你也认得?”魏琼有些怀疑,这东西民间小孩玩的玩意,若兮身在宫中,应该没机会看见这东西。 “你怎么会认得的?”饶是岳婉都不曾见过这玩意,细细看了,做工挺巧的,被这细竹条牵着一晃一晃的,更加栩栩如生了。岳婉只是抬头看了看,魏琼那细微的动作,她自然也看在眼里。 若兮笑,点头,“小时候在凌瑄的书房见到过,还缠着他给我做过几个。” “哥哥会做这个?”凌瑶诧异,无法想象她那高高在上的哥哥会编这种小玩意。 “做的没这个好”,若兮指了指魏琼手上的那个,“我老是说他编的更像个蚱蜢,后来估计生气,特意让穆师傅找了工匠将他,不过还是不像。”若兮忆起往事,脸上有了点点的笑意。 凌瑄,我在这宫里,又看见了竹蜻蜓,只是不是你编的。 “瑄皇子可待你真好”,魏琼听了,不由的感慨,垂了眸子,又道,“太子爷也喜欢。” “太子?”岳婉有丝惊异,看了一眼若兮。 若兮抿嘴,已猜到她为何出现在这里,只是她跟太子,这倒出乎自己的意料。缓了缓脸上的表情,笑着问,“你是在等太子吗?” 魏琼闪躲了眼神,好一会才点头,“是。” “你等他做什么”,凌瑶微微有些不悦,她早就听见传言说魏丰与薛太尉走的很近,难道是真的,不止进,还想攀上亲了? “凌瑶”,若兮轻呵了她,拉了她,淡淡一笑,冲着魏琼说道,“太子妃善妒,这会又是新婚,劝劝魏伯父不必这么着急。”说完,便准备离开。 “你误会了,这跟我父亲无关,我只是想跟太子当面道一声恭喜。”魏琼慌忙解释,这深宫里,敢冒这种大不敬罪跟自己坦言,她自然感激,只是不想她误会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魏林两家的关系。 若兮停下脚步,她该想到的,魏丰疼及了这双儿女,再想保全魏家,也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送的。魏琼自己的意思,难道魏琼对凌玮上了心,这可更棘手了,凌玮这种人是没有心的,魏琼爱上他,那注定要痛苦一生。若兮回过身,看着魏琼淡淡的说,“太子阴狠,并非良人。你是魏家的嫡女,该有更好的归宿。” “若兮”,岳婉轻呵,慌忙看了四周,未见到有人,才放了心,拉着她就要走。这丫头嘴没遮没拦的,可要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他不若你想得那般残忍不堪”,魏琼嘶吼着,眼角有泪溢出。 若兮回头,望着她渐渐滑落的泪珠,又是一个付错心的人。 “他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就如我哥哥一样,父亲懦弱,只想保全魏家,不许哥哥插手立储之事,若是允许,哥哥也希望可以和你们站在一起。”魏琼似被压抑的太久的弹簧,终于反弹了,一股脑的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岳婉没想到她会提到魏思的事,其实不是魏思不好,她也不是因为魏丰才拒绝魏思的,“魏琼。。。” 话未说话,却被若兮打断,若兮微微扬了声,问,“那你呢,你可愿跟我们站在一起,还是想着站在太子身后。” 魏琼没想着她会问的这么直白,愣了片刻,才苦笑的喃喃自语,“我只是一个女子,世家女子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我的族人将我推倒哪边,我便站在哪边。” 话语里有着浓重的凄凉,对,世家女子,这就是人人羡艳的世家女子的命运。 几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原来所有华丽丰满的宽慰,到了自己身上都是那么的单薄无力。似乎各自都在伤感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谁在那”,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由远及近的一声男声,是凌玮。穿着大红色的喜袍,微微有些醉意,由清风搀扶着。 几人慌忙回神,行了礼。 凌玮走进,才看清她们,蹙眉问若兮,“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若兮垂着眸答道,“殿里太闷,出来透透气。” 凌玮视线越过她,看到她身后的魏琼,笑了笑,道,“小蜻蜓也在。”说着便有清风搀扶着走到她跟前。 小蜻蜓?若兮与岳婉相视一眼,皆有些意外。 魏琼早已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欠了欠身子,递过手里的竹蜻蜓,“太子殿下。这是臣女给您的贺礼,祝太子新婚如意。” 凌玮接过,细细的看着,跟记忆里的一摸一样,只是这贺词,“新婚如意?呵呵,谢了。”凌玮干笑了两声,冲着她们挥了挥手,“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免得让家人担心。”说罢,便往东宫走去。 。。。 凌瑄离宫的第七百天。八月。 若兮尚在午睡中,便被墨秋摇醒,“若兮,不好了,不好了,快醒醒。” 若兮揉着睡眼惺忪的眸子,大恼,“你作死啊。”这大夏天的,她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全给她搅了。 墨秋知道,她若睡不舒服了,脾气可大的很,她自然不愿意撞着枪口上,可是真的有急事啊。 “说,最好有急事,不然你等着瞧。”若兮恶狠狠的说着。 “我听李总管在跟秦婕妤说,边关有战事,漠北动~乱~。” ☆、277      “漠北?”若兮不知为何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陈翔。随即惊了心,莫不是陈家搞的鬼。这一惊,顿时了无睡意,慌忙起身,“我要出宫。”   “现在?”,墨秋愣住,不知她要去哪,“这大晌午的,你别中了暑。”这八月里的艳阳照在身上,能把人的皮肤照得生疼。这正中午的,她要出去走那一圈,可不得热坏了。   “你要去哪?”,墨秋回身,忙拉住她,“这会婕妤才让李总管请去宣室殿,你要出宫总也得禀她一声吧。”   “等宁姨回来了,我指不定还出不了宫了,趁这会快走,快去找墨言,说我要回府。”若兮边说着,边回了屋换衣裳。   墨秋无奈,只得跺了跺脚去找了墨言。   大晌午的回了相府,可把府上忙开了。王琴得了消息急忙出门迎,不知是出了何事,打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请老爷回来。“大小姐怎么这会回来了,老爷还在宫里呢。”   “琴姨见外了,哥哥可在家?”若兮下了马车,便进了府,边问着。   “一大早就去京都衙门了,岳家兄妹也一同去了。”王琴在一边为她遮着头顶上的艳阳,一边小心的答着。   若兮点头,唤了声墨言。墨言了然,纵身上马离开。   王琴见状,知墨言是去请若琦了,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若兮笑着摇头,“无碍,妹妹呢?”   “在西院陪沐姑娘呢,我已经让人去叫了。”   几人才进了前厅,青姨就带着小初端来了,消暑的冰水,“我的小祖宗,这大热天的,你要回府早些晚些都可,怎的就大晌午的回了,也不怕把自个晒着。”说着,忙取了凉爽的帕子,替她拭了脸,望着这小脸热得红彤彤的,可是心疼了,不免的埋怨起了墨秋,“秋姑娘也是,也不跟着劝劝。”   墨秋在心里直翻白眼,我就是劝,她会听吗,会听吗。   “青姨这可错怪了秋姐姐,姐姐那性子,您还不了解,能听得进谁的劝。”门口传来若涵的声音,挽着沐夕颜款款而来。   不待若兮说话,王琴先呵斥了她,“你这孩子愈发的没分寸了,怎的这么说长姊。”   “琴姨见外了,自家姐妹,没那么多规矩。”若兮笑着冲妹妹伸出了手。   若涵握住,站在她身边,侧头笑着道,“你可知你扰了多少人的午觉。”   “旁人我不知,你我可知道,最不爱午睡的人,能扰了你不成。”若兮是疼及了这个妹妹的,那么的纯真,是喜是怒,单从那眼睛里就能看得清楚。   “旁人是旁人,我是我,你可没瞧见,我这从西院一路走来,多少在外头忙的团团转,尤其是林管家,可没把他愁怀了,一会让厨房给你准备点心,一会又急着让人添这降温的冰块,这会又让人去了你的淑宁院,刚我进来的时候,还一个尽得拉着我问到底要不要去请爹爹回来。”若涵是不管王琴眼里的警告的,腻歪在若兮身旁不停的数落着她的不是。清脆的声音,俏皮的模样,惹得众人都笑开了怀。   “那倒真是我的不是了”,若兮莞尔,回头对着青姨道,“青姨,让安叔别忙活了,我就回来坐一会,晚上还要回宫的。”   “怎的不住几日”,小初听了着急了,嘟嘴埋怨道,“我都快两个月没见到您了。”   “是啊,老爷也挺想您的。”王琴听了,亦附和,她是希望若兮能多回府里住住的,一来,能增进他们兄姊妹间的感情,况且,沈易也是想及了这个女儿的,见到她回来,一定开心,她亦希望沈易能高高兴兴的。   “不了,出宫的时候没来得及跟宁姨,若不回去,她要担心的。”若兮笑着答着,见沐夕颜安静的站那不言语,恐她尴尬了,问,“怎么没见沐姨。”   “娘在屋里午觉,昨儿晚上谁的不安分,我就没让人打扰。”沐夕颜垂眸淡淡的说着,她与若兮总还为之前陈翔的事隔阂着。   若兮亦了然她对自己疏远,她倒不以为意,时间长着,不急于一时化解,更何况终是因为陈翔。陈翔,陈翔,若兮心中暗念,真不知今儿这事是否又与他有关。   突然的安静让人不知她是怎么了,若涵轻推了推她,若兮抬头,对上她的狐疑,莞尔一笑,摇头示意自己午安,回眸淡笑着对沐夕颜说,“那我等会去看她吧。”   又说了一会话,若琦回来了,还有岳阳兄妹,众人知道他们有事相商就都散了。几人去了书房。若涵难得见着若兮,本欲也跟去的,却没想见若兮冲了自己使了个眼色。遂明了,挽着沐夕颜甜甜的道,“夕颜姐姐,刚那曲子我还不是很懂,不若你再教教我。”   沐夕颜何等玲珑的人,自然明了她是何意,点了点头,便回了西厢。   “你消息倒真是灵通”,还未进门,岳婉就冲着若兮说,“我们这也是刚在衙门得到的消息。”   “这消息朝上还没几人知晓,京都衙门里倒知道了,你可比我灵通多了。”这消息是今早快马加鞭送到宫里的,这会父亲还未回府,怕是被皇姨夫给留下了,恪舅舅该是也在的吧。若不是午膳的时候皇上用的少,李总管来请了宁姨,墨秋也不会无意间听见,她亦不会这么快就知晓。   “许达跟车骑徐将军私交甚好”,岳婉坐下细细与她讲,“听徐将军说,不是什么大事,漠北境内的老单于上月刚过世,几个小的在争位呢,有些部落的想趁火打劫,在边境捣乱,妄想挑起两国战争,可从中得利。”   “那朝上是什么意思呢,总不会不闻不问吧”,若兮侧头问着哥哥,终是王朝的子民,边境凄苦,已是委屈了他们,若在受他国动~乱的影响,害了性命,岂不是更对不住这天下苍生了。    ☆、278      “自然不会。”   “若不出兵,对不住边境的百姓,若出兵,此时时机不对。战场上瞬息万变,如何掌握分寸,万一过激,被漠北国内那帮宵小利用,引起两国争端,岂非更得不偿失。”岳阳开口说道,眉宇间早没了平时那分不羁。   王朝已经好久没有战事了,这是他们这一代人第一次直面鲜血。初听消息的时候,是满腔的怒火,恨不能立马飞至边疆,披上盔甲,上场杀敌。可冷静之后,更多是思考,他们不是兵营里普通的将领,甚至不算是寻常百姓家的男子,他们是将来要辅佐君王,引领这个王朝继续走下去的站在这个王朝最顶端的人。是战,是和,战到何种程度,他们所要考虑的不是眼前的意气,而是对整个王朝长远的影响。   岳阳这样的转变让若琦觉得很欣慰,刚听到那样的消息时,若琦以为岳阳肯定是主战的,他那样的性子岂能容忍蛮夷来践踏自家王朝的黎民,结果倒让他刮目相看了,这是好事,他已经学会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来思考问题了。淡淡笑了笑,说,“我看定会出兵,只是谁做主帅的问题?”   “谁做主帅?”若兮不解,望着两人疑惑的问。   “是”,若琦笑着点头,一如既往的满脸柔和,“若用边境的将领,他们常年驻扎在那,与漠北摩擦不少,早就积了一顿子的怨气,要争得了军令,动起武来,难免会杀红了眼。况且,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那朝廷派将领去呢?”岳婉问。   “谁去,派个小的,指挥不了那帮驻军,找个实权的,袁叔叔不在京城,总不能让车骑将军或是马冽去吧。那让人听见了,还以为要全歼漠北呢?”岳阳耸肩,有些狂傲的说着,瞥见对坐若琦似笑非笑的沉默着,嘴角似乎还沾着抹笑意,脑中一道亮光闪过,正坐,“你在想什么。”   若兮和岳婉被他惊着了,转头望向若琦。却见他笑了笑,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在想你所想的。”   岳阳眸里一亮。   “你俩在打什么哑谜?”若兮蹙眉,不知这二人在搞什么鬼。   “别打岔”,岳阳似乎很兴奋,换了个位置,挨着若琦坐下,问着有些急切,“你说这事有戏吗?”   “我有戏,你估计没戏。”若琦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悠悠的说道。   岳阳听了这话,不依了,夺过他手上的茶杯,砰的一声,搁在了桌上,嚷着,“凭什么,凭什么你有戏,我就没戏了。”   “马皓年前进已经进了军机,你认为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马冽会留给你。”若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用一脸怜悯的神情看着他。   岳阳被鄙视了,有点受伤,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直嚷着,“我就说去军机玩玩吧,不然去御史台或者廷尉府也行,你非得去什么京畿,这下好了吧,我这空有满腔热血,没地方洒了。”   “你们俩想去?”若兮终于明了他俩在说么。   “是”,若琦点头,对她直言不讳,“这是个锻炼的机会,等凌瑄回京后,除非以后有战事,他要亲征,否则的话,我想我们可能没有上战场的机会。而且,不论是我和岳阳,或者马皓,都需要一个机会,踏入仕途。”   若兮了然,他这句句都是实话,可是漠北,为何非是漠北呢。   岳婉明了她的担忧,开口劝若琦,“马皓是将门之后,自是需要一场战事的胜利来进入军机,而你不同,沈伯父是丞相,你以后多是文臣。我倒觉得哥哥说的对,当初你就不应该去这京畿衙门。”边说着,边看了一眼若兮。   若兮没做声,当初这事岳婉明里暗里没少跟自己提过,她是明白的,却什么也没说。说到底还是那个根深蒂固的嫡庶之分,哥哥虽是长子,且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可这么些年了,爹始终没有将琴姨扶正,虽掌了家,可还是侍妾,那哥哥便是庶子。   小时候觉着无所谓,一大帮子人吵吵闹闹的,都不会去想这些,可现在却不同了,早已束发,再过个几年就要弱冠了,不久的将来成家立业,世家贵族最注重的便是嫡庶之分。若兮猜哥哥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先呆在京畿地方衙门,而不进朝堂隶属中央机构,大概也是顾忌这些吧。三公九卿里,有几个不是门庭显赫的世家后人呢。   若琦听岳家那俩兄妹都提及这事,抬眸瞥了一眼若兮,见她不语,怕她多想,忙岔开话,“怎么这会都怪起我来了,那会可是你自己说的安廷尉太严肃、御史台又是在你爹眼皮子底下,都不舒坦,不如找个地方衙门再好好玩个几年。”   岳阳听了就差跳起来了,老子还不是为了顾忌你的感受,才跟着在许达那厮那边混着的。可眼见着若琦警告的眼神,生生的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来。看了看若兮,心中直叫嚷着,小祖宗,你倒是给句话啊,什么嫡啊庶的,不全是您一句话么。   若兮自然看懂他眼里的意思,这事别说是岳婉,就连宁姨都跟自己提过。她知道琴姨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为别的,就为哥哥的仕途,她也该劝爹爹将琴姨扶正。她亦知道,为了沈府,或许爹爹已经做了这个打算,就等着她开口了。可这么些年了,她始终都没开口,不是不喜欢琴姨,亦不是不为哥哥着想,只是单纯的不希望娘的名分被人占了去,仅次而已。虽然她知道其实在爹心里是跟自己一样的,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娘在不在,娘永远都是首位的,无人可以替代。可她仍私心的希望沈夫人永远只能是林淑。   “你看我做什么,是你自己想捡清闲,才拉了哥哥去地方衙门的,可不关我的事。”    ☆、279      若琦听见有什么东西破碎了,而后又是寂寥的笑了笑,不是早就猜到了么,她什么都知道,只是装做不知道而已。只是猜到终不比现在当面被拒绝来的伤人。他不是非要那嫡子的名分,那名分于他又有何用?他只不过是想站得更高些,可以更好的守护她,仅此而已。他不信她会不知道自己的心。   岳阳愣住,许久才缓过神来,望着那张笑盈盈的脸,这些年他是越来越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了。若琦对她那么好,比对自个儿亲妹妹不知好了多少陪,她都看不见吗,她就这么没心肝吗。浓重的失望溢满心头,她还是那个沈若兮吗?   岳婉也有些诧异,她多少知道若兮的别扭,可知她断然不会这么明目的拒绝,这究竟是怎么了。转念一想,却觉得可能是哥哥太突兀了,这事急不来,更不能摊开在他兄妹俩面前讲,刚才那神情,活脱脱的就是要若兮表态似的,这事虽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只等若兮开口,可也不能挑明了讲吧。这要若兮如何答好。况且,这终究是沈家的家事,若兮那性子,素不喜人过问自家的家事,哥哥这么鲁莽,难免她不反感。刚那话里多半是掺了赌气的吧。   这气氛有些微妙,一时几人都不吱声了,若兮望着岳阳气呼呼的看着自己,巧笑,明知故问,“怎得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若琦回了神,算是明白了这丫头纯粹是故意的,可不知岳阳又碰到了她哪个神经了。忙要起声拉着快被她气得炸毛的岳阳,却终是没拦住。   “沈若兮,你可真行。”岳阳看着若兮,眸里就要喷出火来。   “岳阳!”   “哥哥!”   岳阳被两人异口同声的呵住,甩了甩衣裳,愤恨的出了书房。岳婉知他是死脑筋,怕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忙追了出去。   待两人都跑远了,若琦看了看悠闲的倚在椅子上的若兮,无奈的摇头,“你又去逗他做什么。”   “他活该,谁让他过管闲事了。”若兮晃悠着脚,满不在乎的轻哼,“我今儿心情不好,活该他撞枪口上。”   若琦摇头,这性子真不知是被谁纵出来的,走到她跟前,轻捏了捏她的鼻尖,“谁又惹你了。”   若兮轻打开了他的手,抬眸望着他,“你不要去漠北。”   “为什么?”,若琦挨着她坐下,望着她,说,“因为陈翔。你怀疑这次的事情跟陈翔有关。”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若兮有些惊异,她记得只跟他说过一次陈翔去过漠北,他怎么能这么笃定自己这会是因为陈翔才不让他去漠北的。   若琦知她疑惑,淡笑着解释,“你只跟我说过一次,但是在此之前,我已知他跟漠北有莫大的关系。”   “莫大的关系?”若兮诧异,“何时?”   “你上次落崖的时候。”   “落崖?”若兮回想,那次多亏了陈翔舍身相救,可是好似她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怎没听你说过。”   “只是我跟马皓的猜测,都没有证实,况且他对你还好,也不想你俩生了隔阂。”   “马皓也知道”,若兮想起那日马皓是也在马场的,侧目问他,“究竟是何事?”   若琦淡淡一笑,也不再瞒她,“当日那匹野马其实是死于弓弩的射杀。”   “弓弩?当日还有第三人在场?”   “是,且那弓弩像及了几年前陆家灭门时的凶器。陈翔说他见过陆家人的尸首,而且怀疑这两件事都跟彩云阁有关。”   “陆家?”若兮一时想不起是哪个陆家,好一会才忆起,试探的问,“太仓令陆鸿?”   “是。”若琦点头,当时她年岁不大,又被凌瑄养在深宫,这些事情自然知道的不多。   她好一会才忆起这个陆鸿,慢着,彩云阁,怎地又是彩云阁,抬眸,不解的说,“可我落崖那次分明是薛豪搞的鬼,又怎么会跟彩云阁有关系。”   若琦轻叹,一个彩云阁可真是要把人弄得精神恍惚了,不过还好,此回应该跟他们关系不大。对着若兮摇了摇头道,“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陈翔说他见过陆家人的尸首。当年陆家在漠北境内被灭门,惊动了两国朝廷,皇上虽让边境军官去处理,可却授意马冽暗中派人协同,马冽派了赵副将去的,而且那时马皓也跟了去。”   若兮隐约的觉着不对,陈翔是汝南王世子,怎会见过在漠北境内被杀害的陆鸿一家人的尸首。   若琦已知她起了疑心,“马皓十分确定的跟我说,陆家人的尸首全都是漠北境内处理掉的。在马皓赶到之前,尸首一直是被放置在漠北军营的。而且,他确定那年在漠北没有见过陈翔。”   “马皓跟陈翔算是表亲,他应该会认得陈翔的,而且那一年我已经回宫了,陈翔也应该在进京的路上,或者是应该已经到了京城。”若兮望着若琦,试探的分析。   若琦点头,示意她继续讲。   “陈翔若是在马皓到漠北之后,去查看陆鸿的尸首,那马皓一定会知道的。可马皓分明不知道,那就表明他是在马皓之前,进过漠北的军营。”若兮越讲越觉着有些后怕,她早就知道陈翔的不简单,可却从不曾往那一面想过,漠北,那是外邦。能进入漠北军营的,至少可以说明他在漠北境内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这股势力甚至有可能是在漠北军营。联想到自从陈晓大婚后,她就没见着陈翔,而这一个月正巧又边境大乱的时间。   若兮惨淡的笑了笑,她多想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只是巧合。   “你不要去漠北。”    ☆、280      若兮不敢在往下想了,只握紧了他的手,重复了句,“你不要去漠北。”   那地方本就是林家人的伤心之地,若琦了然她的恐惧,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宽慰着,“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若兮,你说过,你信陈翔,你信他不会与我们为敌。”   若兮摇头,“信是信,你是你,我再信他,也绝不允许拿你的安危做筹码。”   若琦心头暖暖的,很是欣慰,望着她满眼的着急,够了,有她这句话就足够了。这么多年的守候,以后漫长的岁月,他愿意为她赴汤蹈火。温和的笑着,抬头拭干她脸颊微微冒出的汗水,“若兮,我必须去。”   “不行”,未等他说完,若兮便一口打断,起身,直视着他,“我不许,今儿我就等爹回府,我去与爹说。”   “若兮,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若琦慌忙拉住就要出去的她,他有些后悔告诉她实情了,若她跟爹提了,以爹爹对她的纵容肯定是会依她的,他根本就没有出使漠北的机会。思索片刻,再道,“陈翔的事,马皓亦是知道的,此番马皓定然会跟马冽讲明的。马冽不会拿他儿子的安危开玩笑,我答应你,如果马皓不去,我也不去。”   “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若兮恼怒的挣开了他,瞪了他一眼,“就那点边境的摩擦,朝廷能派两位少将去?况且你都说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马冽会留给你?更别说他早从年前就开始忌惮你了,他会给你创造进军机的机会。这会子的这事多半靠武力是解决不了的,更需有人去漠北王都斡旋。你跟岳阳说他没戏,你有戏。无非是你想以使臣的身份去漠北王都斡旋。”   若琦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精明的有些让人害怕,苦笑的轻捏了捏她的小脸,“你可真聪明。”   “你少打岔”,若兮拍开他的手,“马皓不去,你就不去,你不就笃定了马冽不会错失这种让他儿子出风头的机会么。别说这会还在境内,就是境外,他手下大把大把的将领,随便派个一两个就能护他儿子的周全。他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你还拿这个来匡我了。”   “我哪敢啊”,若琦赶忙讨饶,他突然觉着他这个人精的妹妹好不可爱。   “你少来,战场上的明枪明剑都难防,你还要进他们王都,你不是不知道他们这会在内斗吧。现在去出使,也不怕成了炮灰。”若兮是不理解他为何要现在出使,这种时刻,即便是朝里的老臣也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他倒好,果真是应验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若琦理解她的不解,可正是因为此刻是非常时机,他才必须得去,这一次去了,如果成功了,那将是一劳永逸。“若兮,你听我说,这是个机会,我听徐将军说了,他们国内相对有势力的有两派,大公主凤凰和大皇子是一派,另外还有他们的三皇子,三皇子虽是单于生前指定的继承人,可凤凰公主手里握着整个漠北的矿产,大皇子又是被封王多年的,手里还有些兵权,我赌他们获胜的可能比较大。我现在去,在他们斗争最为激烈的时候,去巧施援手,那此刻建立起来的两国外交是日后派多少使臣能无法比拟的。甚至我可以更直白的说,这对日后凌瑄上位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你少拿他来说事,日后有万千利好,可也及不上你的安危。退一步说,他若真是能手,在怎能允许他国的人来插手自家的内政,你要去巧施援手,那也得人家愿意,若万一人家就忌讳这个呢。”   他着实被她那句纵有万千利好也不及你的安危触动到了,纵然那是龙潭虎穴,他也当着要去闯一闯了,“这些我自有分寸,到时候定会见机行事。”   “你不要去了”,若兮见他主意已定,也知不能真跟他犟着,随即软了声,拉着他的袖子央求着。   软绵绵的声音听了着实有些委屈,若琦好笑,这丫头还真是鬼灵精的,轻叹着抚了抚她的头发,“若兮,我已经十七岁了。你的秦远舅舅,十七岁的时候已经被封将军了。”   若兮黯淡了眸子,他知道自己最在意这个,可他还是开口说了,就非得去那地方吗,“可他二十不到,就已经死在沙场上了,还是死在漠北的。”   望着她眸里有些雾气,没了先前张牙舞爪的样子,若琦着实有些心痛,却不知该如何劝她好。如果此番能在漠北新王登基前,与其建之良好的外交的关系,这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轻叹着唤了她,“若兮。”   “我知道你为何执意要去,无非是跟马皓一样。可他是出生将门,你不是,你多半以后是跟爹爹一样,文臣不需要用战争的胜利做垫脚踏入仕途。”若兮毫不避讳的与他直言,“你要真准备好了,京城里有的是机会让你发挥,你还怕没个华丽的开幕。”   “对,我需要一个华丽的开幕,但我不希望那是个华而不实的。我想当年秦远舅舅十六岁上战场的时候,秦婕妤必定也是跟你一样的,可他最后还是去了。以他当时的身份,要何种开幕会没有,可他还是选了那种最为真实、惨烈的,我信他是为了林家,可我更信他是为了秦婕妤。而我亦是。”   时光似乎是在重演,若兮的泪终于一颗颗的坠落,说到底,终是为了自己。正如当年的舅舅,还不是为了宁姨日后进宫,有更牢固的依靠。宫里的斗争从来都不是女人间的斗争,是女人身后的家族。   “你不用,你不是林家的人。”   若琦叹息,伸手轻轻拥住她,“这话,你应该在那年我进相府大门的时候就跟我说。”    ☆、281      沈丞相回府望见门前停着马车,进门时显得有些匆忙。   王琴早就等在门口了,见他入府,忙迎了上去,满脸的欢喜,“老爷回来了。”   “我见门口停着宫里的马车,可是兮儿回来了。”沉稳的眸子里闪着些期翼。   “是”,王琴应着,替了帕子给他拭脸,“回来有一会了,这会正跟琦儿在书房里说话。”   “好,好,我去看看”,素来注重仪表的丞相胡乱抹了把脸,进往内院赶去,脚步有些匆匆。   王琴看着他小跑着的背影,有些好笑,这哪像是去见女儿啊,分明是去见心爱的女子。对,心爱的女子,那也是,那是至爱的生命。王琴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有些人就是好命,一出生便是人人捧在手心的珍宝,注定了这辈子至高无上的尊贵,享不尽的荣华。这好不公平,都是沈家的女儿,为何却有这么大的区别。她的若涵也该是珍宝的,却只因在明珠的身侧,被遮了光芒。   王琴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贴身的侍女,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独自一人看着这恢弘的庭院。她来这里快有十年了,十年了,她从来不曾争过什么,可如今,为了若涵,她是不得不争了。   书房里。   若兮鼓着脸瞪着他,“你就非要去不可。”眸里还有些泪花,可情绪已平复的差不多了,兄妹俩也坦诚的聊开了,可无论若兮怎么说,若琦还是非得要去,这让若兮有些恼火,更多的是担忧。   若琦无语,他都说了快半个时辰了,跟她保证再三了,定会顾自己周全,可这丫头还是不放心。无奈只得说,“我信爹爹也会同意我去的。”   “再说我什么。”门外的沈易正好推门而进,朗声的问着。   兄妹俩听见声音,仰头,望见是他,起身相迎。   “爹回来了。”若兮跑了过去,亲昵的挽着父亲,眉目间满是笑意。   “又快一个月没见着我的兮儿了,快让爹好好看看。”沈易细细的看了她,“有漂亮了,不过这眼睛怎么红红的,谁惹你生气了。”说完间看了一眼边上的若琦。   若兮摇头,轻靠在他身上,撒娇道,“没事,跟哥哥说了些事。”   沈易听了也没多追究,儿女都大了,自然都有自己的秘密了,笑着打趣道,“哟,兄妹俩还说上悄悄话了。”   墨秋推门而进,奉上茶水就出去了,临出门时,看了一眼若兮。   “京畿里这两天可有什么事?”沈易拉着若兮坐下,抿了口茶水,问若琦。   若琦恭敬的站在他身旁,“没有,徐将军今儿下朝后,去了衙门。”   “那漠北的事你知道了”,沈易说着,又转头跟若兮讲,“这么大热天,你急冲冲的赶回来,也是为了这事?”   若兮倒没瞒他,点头就承认了。   沈易见着有些不高兴,“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对这些事不必太上心,大中午的在日头下晒,怎地愈发的不爱惜自个的身子了。”话语间是满满的疼惜。   若兮知他是心疼自己,不忍他太过担忧,挽着他的胳膊,巧笑道,“你从小就教导我要关心家国大事,怎地这会又变卦了。”   沈易听了呵呵的笑出了声,这倒真是他说的话,望着她眉角的那丝得意,很是骄傲。这个女儿越来越出众了,到底是随了淑儿的性子,这机敏狡黠竞跟她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想起林淑,心下不免有些苦涩,这么些年了,妻子早亡,女儿又不在身边,他也算是妻离子散了,长长叹息,“还说呢,我都后悔这么早就把你送进宫了。”   若兮知他是想起伤心事了,靠在他身上,低唤,“爹啊。”   若琦见状,忙岔开话题,“早晚都是要嫁进去的,爹就当是让她去提前去熟悉环境了。”   一句话讲吹散了屋里淡淡的悲伤。沈易听了哈哈大笑。若兮恼了,抬手轻打了他,“你敢取笑我。”说着又挽着沈易,“爹啊,你看看哥哥。”   女儿家的娇羞甚是讨喜,沈易见了亦欢喜,搂着她,轻拍着,“好了,好了,他说的也是实话吗。”说话又看向若琦,“你也愈发的油腔滑调了。”   若兮冲着他俏皮的打着鬼脸,若琦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素来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沈易看了看已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还有怀里的珍宝,终于快要到他们登场的时候了,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为他们保驾护航多久。未来的日子有着太多的变数,他要如何守护好他跟淑儿的珍宝。抬眸对若琦说道,“马冽今儿请旨让马皓领军去边境,你怎么说,还要窝在京畿衙门。”这个儿子有多优秀,他是知道的,自个是越来越老了,以后还是要靠他撑起这个家的。   若琦与若兮相视一眼,恭敬的垂头道,“刚才还跟妹妹讨论来着,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出使漠北。”   “出使漠北?”沈易倒有些意外了,“此时吗?”见他默认,思索片刻,点头道,“倒是个机会,可风险会很高,是一场赌博,你有把握吗?”   “我亦觉得不妥。。。”若兮正要说话,却被若琦唤住。   “爹,我想试试。”若琦沉眸望着父亲,满眼的自信。   沈易点头,多少猜到他的用意,回来的路上他亦想过,此时可行这步,若走好了,以后于这些孩子都是一劳永逸的好事,只是他未甄选出合适的人选,没想着自己的儿子竟然也想到了,而且还主动要求去。他去,的确合适,只是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若琦看出了他的犹豫,“爹,我有分寸,定不会做出有辱王朝颜面的事来。”   沈易见他十分坚持,很是欣慰,有谋有勇才是能担大任的栋梁,也就依了他,“我且去与皇上商量商量,看派谁与你一同前往。”    ☆、282      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下了,容若兮再说了,也改变不了。又说了些许话,就去西厢看望了沐小蝶,傍晚前,就回宫了。   “我听青姨说王夫人与京城的一些贵妇走的很近,还有丞相的几位门生最近也常来府里寻王夫人。”马车上,墨秋犹豫了许久,终究开口跟若兮说了。   若兮了然她这是话里有话,沉默片刻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最近我没空搭理她,等哥哥走了后,我会回府住上几日。”   “大少爷要去漠北啊?”墨秋侧头好奇的问,刚在相府听到了零星几句。   “恩”,若兮点头,看了她一眼,“马皓也会去。”   清秀的脸庞上俏丽的笑颜瞬间凝固。   两日后。   秦宁带了些消暑的凉汤往宣室殿走来,若兮跟在后面。远远的,李明见状,忙进门通报。   门从里面打开,李明躬着身子,请她们进去。   兰心扶着秦宁迈过高高的门槛,秦宁见马冽和沈易都在屋子里,还有马皓和若琦,盈盈笑道,“我说这丫头今儿怎么要跟我一起来,原来琦儿在啊。”   “婕妤”,屋内站着的人向她行礼请安。   “起吧”,秦宁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径自往皇帝那走去,边问,“今儿什么日子,两位公子都来给您请安了。”   皇帝撑着下巴笑盈盈的望着她,“的确是个好日子,不止他俩,连兮丫头都来给我请安了。”   若兮俏皮的努嘴,“您就爱笑话我,这会我爹可在啊,他这听了,指不定要以为我在宫里多不守规矩了。”   “你这丫头,朕可不敢说你了”,皇帝轻笑着摇头,“丞相,你看看,朕只说她一句,她怼了朕十句。”   “您也太夸张了吧,我就说了一句,哪有十句。”不待沈易说话,若兮努嘴,咕噜了眼珠,仰头不满的嘟囔着。眸里是一片狡黠。   俏皮的样子惹得皇帝哈哈大笑,沈易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轻声低喝了她,“兮儿,不得放肆。”   皇帝摆摆手示意无碍,冲着若兮招手,“丫头,来,到我这边来。”   若兮乖巧的走近,欠了欠身子,扬眸,狡黠的笑着,“姨丈,可是我爹跟大将军又给您出难题了?”   大将军?马冽略显沧桑的脸上有了丝黯淡,他都记不得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张像极了淑儿的容颜遇见自己再也没有甜腻的笑,再也不会软软的唤自己舅舅。   耳边传来皇帝朗朗的笑声,“你俩看看,连兮儿都知道你们这是在给朕出难题啊。”精明的眸子里的那丝黯淡转瞬即逝,躬了躬身子,“皓儿也长大了,也该为皇上分担了,此番出征,有黄将军跟着,亦无大碍。”   黄将军?若兮暗付,若她没记错,应该是个杂号将军,抬眸瞥了一眼,站在下面的哥哥。   若琦知她所想,轻微点了点头,此人原是马冽军中的一名校尉,前几年立了军功,被封了将军。   若兮了然了,果真如他们猜测的一样,马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转了眸子,对着皇帝的揪着眉心,小心的问道,“黄将军是谁,我好似没听过?皓哥哥要出征吗?可是去哪里?危不危险?怎的不让徐将军陪着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秦宁正在为皇帝斟茶的手顿了一顿,随后又掩饰了过去,这丫头的心可真狠,马皓与她情分不浅,又对她念念不忘的。她总以为这丫头对马皓会留几分情面,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让徐将军去,那堂堂车骑将军自然是主帅,马皓只能算是随同,于军中将领而言,那他就是一个随同观摩的公子哥,毫无威信可言,对他以后进军,百害而无一利。至于班师回朝之后,是非功败,那全是主帅的功德,加封赏赐自然轮不到马皓,就算马皓是在战场上真里了战功,赏赐可有,但加封未免就要落人口实了。这自然不是马家父子俩希望看到的。   而黄将军就不同了,一位才封不久的杂号将军,无论是规模再小的战争,亦担不得主帅的大任。马皓此去,就是马家的少将军,况且马冽此番带着他入宫,定是为他来讨帅印的。如此一来,马皓便是少年得志了,从出征那一步开始变注定的是得意。   再乖巧的语调,此番在众人听了,怕是连皇帝都不会认为她这是真心关心马皓的安危吧。   马皓瞥见父亲脸上隐忍的怒意,他想换做是另一个人,这个梁子怕就是结上了,可她是若兮,父亲不忍下手,此番只能隐忍,可这隐忍究竟能忍到几时。就像此刻,若兮终于丢掉了幼时的友谊,巧言暗语。也终会有那么一天,父亲会再一次丢掉他与林家的情分,与若兮锋芒相对,或者彼此算计,就像当年对秦远将军一样。   权利,永远是最具诱惑的利剑,如果你要将它紧紧握在手中,那你注定要永远不停的厮杀,无论站在你对面的人是否是曾经最亲密的伙伴。就在今天,此时,从他和沈若琦开始,他们这一辈的人终于要一个个开始走向政坛,去用生命、亲情来守护他们手中的利剑,为此将不择手段。这或许是他们的悲哀,是他们拥有至上荣华的代价。   在马冽将要开口之前,马皓下跪,抱拳低头,“皇上,臣子今年已有十七了,当为王朝效犬马之劳了,请皇上允许臣领兵出征。”   “皇上,难得这孩子能收收心,想着做些正事,就请皇上让他试试吧。”马冽见状,亦下跪请旨。   领兵出征?若兮冷笑,那不又一是一个少年得志的少将军的么,这历史怎么就重演了呢。若兮闭了闭眸子,再睁开时,眸里已是一派的清丽,“皓哥哥才十七就要领兵了啊,马将军怎地跟我外公一样狠心啊。”    ☆、283      秦宁似乎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轻呵,“兮儿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当年远舅舅才十六,也不知外公怎得就忍心同意舅舅领兵出征了。”在众人还来不及回神时,若兮轻笑着扔下一枚炸弹。   马冽骤然抬头,满眼震惊的望着若兮,眼里终于有了掩饰不住的怒意,满脸的苍白。她这是故意的,非要在此时,在所有都知道真相的人面前再一次狠狠撕开那层还未结痂的伤疤。她这是要做什么?提醒着皇帝他曾经对林家的背叛?她以为这样,皇帝就会不重用马皓?她未免太天真了吧。   沈易抬眸,看了一眼站在高处的女儿,这丫头究竟要做什么。又瞥了一眼身边的儿子,这一双儿女,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秦宁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皇帝伸手紧紧握住,低垂了眼眸,好一会没说话。   大殿里很安静,若兮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她来之前就做好了万全的打算,这一切自然在她的意料之中。   若琦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正欲开口为她解围,却见她嘟着嘴下跪,低着头,“兮儿知错了。”虽是认错了,可脸庞上却是显而易见的不情愿。   皇帝暗笑,这丫头精得很,他可不认为她这是真知错了,抬眸笑着看了一眼秦宁,斜靠龙椅上,斜睨着若兮,拉长了声问,“错哪啦。”   这般懒懒的声音让人一听,就听出了浓浓的宠溺。若兮心下又有了几分把握,抬头,一脸的委屈,“都怪兮儿不该提及舅舅,害姨娘跟姨丈想起了伤心事。”边说着边耷拉下脑袋。   秦宁想她要是疯了,才会相信她这番说辞。马冽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她这还在不停的说,她是要干什么。正愁着却听若兮又开口了。   “这还不是要怪哥哥”,若兮恼怒的看着若琦,“前儿我回府,哥哥跟我说他想去漠北,可没把我惊着了。”边说着,边又看了看秦宁,小声的嘟囔着,“那地方本在林府就讳莫如深,这会他还说要去,若有闪失,可要怎么办。”   秦宁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这丫头圈子未免绕的太大了吧,就算是为了若琦,也不要说道哥哥吧,平白的得罪了马冽。这不是她这么精明的人该干的事啊。   皇帝一副了然的神情,伸手拉着她起身,唬着脸说道,“你这丫头也真是,你哥是去出使漠北,是使节,又不用上战场,就急成这样了。”   若兮嘟着嘴,“沈家就他一个儿子,我可是把他当嫡亲哥哥一样对待的,我娘在时亦对他是视如已出,我怎能不急。”说着拉着皇帝的衣袖,撒娇道,“姨丈,我们幼时可听外公说了,漠北民风彪悍,各个虎背熊腰的,可凶得不得了,您怎的让我哥这细胳膊细腿的去当什么使节啊。”   软软的细语讨得皇帝哈哈大笑,“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林丞相多次出使漠北,也接见过漠北来朝的使臣,怎会说这种话,定是你们几个小猢狲捣乱不乖,老丞相吓唬你们的。”   秦宁望着靠在皇帝身边的若兮,这丫头一句话里连提了两位故人,忍着自己心痛不说,还要提及她爹的痛,断然不会是为了跟皇上说笑。   “外公出使过漠北吗,我怎的没听他说过。”   提起林丞相,皇帝总会有一脸的骄傲,仿佛是有人在夸奖他自己的父亲,“那是他年轻时候的事,说来老丞相当年跟漠北的老单于交情也不浅,称得上是知己,这会让你哥去见见他那几个孙子,也算是见见故人之后吧。”   若兮侧头,眨着眼睛,似乎突然来了兴趣,“那若是见故人之后,也应当是我去,或者瑄哥哥去啊。”   “说什么呢,你一个女孩子家怎能去那么远的地方,至于瑄儿,怕是乐不思蜀了,都不知道回宫了。”   “本来就是”,若兮反驳,笑着道,“见故人之后,自然也该是故人之后去啊,外公就我和瑄哥哥两位后人啊,哥哥又不算是林家的人。”   马冽抬眸望着那个细小的背影,还能听得见她话里嬉笑的声音,她这么轻易的否决了沈易一心为沈若琦筑造起来的身份,她这是准备做什么。   同样震惊的还有沈易,看了一眼若琦,喉咙似被什么给堵住了,竟然连呼吸都困难了。   沈若琦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的笑着。   皇帝看着眼前的若兮,想要探究出什么,却终只见到她眉宇见无邪的笑,似说了什么再正常不过的话那般。可天知道他又不是林家的人,这句话对沈若琦是何种的打击。   秦宁想,她终于知道这丫头今儿这是唱的哪一出了,抿嘴,淡淡的开口,“这话说得,你都说了你娘生前对琦儿是视如已出,怎还不算是林家的人。”   若兮眸里划过一丝笑意,抬眸斜着脑袋,似懵懂的问,“可哥哥姓沈,又在王姨娘的膝下,怎算是林家的人。”   秦宁伸了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笑着摇头对皇帝说,“这孩子今儿犯傻了,我可不要跟她说话了。”说着冲着若琦伸了手,示意他过来。   若琦恭敬的走来。秦宁握住他的手,细细端详了,轻拍了拍他的手,对皇帝说道,“还是这孩子懂事、沉稳,倒比兮儿和瑄儿两个混世魔王更得了舅父的真传。”边说着,边笑着对沈易说,“这性子啊,可比你还好,倒像是舅父嫡亲的外甥了。”   皇帝点头,“是啊,不愧是老丞相生前精心教导的。”此番若再有人听不懂秦宁这话里的意思,怕也是这么年都白混了。   马皓嘴角浅浅一笑,原来只要让她上了心的人,她都能这么费尽心思的守护。   “沈易,今儿这话都说到这了,有些话我搁在心里都快七八年,也不知当不当讲。”秦宁笑着开口。   沈易垂头,已料想到她要说什么来了,这是好事,拱手,“婕妤有话,但讲无妨。”   “淑儿生前就跟我提过,想把琦儿过继到她膝下。”    ☆、284      王琴收到这个消息后,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个下午。再出来的时候,仍是一脸的笑意,大方周全的对着每一个人,可若涵却觉着她娘有些变了,那眼里浅浅的笑意再也达不到眼底,时常会独自一人坐着发呆,每每此刻眼里的冷漠总会让她觉着陌生。   从那以后,若涵发觉娘与那些贵妇人走动的更频繁了,常常会与她们一起去戏园和茶馆,似开朗了许多。屋里的置办也越来越多了,打扮的愈发的光鲜了,看着似乎年轻了不少,越发的像极了大门大院里的贵夫人。若涵觉着这或许可以算是好的改变,可不知为何,她却再也没有看见过娘踏入姐姐的淑宁院一步。   中秋前两日的傍晚,沐夕颜独坐在院子里,一下一下的拨着琴弦,弹着不能调的曲子,若有所思的望着院子门口王夫人离开的背影。沈若兮,沐夕颜微微皱着眉头,她不信她会算不到她这么做的后果,她是太高看了她自己的能耐,还是太小瞧了女人的记恨。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给自己,给她父亲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你这么心不在焉的,就别弹了,别糟蹋了这琴。”沐小蝶轻摇着扇子,从房里走来。精致的脸上有了些细小的皱纹,素雅的衣着已没了年轻时的那分耀眼,可岁月似乎仍未遮盖住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份韵味。那不是与生俱来的,却是被人刻意教导了十三年的早已嗜入骨髓的优雅。   沐夕颜回头冲着她抱歉的笑了笑,“娘,王夫人来跟您说什么了。”   沐小蝶缓缓走来,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站在她身边,看着石桌上那把七弦琴,细细抚摸着琴身上那道剑痕。十八年了,琴还在,人却早就不在了。   沐夕颜清楚的看见她眼里漫漫腾起的眼泪,站起,扶着她,轻唤了一声,“娘。”   沐小蝶回过神,安慰的冲她笑了笑,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指尖拨弄了下琴弦,噔的一声,弹了一个高调。“后日沈少爷要启程漠北,明儿晚上府里设了团圆宴,算是提前过中秋了。”   沐夕颜见她已神色如常,也放了心,侧头问,“那沈若兮也要回来吗?”   “那是自然”,沐夕颜轻点了头,“岳御史和安廷尉两府的人都会到。”说着便落座,轻拨了琴弦,婉转的音色从指尖溢出。   “那明儿相府里要热闹了啊”,沐夕颜嘟囔了一句,便安静了,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从琴声里溢出的哀伤。是,是哀伤,这首曲子,她很熟悉,时常能听见娘弹起。每每弹起,便如此时,周身散发出的悲伤似陷入了何种绝望。她不敢问娘,只能问穆叔,却也只问了一次,问他这曲子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她仍记得当时穆叔只是淡淡一笑,避而不答,可眉宇间的悲痛却让她明了,他和娘一样的痛。她想,这或许跟那位叫秦远的将军有关。   一曲抚毕,沐小蝶木然的注视着前方,眸里只剩下死寂。漠北,漠北,漠北。为何又是漠北。   沐夕颜不忍见她这般的哀痛,开口,想与她说说话,“这曲子极好听,可我没在您的琴谱里找着这一首。”   “在《海澜集》里面,送给若兮了,年轻的时候谱的,好久了。”沐小蝶轻叹着,似乎回想起了年少时的美好回忆,嘴角有了些淡淡的笑意。   “若能填上词,就更好了。”   “词?”,沐小蝶惋惜的轻叹,“我寻了十几年了,却没寻到可以配得上这曲子的好词。”   。。。   八月十四。凌瑄离宫的第七百零八天。   若兮一早就回府了,食过午膳之后,窝在房里陪若琦说话。   “我让墨言跟你一块去。”若兮趴在床上,看着正在收拾行囊的哥哥,突然想到便跟他说了。   “不行”,若琦摇头,“他不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若兮白了他一眼,晃悠着脚,没好气的说,“你觉着他在京城,我要做什么,他能拦得住我。”   若琦听罢,直起身子,瞪了他一眼,“我这明儿就要走了,你就不能说些让我安心的话。”   若兮冲他做了个鬼脸,“我这就算说了,你也不会信啊。”   若琦无语,这是实话,扔了手中的衣服,坐到床边,柔声道,“乖一点,我最多两个月就回来,你要惹事,也等我回来了。”   若兮坐起,一脸不服气,“这是什么话吗,说的我整日就知道惹是生非一样。”   “实话”,若琦拧了拧她的脸,“安分的在宫里呆着,大热天的,你也少出来,等得又碰到一些不痛快的事,徒惹自己不高兴,不要去皇家别院找陈翔,也不要去东宫,更别去招惹薛家的人。”若琦一件一件的交代着。   若兮听了不高兴了,甩开了他的手,不耐的嚷着,“好了拉,真啰嗦,你要真不放心,就把我也带上。”   “少说这些不着边的话。”   若兮嘟嘴,扯过他的行礼,就要替他收拾。   若琦见着被她越整理越乱的包袱,很是好笑,忙拉过,还是自己动手好。   “让他去跟着吧,回来我就给他在卫尉卿那里谋个官职,不然的话,名不正,言不顺的,他也不喜欢。”若兮跪坐着,凑到哥哥跟前,侧头说着。   若琦停住,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那就让他跟着吧。”想来好笑,这丫头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的。   若兮见他笑,轻打了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凌瑄还没回来呢,你倒先进入角色了,想着给他收买人心啦。”   若兮愣住,半响才缓过神来,一手掀翻了他叠得好好的行礼,“你又笑话我。”   “喂,我收拾了好久的。”若琦见状,赶忙要拦下她。   她才不管,一件件的抖翻了不算,还要扔在他身上,“让你笑我,让你笑我。”   “谁笑话你了啊?”    ☆、285      “谁笑话你了啊?”岳家兄妹还未进门,便听到了她的声音,岳婉笑着问道,进门却见到洒落在地上的行礼,狐疑的看着他们兄妹,问,“这是做什么,又谁惹了你?”   “他。”若兮嘟着这个嘴指着若琦不快的说道。   “他敢惹你。”岳阳冷哼,白了她一眼,弯腰拾起地上的衣服。   若兮转眸斜睨着他,冷声问,“岳阳,我最近没哪得罪你吧。”   “您哪会得罪我啊,我不得罪您就好了。”岳阳面无表情的说着,把手中的衣裳扔在床上,对着若琦说,“你收拾吧,我出去转转。”说罢便转身出门。   “哥哥”,岳婉望了望脸色很是难看的若兮,追了出来。   出了院子岳婉拉住了他,“哥哥,你刚才过了啊。”   “我过了?她做的事情就不过分?”,岳阳微怒,“越大越倒过去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她看不清吗,愈发的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那几个长辈还要纵着,真不知还要惹出什么事端来。”岳阳好似忍了很久,一口气的将堆积已久的埋怨全吐了出来。   岳婉拉了拉他,示意他小声点,看了看四周,没见着有人,才说,“你就没想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岳阳冷哼,“我还真是想不通,她这纯粹是给她自己找事,她常年在宫里,怕是不清楚这些年那个王夫人为了这丞相夫人的名分有多奔波吧。”   岳婉抿嘴,拉着他往僻静的地方走去,“你真以为她在宫中,外面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知道了还这么做,这么些年了,她不会以为王夫人还是那个简朴的乡下妇人吧。”岳阳皱眉,颇为头疼,深深叹息,权利果真是最能蒙蔽双眼的东西,未来他们要怎么走,凌瑄还没回来,若琦又要出使,这形势已是步步惊心,若兮还要在后院点火,这让他怎能不急。   “她就是知道,所以才会这么做。”,岳婉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   岳阳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便了然了,人心不足,王夫人费尽心机要谋得丞相夫人的名分,自然不光光只是为了那份荣耀。如果此时,在若琦踏入仕途之前,就给了她这个名分,那往后她会借着若琦的成长索取更多,到时候或许更会坏了沈家的名声,于若琦、于沈丞相、甚至于若兮都将是致命的伤痕。   这一刻,岳阳终于有些理解若兮的做法了,或许这是因为她看见了王夫人的势在必得,所以才会有诸多的担忧,所以才宁可让人误会她没心肝,也不让王夫人得偿所愿。   岳婉见他沉默,知他已想通,轻声叹息,再说,“退一步说,就算这事若兮没那么多后顾,就眼前的,咱爹那脾气,你还不了解,若沈伯父真的续了弦,指不定爹又要折腾出什么事来,还有婕妤,若兮总得考虑他们的感受吧。”   “行了,行了”,岳阳无奈的笑着摆手,“我错了,错怪她了,好不?”他这个妹妹把若兮看得比谁都重,连他这个哥哥都及不上。   岳婉听罢,瞪了他一眼,“知道就好,总是这么莽撞,这事连若琦都看得清清楚楚,怎得你一个局外人倒看不清了。”   “行了,我这个人直肠子,没你们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都不嫌累得慌。”岳阳打断她的数落,一脸的不耐,他们几个的心思,他是真琢磨不来,好好的事直说不就好了。   岳婉望着他不耐烦的样子,甚是无语,她这个哥哥平素里大大咧咧惯了,直来直往的免不了得罪人,自家兄妹还好,若往后进了朝堂,这性子可如何是好。想着就急,轻打了他,忍不住骂道,“你就不能长点心。”   “我就怎么拉。”岳阳躲开,不解的望着她,实不知自个儿又哪错了。   “俩兄妹嘀嘀咕咕在说什么悄悄话呢。”魏凝带着一双儿女来寻若兮,碰巧在路上遇到这俩兄妹,笑着朗声问道。   岳家兄妹见是她,也不再玩闹了,走了来。岳婉欠了欠身子,行礼,“安夫人。”   魏凝上前亲自扶起了她,端详着她,笑道道,“婉儿出落的越发的水灵了,难怪我那傻侄儿心心念念的放不下。”   岳婉脸色微变,不着痕迹的抽出被她握在手里的手,微微退后一步,欠了欠身子,“谢夫人谬赞。”   魏凝是心思聪颖的人,自然感受到了她的疏离,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也怪自己太过心急了。“怎么没见到若兮。”   “在房里呢,怕是快出来了。”岳婉垂着头,恭敬的答着。   “我要兮姐姐。”软绵绵的声音响起,岳婉侧头一看,是安静,安明的小女儿。   岳阳被她甜腻腻的声音吸引了来,蹲下身子,轻刮了她秀气的鼻尖,笑道,“小静儿又长高了啊。”   “岳阳哥哥。”站在安静身边的安孺冲着岳阳作了个揖,恭敬的行礼,活脱脱一个小大人的样子。   那故作老成的神情逗得大家呵呵大笑。岳婉也放下了防备,“才觉着没几年,安孺都这么大了,快七岁了吧,安廷尉要给他寻师傅了吧。”   魏凝点头,“是啊,整七岁了,顽皮的很,整日的就惦记着玩,心思不放在学业上,你这些哥哥姐姐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饱读诗书了。”魏凝戳了戳安孺的脑门,忍不住数落道。   安孺不服,嘟着个嘴,甚是不悦。   “怎么你娘说你,你还不服了。”安明姗姗来迟,从长廊那边踱步过来。   “安廷尉。”岳婉行礼。   “自家家里,婉小姐就不要这么见外了。”安明淡笑着点头,随后看到蹲在地上的岳阳,斜睨着他,冷哼,“什么时候到廷尉府报道。”    ☆、286      “我才不去”,岳阳蹦了起来,一脸的嫌弃,“您那性子,估计也就婶子能忍受得了您,我可不去遭罪。”   安明长于他们十几岁,平素里与他们几个走的极近,若非辈分摆在那,就算是他们的兄长了,自然没那么多礼仪考究。岳阳时常与他没大没小的。   魏凝好笑,她早就习惯了,也不管他们了,拉着一双儿女,去院子里的凉亭歇息了。   安明敲了岳阳脑袋,轻骂,“那你还想怎么招,继续窝在京畿。你爹能由着你。”   岳阳躲开,晃着身子,不羁的说,“我去找皇上,让他随便封我个中郎将当当,我给他看大门去。”   岳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哥啊,要不要这么张狂啊。   安明明了了,他这是要去光禄勋那,也好,那地方虽说只负责宫里的警卫,可实际权力远非如此,是皇上的内阁,一大堆智囊都在那,让他去那学习学习,也甚好。况且,那也是候补官员集中训练的地方,他能去多结交些有志的后生,也有意于他今后的仕途。想着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道,“你去那时常要进出后宫,安分点,不要乱跑。还有光禄勋下面的那些人都是皇上的幕僚,各个都心高气傲的,你注意点分寸,别生出事端了。”   “心高气傲才好,我就去杀杀他们的锐气”,岳阳听了却不以为然,“省得以后敢给我倚老卖老,顺眼的就留下,不顺眼的趁早给我滚蛋。”   “你这人还没去呢,就撒起了泼。”岳婉听了他的话,惊了心,急忙呵斥。虽说是在相府里,而难免会有有心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被人传了出去,那还得了。   岳阳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   安明瞪了他一眼,回眸对岳婉淡笑着安慰道,“他也就在咱们面前放肆一下,在外还算是有分寸,这一点您大可放心。”   “看吧,看吧,安师傅都这么说我,就你老是看轻我。”岳阳附和着点头。   岳婉不悦,沉眸轻嗤,“你就别耍宝了,见好就收吧。”说着转眸望向安明,“安师傅,此番我最担心的还是若琦,这回他去漠北,身边也没个知心的人照应。”   安明知晓她的担忧,摆手示意她无碍,“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有些事就算丞相不能出面打点,若兮小姐也会为他安排妥当的。单我知晓的,就听说她已请旨让墨言跟若琦一起去了,还有。”说着顿了顿,笑了笑,似卖了个关子,“据说她已派人去了江西。”   “江西?”岳婉有些诧异,疑惑的望着安明,看到他笑着点头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孙少傅。”   “是。”   “如此甚好”,岳婉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欢喜,“没想到若兮还留了这一手,若兮亲自派人去寻他,我想孙少傅这会总不能再推脱了吧。”   安明笑着点头,“老王爷身子已硬朗了很多,神智也清晰了,也知道当年之事是小王爷的不是。年岁大了,也看开了,只想着膝下的小郡主过得好就好。这些年,孙少傅对小郡主百依百顺,又为了小郡主甘愿放弃自己的前程,窝在豫章,这些他都看在眼里,自然对你们的孙少傅越看越中意了。也不想耽误他的仕途,遂松了口,让他带着小郡主回京城来。原本去年就打算回京的,可瑄皇子不再宫里,时机不对,也就拖着了。”   岳阳听了,总算开怀了,眉角都笑开了,“有他跟着,我可放心了,不瞒你说,我之前都打算乔装了,跟若琦一块去。”这几天他为了若琦,可真愁坏了,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要乔装就使节的仪仗队里,陪若琦一起去漠北。这茫茫沙漠,万一遇上个事,谁都不在若琦身边,他可要怎么办,自己跟去了,起码遇上事还有个商量的人。   “你就算了吧,别去给若琦添乱”,岳婉很是无语,这法子他都能想得出来。   岳阳瘪嘴,瞪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妹妹。”   岳婉轻哼,不睬他。兄妹俩拌嘴的样子实属像个孩子,把安明逗得呵呵大笑。   晚膳在一派祥和之中度过。岳阳扭扭捏捏的像若兮认了错,若兮了然他也是真心为了哥哥好,自然不会与他计较,不过也没给了他脸色看,只轻轻一哼,害得岳阳整个晚膳都胆颤心惊的,一直在担忧她以后会怎么折腾自己。   王琴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得体,神情没有一丝的异样,温柔的笑着对所有人,包括若兮,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众人心照不宣的回避着某些事。   席间,穆念冲着若兮歉意的淡笑。若兮了然,他是在为没有跟哥哥一起去而感到抱歉,回以他释怀一笑,怎会不知他心中芥蒂,漠北,怕是他此生都不愿再踏足的吧,在那里,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少主死在乱箭下,也是那,他深爱的女人遭受了莫大的侮辱。漠北,那是林家人最深的痛。因为与他感同身受,所以若兮压根就没有跟他开口。   晚膳过后,若兮便回了宫。临行前,小青埋怨道,“您就不能在家里住一晚上。”   若兮笑着摇头,“不了,宁姨还在等我。”说着,又转眸对着若琦,“明儿我去大殿给你送行。”   若琦点头,眉宇见都是对她的不放心,“我至多两个月就回来,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若兮莞尔,做了一个遵命的手势,“肯定乖乖等你回来,论功行赏,加官进爵,做我最坚强的后盾。”   满眼的俏皮,惹得众人呵呵大笑。沈易轻呵,“这丫头愈发的没脸没皮了。”   “什么话嘛,兮丫头说的都是实话啊。”岳恪却不以为意,呵呵的笑道。   “还是舅舅好。”   “行了,上车吧”,沈易无奈的轻戳了她的脑袋,“早些回去,省得婕妤担忧。”说着唤了小初跟着,“小初,照顾好了。”   小初欠了欠身子,扶着若兮上了马车。   “今儿怎么没见着秋姐姐”,马车驶出一段路后,小初侧头问若兮。    ☆、287      若兮听她提起墨秋,眸里有一闪而过的不悦,抿了抿嘴,“去寺院祈福了。”   “哦”,小初歪着脑袋喋喋不休的讲着,“我好些天没见着她了,原来是去寺院了啊,是给大少爷和墨言哥哥祈福吧。”自打若兮进宫以后,她就没能跟在她身边,聚少离多的,没了以往的那份亲昵。她很是怀念幼时与她形影不离的那些时光,所以今儿老爷问她可愿意进宫伺候小姐,她满心欢喜的应下了。   若兮似乎不愿多说,轻轻嗯了一声,就闭着眼睛,靠在软榻上假寐。   小初只当她是累着了,遂也不多说,安静的陪在一旁。   马车驶进宫中。兰溪在关雎宫外等候,见车来了,差了人上前相迎。撩开车帘,扶着若兮下了马车。小初跟在若兮身后,站定便行了大礼,“兰溪姑姑。”   兰溪曾去过相府几次,与小初打过几次照面,且秦宁之前已吩咐过她了,看她的衣着打扮,已然猜到这是沈大小姐在相府的贴身丫鬟,亲自扶她起身,“姑娘,见外了。”   小初起身,安静的站在若兮身边,跟着她进了关雎宫。   若兮经过主殿时,望见殿内的灯火已熄了,问,“宁姨歇下了?”   “是,今儿午睡睡得不踏实,晚上陪皇上用过膳后,坐了一会就歇下了。”   “太医来过了吗?”   “把过脉了,说快入秋了,有些乏力属正常,好生休息的就好。”   “恩”,若兮点头,往兰厅走去,再问,“墨秋回来了吗?”   兰溪低了头,似有些难言,好一会才道,“还没有。”   若兮沉了脸,紧抿着嘴,进了屋。   屋子里的气压有些低,小初小心的抬眸看了一眼主座上的小姐,只见她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坐那,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着什么。兰溪姑姑带着几个丫鬟安静的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小初纳闷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好一会若兮回过神来,望见小初看着自己的疑惑的眼神,浅浅一笑,吩咐兰溪道,“你先带小初下去吧。”   兰溪应下,遣了人带小初去后院厢房。又望见若兮进了卧室,忙差了人去打水,准备伺候她梳洗。   梳洗完后,若兮坐在床上,似乎不急着入睡,对着兰溪说道,“你也去休息吧,今晚不要留人守夜了。”   兰溪抬眸,似想说什么,张了张口终于什么也没说,应下,便退了出去。   若兮倚在床上,伸手从床头抬了一本书,翻了起来。   直到深夜,屋外终于有声音响起。   墨秋进了院子,看见若兮屋里的灯还亮着,就知道她还没入睡。进屋,推开房门,果然看到她披着外衣坐在床上。她这是在等自己。走到床前,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若兮头都没有抬,依旧翻着手里的书,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书里有多么精彩的情节吸引着她。   墨秋知道她这是动了气,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安静的跪着。   过了快有半个时辰,若兮终于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你不用跪我,我已经管不住你了。”   “小姐”,墨秋抬头着急的想要解释。   若兮却没有停下,自顾自的说,“你想去哪便去哪,不必来告诉我,你若要跟他去漠北,那你便去好了。”说着停顿了会,转过头来,终于正视了她。   墨秋听了微微愣住,眸里闪耀着细微的光芒,还未来得及高兴,却又听她说,“你要去了,以前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还未展开的笑颜,僵在了脸庞之上,眸里细微的光辉转瞬黯淡,瞬间积满了痛苦的泪水,无力的跌落在地上。   若兮冷冷的望着她满眼的痛苦,“出去,你还有几个时辰,想想清楚。”   冰冷冷的话如刀子般砸在墨秋心里,墨秋知道她怕是没有机会,红着眼望着若兮,眸里似有些不敢,“为什么,你能成全我哥和若涵,为什么不能成全了我。”   “成全?”,若兮动了怒,扔了手里书,“你要我成全你什么?你不是要断了念想的吗,他就去平个乱,你就这么不放心,你要跟着,你以什么身份去跟着?你到说说,你要我成全你什么?”   一席话骂得墨秋低下了头,低喃的似自语般的说,“我只是不放心,他第一次出征,万一有个。”   “万一,能有什么万一,他爹派着多少人护着,摆明了是让他走个场子的,会有万一”,话未说完,又被若兮打断,沉顿一会,再开口,“墨秋,别怪我残忍,你要跟去了,你想把你哥置于何地?漠北,你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   墨秋睁大了双眼望着她,满眼的空洞,怎会不知道,怎会忘记,父亲的丧身之地,尸骨无存。   若兮知今儿自己的话是说重了,可若不如此,她真怕墨秋会一时冲动跟了去,到那个时候要怎么收场。外人会怎么看她,怎么看墨言,他们与马冽是有着杀父深仇的,她要墨言如何面对马皓。。。想至此若兮有些头痛,深深叹息,“秋儿,你哥已经很累了,多为他想想吧。”说罢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墨秋的心似在被鞭笞,这比小时候练功不乖被师傅严打,更让她心痛不止百倍。她宁可若兮可以骂自己,也不要像这样,失望的对自己说要为哥哥多想想。   翌日。正殿前的受封台。   离受封仪式还有一个多时辰,正殿前已经站满了百官。皇上还没来,几位肱骨大臣也都不在。若兮站在离正殿不远的长廊上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   “在看什么?”若琦从她身后走来,已换上了朝服,不远处还站着岳家兄妹和墨言。   若兮回头,望着他这一身,歪着脑袋笑着道,“哥哥,你真好看。    ☆、288      若琦轻笑,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望着她眸里浅浅的笑意,问,“在看什么?”   “那儿”,若兮回身,指着受封台的方向,淡笑着望着那,“我在想十几年前的情形是不是和今儿一样,少年将军第一次披上盔甲,整个王朝的人都注视着他,有祝福的,有羡艳的,也有妒忌的,而他的姊妹也会躲在我现在站的位置,偷偷的眺望着他,为他祈祷,期待着他的凯旋。”   若琦沉默,顺着她的指尖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祭司、仪仗都已经准备妥当,象征着权力的明黄高高飘扬,倘若一场大戏即将开幕,只等着主角入场。这次第,怕是像极了当年秦将军首次出征的情形吧。知她是想起了伤心事,正要开口宽慰却被她止住。   若兮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沉顿片刻再开口问,“哥哥,陈翔会不会也在漠北?”自从陈晓大婚后,她就没有见到过陈翔。纵使再相信他的承诺,可这个节骨眼上漠北出事,这让她不得不起疑。   若琦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多的猜测,太多的不确定,他已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可还是怕万一。陈翔,他看不懂他,若说此事与他无关,那他在哪,凭空消失了一个多月,听说现在连太后都对他颇有微词,更别说视他为眼中钉的汝南王妃;若说此事与他有关,那他的动机在哪,只为陈家能留在京城?据他所知,他对陈家应该没有这份深挚的感情。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不知道,遇上再说吧。”   “秋儿来了”,不远处传来岳婉的声音,“听说你去如愿寺祈福去了,怎么没叫上我。”   若兮转身望去,寻常的宫装,这至少表明她已决定不跟马皓去了,看来昨儿的话有用了,若兮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不去,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抬眸看她,神色已经收拾妥当了,只眼圈还有些发青,怕又是一夜未睡吧。拉着若琦,往他们那边走去,“她连我都没带去。”   墨秋望了她一眼,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您俩都忙,哪有这个时间。”说着从兜里掏出了几个平安符,将其中一个挂在墨言的脖子上,“咱俩都没分开过,这会你一个人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话语间,眸里已有了泪珠。   墨言默默收好,藏在贴身的最里面,什么都没有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他是不善言辞的,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这个妹妹。   若琦笑,对着墨秋朗声说道,“放心吧,我会给你看着你哥的,保证把他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墨秋听罢冲他感激的笑了笑,也递了他一个平安符,“大少爷也是,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哟,我也有啊”,若琦挑眉呵呵的笑着。   若兮接过,“秋儿有心了,我倒不曾想过这东西。”望见她手上还有一个,深深看了她一眼,抿嘴,转身替若琦带上。   墨秋被她看得低下了头,手微微有些拽紧。   “还有个是谁的?”岳阳指着她手里的那个,侧目好奇的问着。他这么一问,岳婉和若琦也都望着她。   墨秋被看得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顺带也替马皓也求了一个。”边说着边抬头瞥了一眼墨言。   众人了然,点了点头,也没觉着有不妥,都是一起长大的,这点情分还是该有的。   墨言没说话,抿紧了嘴,望着远处。   “马皓”,几人正说着话,便见马冽带着马皓从正殿里出了来,身后跟着那个黄将军,若兮开口唤了他。   马冽一看是她,也没说什么,嘱咐了马皓几句,就先走了。   马皓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若琦,“怎么在这,凌瑶在里面到处找你呢。”说着,又望着若兮,咧开了嘴,“找我。”   若兮冲他淡淡一笑,对着若琦说,“你去看看她吧,为这事她没少跟我闹,昨儿还跟皇上说要跟你一块去了的。”   若琦笑着,无奈的摇头,“我去去就来。”   若兮点头,望着跑去的背影,对岳婉说,“你俩跟去劝劝吧,凌瑶那脾气,我怕她真跟你我哥闹了。”   岳婉看了眼马皓,了然她这是在支开他们,应了声好,拉着还搞不清状况的岳阳走了。   马皓见状,望着若兮,不知她这是要做什么,看了看他身后的墨言一如既往的冷着个脸,跟平时没两样。倒是墨秋,耷拉脑袋,没了以往的调皮。这丫头不知怎么了,好久没理自己了,不知他又哪儿招了她。   墨秋这些日子的变扭,马皓也没放心上,只当是他自己又不知哪句话说错了招惹了她。可这会要出征了,想着还要几个月见不着她的,低了身子,凑到她面前,“喂,小丫头,怎么了。”   语气不善,却是他俩的相处惯了的方式,墨秋咋一听这话,这些日子刻意躲着的委屈涌上了心头,顿时眼眶就红了。   马皓不知怎么了,吓了一跳,“我这出征呢,还没怎么着,你怎么就先哭上了。”   “你胡说什么呢”,墨秋听他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急了,伸手就打了他,冲着他嚷着。   马皓也不躲,望着她气得有些发红的脸,如儿时般,捏了捏她的脸,龇牙咧嘴的说,“这才像个疯丫头吗,哭哭啼啼的,你吓谁啊。”   墨言望着两人打闹的样子,脸沉得更深了。   若兮轻轻拉了拉他,出声唤了马皓。   墨秋回过神来,慌忙垂了头,眼神四处闪躲着,都不敢看他们俩。马皓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望着若兮,询问她怎么了。   若兮暖暖一笑,“你要出远门了,万事小心,祝你早日凯旋。”   马皓有些激动,他没想到若兮还会跟他说这些,那日宣室殿里,他总以为他们已经站到相互对立的两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摸了摸脑袋,难得的有几分局促,呵呵的说,“没事,你知道的有黄将军他们的。”   若兮听了,想起那日的事,有些愧疚,抱歉的笑了笑说,“那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我是。。。”话未说完,便被马皓打断。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心了”,马皓慌忙摇手,暗骂自己没脑子,竟然提起黄将军,“我知道你是为了若琦才那么说的,我没放在心上,再说你说的也是实话。。。”   越说越乱,马皓有些颓败的垂下了手,想他平时也是能言善辩的,怎么这会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也不说了,省得越说越乱,冲着若兮尴尬的笑了笑,“你懂我意思的吧。”   若兮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倒是难得能见到他这么难堪的样子,哪还有一点英俊潇洒的马公子的样子。   马皓见她笑了,也放了心,这般惬意的相处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怀念,更多的是感伤。今天又是另一个开始,以后他们又会走向何方。轻哼了一句,“你还笑。”   若兮连忙摆手,“不笑了,不笑了,我懂你意思,你也别放心上。”若兮笑盈盈的望着他,望了一眼他身后的墨秋,又说,“秋儿有话要跟你说,我先走了,等你凯旋归来,咱们再聊。”说着挥了挥手,拉着黑着脸的墨言先留开了。   马皓望着她的背影,望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扯了扯墨秋的头发,“干嘛呢,耷拉个脸,被兮儿骂了。”   “兮儿,兮儿,你眼里只有她,看你刚才谄媚的样子,跟个什么一样”,墨秋心里不好受,挥开了他的手,刚才他的样子,看了她心里跟针扎了似的,可这又是事实,谁都知道他心里只有若兮,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怎么拉,我又哪惹你了,有话就说么,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一样。”马皓对她话里的揶揄也不生气,嚷嚷的扯了扯她的手。   墨秋怒,甩开了他,冲着他吼着,“我本来就是女的。”   马皓望着她炸毛的样子,很是欢喜,不怕死的笑着,“呵,我还真不知道。”   “你说什么。”墨秋怒喝,握了拳就要揍他,原来在他眼里都没把自己当女的。   “好了,好了,不闹了”,马皓赶忙抓住她的手,倒不是怕她真打了自己,只是这会已换了军装,身上都是铠甲,怕她弄痛了自己。   墨秋挣扎开了他,冷哼着瞪着他。   气嘟嘟的样子甚是可爱,马皓捏了捏她的脸颊,嘱咐道,“我就快走了,你在京里安分点,你哥不在,你好好照顾若兮。”   墨秋听他又说若兮,拍了他的手,“你眼里只有她。”   马皓捂着手,装作吃痛,委屈的说,“我这话不是还没说完么,也要照顾好自己。”   “哼。”墨秋冷哼,才不信他是真痛。   马皓瞥见她握紧的左手里垂了一根红线,抓起她的手,就要掰开,一边问,“手里是什么。”   墨秋顺势松开,没好气的道,“我给我哥求平安符的时候,顺带给你拿了一个。”   马皓拿起看了看,嫌弃的道,“顺带,这么勉强。”   “你要不要。”墨秋望着他一脸的嫌弃,轻呵了,就要拿回来。   “要,要,要,你给的,捡的的都要。”马皓连忙躲开,生怕她再要回去似的,赶紧带着脖子上,塞到衣服里面,边说着,“前段日子怎么了,找你老是不见人,还以为你真不理我了。”   “哼。”墨秋冷哼,不搭理他,想起了这段刻意的躲着,心下有些难过,嘟囔了一句,“我本来想跟你一块去的,可若兮没答应。”   马皓不解,“你去做什么,那是战场,又不是玩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去那做什么。”   墨秋怒,跟他这个榆木疙瘩真是说不通,“你刚才还说我不是女的的。”   “你在我眼里不是女人,可在别人眼里是啊”,马皓苦笑,遇上这丫头还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只得好好哄着,“战场上乱,难免有哪些个不长眼的,万一伤了你怎么办。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了,我带你去马场玩儿。”   墨秋听了,这才罢休,扯着他的衣裳,哼哼的说着,“那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许磕着碰着,更不许受伤。”   马皓无语,这丫头关心人的话都说得这么凶巴巴的,就不怕以后没人要吗。做了个敬礼的手势,“遵命,我肯定活蹦乱跳的回来,保证还是你完完整整的马皓。”   这样的话是他们幼时玩笑时,常讲的,可此番听来,感触已然不同了,墨秋耳根有些微红,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只得松开他,轻哼,“你又不是我的。”   马皓没发觉什么,只当她是跟自己拌嘴,轻哼了一声,“真没良心,转眼就不认人了。”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也不多说了,“行了,不跟你啰嗦了,我爹那还有事,我先去了,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啊。”   墨秋看不远处马冽已在等他,知受封的时辰快到了,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保重。”   马皓冲她挥了挥手,便跑开了。   这边,若兮拉着墨言走开了。   “小姐太纵容秋儿了”,墨言跟在若兮身后,犹豫着终于开口。   若兮莞尔一笑,难得墨言会说这么重的话,“墨言,你跟秋儿都是我的兄长,我希望你们都能过的快乐。”   “秋儿现在不快乐,马皓眼里没有她,即使你纵着她,也不会有结果。”   若兮听了他的话,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他,“你在怪我吗。”   墨言退后一步,恭敬的低下头,“属下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怪。    ☆、289      不是不怪,只是不敢。   若兮无奈的笑了笑,轻声叹息,“墨言,秋儿的快乐不是由你我说了算的。”边说着,边慢慢往前走,墨言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你知道秋儿昨天跟我说什么吗?她问我为什么能成全你跟若涵,却不能成全她。”   “我跟若涵的事。。。”墨言听她提及若涵,正要开口解释,却被她止住。   “其实秋儿比我们都清楚她跟马皓很难走到一块儿,她也知道马皓只当她是好兄弟,可她仍愿意这么不明不白的守在他身边,你当她是执迷不悟,她却甘之如饴。”   “我不想她委屈自己”,墨言抬眸,他就是知道墨秋的心思,才更不放心。   若兮笑了笑,“你认为她是委屈了自己,可她却想要我们成全她这种委屈。”说着,停顿了一会,轻轻叹息,“墨言,我不会跟你说什么要你忘掉仇恨这种连我自己都做不到的话,只是希望你可以单纯的把马皓只当成是马皓,他只是马皓,不是谁的儿子,只是墨秋一心念着的男子。给墨秋一点时间,让她自己去看清、去争取她想要的。”   墨言冷笑,好一会才开口,“去争取?就算我能放下杀父之仇,可马家能容得下秋儿这种身家的女子?”不是他妄自菲薄,他还有起码的自知之明,他们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怎敢攀了马皓这高枝。就算是勉强收了房,那以后也是一辈子都要看人眼色,这样的日子,他想都不敢想秋儿要怎么度过。他是她的哥哥,他只希望能为她找个寻常人家,平平淡淡的,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度过。   若兮明了他的意思,淡笑着,也不多说,只轻叹一句,“往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呢。”   墨言不知她这话是何意,疑惑的望着她。   若兮莞尔一笑,“你也是,执着于你想要的就好,其他的不要想太多。”   墨言心知她这是说他跟若涵的事,多少也猜到因为这事,她跟王夫人起了隔阂,心下有愧疚,“我和若涵的事情,我能处理,您不用操心。”   若兮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不要说这种话,你是我的兄长,我不可能看着你过得不开心的。”   受封台那边已有鼓声响起,若兮侧目望去,祭司已在准备,拍了拍墨言,“快去吧,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们凯旋。”   “是”,墨言恭敬应下,转身跑了去。   若兮淡笑着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眸里的光彩越来越坚毅,她要守护的人,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怠慢了。   若兮站在高处望着受封台上,听着越来越磅礴的鼓声,思绪越走越远。直到望见高台上出现了皇帝的声影,才下了来,准备回宫。   “这正礼还没开始呢,你就要回了?”,岳婉带着墨秋走了来。   “不看了,省得看了更不舍,你哥呢。”说着便往后宫的方向走去。   岳婉也不喜欢这情景,跟着她回去了,“他啊,最喜欢这种热闹了,跟着我爹去观礼了。”   若兮笑,“凌瑶也在吧。”   “没啊,刚跟你哥吵了两句,就跑了回去,你没看到。”   若兮摇头,想着估计又是吵着要跟去,哥哥没答应。那丫头任性惯了,难得有人不依她,她便要吵得天翻地覆,更别说这会没一个依她,估计气坏了。这会要去找她,免不了又要听她鬼吼,估摸着放着两天,也就安稳了,遂也没放在心上。   “若兮”,三人正走着,岳婉突然拉住了她,指了指右边的高楼,“你看。”   若兮抬眸望去,却见是马雯,独自一人倚在栏上,望着远处。那是宫里最高的阁楼,从上面可以看见整个宫殿的全貌,而她望着的那个方向,是受封台。阳光的折射下,若兮能看见她眼里涌出的泪珠,已然是明了了她为何在这里。   马雯低眸间看见了她们,慌忙瞥过头去,拭干了脸上的泪珠。居高的看着她们,眼里有着不容轻视的高傲。   若兮冲她欠了欠身子,便离开了。至少她比宁姨勇敢,她有勇气站在这里寻找当年的影子。而宁姨,这样的场景,这辈子怕是都不敢面对了吧。   “她怎么了?”,岳婉跟上若兮,小声的问着。   若兮淡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不管她了,先回去吧。”   入夜。今儿是中秋夜,太后在长乐宫里设了家宴,秦宁带着若兮出席了,若是以往,她俩人怕是都不会来,可今年恰逢太子大婚后的第一个中秋,宫里办的特别喜庆。看在凌玮的份上,秦宁自然要来。   因为是在长乐宫,主位是太后,帝后坐在太后的右手边,太子和太子妃是新婚,又是储君,坐在太后的左边。皇后过来是马雯、秦宁、安青,按着嫔妃的等级一个个排了下来。皇嗣是按着年纪大小坐在太子这边。   若兮与凌瑶坐在一起,望着主位上,太后拉着太子妃长话家常,眼里是止不住的对陈晓的疼爱,皇后也是不是搭几句话,好一派和美的景象。倒是凌玮,有些煞风景,面无表情的看着舞池里的歌舞,独自饮着酒,一言不发。对坐安青陪着秦宁在讲话,边上的马雯独自一人坐着,她今儿心情有些不好,一杯接着一杯,喝得已有些微醉,边上的宫人止都止不住。   若兮推了推身边的凌瑶,“你不去劝劝你娘”。   凌瑶还在生气,一个晚上都没搭理她了,听她提起娘,往上位看了一眼,“今儿她心里不痛快,我劝不住。”说着顿了顿,端起酒杯,仰头讲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我也不痛快,你怎么不劝劝我。”   若兮看了她的空杯子,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别撒泼啊。”   “我要去追沈若琦。”    ☆、290    凌瑶拍了桌子,说出了自己的豪言壮语。她要去找沈若琦。 好在歌舞声响,没人发现这边的异样,若兮剜了她一眼,轻呵,“别发疯。” “我是说真的”,凌瑶转身无比诚恳的看着她。 若兮白了她一眼,没当回事。她能信这话,就算她真要去,恐怕还没出城就被逮了回来。真当京城的禁卫军是摆设啊。 晚宴过后,秦宁便带着若兮回了关雎宫。今儿是十五,皇帝照例会去椒房殿。宫里上下都早早的歇下了。 兰厅。若兮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小初坐在门口打着盹。 墨秋端了一碗莲子羹来,蹙眉,推了推她,“怎么在这睡。” 小初惊醒,抬眼见是她,才放了心,揉着惺忪的眼睛,“兰溪姑姑去伺候秦婕妤了,今儿守夜的小菊,说她身子不舒服,让我来替她一夜。” “兰溪姑姑屋里的那个小菊?”,墨秋问,见她点头,遂黑了脸,开口就嚷,“你昨儿才进宫,她今儿就让你守夜?她是不是欺负你来着。” “哪有?”,小初忙拉着她,央求她小声点,“你小声点,别让小姐听见。” “秋儿,什么事?”,屋里的若兮听到了声响。 小初见惊动了若兮,忍不住伸手打了墨秋,埋怨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怕什么?”,墨秋却不以为意,拉着她,就进了屋子。将宵夜放在若兮书桌上,走近,见她好似在写书信。 若兮抬眸,望见小初,问,“你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小初还未说话,墨秋便开了口,“兰溪姑姑屋里的那个小菊,让她今儿守夜。” “不是的,是小菊说她身子不舒服,让我替她一夜”,小初怕给若兮惹事,连忙出声解释。 墨秋听了,冲着她呲了一声,“你这丫头。”,说着瞥了若兮一眼,咧咧的骂道,“得了,算我多管闲事。” 若兮大抵已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放下手里的笔,抬头剜了墨秋一眼,“行了,多半当她是宫里新分的小丫鬟。你去与她们讲一声她是我从府里带来的不就好了。” 小初听了,露了笑颜,这样一来,她就不怕宫里的老人欺负自己了。 “我记得你屋里还有一间空房,让初儿搬去与你一起住。以后这种事情别来烦我,出去吧。”若兮说着,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墨秋见她似乎不是很高兴,探过身子,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她面前的宣纸,试探着小声的问,“给瑄皇子的啊?” 若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出去!” 墨秋缩回脖子,连忙拉着小初跑了出去。临关上门前,就探进头来,指着桌上的莲子羹说,“你晚上没吃什么,宵夜趁热喝了。”说完,立马关了门,逃开了。 若兮看着手边的莲子羹,笑着摇了摇头。遂而又有些心疼,这丫头总是这么嘻嘻哈哈的,可心里又有多少苦呢。低头,看了一眼写满字的宣纸,执起笔,又在落款前加了一句,凌瑄,你还要多久才回来。 这是她两年多来,第一次问他归期。 侍卫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十日之后,信终于送到了凌瑄手里。 锦城,南宫山庄,临崖的长廊上。 凌瑄独自倚着柱子,一遍遍的看着手里的书信,看着最左边的那行字和那个隽秀的落款。是谁说的“独自莫凭栏”,是谁说的“一行行写入相思传”,是谁说的“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东子在离他十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不远处袁逸撑着下巴注视着凌瑄,边上还站着个女子。 女子脸上有些不快,忍不住嘟囔道,“就一封信,看了都一上午,有这么好看吗?” “你小声点”,袁逸回头,眨着眼睛问她,“小莲啊,你说若兮在信里会不会提起我。” 小莲干笑了两声,鄙视的看着他,“呵呵,袁逸,你还是醒醒吧,这会都快晌午了。” 袁逸气急,冲她哼了一身,转过头去,继续注视着凌瑄,呃,注视着他手里的信。 凌瑄不知站了多久,收好了书信,唤了袁逸。 袁逸颠颠的跑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书信,直到见凌瑄将它收到怀里,嘟了嘴,一脸的不快。表情甚是委屈,一边的东子极力忍住笑意。 凌瑄没理他,冲他说道,“去把你父亲找来”,说完,又对吩咐东子,“去跟南宫少主说一声,计划提前。” 袁逸听了,也不耍宝了,正色问道,“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凌瑄摇了摇头,转身望着湛蓝的天空,似自语般说,“就是想回去了。” 而此时的京城,早就闹翻了天。 三天前,荣惠公主不见了。 凌瑶常跟马雯置气,一两天不在昭阳宫也属正常。这段时间马雯心情又不好,也没多注意她。直到宫人进她屋子,发现她桌上的留书,才知道她出走了。而那时她已溜出去两天了。 留书是留给若兮的,“若兮,我去找你哥了。” 若兮看到留书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当真是以为她只是说说的,没想着她真去了。 马雯这下急了,连忙派了人去找,禁卫军沿途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倒是五日之后,马皓派人送信回来,请皇上和昭仪放心,凌瑶已经在他那了,可怎么劝也不肯回来,只能带上她去漠北了。 马雯气急,可也无奈,人已在军队了,若派人去强行带回,这一来一回的还不知要多长时间。况且,凌瑶那脾气也不是说去带就带回来得。亦只能罢手,由着她去撒泼了。 若兮不得不感慨凌瑶的强悍,大军赶了十天的路程,她五日就追上了。 ☆、291      深夜。东宫。   “锦城的鸽子回来了,袁朗已经上了南宫山庄,药谷里的吴矛也在赶回去的路上,南宫府这些天人员调动很是频繁。”凌玮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清风立在他边上,向他禀告刚从锦城传来的消息。   “江城那边有什么动静?”,凌玮闭着眸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辰王自打知道瑄皇子在锦城后就一直胆颤心惊的。这些年他在江城占地为王,再加上他早年做的那些事,他深知皇上不会放过他。这两年如履薄冰的,我估摸着这弦绷得太紧,快要断了。”   凌玮点头,睁开眼睛,玩味的看着烛台上跳动着的火苗。辰王是先帝的二皇子,按辈分他和凌瑄还得唤他一声皇伯父。当年先皇太子病弱,太医束手无策,京中方士称其过不了二十五岁,先帝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二皇子身上。二皇子行事果敢,虽有时手段残忍了些,可也没做出什么出阁的事,只等太子归西,便可立他为储君。可惜他心太急,等了几年就没了耐心,提前送太子上路了。事发之后,先帝大怒,本欲将他赐死,可终念及父子情分,削去王位,贬为庶民,发配去守皇陵,终身不得入京。   父皇即位之后,大赦天下,对这位兄长也颇为仁慈,赐了江城这块富庶之地,也恢复了当年的辰王位。他本该感恩戴德,安安分分在京城过他的好日子的,只可惜,辰王终究是辰王,岂肯偏隅一角。刚恢复王位时,就没少给父皇暗中使坏,据说当年秦远将军之死,他也参了一脚。而这些年,到处招兵买马,更是肆无忌惮。   这两年知道凌瑄在锦城,行事收敛了不少,可是日日被人监视着的滋味不好受啊。而且在锦城的不止是凌瑄,还有驻扎在锦城外的袁朗和他的五万精兵,明着是说保护皇子的,可锦城在南宫府的势力范围内,有谁敢在南宫府的地盘上伤害南宫府的贵客,更何况他还是一位皇子,况且,自古以来,有谁见过保护皇子需要这阵势的。辰王自然明了这五万精兵是为谁准备的,卧榻之侧,岂能容忍他人酣睡。   凌玮估摸着辰王这些年是忍够了,凌瑄此时一动,他收到消息,自然也要反,抬眸问清风,“我记得辰王府里有瑄儿的人。”   “瑄儿”,清风听了这亲昵的称呼,暗自翻了个白眼,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没出宫前,就已经派人去了,再加上早年林丞相的人,在王府内已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凌玮听了这话就放了心,也没再理他这是抽哪门子的疯,默念,“那就好,那就不怕辰王不反了。”   “三皇子这是逼辰王反啊。”,清风挑眉,暗付这一家子都是狐狸啊。   凌玮轻笑,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那是自然,辰王不反,他怎么回京。”   清风气结,不用这么坦白吧。说笑归说笑,可正事他也不敢马虎,正色问,“锦城那边,南宫府的根基太深,堂里只有些零星的势力,大小姐的生意也做得不是很顺畅,我们要不要趁这个机会。。。”   “不用”,话未说完,便被凌玮打断了。   清风见他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心下急了,顾不得尊卑,一屁股坐在他边上,“主子,您不能感情用事啊,堂里和彩云阁上下上万号人等着吃饭呢。”   凌玮冷睨着他,轻哼,“这些年,我没饿着你们吧。”   “话不是这么说。”清风不死心,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江城一乱,南宫府所有人必定会全力协助瑄皇子平乱,对那些个依附着他们的小商行就无暇顾及了。只要一有空子出现,凭大小姐手下那帮人雷厉风行的手段,拿下那些个小商行,也不过是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等江城的事情解决了,整个锦城的生意少说有三分之一已经是彩云阁的了,到时候就是南宫府有意见,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你一个武林世家,怎么招也管不着商场上的事吧。   况且,彩云阁的名讳,南宫府也未必会丝毫都不忌惮吧。   “行了”,凌玮挥手打断了他,转头,冷冷看着他,“跟晴儿说,彩云阁是归大小姐管,她不同意的事,找我也没用。”   清风一脸的颓败站起,立在一边,心中怨念,主子,您要不要这么神啊。又有些不甘,凭啥连晴儿和他都能看得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两位主子非但无动于衷,还要警告他们不要乱来。   凌玮看出了他的郁结,轻轻叹息,“清风,你别忘了,我和大小姐说到底还是姓凌,南宫府现在是在为凌家做事,我们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去找他的麻烦。”   清风抿嘴,有些不快,您俩可惦记着还是凌家人,可那皇家这些年可没把你们当自己人。   凌玮没功夫顾忌他那些小心思,思虑片刻,吩咐道,“把跟去漠北的那些人全都撤回来,派去江城,监视辰王,确保凌瑄尽快回京。”   “漠北那边很乱,起初我们也只放了些漠北国大皇子病重的消息,没想到引出这么多宵小,各个想趁火打劫。这会皇上派人去了,军队里还好说,可沈大公子要进王都,若没有我们的人暗中保护,保不准真会出个万一。”清风有些为难的说着,当初也是为了替主子解围,才想着在漠北那点把小火,没想着火势越变越大了,“还有现在荣惠公主也跟着去了。”   “别人的死活我管不着”,凌玮挥手止住了他的话,“至于沈若琦,冥龙知道他是沈若兮的宝贝疙瘩,自然不会让他有万一。”    ☆、292      清风望着主子一脸的冷漠,暗自叹息,真不知该说主子重情还是薄情,同样是兄妹,待遇的差距却是这么大。自是不敢对主子的家事妄议,倒是漠北的事,的确是他们几个思虑不周,垂头请罪,“漠北那边是属下对形势考虑不周,给主子惹麻烦了,请主子责罚。”   凌玮挑眉看了他一眼,轻哼,“知道认错,还不算离谱。”摆了摆手,“行了,这跟你们没关系,你们也是被人利用了。”   凌玮颇为头疼的拧了拧眉心,这事他知道清风他们几个是好意。那会他刚被逼着跟陈晓大婚,陈家想借机留在京城,朝里宫里没少掺和,前朝后宫整天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太后态度更是强硬,一度闭着母后找自己也要他跟父皇对着来,东宫里,陈晓也在闹。自己嫌烦,索性就躲到别院去了。清风他们估摸着是看不下去了,才想着搞点事情出来,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朝上朝下别整天围着那陈家的事转了,也能把自己从那群小倌堆里拉出来。   正巧那时漠北老单于过世,老单于病重的这些年,漠北多亏大皇子凤鸣监国才没出乱子,可老单于死之前却将王位传给了三皇子凤翔。这时候如果放出凤鸣病重的消息,世人都能猜到那是凤鸣不甘屈居人臣,是凤鸣夺位的前奏。漠北国内的那帮宵小必定会趁势作乱,邻国乱了,朝堂上的那帮大臣自然就不会盯着那几件家事不放了。   清风错愕,不知他这话是何意,疑惑的问道,“主子的意思是。”   凌玮望着清风一脸错愕的样子,很是好笑,“你点的那点火星,多亏了冥龙给你添油扇风,才燃得起大火。”   “什么”,清风诧异,“主子的意思是,冥龙知道那谣言是我们放出去的?后面那邪风还是他吹的?漠北现在这么乱,是他造成的?”见主子点头,更是凌乱了,“不是,那为什么呢?漠北可是他的地盘,他为什么要搞乱自己的地盘。”   “一来,跟你一样,他不想陈铭留在京城。”   “那他为何当初冷眼旁观”,清风想来就气,不等凌玮说完,便打断了,若非那时候冥龙冷眼旁观,他有必要出此下策吗。   凌玮摇头,这小子还真沉不出气,“他的冷眼旁观,一是对我轻易放陈铭进京的警告,二来,他忌惮陈铭在汝南的势力,没法硬来,也只能跟你一样,在周遭点火,没想着你先点了火,他就趁势去追风了。”   凌玮沉顿片刻,继续道,“他跟凤鸣兄妹的关系甚好,自然知道凤鸣的野心,他们兄妹俩为漠北付出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只为他人作嫁衣。凤鸣要夺王位,冥龙定会相助。这就是他要搞乱漠北的第二个理由,只有漠北乱了,凤鸣才会有机会对凤翔发难。”   清风听了,一脸的恍然大悟,想到自己竟然为他行了方便,心有不甘,冷哼道,“他都回陈家多少年了,汝南府的那些个旧臣还没搞定,亏他还好意思去漠北指手画脚的。”   凌玮笑,心了这小子是不服,“陈铭在汝南的势力是你没法想象的,那些个家臣都是当年陈太尉带去的,那时陈铭就是他们的少主。而冥龙,说到底还只是个私生子,生母又卑贱,那帮家臣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若非太后惦念着,他当初根本没法在陈家立足。”   清风听罢,也不再多说,这他自然知道,刚才也只是图一时嘴快。沉寂片刻,又听见主子的轻叹,“汝南是国中国,单陈铭在汝南城外养着的那十万精兵,连父皇都只等当做没看见,京里又有老婆子和那帮旧臣,牵涉太广,急不来,急不来。”   清风明了,主子的这话不是跟他说的,是对主子自己说的,他在劝自己不要急。这些年,主子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想来有些心疼,主子付出了这么多,却什么也不肯说,还要被自己在乎的人误解。这种伤,也只有主子能忍住了。想着便想宽慰主子几句,“主子且放宽心,陈家大势已去,纵使陈铭算计一生得到了又如何,他后继无人,唯一的一个儿子,还想着要把他千刀万剐。”   凌玮知他心意,淡淡一笑,算是宽慰他,也宽慰自己,“时候不到,陈铭再精于算计,也算计不过自己儿子。”说罢,又对清风嘱咐道,“这些都以后再说,眼下先把漠北的人撤回来,冥龙只想帮凤鸣夺位,不想把事情闹大,况且他也是个重感情的人,自然会顾着那几个贵公子。眼下最重要的是江城,定要保证凌瑄毫发无伤。”   清风知道凌瑄是主子最在意的,心里虽徘腹,可断然不敢掉以轻心,点头应下。   “倒是等漠北的事告一段落,冥龙回京后,你要派人注意着他,不要让他跟沈若兮乱说,他已然知道了我,就不难猜到芸儿了。芸儿惦念着沈若兮,别让沈若兮误会了她。”凌玮想起沐小蝶还在丞相府,冥龙回京后肯定会去找她,自然会跟沈若兮见面,难免会说起漠北的事,万一提及彩云阁,冥龙若对沈若兮合盘相告。凭沈若兮的聪慧,定会猜出之前的有些事是芸儿故意为之,立场不同,她没法理解芸儿的用意,也许还会以为芸儿是在利用她。芸儿一心待她,他怎会容许她这么猜忌芸儿。   清风应下,见他有些倦意,便退下了。   屋子里恢复了寂静,只有桌上尚燃着的烛台偶尔发生劈啪的火苗声。透过尚开着的窗户,凌玮望着漆黑的夜空,只有一轮残月,快九月了,要入秋了。   可九月,注定是不安分的一个月。   宫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后,若兮便禀了秦宁想要回府住几日,秦宁自然应了她。九月初,若兮便带着墨秋和小初回府了。    ☆、293      九月初是林淑的忌日。若兮拜祭完母亲后,便回了丞相府。丞相府里早些天就得了消息,王琴带着众下人在巷子口相迎。   “琴姨见外了,自家人没这么多虚礼的。”若兮下了马车,与王琴一同步行回府。   “应该的,老爷上朝前特地交待的。”,王琴俯了俯身子,淡淡的答道。见若兮看了她一眼,也觉着自己这太疏离了,呵呵的干笑了两声又道,“这些天,可没把老爷高兴坏了,事事都要亲自过目才放心。”   若兮听她讲起父亲,心下暖暖的,低眸一笑。王琴看着,只觉着眼前一花,心叹着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娃呢,比她母亲还好看。想着又有些苦涩,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这是她爱的男人的女儿,也算是她的女儿,她本应该为之自豪的啊。可为何这么好看的女儿,就不能顺了自己的心呢。她该知道自己的心意的啊,这么冰雪聪明的女儿为何就不能如了自己的意呢。   若兮抬眸见王琴直盯着自己看,不知是怎么了,摸了摸脸,疑惑的问,“琴姨,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了吗?”   王琴回过神,下意识的拉下她的手,摇头,“没啥,没啥,就觉着你愈发的好看了。”说完,又觉着自己逾越了,忙松开她的手,尴尬的笑了笑,“我一个妇道人家,没识过字,不晓得那些个花花词字,就觉着您越发的耀眼了。”   若兮笑,望见她这般局促的样子,想起她刚入府时也是这样,无论娘如何叫她放宽心,她亦是不改谨言慎行。想至此,心下有些苦涩,其实幼时,她待自己也是极好的,甚至比哥哥还甚。她还记得每次哥哥训了自己后,她都会去找她,无论谁对谁错,她都会狠狠训斥了哥哥。她比爹娘更宠溺了自己,可不知为何,这些年却与她越走越远,如今更是生了隔阂。   若兮只抿嘴轻笑,王琴见她未说话愈发的紧张了,不知自己是否是说错话了,抬眼求助似的望了眼边上的若涵。   若涵觉着娘未必太过小心翼翼了,转了眸子,轻嗔道,“娘,我都没见您这么夸过我。打小您就偏心姐姐,这会还这样,我可要不依了。”   王琴一听,微微有些愣住,半响才反应过来,轻呵,“你这丫头胡诌什么。”   若涵嘟嘴,对她的呵斥充耳不闻,“本来就是,小时候,别说我了,就是我哥,在您眼里都及不上姐姐。”   这话更让王琴不知说什么好了,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头环绕,曾经,曾经她是疼极了这丫头的,尤其是在林淑过世后。   若兮知若涵的用意,笑着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吃味了?”满眼的宠溺溢于言表。   “那是”,若涵挽着她的胳膊,俏皮的说着,“你都没见着我娘这些天跟中了魔似的,府里上上下下都被她折腾个遍,这个不好要换,那个你不喜欢撤了,你那院子里,从屋里的屏风装饰到院子里的假山盆栽全部换了新的。这还不止,整天逼着后院的厨娘整新花样出来。弄得府里的下人整日跟我埋怨说这哪像是你要回家小住啊,整个跟刚出嫁的小姐带着新姑爷回家省亲一样了。”   王琴本被她说的有些脸红,咋一听最后一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若兮,见她颜色如常,才放了心,轻笑着呵斥若涵,“放肆!”   话还未说完,就传来沐夕颜盈盈的笑声,“她这跟出嫁的小姐回家省亲有何区别啊,只不过没把新姑爷带来罢了。”她本在府内等着的,迟迟不见她们回来,便寻了出来,没想着正好听到了若涵的话,也忍不住揶揄起若兮来,边说着边笑着冲若涵眨巴着眼睛。   若兮自然不会跟若涵置气,倒是沐夕颜让她有些意外,相识至今,因为陈翔,她俩总是磕磕绊绊的,甚少有较深的交谈,最多只算是萍水之交,还未到此番相互玩笑的地步。亦不多说,扬了扬笑,侧头望着沐夕颜道,“我说这丫头的嘴怎么愈发的刁了,原来是跟你处久了的缘故。”   “呦,才说了你一句,你倒怪罪我将你妹妹教坏了,可是要罚我不成?”   “你可是穆师傅的贵客,我可不敢罚你。”若兮望着她俏皮的笑颜,淡笑着说着,转了眸子又道,“退一步说,若我要寻了你的不是,可让我往后如何去见谨。”   “哈哈”,沐夕颜听她讲起南宫谨,心情愈发的不错,爽朗的笑道,“你若真要罚我,他可是一百个乐意。”   若兮望着那明媚的笑颜,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心中也渐渐放下了对她的那份隔阂,笑着打趣道,“可见你有多刁钻,连谨都怕了你。”   “这你可说错了,我常听玄风讲刁钻不过沈若兮。”沐夕颜扬头,一副甘拜下风的表情。   若兮笑,这倒真是玄风的话,在韶华山的那些日子,他可没少被自己折腾。   若兮还未说话,墨秋听了,便不依了,握着秀拳,咬牙道,“玄风敢这么讲若兮小姐,等他来京城,我定要狠狠揍了他。”   众人听罢,皆是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呵呵的笑了起来。若兮有些头疼,抚着额,轻骂道,“你这丫头,人还没来呢,倒要被你吓走了。”   墨秋吐了吐舌头,缩在小初身后,不说话了。   “好了,外头有风,府里去说吧,沐夫人还在屋里等着你呢。”王琴出声,与若兮说道。若兮点头,与她一起进了府,才进府门,才发现还未见到穆师傅,往常她若回来,穆师傅定会在府外迎她的,“琴姨,怎不见穆师傅。”   “一大早就让岳家大少爷拉出去了,火急火燎的,不知又是怎么了。”    ☆、294      王琴有些担忧的说着,眉宇间似有些不放心。   若兮细想了下这些天还算安稳,没出什么岔子,遂开口道,“岳阳就是那急性子,您且放宽心,万事有爹呢。”   王琴摇头,她不是怕京城出事,是担心若琦,蹙眉,也顾不得其他,对若兮说了实话,“我是担心你哥,那地方偏远,人又野蛮,他一个人去我就不放心了。这会又把荣惠公主也招过去了,万一出了个什么差池,可要怎么办。”   这话她是万万不敢与他人说的,就连最亲近的人她都不能说。知沈易对若琦这次出使是寄予厚望,不乐意听这些不中听的话;若涵吧,她养在深闺,对那些事也不懂了,说了也是白说。思来想后,也唯有若兮了,只是又不好开口。这会知道她要回来小住,总寻思着寻个机会与她说说,求她帮衬着些已在她母亲名下的若琦。可巧这刚回来,就说到了话口,她就顺势向若兮倒了担忧。   若兮知她是怕凌瑶出了差池,马昭仪和马府迁怒于哥哥。这点她倒从未担忧过,一来,有马皓在,他是不会让凌瑶陷入危险,二来嘛。若兮笑着道,“琴姨,这您就不用担心了,瑶儿那丫头鬼着呢,跟在哥哥身边,只会给哥哥分忧,断不会拖他后腿的。”见她还不放心,又说,“况且还有马皓,他可是跟他姑妈保证过会护凌瑶周全的。”   王琴虽不放心,但听她都这么说了,也只能这样了。   与沐小蝶见过面后,若兮便回了淑宁院。有些累,午膳也是在院子里用的,用完膳便午睡了,直到晚膳后,才见到刚从宫里回来的父亲。“姨丈怎么这么晚才放您回府,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都朝上的一些琐事。”,沈易笑着抚了抚她的秀发,他有多久没有这么细细的守着他的宝贝了,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都出落成个大姑娘了,与她娘愈发的像了。   若兮望见他看着自己的眸里有些朦胧,知他定又是想起了娘,今儿又是娘的忌日,心下也有些感伤,可不忍勾起他更深的悲痛,扬眸半是嗔怪半是疼惜的道,“既是琐事,让下面的人去办好了,您又何苦亲力亲为呢。”望着他发髻间些许的微白,心下更是疼痛,抬手抚了抚他眼角的细纹,“等哥哥回来了,让他进府衙帮帮您吧。”   沈易握紧她的手,紧紧的包在自己的手掌中,“这事以后再说吧,我还想着让他跟岳阳一样,先去光禄勋呆上一段时间。”   “岳阳已经在那就够了,别都往那里赶。瑄哥哥回来了,朝里总要有些自个的人。”   沈易听了点点头,他们一帮老家伙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说的话凌瑄未必会听,若琦他们就不同了,都是一块长大的亲如兄弟,朝堂之上也相互有个照应。   父女俩又坐着聊了会天,直到亥时,沈易才起身离开,“你且早些休息,难得有几天清闲的日子,你就在府里好生养着,别去惦记那些烦心事。”他是真希望这个女儿能寻常百姓家的闺女一样,可以无忧无虑的。可事实往往却与愿望相违背,这丫头每日惦念的事怕是不比自己这个一朝丞相少。   若兮点头应下,送他出了院子,才回了房。   翌日一早,不等若兮请安,沈易已出门上朝去了。若兮便转身去了西院客房。   穆念在院子里舞剑,这是近三十多年的习惯,见她来了,遂收了剑,“怎么起这么早。”满眼的柔和如当年的穆公子一样令人沉醉。   若兮歪着脑袋打量着他,好一会才开口,“我想您当年一定抢了舅舅很多风头。”   穆念一愣,不知她这话是何意。   若兮笑,“哪有人家的随同这么温润如玉,风流倜傥的。”   穆念听罢,无奈的摇头,寻了院中的石椅坐下,“你这丫头可真是愈发的刁钻了,揶揄起我来了,刚这话你也感受,若被你宁姨听到了,指不定又要惹出伤心事来。”   若兮瘪嘴,走到他边上落座,“我也就在您面前一说,平时哪敢乱说话啊。”   穆念知她也是极有分寸的,也没多说了她,笑着为她斟茶,问,“早膳可有用过。”   若兮摇头,“本想与爹一起用膳的,可惜我起晚了,他已经出门了。”   穆念笑,“不晚,是丞相走的早,待会留着与我们一起用膳吧。”   若兮点头,想起昨儿一听没见着他,侧目问,“您昨儿去哪了?一整天没见着您。”   穆念低眸,闪开她探究的眼神,抿了口水才说,“岳阳那有些事,摸不准,让我去看看。”末了,就强调了一句,“没事,都是一些小事。”   若兮知他这话多半是安慰自己,扬了扬眸子道,“要有事您与我实话说了就好,哥哥不在家,多少我也能出个主意,帮衬帮衬你们。”   “就是怕你乱想,所以才没敢告诉你,你放宽心好,暂时还没事,有事定然不会瞒你。”   若兮听他这么讲了,才放了心。突地,闻见屋里有琴声传来。若兮侧目聆听,直到曲终,才开口,“是沐姨吧?”见他点头,又道,“她给过我一本琴谱,里面有这首曲子。”   “那曲谱你还留着。”沐夕颜扶着沐小蝶出门,听她提起曲谱,沐小蝶有些欣喜。   若兮起身迎她,待她入座,放复坐下,笑着答道,“自然留着,《海澜集》嘛,娘还在时,我已经会了七八,这些年荒废了,只偶尔弹几曲,刚才那曲恰是我常弹的。”   “你也喜欢这一曲”,沐夕颜侧目问道,见若兮点头,又道,“我也喜欢这一曲,哀而不悲,又荡气回肠。”说着又带着些许的遗憾,“美中不足的是娘没有配上词,若能配上好词,唱了,那就更完美了。”    ☆、295      在府里的日子是比较清闲的,不用像宫里那样处处小心翼翼,也没人会与她讲朝上的事,就不必去烦心了。整日在院子里看看书弹弹琴,有若涵和沐夕颜陪着,也不觉着无趣,偶尔碰上穆念在府里的时候,取了棋盘与他对弈一番,沈易依旧忙的不着家,每每都要到黄昏后才回府,却每日回府都会与她深谈。这样的生活是少有的惬意,若兮终于有一种养在深闺的感觉了。   这一日上午,若兮来了后院,来寻青姨。小青正在陪着小女儿林芳玩耍,见她来了,忙起身,“后院乱,你怎么来了。”   若兮笑,拉着向自己跑来的林芳,“来看看您啊,安叔可好,怎不见小海?”   “好,都好,林安去账房了,快重阳了,府里要置办些东西,林东不在,小海去给前院的老先生打个下手。”小青呵呵的说着,寻了个干净,赶忙让若兮坐下,“你啊,就别操心我们了,都好着呢。”   “嗯”,若兮笑着应下,拉着林芳又说,“芳儿也快三岁了吧,模样儿真侨,长大了定是跟您一样,是个大美人。”   小青噗嗤笑了出来,佯装生气的道,“可不得了了,在外头几年,嘴儿都学刁了,敢取笑你青姨了。”   “我这可是说的实话。”若兮轻捏着林芳的脸颊,俏皮的道,“芳儿说是吧。”逗得小芳儿咯咯的笑不停。   小青望着她明媚的笑颜也欢心,抬手捋了捋她额边的碎发,轻声叹息,“我的小小姐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若小姐还在的话。。。”话未说完,已有了哽咽。懂事的林芳松开了若兮,趴在她膝盖上,软软的唤着“娘亲。”   娘亲,若兮听着小芳儿的软语,一下子便红了眼,娘亲,这些年,她只在梦里唤过。心下苦涩,可眼见着青姨眸里已然有了泪花,忍住心下酸涩,故作嗔怪道,“好好的,您又招惹我做什么。”   小青怕惹她伤心,赶紧擦了眸里的泪花,摇着头,不住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说了,咱不说了。”   若兮见状,安了心,抬眸间看见她额边有根白发,觉着甚是碍眼,起身便替她拔去了。   小青看了她手中的发丝,笑着道,“拔它做什么,老了就都要变白了,你还要全拔了不成。”   “您不老。”还未等小青说完,若兮便不依了,急急的说着。   小青笑,这样的若兮才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平素里太老成了,“你都长这么大了,过两年都要嫁人了,我还不老啊。”   一旁的小芳儿听到娘亲讲嫁人,笑着跳着拍手,不住的喊着,“新娘子,新娘子。”   小青乐呵呵的将她抱在自己腿上,笑着向若兮解释,“前些日子,她爹的远方表亲办喜事,她跟着去了,新奇的不得了,整天回来就嚷着说新娘子好看。”说罢了,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脸颊,瞥了若兮一眼,笑着对林芳道,“小芳儿,娘说的这个新娘子可比你瞧见的要好看了不知多少倍的哦。”   若兮知她这是在调侃自己,脸上难得有了小女儿的娇羞,“连您都取笑我。”   “这哪叫取笑啊,你开年就及笄了,就是眼前的事了。”,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正色问道,“这三皇子到底要何时才回京啊?”   若兮乍一听,不知她是何意,摇了摇头。   小青有些急了,拉着她,忙道,“你可得催催,这朝里朝外的多少双眼睛盯着相府的,你们俩的婚事可是老爷在时就订下的,可别生了枝节。”   若兮脸上的笑意微微有些僵住,心下不免对凌瑄生出几分抱怨,凌瑄,连青姨都看得出的事,你就不曾想到吗。连青姨都怕横生枝节,你就不担心吗。   小青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心了,侧头问,“怎么了。”   若兮缓过神来,摇了摇头,“无碍。这事您就别操心了,凌瑄自有打算。”   “也是”,小青点点头,“有姑爷和宁小姐在,这事啊,铁定的。”   若兮莞尔一笑,又陪着小青坐了一会。   过了一会,王琴屋里的侍女匆匆走了过来,冲着若兮行了礼,“大小姐,王夫人下午要带二小姐去戏园看戏,问您要不要一起去。”   若兮淡笑着,“不了,去回了夫人,说我下午有事要出门,就不陪她了,让她玩得高兴些。”   “是。”,侍女应下,碎步退了回去。   小青见她走远,忍不住轻哼,“您这一回来,府里还清净了不少。”   若兮知她这是说琴姨,她有耳闻前父亲手下的那些门生内眷常来找琴姨,而她在府里的这些天却没见着一位,这明显是在避开自己。心下轻哼,还知道有忌惮,不算太过分。她此次回府的目的本也在此,看看有哪些个是真中了魔障,敢在她面前造次的,还好那些个还都算有分寸。林家门生不少,总会有人想走捷径,可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平素里那些个跟王琴套套近乎的,她可以当作没看见,若真要有人胆敢在她面前开口,那她可容不下。   眼见着青姨似乎有些不悦,敛去心思,笑着劝道,“她终是姨娘,这些年府里也多亏了她,有些事,您也别太计较。”   小青了然,缓了脸色,“知道,我也就在您面前一说。”   若兮莞尔,又问,“她可没亏待您跟安叔吧。”   “那她还不敢,对府里的那些下人还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最近中了什么魔障,跟那帮贵妇人来往的密切,衣着也没了往年的那份素净。”小青说着,眉儿越拉越紧,实在想不通那么朴素的人怎么会变成今儿的样子。   若兮笑,“那才像个丞相夫人吗,往年的那些个衣服,我看了也觉着太素了。”   听她都这么说了,小青自然更不能多嘴了,似听见她刚说下午要出去,侧目问她,“你下午要出去?”   “恩,我想去北苑看看。”    ☆、296      “那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小青听罢,便要起身差人去准备马车。   “不用了,墨秋跟着就好。”若兮拉住了她,摇了摇头,“不要惊动其他人了,省得让沐姨知道了,又吵着要回去。”   小青了然,只得作罢了,嘱咐路上要多加小心。沐小蝶在府里住了有一段时日了,前些天才提了要回北苑。陈铭还在京里,陈翔又见不着人,穆念一人也顾不了她母女俩人的周全。沈易便以若兮要回府小住为借口,再让他们在府里多住些日子。   若兮用过午膳后,带着墨秋去了北苑,在院子里小坐片刻后,便去了后山的竹林,很意外的在竹林里遇见了一个人。是马雯。   她一人在竹林里独舞。是的,她在跳舞,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竹条,与其说在跳舞,不如说是在舞剑。跳得是最普通的云裳舞,可手中舞着剑又让这最最普通的舞生出几丝阳刚之气,变得那么的与众不同。最难得的是那股阳刚之力又不显得突兀,没有掩盖住云裳舞本来的柔和。力与美的结合让人眼前一亮。   若兮想这便是娘说得,当年在先皇寿宴上,秦远舅舅为她抚琴伴奏,她跳得那支舞吧。若兮依稀还记得那个故事,寿宴之上,先皇的李昭仪提议让马雯与如今的汝南王妃那年尚未出阁的李小姐比试才艺。百官都了然这是李昭仪对马雯的刁难,那李小姐是昭仪娘家的嫡女,出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马雯,那是将门之女,从小在将士堆里长大,要论骑射武学自然不在话下,而那些小女儿家的才艺,这不是强人所难么。正当李小姐一曲舞毕,大家准备看马雯出丑时。马雯却从容起身,当着先皇和众臣的面,指明要秦远舅舅抚琴为她伴奏,还要了先皇的龙吟剑。然后就有了这让先皇都称奇的这一舞。   那一日,马雯出尽风头,而她也替舅舅向先皇讨了那柄龙吟剑。可龙吟,现在却在沐小蝶身边。若兮的眼里划过一丝晦涩,望着马雯独舞的身影,胸口有些莫名的心酸。曾经山盟海誓,曾经琴瑟和鸣,而此刻却独留她一人在这世间凄凉独舞。   ”谁”,马雯发觉了身后有人,冷呵一声,纵身跃起,执着细竹条飞了过来。墨秋本能的护在若兮身前。不远的晓儿听见声响,也赶了过来。   马雯望见是若兮,收了手中的竹条,站定,冷漠的望着她俩,”你们怎么会在这?”   若兮还未说话,倒是墨秋先忍不住了,冷哼一声,”这话应当是我们问昭仪吧。”   马雯冷笑,的确,她是后宫嫔妃,出现在这里确实不妥,不过那又如何,轻嗤,”我的行踪似乎不用向你这小丫鬟交代吧。”漠然的神情,冷睨着她们,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墨秋有些发怵的瞥了若兮一样,马雯强大的气场让她不敢直视。   马雯自然不会与这两个小丫头过不去,甩了袖子,就准备离开。   ”既然来了,不如去苑子里坐坐吧”,一直没有说话的若兮开了口,”您该有好久没来了。”   ”若兮”,墨秋错愕的回头望她,不敢相信她竟然会邀马雯进北苑。   晓儿也有些诧异,下意识想开口阻止,可望见主子的神情,终是什么也没说。她知道主子很想再进北苑,可十六年了,终没有勇气再踏进一步。    ☆、297      开门的老管家见到马雯,有些激动,眼里有些泪花在打转。   马雯垂着眸,低了低了身子,哽咽着唤了一声,”祥伯”。   老管家颤着身子,请她进门。马雯在踏入门槛的那一刹那,泪,已悄然流下。   若兮示意墨秋和晓儿在外面等候,自己带着马雯进了院子。   马雯细细的走过每一个院子,每一条长廊,亲手抚过屋内的每一个摆设。”这个原来是个紫檀木的圆桌”,”这里的雕栏是后来换的吧”,”这个院子里原来有座假山,有次你娘不小心在这磕了一跤,你舅舅心疼的要命,便让人把这假山搬走了”,”后院的池塘里,以前还养了些锦鲤,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若兮安静的听着马雯不停的讲着从前的事,抬眸望着她说到那些往事时眉角淡淡的笑意。若兮想至少这一刻,她活在回忆里,她还能感受得到舅舅的气息。   走到后院跟前,马雯便停了脚步,望着那古色的拱门,迟迟没有进去。若兮想她是知道后院的衣冠冢的,后院的竹林蔓延到后山,她即能在后山里独舞,就一定了然后院的情形,只是一直不敢面对罢了。不敢面对,是不敢面对,听闻她从未进过皇陵一步。每年皇家的祭祀,她也都推脱了不去。看不见,就可以把这当做一场梦,他只是去远征了,还未回,还在这世上。   ”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回去吧。”,若兮上前扶着她,开口提议。在看过今日的马雯之后,她至少无法再向以前一样执着的恨着她,怨着她。至少她明了,其实马雯比谁都希望舅舅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而不是一块想见又不敢见的冰冷的墓碑。   马雯淡淡一笑,知她用心。可是她逃了十六年,今儿,她不想再逃避了,”我已然到这了,就进去看看他吧,下一次能拼尽勇气,踏入这北苑,又不知是何时了。”   推开竹门,郁郁葱葱的竹林跃入眼前,风吹起,沙沙的竹声,甚是悦耳。两人沿着地上铺着的鹅卵石走向林中,终于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那座孤坟。   干涸的眼珠里又有泪流下,马雯推开扶着自己的若兮,踉踉跄跄的走到墓碑之前,跌落在地上,抬手抚着那两个苍劲的大字,你果真是不在了啊。   ”还认识我吗,我终于还是拗不过你,先来看你了。怨我吗,还没有去陪你,让你等冷清清的一人在底下。恨我吗,我嫁给了别人,跟你的妹妹在争宠。”   ”恨吧,是你先违背了誓言,先离我而去,把我留在这冰冷的世界。”滚烫的泪珠沿着面庞滴露在碑前的青苔上,额头抵在冰冷的墓碑,贪婪的深吸几口气,想找寻他的气息。十六年了,她终于忍不住来见他了,可还要多少个十六年,她才能真见着他,到时候,他还认得她吗,他还要她吗?   若兮安静的站在她身后,感受着她不断溢出的悲伤,直到夕阳西下,直到晓儿终于忍不住前来催促。   ”主子,天色不早了,咱该回宫了。”,晓儿望见倚靠在墓碑上,哭红了双眼的马雯,开口劝道。   马雯似未听见,仍呆滞着坐在那,动都不动。晓儿急了,不知该怎么办,她们今儿出宫,谁也没禀报,若是让人发现了,少不了又要被太后念叨,求助的望了望若兮。   若兮了然,上前扶起马雯,”雯姨,该回去了。”   这是自林淑死后,她第一次唤她雯姨。马雯起身,望了一眼,坟墓边的竹屋,”她就在这陪了他六年。”   若兮了然她这是说的沐姨,正琢磨要怎么说。却见马雯挥了挥手,”罢了罢了,都一样,都一样。他的院子里面住着别的女子,而我,也已经为其他男子生儿育女。各自都欠了各自的。”   ”各自都欠了各自的”,若兮默念着她这句话,看着晓儿扶着她离开。突然就觉着至少马雯,她很勇敢,勇敢的独自活在这世上,勇敢的怀念着那个远去的人。   那一日,若兮独自一人在竹林里待了好久,直到很晚才回相府。那里不止有马雯跟舅舅的回忆,还有她的,她跟凌瑄曾经的童年。心情如黄昏般,暗暗沉沉的,若兮不知道她是在缅怀舅舅与马雯那纠缠不清的爱情,还是在担忧她与凌瑄那不可知的未来。凌瑄,你已离京七百三十一天了,还要多久,你才会回来。   若兮回府后,经过西厢,听见沐小蝶在弹奏那首曲子。她听沐夕颜说过,这曲子是沐姨常弹,且常常心情低落,若兮猜多半是与舅舅有关。前几日,还听沐夕颜说想替这曲子寻一首词,那一日问她,她推托了,可今此刻,她突然想填了。推门而进。   沐夕颜和穆念陪在沐小蝶身边,望见若兮进来,沐小蝶停了手中的曲子,笑着问,”一下午没见着你了,去哪了。”   望着她脸上娴静的笑意,若兮突然觉着很刺眼。舅舅的死,她其实跟马雯一样有推卸不了的责任,甚至她比马雯更可恶。可为何,她却比马雯幸运得多,得到了众人的原谅,可以住在北苑,长久的陪着舅舅,身边又有致死不渝的穆师傅守候着。而马雯,她有什么,不爱她的夫君,误解她的凌瑶,终日不尽的算计。。。   穆念察觉了她的异样,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若兮回过神,摇了摇头,对沐小蝶说,”听见你的琴声,那一日听夕颜说,想为这曲子寻个词,我想试试。”   ”如此甚好,早听凌瑄说你词赋过人,我去取笔墨来。”,沐夕颜一听,便来了兴,起身去了书房。   沐小蝶望着她跑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难得的这么疯癫。   若兮坐在石椅上,面前铺设着雪白的宣纸,听着沐小蝶弹奏的琴声,想起马雯在竹林里独舞的身影,执笔落墨。    ☆、298 爱殇    暮色起看天边斜阳恍惚想起你的脸庞 毕竟回想难免徒增感伤轻声叹我们那些好时光 夜未央繁星落眼眶拾一段柔软的光芒 清风过曳烛光独舞无人欣赏留花瓣随风飘荡 我要将过往都储藏编一段美丽的梦想 也许幻象到最后会更伤假欢畅又何妨无人共享 你曾经是我的边疆抵抗我所有的悲伤 西风残故人往如今被爱流放困在了眼泪中央 //暮色起看天边斜阳夜未央星河独流淌 天晴朗好风光若你不在身旁能上苍穹又怎样 船过空港将寂寞豢养旷野霜降低垂了泪光 扬帆远航亦不过彷徨奈何流放敌不过苍凉 唯有你是我的天堂 若兮沉眸看着宣纸上还未干去的墨迹,她在赌。她要用这首词来祭奠马雯今日的那场痛哭。也许今日之后,她们还是会回到原点,为了彼此的守候相互算计。可她已了然了马雯咄咄逼人的气势下,那颗苦涩的心。跋扈,是因为守护着她的边疆不在了,她只能强势的保全着自己;目中无人,是因为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在乎的人已经不在了,至于其他人,怎么看她,爱不爱她,那与她无关。 有那么一瞬间,若兮很是钦佩马雯,至少,她比她勇敢。 落笔的那一刹那,周遭一片寂静,只闻得见沐夕颜的抽气声,却未听她说话。若兮缓了缓情绪,抬眸扫过沐小蝶微微有些苍白的脸庞,淡笑着问沐夕颜,“怎么,不好吗?” “不,不”,沐夕颜连连摇头,“好,甚好。”这词句句苍凉,配上那首曲子,更显凄美,她是喜欢的,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着娘和念叔脸上的悲戚更浓了,试探着对若兮说道,“只是好像太过哀伤了。” “哀伤”,若兮侧头重复了她的话,转眸望向沐小蝶道,“这曲子不如就叫爱殇吧,爱情的爱,战殇的殇。” “殇?”,沐小蝶终于觉出了她今日的异样,杏眸直视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素闻沐姨歌舞双绝,可否请你唱一曲。” “好,你要为我伴奏吗?”,沐小蝶没有推脱,这词,写到她心坎里去了,她喜欢。可这丫头今儿却让人捉摸不透。看了边上的穆念一眼,反邀若兮为自己伴奏。 若兮点头,移步到琴台前,落座。 一曲唱罢,沐小蝶早已泪流满面。 院外,聚集着许多被歌声吸引而来的人。沈易亦在其中,尚不知发生何事时,只听见院内若兮的声音,“你可不可以把龙吟剑还给马雯。”撑大双目震惊的望着院内。 “若兮。”又听见穆念怒声呵斥若兮的声音。 “老爷。”边上的王琴从未听见穆念这么厉声的说过话,忙拉了拉沈易,示意他进去看看。边上也有些下人在窃窃私语。 沈易摇了摇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沐夕颜被穆念的呵声吓了一跳,她从未见穆叔生这么大的气,看了眼冷坐着的若兮,不解她这是怎么了,龙吟剑,那是什么? “念”,沐小蝶唤住了正在气头上的穆念,望着若兮,“可以问下你今儿去哪了吗?”昨儿还好好的,这些年,她虽与自己不是很亲近,可应有的礼仪还在的,断不会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 “北苑”,若兮没有隐瞒,如实的答她,“我在那遇到了马雯。” 沐小蝶有丝惊异,她着实没想过马雯会在去北苑,听穆念讲,这么些年了,她连皇陵都不曾去过,怕还是不想面对吧。“所以,她要你向我讨龙吟。” 若兮摇头,“她不会开这个口,是我自己要问你要的。” 这在沐小蝶的意料之中,骄傲如马雯,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侧目望着若兮,“可以问原因吗?” “龙吟是她替舅舅向先皇讨得。” “所以,那是皇帝赐给你舅舅的,不是她的,没有还给她这一说。”沐小蝶正色拒绝,于龙吟,她不会有丝毫的退让,“况且,我当年问你外公要龙吟的时候,你也在场,你该记得,我拿走龙吟是你外公同意的。” 若兮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的拒绝,心下升起了怒意,一时口快,怒不择言,“你与马雯之间,外公最后选择原谅了你,你该知道是因你最后保全舅舅身躯的缘由,这于外公和秦林两家是性命般的慰藉。”望着沐小蝶越来越苍白的脸庞,若兮一字一顿的道,“所以,只要外公在世,无论你提多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沈若兮,你够了。”穆念再也忍不住,对着她咆哮而出。 “穆师傅,难道我说错了吗”如此震怒的穆念,若兮却丝毫不畏惧,直视着他,眼里有一丝狠戾,指着沐小蝶道,“您曾是远舅舅身边最亲近的人,您对她的所作所为,难道都不清楚吗,还是您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她值得怜悯,难道马雯就不值得怜悯。马雯何辜,就是那现在还是被蒙在鼓里,莫名的忍受着众人的指责。而她呢,她曾做的事比马雯可恨千倍、万倍,为何却可以得到众人的谅解,甚至堂而皇之的住在北苑,日日面对着舅舅的坟墓。”龙吟,她今儿非要不可,她已经没时间去计较她的话能伤人多深,她只知道她要尽快拿到龙吟。“您该不会忘了,她终究还是陈家派来对付舅舅的细作吧。” “拍”,话为说完,若兮的脸上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沐小蝶一巴掌。沐夕颜撑大了双目,实不敢相信娘会打了沈若兮,这比沈若兮说的话更让她震惊。愤怒中的穆念也被这声响惊醒了。 “除非我死,否则她别想拿到龙吟剑”,沐小蝶颤着手,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对若兮说着。 若兮摸了摸了有些作痛左边脸颊,冷冷一笑,“你何苦守着不属于你的东西。” “不属于我的”,沐小蝶惨笑,“你说的是龙吟,还是你舅舅。” “舅舅至死爱的都只有马雯一个人”,若兮冷哼着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龙吟,她今儿怕是要不到了,她要想别的法子了。 快步走出了西厢,却在院子外,撞见了沈易,看情形,他怕是已经站着有一会了,若兮低声唤了他,“爹。” 沈易抬手轻抚着她有些微红的左脸,这个女儿,从小到大,有谁舍得动她一下。长长叹息后,开口说道,“你替她要龙吟,是因为怜惜她,还是因为昨儿岳婉来跟你说,岳阳要去锦城了?” 董贞老师的《爱殇》,不错,大伙听听。。。 ☆、299      还未来得及溢出的委屈凝固在脸上,眼里划过一丝慌乱,暗自提醒着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垂着眸,低声的问道,”爹,怎么会这么说。”   ”跟我,你都不肯说实话吗?”,沈易叹息,”你当初要带小初进宫的时候,我已有了怀疑,而后凌瑶一走,你就出宫,现在又这么强硬的要龙吟剑,这都让我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怀疑。”   若兮脸上的镇定轰然倒塌,无力的闭了闭眼,不敢直视父亲的脸,”所以,您对我失望了吗?那么攻于心计的女儿,您一定会觉得失望的。”话语里,已有了的哽咽之声。   沈易疼惜的将若兮拥在怀中,轻拍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是失望,是对我自己感到失望,是我无用,不能给你一个无忧的坏境,让你早早的就要面对这些。”   ”不是的,爹,这与你无关。”,若兮听见他自责的话,抬起头,忙要解释,却被沈易打断。   ”兮儿,若你是别人家的孩子,这样的深谋远虑,这样巧的步步为营,我定然会对你刮目相看。可你不是,你是我的女儿,爹只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的长大,无忧无虑的过好每一天,我宁可希望你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儿。”   ”爹,可我不是,我是您的女儿,我终究要面对这些的。”,若兮靠在父亲的胸前,低喃的自语,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她何尝不想,可现实就是现实。   ”你从小就聪明,我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将来,我相信无论你处于何种环境,面对什么样的人,你都能坦然处之。可当我真正看着你一步步的谋划时,我的心却比刀剜的还疼。”   ”若兮,我想凌瑄也不希望你这么做”。深夜,淑宁院内,若兮房里的灯还亮着。若兮撑着头,坐在书桌前,脑里不断回放的父亲今夜跟她讲的最后一句话,凌瑄也不愿意看见自己这样。   若兮苦笑,她何尝愿意见到这样的自己,可她有什么办法。这样的情势,凌瑄要回宫,以后他要即位,没有马雯的支持,一切都是空想。这一点,她在当年凌瑄被迫出宫的那天就知道了。所以从那天开始,她就后悔了,她后悔不该跟马雯闹得那么僵,如果她能维持住小时候与马雯的那份感情,那当年只要她开口求,马雯或许不会这么狠心的冷眼看着凌瑄出宫。   七百多个日子,忍受着分离之痛,不止是她,整个关雎宫都没了笑声。她没有一天不再责备自己,责备自己当年的年少冲动,逞一时口舌之快。   爹说从她要小初进宫起,他就起了疑。若兮惨淡的笑了笑,她的计划哪会是从那天才开始的,这些年,她哪一天不是在惊心计划着。   凌瑶任性,常常与马雯闹得不可开交。马雯虽然嘴硬,可是疼极了这个唯一的女儿。她这些年,便刻意的与凌瑶走的很近,每每她们母女俩吵架后,她都会劝凌瑶体谅善待她的母亲,她知马雯本事通天,这些话迟早会传到她的耳朵里。为不让马雯和宁姨起疑,她还极力的保持着与马雯淡漠的关系,她要马雯相信,她只是纯粹的关心着凌瑶,而没有其他的动机。而马雯最终也相信了。她想她成功的迈出了第一步。   而后,她发觉了凌瑶钦慕着哥哥。起初,她是极力反对的,凌瑶性子乖张,怎能配得上她如玉的哥哥。可当她发现马雯也中意哥哥的时候,她妥协了,她为凌瑶创造机会,带着她回丞相府,做出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哥哥是最知她心意的人,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欣然接受她的安排。她想着有了哥哥和凌瑶这层保障,马雯更不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林家的败落,就是为了她的女儿,她也断然不会去与陈家为伍。   当一切都顺利的进行着时,她缺少一个与马雯修复关系的契机。她苦寻不得,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北苑等陈翔的时候,她看见了皇宫的马车驶离后山。墨秋花了长的时间才打听到,那是马雯的马车,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后山待上一下午,可是从来都不进北苑。没有任何词能形容若兮当时的狂喜,她居然忘了马雯最脆弱的软肋,舅舅。   她需要一场与马雯在北苑的巧遇,然后带她进苑,让她念及曾经在林家的日子,正式舅舅的死亡。甚至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可以告诉她当年的实情,那样她就再也不用害怕马家与陈家的联盟。   可是马雯真的很爱凌瑶,她知道凌瑶崇拜她的父皇,她怕凌瑶反感,只会趁着凌瑶不在宫里的时候才会去北苑。而凌瑶不在宫,多半时跟着自己回了丞相府。她无分身术,机会一次次的落空。   直到那一天,漠北动~乱~,哥哥提出要出使漠北。她有成千上百各计策可以让哥哥有个华丽的开幕,去漠北是最危险、最耗时的,她当然不会同意让哥哥去犯险。她已然是写好了给孙少傅的信,让孙师傅回京,走这一趟,取得与凤凰兄妹的联盟。可墨秋的一句话让她改了那封信,改成让孙师傅陪同哥哥走这一趟。   墨秋说,马皓要去漠北了,她不放心,她想跟马皓一起去。   墨秋都不放心马皓去漠北,那凌瑶呢,凌瑶是爱惨了哥哥的。只要凌瑶不在宫里,马雯定会去北苑,她才有机会与马雯偶遇。她最终同意了哥哥的计划,故意让凌瑶听见漠北朝内复杂的情势,故意对她在中秋宴上那句信誓旦旦的话充耳不闻。   她无时无刻都不在利用着凌瑶,那个最崇拜自己的妹妹。   为了掩人耳目,她带小初进宫,造成了她与墨秋反目的假象,让墨秋可以肆无忌惮的去打探马雯的动向。    ☆、300      终于凌瑶私自出宫去追若琦了,在收到马皓的平安信后,若兮迫不及待的回府了。   她像是个渔夫,撒了张大网,等着马雯入网。她悠闲的等着墨秋的消息,她还有时间,凌瑄要明年开春才回宫,她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她只要在这三个月内缓和了与马雯的关系,让她不阻止凌瑄回宫,就好了。只要不阻止,就足够了。   可是昨天,岳婉却跑来跟她说,岳阳要去锦城了,凌瑄决定提前回京。若兮一猜便知自己那封信的缘故,她有多痛恨自己,后悔为何要写那封信,已然已经等了七百多个日子了,还差那一百天吗。   悠闲的计划被打乱了,在她还没有想好对策,最最无措的时候,偏偏她盼望已久的巧遇来了,她毫无准备的去了北苑。她有考虑过,索性就与马雯讲了当年的真相,可那样的后果,太过惨烈,她想凌瑄是不会同意的。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她却在竹林里看见了马雯那曲云裳舞,若兮想上苍终是眷顾自己的。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年外公寿宴上,马雯看着沐小蝶取走龙吟剑时,眼里的不甘和仇恨。那是她与舅舅爱情的见证。若兮知道,只要她要到了龙吟剑,就可以以此做交换,要她助凌瑄回京。只要他回来了,以后的一切,他会与她一起分担,以后的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她不介意再计划七百天。   可现在连龙吟都没有了,若兮呆滞的望着烛台上快要燃尽的灯芯,她要怎么办。   墨秋站在她边上,听着她的叹息声,很是着急。这些年,若兮的劳心劳力她都看在眼里,除了沈若琦的猜测外,她是唯一一个知道若兮整个计划的人。她知道若兮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瑄皇子,也知道她对凌瑶的愧疚和自责,那样的她,没法让人不心疼。墨秋唯希望可以为她多分担了些。   可眼下,连她都没有办法了,自己还能做什么。岳大少过几日就要起身去锦城了,可见瑄皇子已是箭在弦上了,只要锦城一有动静,那谁都能猜得出是他要回京了。如果有人不想他回京,那只需援兵辰王,把瑄皇子耗在江城。能有那样本事的人,不过就是那几位,可是能阻止他们的人,唯有握有兵权的马家。   墨秋了然若兮平静的外表下是多么急切的心情,所以今晚,她会不顾一切的要龙吟剑。却没想到沐姨娘这么坚持,白瞎了若兮填的那首词。墨秋不忿的想着。词!对了,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墨秋眸里划过一丝惊喜,忙拉着若兮喊道,“那首歌。”   “歌?”,若兮蹙眉,不知她这没头没脑的说的什么,“什么歌?”   “你今儿填词的那首阿,刚刚沐姨娘唱的那首。”   若兮不解的望着她,还是不懂她的意思。   “哎呀”,墨秋烦躁的拍了桌子,“你有没有想过用那首词代替龙吟剑。”见她不语,以为她还没想明白,“那东西多半是你因为今儿在北苑的事有感而发才写的,大抵是与秦将军有关。我虽不懂那些凄凄惨惨的句子,可也知道那些个'独舞'什么的,写的是马雯。而且,沐姨娘唱完都伤心成那样子,更何况马雯呢。”   “你认为她会因为一首词对以前的事情都既往不咎,反助凌瑄。”,若兮惨淡一笑,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会”,墨秋没有半分犹豫,她还没有这么天真,“可是你忘了吗,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指望她全力助三皇子。如今更是箭在弦上,只需她念及秦将军的旧情,不要阻止三皇子回京就好。只要她不阻止,马冽那边,我想丞相已然已有了牵制的对策。”   若兮沉默,马雯对当年小产之事至今耿耿于怀,要她现在助凌瑄是不可能的,她能不偏不倚的冷眼旁观已经是念及旧情了。况且马家还有那位姓陈的主母。   “试试吧,如今也没有再好的办法了。”,若兮头微微作痛,挥手差了墨秋去取笔墨。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墨秋便起身入宫了,她需要避开婕妤,不然被她知道了,少不了又要担忧。   若兮一夜辗转未眠,墨秋出府后,她也就起床了,披着外衣,在院子里踱步。   “你这是起早了,还是还没睡。”院门外响起穆念的声音。   若兮错愕的抬头,见他淡笑着走来,想起昨晚的事,倒有些愧疚了,垂着头,不说话。   “怎么,这会蔫了,昨儿气势不是很强的么”,穆念笑着打趣她。   “您又笑我”,若兮被这么一说,也缓了气氛,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说吧,昨儿到底出了什么事?”玩笑过后,穆念直奔主题的问了她,他昨晚一夜未眠,总觉着这丫头太反常,思索再三,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索性,一早就来这等她,当面问问她,他已在门外等了半个多时辰了,时才见墨秋又急匆匆出门,这更让他担忧了。   “没事啊,昨儿不说了么,我去北苑看见马雯了。”若兮暗付她这说的也算是实话。   穆念知她脾气,这怕是问不出所以然了,也不在逼她,叹息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昨儿是被气着了,才没多想,你实话跟我说了,你要龙吟,是不是因为瑄儿要回京了。”   若兮见他已知晓了,也不再隐瞒,点了点头,想起昨儿沐小蝶那伤心的样子,又问,“她呢,是不是恨死我了。”   穆念知晓她讲的是谁,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淡笑着说,“她岂会不了解你,昨儿晚上就在念叨着是不是你出了什么事。”   若兮听了,这才放了心,她也知道昨儿自己有多过分,不过她不后悔。他们能原谅自己那是最好,若不能,她也只能愧疚着了,幸好,他们还算是了解自己的。想着眸里一亮,“那让她把龙吟给我吧。”墨秋这会还没走多远,说不定来得及,她是不把希望放在那张薄纸上的。   穆念就知道她还没对龙吟死心,瞪了她一眼,“你想也别想,少主身前就答应过她的,要把龙吟剑还给她。”    ☆、301      “还?”,若兮侧目,不知他怎么会说还。   “龙吟剑是慕容府的”,穆念沉顿片刻,轻叹道。   “慕容府不是您。。。”,这太震惊了,若兮与不成句,“她是谁?就算是慕容府的,那要还也是还给您啊。”   “我们原本就是师兄妹,她是我师傅唯一的女儿。”满眼的哀伤,有股凄凉在他脸上蔓起。   这让若兮很错愕,她只知道穆师傅是慕容家的遗孤,她在外公的手札上见到过那段记录。当年慕容府被灭门,慕容老爷拼死把穆师傅送了出来,千里托孤,请外公收养。手札上并没有提到还有另外一个孩子,甚至没有提到慕容老爷还有一个女儿。况且沐小蝶不是陈铭精心培养的细作么?“可是她怎么会跟陈家。。。”   “兮儿,那是一段不堪的过往,就不要去刨根问底了。”,穆念似乎不想再多说,“我今儿会跟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对龙吟死心。也想让你知道,老丞相最终能原谅小蝶,绝非只是因为她最后保全了少主的尸首。”   若兮点点头,不再多问了,这定然又是伤人伤心的往事,难怪这些年穆师傅会一直守着她。可这样的苦守,何时能等待花开。   穆念揉了揉她的头发,“凌瑄那我就不去了,过两日,我带她去漠北走走。”   “那儿正乱着呢,你们去做什么?”若兮不解,蹙眉问着。   “你哥走之前,把对陈翔的猜测都跟我们说了。她终究是他娘亲,自然不希望看到你们相互伤害,能阻止的当然要尽量阻止。再说,这么些年了,我们也想再去看看那地方。”   若兮了解哥哥是想尽量避开与陈翔起冲突,这样也好,可是这么急,该不会是因为,抬眸,小心翼翼的问着,“她该不是因为我昨儿的话。。。”   穆念敲了敲她的脑袋,“就是怕你乱想,才特意来告诉你的,这事我们早有了打算,还已经跟你爹讲过了,不信,你可以去问你爹。”   若兮努嘴,姑且相信他的话,“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凌瑄回京后事就多了,您是他师傅,您总得在他身边吧。”   穆念笑,“你们都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我也该去过我想过的生活了。”   若兮知他一直向往的是四处游历的生活,若非是因为要照顾凌瑄,他怕是早就游遍王朝的每一处河山。他为林家真正付出了半生,年轻时为了舅舅,中年时为了凌瑄,那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已然是还足了,他该过他自己的生活了,带着心爱的女人,浪迹天涯。“那你要记得回来。”   “恩,肯定要回来,你与瑄儿大婚的时候,我定然是要到的。”   若兮听了,红了脸颊,恼怒的轻拍了他,“您又取笑我。”   宫里。   昭阳宫。晓儿将墨秋送来的那张纸送进了马雯的寝室。   马雯坐在榻上,尚未梳洗,昨儿睡得晚,还没什么精神,瞥了一眼折好的宣纸,问,“什么东西?”   “若兮小姐身边的秋姑娘送来的,说若兮小姐昨儿填的一首词,让您瞧瞧。”   “词,她送这东西来做什么,那丫头人呢。”马雯靠在床上,随手拿起宣纸,那丫头平素里看见自己跟没见着人一样,怎么突然送什么词来,怪异。   “刚送下,人就走了,匆匆忙忙的”,晓儿正说着,却见马雯握着那纸的手颤抖着,又是满脸的泪水,心下急了,忙拿了手帕,去为她拭泪,“昨儿都哭了一宿了,这会眼睛还肿着呢,您可别落泪了,伤了身子。”   马雯一把推开了她,撑着身子,恸哭,“伤了身子,我这破烂的身子,伤了还有谁在意吗?”   晓儿了然定然又是为了秦将军,这大清早的若兮小姐也真是,送了什么东西又刺激了她,昨儿已经闹了一天,今儿又来,还没个安分时候了。“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还有公主啊,还有舅老爷,您为着他们也要保重身子啊。”   马雯这会也听不进劝,抬头满眼泪水的望着她,拍着胸口,撕心的喊着,“为他们,我为他们做什么,他都不在了,我争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就该跟他一起去的。”    ☆、302      晓儿听着也红了眼眶,也顾不得主仆身份了,半跪在她身边,抱住她,“这算是说的什么,就是为了将军,您也得好好活着啊。”   “活着做什么,他都走了,我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马雯哭倒在她怀里,都快岔了气。   晓儿忙轻捋着背,瞥见落在她手边的那张白纸,遂了然了,流着泪劝道,“您不为自个想想,也得为将军着想啊,他走得那么突然,留下那么多牵挂,您是他的未婚妻子,您不得为他尽心吗。”   “尽心?”,马雯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苦笑一声,“我倒是想为他尽心尽孝啊,可他们给我这个机会吗,他们宁可让一个出身下贱的**守着他的坟墓,也不肯认我这个媳妇,甚至都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晓儿知她心里的疙瘩,抱紧了她,劝道,“当年的事是老丞相糊涂了,可他也是为您好,不想耽误您的青春。”   “耽误”,马雯泪眼朦胧的低喃着,转瞬,就激动的嘶喊,“我宁可守着他的孤坟过一辈子,也不想被关在这个牢笼里。”   房门外,有宫女匆匆走过的声音,晓儿忙捂住马雯的嘴,央求道,“您小声些,被人听到了,又要闹出事来。”   马雯愤而挥开她的手,直起身子,对着门口大声喊着,“闹啊,让她们去闹,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最好给我个了断,我也能去见他。”   晓儿大惊,忙拉她下来,“我的祖宗,您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林家现在弄成这样,您就是去寻了他,哪有颜面去见他。”   马雯一听,也不闹了,虎着个脸,不高兴的嚷道,“林家怎么了,还是我造成的不成,林家自己的女儿说了,林家人都死绝了,怎得还怨起我来了,我怎得没颜面去见他了。是他家自己人要先断了我跟他们家的关系。”   晓儿了然她这还在在意若兮小姐当年那话,“若兮小姐那会才多大啊,小孩子说话难免没分寸。再说了,她是在关雎宫里长大的,您那会跟秦婕妤闹成那样,她自然要护着婕妤。”   马雯听了,更不乐意了,冷了声,不悦的道,“这是什么话,怎么连你都帮着她。”   晓儿知道他还在为当年小产的事耿耿于怀,可那事又怎能怪宁小姐呢,谁都知道容不下小皇子的不是她,是皇上。“我哪有,婕妤那性子,您还不了解,当年的事您也不能就听皇后的一面之词。她是最巴不得您二位反目的。”   “哼,还真是便宜了那贱蹄子。”,马雯想起这几年薛琳趾高气昂的样子,就有些不爽,“还真把自个当太后了,那也得看她儿子有没有那个命。”   晓儿听她这么说了,稍稍宽了心,转了眸子,试探的道,“皇后也就罢了,听说最近太子妃可是嚣张的很。”说着顿了顿,发觉主子侧头看了自己,才到,“适才听宫里的丫鬟说,昨儿在御花园里,都顶撞了秦婕妤。”   “竟有这事。”马雯冷了眸子,这宫里都知道她是皇帝的宝贝,连太后老婆子都让她几分颜面,那个陈晓才做了太子妃几天就敢顶撞了她,那以后还得了,“她屋里的人都死绝了吗,还有那个安青呢。”马雯心想着关雎宫里那几个月丫鬟是最护主的,要有人敢顶撞了秦宁,不得要闹个天翻地覆,怎么她昨儿回宫,就没听说这事。   晓儿抿嘴,暗自吐了一口气,故作疑惑的道,“大概是婕妤不想让皇上操心吧。”   “这叫什么话,不想让他操心,就活该受了那丫头片子的气。”马雯一听顿时恼火了,“越过越倒回去了,还让一个十几岁的丫头骑在头上了。”   晓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面对着马雯恼怒的眼神,也不害怕,笑着道,“您呀,就是刀子嘴,明明心里牵挂的不得了,就是嘴上不饶人。”   “死妮子,你都笑话我来了。”马雯剜了她一眼,片刻又吩咐道,“给我拿衣裳来。”   “你要起了吗?”晓儿侧目看了看时辰,“不多休息一会。”已经辰时了,可宫里无事,她又向来不去给谁请安,一般都起的比较晚。   马雯取过她手上的衣裳,冷冷一笑,“我也好久没去给老婆子请安了,不得去尽尽孝啊。去把适才跟你讲那事的宫女给我叫来。”   晓儿明了她这是要去给秦婕妤出头,心下倒有些担忧了,那太子妃是太后的掌上明珠,这时汝南王夫妇又在京城,可不能闹得太僵,忙劝着,“您可别意气用事,那郡主本就刁蛮,这会当了太子妃更是嚣张了,你这要是为了婕妤去招惹了她,她不敢来招您,没去就要去找婕妤的麻烦了。”   “她敢。”马雯怒喝。   “这三皇子不在宫里,皇上又忙,难免照顾不周,婕妤那息事宁人的性子,受了气不吱声也是常有的事。”晓儿边为她整理衣裳,边说着。   马雯听她提及凌瑄,遂不出声了。   晓儿看了她一眼,没觉着异样,才继续道,“您啊,要是真心疼了她,不如就让三皇子回来吧。宁主子这两年身子就没好利索过,汤药不断的,还不是那心病。”   马雯抿嘴,别过眼去,轻哼,“他这亲爹亲娘的都不想着让他回来,我算什么,我让他回来,他就能回来不成。”   “您啊,何苦还想不开呢”,晓儿说着,冲着床上今早墨秋送来的那张宣纸努了努嘴,“若兮小姐这一大早的,想必多少也存了那心的。三皇子再顽劣,惹您生气,可终究是秦林两家唯一的根苗了,纵然你不看在林家的颜面上,你也得想想那是将军唯一的外甥啊。”说罢,沉顿片刻又道,“这会公主又跟沈大公子两情相悦,为了公主以后的幸福,您也不能让三皇子流落在外啊。”    ☆、30      "别跟我提那死丫头,也不知着了沈若琦什么魔。堂堂一国公主竟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来,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提起凌瑶,马雯就头疼,那丫头骄纵惯了,没人能震得住她,“我就纳闷了,都是一块长大的,怎么她跟若兮的区别就这么大。”   晓儿心笑还不是跟您小时候一个德性,不过这话,这会她可不能说,想了想,才道,“您不是也中意沈家大公子的么。”   说起沈若琦,马雯是满意的,这一辈里人才辈出,可纵使这样,沈若琦也算是拔尖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生母身份卑微。想至此,不免脸上露出些遗憾之色。   晓儿见她神色微变,已然猜中她的心思,暗付片刻,不着声色的说道,“如今若兮小姐也圆了淑小姐生前的遗憾,沈少爷已算是她膝下的孩儿了,也是您嫡亲的外甥了,这可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这话说到马雯心坎里去了,眼眉里有了些笑意,“若琦这孩子,我也是中意的,性子沉稳,不像那些个富家子弟那么的浮夸,可就是不知为何,大哥好似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想至此,马雯蹙了眉头,之前凌瑶提过几次,说若琦会在京畿猫了大半年,是因为大哥在朝里的阻挠,说他非嫡子,不得世袭。   沈若琦一直是几位世家子弟里最为出色的,而马皓,马冽虽早早就将他安排进军中,可他无心权术,一直平平,在外人眼中没有若琦来的优秀。于马皓,马冽是个好父亲,年轻时"有秦远,你永远只能是第二"那样的噩梦还如犹在耳,他怎么他的儿子重复他的噩梦。尤其,那个人还是沈若琦,他的父亲已经抢了他的女人,他怎么能再让他抢了他儿子的风光。'   晓儿是心思通透的人,她在马家长大,目睹所有的事情,明了马冽那种噬入骨髓的不甘,不动声色的敛去眼里的鄙夷,笑了笑道,“您就别听公主咋呼了,她是见不得沈大少受一丁点委屈,他是文臣,老爷是武将,将来皓少爷也是武将,老爷怎会去为难了他。况且这以后都是一家人,休戚相关的,光耀的是林马两家的门楣。”   "这话说得可是极是,哥哥可是糊涂了,改日,我可得与他说说。"马雯听了笑开了颜,"快,快给我弄捣弄捣,别误了去给老婆子请安的时辰。"说着催促着晓儿为她梳妆。   "您还去呀。"   "那是自然",马雯冲着镜子点点头,望见她不解的样子,噗嗤一声,笑着道,"今儿是重阳,皇帝也会去给老婆子请安,我得趁着这人都在的时候,提醒提醒皇帝该让凌瑄回宫了。"说罢停顿了会,叹息道,"你说得对,他是阿远唯一的血脉,他是他,他爹娘是他爹娘。"说着又看了眼床沿上那张被捏得有些褶皱的宣纸,"就是冲着若兮这份心思,我这无论是舅母还是姨娘都不能在让他流落在外受苦受累了。"   晓儿听了这才放了心,暗自松了口气,忍着心下的欢喜,快速的替马雯绾着发髻。   长乐宫。   皇帝和后妃都在,太子和太子妃也在,还有几位小帝姬,后宫的人都到齐了,独缺马雯。她向来不羁,众人也早已习惯。   太子妃坐在太后边上,不知说些什么,逗得太后呵呵大笑。秦宁有些无聊的轻捏着指尖,她本不想来的,若非顾念着凌烨的颜面,她可以比马雯做得更绝。高位上的皇帝冲着坐在她身边的安青使了个眼色。   安青了然,凑近了她,轻声问,"昨儿可睡的好。"   秦宁回眸,见是她,笑了笑说好。   "若兮快回了吧。"   "没见她说,她难得回去,我也不去催她。"   两人一言一答的聊着,也不觉着那么难熬了。   屋子里的气氛还算和谐,看着也该结束了,却听见殿外一阵爽朗的笑声。众人侧目,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长乐宫大声喧哗,却又听见那盈盈的笑声,"我可没来晚吧。"   马雯在众人的注视下,迈入殿中,环顾了一眼,又朗声道,"哟,我可是来巧了,皇上和太子也在阿,今儿可是到齐了。"边说着,边微微冲着太后欠了欠身子,算是请过安了,态度甚是傲慢。   "妹妹可是稀客阿。"皇后笑着出声,想着缓和着太后的尴尬。   这话实属无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寒暄,可马雯却不这么认为,遂即收了脸上的笑,斜睨着她,冷笑着道,"姐姐这话是何意,莫非是在怪妾身不常来给母后请安。"   皇后是怕极了马雯的,忙摇头,不住的道,"我哪会有这意思,妹妹误会了,误会了。"   "哦",马雯挑眉冷哼,正欲再说,却被太后打断,"好了,好了,难得一家人都到齐了,都少说几句。"说着缓了脸色,给马雯赐了坐。说实话,马雯那脾气,是没人敢惹的。   秦宁见状,微微垂头,抿了抿嘴,这人今儿是来惹事的吧。   "孙儿见园里的菊花开的甚是好看,改明儿孙儿陪祖奶奶赏化去吧。"太子妃腻在太后身旁,乖巧着说着,缓和了屋子里有些尴尬的气氛。   "好,好。"太后笑呵呵的应着。屋子里遂又响起了各自的私语声,仿佛刚才的插曲似不曾发生过。   按位份,马雯坐在秦宁的右上。秦宁看了她一眼,她可不认为她今儿是来给老婆子请安的。   马雯入座便独自饮着茶,察觉到了秦宁的眼神,转头望去,对着她冲着上座的太子妃使了个眼色。   秦宁不知她是何意,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微微苍白了脸庞。   安青察觉了她的异样,忙亦跟着望去,却见太子妃的左手一直捂在小腹上,惊得抽了一口气,该不会是。。。   "我见太子妃这手一直捂着腹部,太子妃不是有喜了吧。"马雯朗声打破了众人的私聊。   秦宁连忙垂了眸子,缓了脸上的苍白。   众人听了马雯这话,齐刷刷的都望向陈晓的腹部。太后眸子里闪着些亮光,身子竟微微有些颤抖,"可是真的。"   陈晓被众人看着羞红了脸,又听太后这么问,忙摇头,"不是的。"遂又低着头,小声的说,"今儿早膳吃的多了些,肚子有些撑得难受。"   皇帝紧绷着得一个心,终于归了原位,看了一眼一直垂着眸子的秦宁,暗自长长吐了一口气。   独坐着的太子冷冷一笑,果然是不被祝福的。   这边的太后,眸子里的光彩渐渐暗去,低喃着似自语般,"不急,不急,你们还年轻,不急。"   皇后知晓她的失落,附和,"是啊,是啊,你们结婚也有些日子了,太子可要加紧些。"说着瞪了一眼坐下边上的儿子。   凌玮权当没听见。倒是陈晓听着这赤luoluo的话,羞得低下了头,娇嗔着唤着母后。   众人被太子妃那娇俏的样子惹得笑开了。马雯心下冷哼,缓了缓脸色,又开口,似自顾自的说道,"说到这孩子啊,凌瑶那死丫头不在身边,我才算是理解了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了。"   这话底下的嫔妃听来,只当她是闲聊的话,可坐在上位的可不这么觉着。饶是皇后都紧张的看着她,就怕她说出什么坏事的话来。   太后沉了眸,她就知道她没这么好心来给自己请安。皇帝脸色似如常的等着她的下文,天知道心底是何等的澎湃。太子悠悠的靠在椅子,好整以暇的冷眼望着众人,权当是看大戏。   秦宁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脑子一片乱,不知道该想着什么好。安青一把握住她的手,死死的扣在衣袖底下,吸了口气,出声附和着马雯,"是啊,都说儿女是娘身上掉下的肉,自古儿女在外,为娘的可都是提心吊胆的挂念着。"天知道安青是花了多大的劲,才说出这段还算是连贯的话来。   太后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什么时候这里轮着她说话了。   安青不卑不亢,神色依旧。   马雯笑,她为了秦宁,可倒真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故作苦恼的长长叹息,"可不是,可见那死丫头有都多不孝,都不替我这做娘的着想。"   "公主那是。。。"皇后极力想岔开话题。可马雯哪会给她这个机会,当作未听见她在说话一样,迳自转向秦宁,故作怪罪道,"说起来还得怪凌瑄,做哥哥的不做个好榜样,上行下效,底下的妹妹一个个都跟着学。"   屋子里听见了谁的抽气声。    ☆、304      屋子里听见了谁的抽气声。   饶是安青都不知该怎么接她这话了。谁都没曾想到她会这么直喇喇的说出这个在宫里都心照不宣的几乎快成禁忌的名字。三皇子凌瑄,皇帝最疼爱却被迫流浪在外的皇子。   底下的众妃各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恐恐不安的等着即将袭来的狂风骤雨。骤然的安静吓坏了在一旁玩耍的小帝姬,最小的那位"哇---"的一声出了出来。乳娘顾不得尊卑,忙捂着她们的嘴,将她抱了出去。   大殿里又恢复了安静。太后脸上有些挂不住,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未平复,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无处发泄,她知道马雯的不羁,可不曾想到过她竟敢这般忤逆自己,怒目望着相邻坐者的三人,她决不会让她们如愿。   太子妃陈晓鼓着腮,杏眸怒视着马雯,敢怒不敢言,到底是年纪轻,还不懂得收敛。凌玮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他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皇后脸上全是慌乱,望着太后,又望了望马雯,急着没了分寸,开口想说什么,却撞见皇帝看着她冷冽的眼神,终是害怕的低下了头。   皇帝移过目光,视线落在秦宁身上,那抹淡紫色的身影是他这辈子的牵挂,他在等,等她开口,只要她开口,毁天灭地,他都愿。   可惜,秦宁始终是秦宁,背负了太多,顾虑了太多,迎上那抹灼热的目光,淡淡一笑,垂眸轻叹,"他呀,是被纵坏了。"   马雯早就料到她这不咸不淡的话了,她不是那种会顺杆子往上爬的人,还有那可笑的大局为重的想法作祟着,一辈子委屈求全的,还及不上若兮那丫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马雯有时候会想若凌瑄是她儿子,那他定一老就是太子了,还会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活到现在,弄得母子分离?   太后听了秦宁这话,紧绷着的心缓了缓,她料想秦宁还是知分寸的,不会忍心让皇帝难做。不过今儿马雯这话倒是提醒了她,不能不在眼前就当作不是威胁,皇帝还没死心,林家的那些个也还没死心,就连那个孩子怕是也没死心,她该找铭儿好好商量商量了。起身,边说着,"好了,还是孩子,长大了就好了。"说着挥了挥手,"哀家也累了,都下去吧。。。"   话刚说完,不等众人向太后行礼,马雯便起身,朗声道,"不小了,都快十七了,皇上那会可都快立妃了。这性子再**着他在外面胡闹,以后可怎么对家国社稷,黎民百姓有个交待。"说着顿了顿,望着老婆子那苍老的脸上,变换着的表情,嘴角边噙着一抹讥讽,冲着她垂了垂头,故作恭敬的道,"该找回来好好管教了,太后,您说是吗。"说完,在众人或诧异,或愤怒的注目下,欠了欠身子,"臣妾告退。"转身离开。   没有人敢像她那样不羁,或坐或站着都未动,望着上座上极力隐忍着的太后,和一旁仍安坐着的皇帝,惴惴不安。   家国社稷?黎民百姓?她还没死呢。太后扶着椅子的扶手,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望着渐渐走远的那抹嚣张的背影,眼里几要喷出火来,可碍于皇帝还在,她只能隐忍不发。   皇帝起身,躬身,行礼,"母后,朝上还有事,朕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好,你们且都去吧。"太后挤了个笑颜,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众人见状都跟着皇帝退下了。一直愣在一旁的皇后,直到听见太后愤怒的将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才猛然惊醒过来,顾不得去安抚太后,慌忙的跑了出去,她要去追马雯,她们还是同盟,她们还有共同的敌人,她不相信马雯会忘掉丧子之痛。   花园的小径上,皇帝拉着秦宁踱步往关雎宫走去,安青跟在秦宁身侧。   秦宁锁着眉头,"她今儿这是怎么了?"她实未想通马雯今儿这是唱得哪一出。   皇帝宠溺的笑了笑,握着她的手道,"李明说清早有人看见墨秋从昭阳宫里出来。"   安青疑惑,侧目问,"她不是跟着若兮回相府了么。"   皇帝笑了笑,未说话。   秦宁了然,马雯今儿的反常怕是与若兮有关了,微微叹息,"这丫头,真不知又在搞什么鬼?"   "她这丫头,鬼灵精的,做事有分寸,你别多操心。"皇帝笑着宽慰她,话语里是满满的纵容。   东宫路上,凌玮大步在面前走着,清风跟在身后,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脸,不知主子又怎么了。   陈晓迈着碎步在后面小跑的追着凌玮,无奈他走得太快,怎么都追不上,又急又气,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幸亏身边的宫女眼疾手快搀扶着。   陈晓望着前面不曾停下那人,气恼的甩开宫女,冲着前面那人呵道,"凌玮,你站住。"   没有人敢直呼太子的名讳,清风望见主子的眉头锁得更深了,冷冽的脸庞紧绷着,周遭散发出阵阵怒气。清风了然,主子是真怒了,他开始有点为那个太子妃担忧了。   凌玮停下脚步。陈晓怒气直升,全然不顾身边宫女的劝阻,大步上前,冲着凌玮直嚷着,"你走这么快干嘛,大清早跨了个脸给谁看,你若不想跟我去跟太后请安,那便不去好了。。。"   话未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左脸**的疼。半响才缓过神来,捂着脸,不置信的望着他,红着眼道,"你,你敢打我。"   "跟我都敢这么讲话,可见你平素在宫里是什么德性。我再警告你一次,在宫里安分点,不该惹的人不要去惹。"凌玮想起下人来报的昨儿她对秦婕妤不敬的事,心中就怒不可抑。她敢这么对自己,对秦宁那不是更恶劣。   陈晓全然听不见他说了什么,还沉浸在他打了自己的错愕中,呆滞着重复了一句,"你敢打我。"    ☆、305      凌玮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虽是气愤,可总还存了一丝理智,现在还不是和她闹翻的时候,他还要用她牵制住老婆子。   直到看到他要走,陈晓才回过神来,积蓄了几个月的委屈和在外强颜欢笑的苦楚终于一同爆发出来,疯了一样的揪住他的衣服,拍打着,“你竟然敢打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的父亲,让他杀了你。”   身后的宫人们听到这话都不禁抽了口气,齐刷刷的垂头下跪。幸好,已离东宫不远了,来往的宫人不是很多。   凌玮不怒反笑,扣住她仍在挥舞的拳头,冲着清风使了个眼色。清风了然,带着宫人们退后几步。   “好啊,你去告诉陈铭啊”,凌玮的眼里噙着残忍的笑意,欺身靠近陈晓,冷笑着说道,“顺便告诉他,他的女儿是日日与人苟合,人尽可夫的biao子。”   啪---,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陈晓扬着手,身子止不住的在颤抖,面容上是无尽的恐惧,咬牙诅咒,“凌玮,你是个魔鬼,你会不得好死的。”   凌玮摸了摸脸上被她指甲划过的伤痕,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轻哼,“怎么,恼羞成怒了,怕了,你夜夜承欢在那些野男人身下的时候,就该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啊。”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陈晓捂着耳朵,痛苦的冲着他嘶吼着,全然不顾此刻还是在东宫之外的宫道上。眸里流着泪水,颤抖的手指指着他,控诉道,“是你,是你害我的,是你洞房之夜在我的酒里下的药。”   那一夜的恐惧还历历在目,一想到就会让她忍不住的全身发抖。陈晓抱着自己,身子不住的下跌。直到蜷缩着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不住的摇头,口里喃喃自语的还是那句,“是你害我的,是你害我的。我要告诉父亲,是你害我的,我要告诉父亲。”   这样子哪还有平素的那分嚣张,凌玮的眼里满是鄙夷,冷笑着蹲下身子,“是嘛,你觉得这话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堂堂太子给太子妃下药,让自己带绿帽子,这话你信吗。”说话间,抬手,抚上她早就散落的头发,凑近她,轻声道,“退一步说,我可没有夜夜给你下药。”   陈晓骤然撑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他,仿佛是在看着食人的恶灵,望见他眸中的冰冷,一个激灵吓醒了自己。止着不住颤抖的身子,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紧握住拳,指甲深深地扣着手心的肉,暗自咽了口口水,张大了双目直视着他,“你,你不敢。”   凌玮轻笑,纤长的指尖划过她的脸庞,低柔了声音,“你可以试试。”   那样冰冷的笑让陈晓觉得头皮发麻,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你不敢,凌瑄要回来了,你还想继续做你的太子,你就不敢得罪陈家。”   “呵呵”,凌玮轻笑出了声,脸上划过一丝讥讽,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抚下,扬起她的下巴,“你都说了我不敢得罪陈家,那你呢,你是什么,你是陈家吗?”   陈晓似被灼伤般,猛的挥开了他的手,已来不及再感受那深深地恐惧,冲着他嘶吼道,“我是陈家唯一的嫡女,我娘是正王妃,我是她唯一的女儿。”那般大声的喊着,似想要证明什么,可单薄的语言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怎么,被我说中痛处了。”,凌玮冷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低身,抬手复捏住她的下巴,“陈晓,于陈家,你算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安安分分呆在东宫里,于你于我都有好处,如果你再敢出去惹是生非,我想你的那些姨娘们会非常乐意看见你的丑事。”说完,便不再看她一眼,起身,转身离开。   清风见状,忙跟在后面。不去看跌倒在地上的那位太子妃。陈铭就陈翔一个儿子,可是女儿却不少,除了陈晓这个嫡出的,还有几个比她小几岁的庶女。陈铭偏爱侧妃,若非太后念及李家旧情,这汝南王妃的头衔怕早就易主了。   陈晓是害怕的,她知道自己说好听了,是郡主,其实就是一枚棋子。父亲不喜欢娘亲,更不喜欢自己,若非嫡庶有别,当年被送入京城的也不会自己。陈晓想至此,惊起一身冷汗,若自己不再太子妃了,那该怎么办,娘亲会怎样。若她的那些事被揭发了,那会是怎样的下场。凌玮说得对,谁会相信堂堂太子会给自己的太子妃下药,会让其他男人玷污自己的妃子。就算自己有足够证据又如何,他终究是太子,父亲还要靠着他从回京城,而自己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替换遗弃的棋子。到头来无非是自己惹了个**的骂名,还要牵累娘亲。   “太子妃。”待凌玮走远后,贴身的婢女才匆匆跑来,想要扶起她。   陈晓甩开了她要搀扶自己的手,咬紧了牙关,自己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站定,一步一步往东宫走去。这条路虽没有出路,可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回头,便是万丈深渊。   清风跟在凌玮身后,不是的探头看看主子的脸色。   凌玮眼角瞥了他一眼,看着他那份欲言又止的样子,冷哼,“有话快说。”   清风抿嘴,沉顿片刻,试探的说,“教训一下就好了,您别太过了。太子妃。”望见他冷冽的眼神连忙低头,不再说话。   “心疼了,觉得我太残忍了。”凌玮冷哼,脚步却未停下,快步的往书房走去。   “不敢。”清风垂头,虽知主子不像外面传言的那么狠戾,可绝不敢造次。   “不敢?”凌玮冷哼,瞥了他一眼,“你绝得我对她过分了,可有想过她羞辱别人的时候。”   清风了然,他终究是对曾经的那些事耿耿于怀。   “这样就残忍了,比起陈铭做的那些事,我这还是仁慈了。她不过是在给她那个爹还债而已。”    ☆、306      将军府。   “夫人,王妃怎么突然来了。”小玉送走汝南王妃,进屋见陈菲嘴角噙着抹笑意,遂开口问道,“见她神色匆匆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陈菲冷哼,抿了口茶,道,“无非是为了皇家的那点事。”说着,又不屑的轻嗤,“这会急了,才想起我来了,早干嘛去了。”   小玉了然,知她是存了别的心思的,也不敢多说,想起方才似乎听见王妃夸赞世子爷,不禁觉着奇怪了,开口问道,“奴婢方才在外面听见她提起世子爷了,她素来不喜欢世子的,怎么突然倒在您面前夸他了。”   陈菲听罢轻笑,“再不喜欢,也是陈家的世子爷,以后世袭的王爷,她能得罪了,王府里的那些个侧妃可比她明白的多,个个可对那陈翔巴结的很。她现在才缓过神来,就不怕晚了。”话说间脸上多了几份鄙夷。   小玉微微有些诧异,夫人平素也是看不起陈世子的,怎么今儿倒为世子爷抱不平了。见她淡笑着不语,不知在琢磨些什么,也不敢多问,安静的站在一旁,替她捶着背。   九月的天已变得凉爽,空气里已没了那份燥热,微风吹过,传来阵阵海棠花的香味。小玉暗自揣测着陈菲的心思,却怎么也没想明白她突然的转变。   忽的,屋外院子里传来争吵声,陈菲惬意的脸上有了几分不悦,正要呵斥,却听是马妍的声音,忙唤了小玉,“快,快去看看。”   小玉扶着她出了房门,匆匆赶到院子。只见一衣衫破旧的女子跌坐在地上,马妍正叉着腰指着她骂着,“哼,哥哥不在家,看还有谁敢帮你。”边骂着,脚下还时不时的踹着那女子。   不用猜,小玉也知道,那位女子是马柔,马家的另一位小姐。四周站着围满了下人,指指点点的,有人叹息,有人摇头,却无一人敢出声,望见陈菲,纷纷急忙离开。小玉虽觉着她可怜,可也不敢多说,只望了一眼陈菲,意料之中,那张脸上尽是嘲讽,冷冷的看着,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你这贱~蹄子,长了张狐~媚~的脸子,我要划花你的脸,看你怎么出去勾~搭~男人。来啊,给我去拿剪子来。”   小玉抬头望去,只见马妍一把拉着马柔的头发,支唤了身边的人去取剪刀,另一手扬着正要打去。   马柔仰着头,满脸是扭曲的痛意,听她这话,正要反抗,可望见她身边站着的那几个粗壮的妇人,吓得缩了回去,只不住的哀求着,“不要,求你不要。”   “妍儿。”眼见着巴掌就要落下,听见陈菲出声喝止。小玉诧异,撑着眼不敢置信的望着陈菲,却见她直直的望着马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马柔却马妍拽着头发,头正仰着,这个角度,正可以看清她的面容。   小玉听见了自己的抽气声,那张脸,竟与那沈家小姐有了七八分的相似。几年未注意,不曾想已出落的这般出尘,难怪妍小姐要这般的折磨她了。   “娘,我讨厌这贱~蹄~子,我要划花她的脸。”马妍望见陈菲,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夫人,救命啊。”马柔急声向陈菲呼救,她是怕极了陈菲的,可她在她直视着自己的眼里看出了一丝异样,这些年的苟延残喘早就让练就了一颗极度敏锐的心。虽不知陈菲有什么算计,可她知道这是她今儿要保命的唯一的机会,她无法想象若是被马妍划花了脸,她的人生还有何希翼。   陈菲定睛望着马妍,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那分笑意,在小玉眼里,竟然变得那般惊悚,似乎又是另一个阴谋的开始。   马柔被她看得瑟瑟发抖,夹杂着头皮处传来的噬心的痛意,让她忍不住想要喊出来,可她知道她不能,隐忍住心中的惊恐,缩着身子,不住的颤抖,小声的求救着,“夫人,求您,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惹小姐生气了。”   那般的软弱,哪还有小时候的那分倔强,竟越来越像她那个娘亲了,陈菲望着摊在地上,不住的发抖的马柔,很是满意。转眸对着马妍宠溺一笑,“你啊,又顽皮了,快过来。”   “娘啊,我讨厌她。”马妍顿了顿脚,握着马柔的头发猛力一拉。   “啊---”,马柔疼的叫出了声,眼泪跟断了线一样,不住的往下掉。   “叫什么叫,装什么楚楚可怜,这里又没有男人。”突然的叫声惊着了她,马妍抬脚又踹了她几下。   “你就不怕你哥哥回来生你的气。”无奈陈菲只能抬出马皓来。果然,马妍听见马皓立马就噤了声,乖乖放了马柔,冲着陈菲不快的嘟囔,“哼,连你都不帮我了。”   陈菲笑,上前轻柔的牵起她,宠溺的笑道,“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娘啊,我不喜欢她。”马妍指着地上的马柔不满的嚷着。   “好了。”陈菲见她依旧不依不饶,有些不耐,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她很少对马妍大声讲话,马妍一时未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撅着嘴巴,红着眼望着她。那神情看着颇有几分委屈,陈菲无奈,只得柔声宽慰,“被你父亲看见了不好。”   马妍听了这才作罢,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她是不敢在父亲面前造次的,虽然知道其实父亲也不喜欢这个贱~蹄子。转眸又望见跌坐在地上的马柔,心下恼火,冲着她啐了一口,“算你好运,总有一天,我饶不了你。”   “好了,去玩儿吧。”陈菲冲着她柔声劝道。遂又转眸冷声对着她身边的丫鬟呵斥道,“小心伺候着,若小姐再敢胡闹,我打断你们的腿。”    ☆、307      “谢夫人。”带马妍走后,马柔忍着全身的剧痛,从地上爬起,冲着陈菲叩头致谢。   “嗯”,陈菲打量着匍匐在地的她,思索着她这份懦弱是否是伪装的,沉顿片刻,开口问,“妍儿顽劣,你该不会怪她吧。”   “不敢,小姐只是跟我闹着玩的。”来不及思考,马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她知道陈菲是在试探她,她胆敢有一丝的犹豫,那下场会比刚才惨千百倍。   陈菲满意的点头,她还算是识相,可以一用,不过。。。转眸,笑了笑,又开口问道,“你娘最近好吗?”   马柔心下一惊,打了个寒颤,咬紧牙关,暗自镇定后,开口细声答道,“谢夫人挂念,娘的病已经有些起色了,就是最近夜间还是咳得厉害。”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软弱胆小些,她知道陈菲今儿不会无缘无故的救自己,她也知道她刚刚是在用娘亲威胁自己。看来,已没了回头路了。   起色?陈菲冷笑,转身唤了小玉,“小玉,明儿去请王大夫给云夫人好好瞧瞧,那赵大夫看了这么长时间了,都不见好,不知是不是个庸医。咱换了大夫,兴许好的快些。”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马柔,她有大用,而偏院的那个女人,是牵制住她的唯一的筹码。她还不能让她这么快就死掉。   马柔匍匐的跪在地上,指甲深深地嵌在泥土里面。陈菲的用心,她当然明了,想到从今以后娘亲的性命就握在她的手里,心下就一阵剜痛,强大的无力感袭满全身,还来不及控诉命运的不公,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谢夫人。”谢?多么讽刺,她和娘亲一切的遭遇都是这个女人造成的,若不是她,那个所谓的父亲不会对她们不闻不问,娘不会卧病在床却无人问津,而她,亦不用像个蝼蚁一样苟延残喘。而此刻,她却要卑微的违心的像她道谢。马柔死死的咬着牙关,心中起誓,总有一天她要将陈菲给予她的所用痛苦全部还给她。不,不是,是还给这个马家,千百倍的奉还。   “好了,快起来吧。”,陈菲料想她未必会真的如表面这般温顺,不过那又如何,有她娘在手里,她料她也不敢不听话,冲着小玉使了个眼色。   小玉了然,上前扶马柔起身,"柔小姐,快起来吧,入秋了,地上凉,可别染了风寒。"   虽早就见识这帮奴才的见风使舵,可小玉突然的举动还是让马柔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的微微带些惊恐的避开。听见陈菲带着些轻蔑的冷哼,顿感羞愧,站定,暗自直直了背脊,垂眸冲着小玉淡淡的道,"谢玉姑姑。"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世家的女子,虽然是个庶女。   陈菲冷眼看着她,满眼竟是不屑,望见她的衣着,皱了皱眉,不满的道,“你也算是马家的小姐,这番样子被外人看到了该怎么想我这个主母啊。”说着又吩咐小玉,“去找些衣服、首饰送到偏院去。”   小玉应下,也总算了然了,这个柔小姐往后是不能得罪了。   陈菲打量着这张脸庞,散落的头发和嘴角边的红肿让这张脸看起来很狼狈,可丝毫掩饰不了底下秀丽的容颜,最致命的是像极了那个女孩。陈菲向着她走近两步,执起她的手,抚着手上厚厚的老茧和一道道的疤痕,笑了笑道,“你往常啊,性子太倔了,你娘她太纵容你,老爷怕你辱没了马家的名声,才将你给我管教的。索性这些年,性子也温和了许多,也不枉我这些年花在你身上的心思。”   马柔强忍住想要甩开她手的冲动,垂眸,恭敬的道,“谢夫人教诲。”   "好了,去吧,我改日再找你。"那般的低顺倒让陈菲没了兴致,兴怏怏的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来日方长,她有的就是时间好好的"开导""开导"她。   马柔如释重负的离开,她需要时间,好好的理理思绪,着想下未来。这一天将是她马柔人生中的最主要的一个转折。   陈菲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始终噙着一抹阴冷的笑意。让小玉觉着有些胆寒,好一会才试探的开口问,"夫人今儿怎么突然对柔小姐在意了。"   "柔小姐?",陈菲冷笑,"你还真把她当小姐了阿。"   小玉不知该如何回答,低垂着眸儿未答话。好一会才听到陈菲如自语般的低喃,"那张脸像不像那个沈若兮。"   小玉心叹,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待小玉答话,陈菲又说道,"今儿王妃来与我讲了,想让妍儿与陈翔结亲。"   小玉诧异,难怪今儿王妃会夸赞世子爷来着,可是夫人不是想着。。。来不及多想,遂问,"这是王爷的意思吗。"   陈菲摇头,"不知,怕也许还可能是姑姑的意思。"   "太后?"   陈菲点头,"今儿昭仪在长乐宫里向皇上提议要将三皇子召回宫来。"   小玉听罢了然了,太后是怕昭仪和将军念及旧情扶持三皇子。所以,王妃才会这么急忙忙的赶来,若马陈两家联姻了,那将军自然会为陈家着想,单昭仪一人是掀不起大浪来的。只是,她们怕是没料想一个区区的"王妃"是满足不了夫人的。果不其然,她听见了陈菲低喃。"世子再好,将来也只能是个王爷,我的妍儿今后是要做皇后的。"   小玉想太后和汝南王妃是打错算盘了,可是她纳闷的是这事与马柔有何关系,想着,便开口问,"那柔小姐。"   "我曾听姑姑无意间提起那陈翔与沈家若兮走的很近,陈翔几次为她涉险,甚至不惜冒犯大哥。姑姑虽未明说,可话语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308      担忧?能担忧什么?自然是怕他俩日久生情,最怕的还是陈世子一头热,一如当年他的父亲。若他真能如他父亲一样,想必太后也不会操碎了心,可偏偏他没他父亲半点的狠戾。   “那夫人是想用柔小姐。”小玉的话打断了陈菲的沉思,陈菲笑了笑,收回了思绪,她不是姑姑,嫁入皇家四十载还处处为陈家考虑,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儿子。她不会,她已是马家的人了,只有她的女儿和她的丈夫才是她的天。   “妍儿年幼,况且性子顽劣,虽得太后宠爱,可太后未必会中意她这个孙媳妇。陈翔是她的命,他的正房,太后定然要千挑万选,而此番这般仓促的出此下策,无非是因为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若日后陈家真的得势了,我的妍儿在王府里未必会过的舒心。”陈菲说着,微微蹙眉,沉顿片刻,又道,“而我现在又不能拒绝她,更不能让她察觉我存了异心,所以我只能借口妍儿还小,先将侧房的大小姐送去给世子爷当侍妾。虽是庶女,可也是将军府的小姐,给他当侍妾,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那太后会同意吗,太后不喜欢沈家小姐,可偏偏柔小姐与她又有七八分相似。”小玉出声问道。   “只是一个侍妾,世子爷同意就好了,况且即联合了马家,又不妨碍她为世子选更合适的正妃,姑姑不会不同意的。”陈菲笑着道,已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至于世子爷,他心里清楚他跟沈若兮是不会有结果的,我会寻一个合适的时间让他见到马柔,得不到本人,能寻一个替身,也是一种借慰。我想他会欣然接受我这个姑姑给他的这份大礼的。”   说着又似想到了什么,转眸吩咐小玉,“明儿开始去寻几个先生,好好的教导教导马柔,沈若兮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可不能选一个草包一样的赝品。”   “是。”,小玉应下,心中不知该为马柔高兴好,还是怜悯好,终于可以摆脱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了,一旦当上了世子爷的妾侍,得了宠,一辈子的荣华享之不尽,可是夫人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这枚棋子吗?而且终其一生不过是一个人的影子,跟她母亲一样。   还未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又听见陈菲近似低喃的轻叹,"眼下只要等着昭仪说服老爷助三皇子回宫就好了。"顿时错愕,遂问,"夫人希望三皇子回京?"   "那是",陈菲笑,似在笑她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他不回来,我的妍儿怎么当皇后呢。"   小玉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遂也明白了,那个马柔不过是她用来拖延时机的一枚棋子。此番三皇子不在京城,她的一切计划都是空谈,她不能让王爷察觉她的异心,所以用马柔假意示好。待三皇子回京后,将军和昭仪若助三皇子夺位,那她会以此为要挟要三皇子娶妍小姐为后。小玉想至不禁觉着她的可怕,更为马柔感到凄凉。若真如夫人所愿,一切成功后,马柔在陈家的日子会更加的生不如死吧。   "你在想什么?"小玉听见陈菲冷声问自己,抬眸看见她探究的眼神,恐她察觉自己的异样,忙干笑两声道,"将军和昭仪自幼受林家恩惠,想必定然会助三皇子一臂之力。"   陈菲听她这么说,也无心去打探她刚才莫名的神情,脸露担忧的叹息道,"话是这么说,可林淑的死对老爷打击甚大,他一直对沈丞相耿耿于怀,认为是他照顾不周,才导致林淑的早逝。而昭仪又因为秦婕妤惨失龙子,心里总有个疙瘩。好在现在昭仪主动提起让三皇子回宫,不管是何缘故,只要他回来了,我就有信心说服他们,我的妍儿就能当皇后。"   小玉望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好,难道她忘了还有一个沈若兮吗。即便妍小姐日后当了皇后,那有沈若兮在,她不还是跟当今后宫的众妃一样是个摆设吗。想着便委婉的提醒道,"那今后妍儿小姐不是要跟沈家大小姐共侍一夫。"   "共侍一夫。"陈菲冷笑,眸里划过一丝狠戾,"妍儿入主后宫,自然要得万千宠爱,我能让她去坏事。"   小玉被她周遭的戾气惊着了,脱口而出,"夫人莫不是要。。。"莫不是要故伎重施,再害了沈家小姐。   陈菲望了望未说完话的她,知她想说什么,笑了笑,缓了缓身上的戾气,"那不会,她是林家唯一的血脉,可碰不得,老爷虽然嘴上不说,可我看得出来还是疼得很。我哪会去对她下手。"   小玉松了一口气,"那夫人的意思是。"   "我想老爷会很中意这位儿媳妇的。"陈菲说着,又笑道,"这府里谁不知道大少爷爱慕沈小姐,人都是有私心的,老爷自然会希望自家儿子能称心如意。"   小玉想着若沈小姐真能和大少爷在一起,倒也是个好归宿。少爷的地位虽不如三皇子尊贵,可也是将门之后,又对她一心一意,自是不会有后宫争斗的烦忧。如此一来倒是一桩美事,倒能为这场算计减免几分杀戮。思及便笑着附和道,"是阿,是阿,大少爷可对沈小姐一往情深,当初沈夫人惨逝后。。。"话未说完,便察觉自己的失言,望着陈菲已垮下的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该死。"   陈菲忍着心下的怒气,冷声问道,"小玉,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小玉的身子,已止不住开始打颤,听罢忙回答,"夫人待奴婢有如再生父母。"这些年,她待自己是不错,吃穿用度,比起一般人家的小姐更有过之,可是心里的煎熬也是同等的,这双手不知因她染上多少鲜血,夜夜都会被噩梦惊醒。这样的日子她真的不想过了,可是她知道,不做,那等着她的就是死路。她还没活够,还不想死。她唯有希望今后的日子能少些杀戮,多做些善事,减少些自己的罪孽。迟迟听不道陈菲的开口,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小玉仿佛是在被凌迟,身上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湿透,心似在嗓子眼,小玉抿紧了嘴,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尖叫出来。   陈菲望着趴在地上不住颤抖的身体,眸里划过一丝狠戾,"那你记好,从今以后,若让我再听到这件事,我会让你开不了口。"   "是,奴婢谨记。"   "起来吧,先去办我交待你的事。"   "是。"小玉连连磕头,全身的力气仿佛全部被抽开,拼劲全力,才踉跄着起身,离开。她忍住想要拔腿跑的冲动,她知道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还在看着自己,她是真害怕了,她想要逃。   丞相府淑宁院   夜幕笼罩着整个院落。院中树藤下若兮和岳婉悠闲的躺在躺椅上,边上墨秋还在把玩着今儿岳阳给她的小玩意。   "如愿了",岳婉淡淡的开口,月光下,清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若兮仰着头望着天幕上那半轮明月,干笑了两声,什么也没说。如愿了吗,只能说这招棋,她碰巧走对了。可代价呢,抬手,伸向那半轮明月,仿佛要去揽月。她为什么感觉她离那丝明亮越来越远,她终于在这泥潭里面越陷越深了。   岳婉望着情绪低落的她,心中有些担忧,她心思重又爱多想,好好的一个人总是一幅憔悴样,任凭秦婕妤怎么养都养不好。   "嘣。。。"边上传来墨秋的低咒声,她还是没解开那个九连环,气恼的将它扔了出去。   若兮的手生生的停在半空中,翻了个白眼,任命似的垂下,没好气的说了声,"你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墨秋骂咧咧的起身去找被自己扔出去的九连环,气冲冲的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院子里喂蚊子。"   若兮深呼吸,暗自劝自己少理会她,望着她低着头边找边絮叨的样子,又觉得好笑,"你若困了,就先回房歇息好了。"   "哼!"却没想墨秋没领她情,只回了她一个单音节的字符。若兮好气又好笑,索性就不理她了,这丫头是被她惯的,赖不着别人。   边上的岳婉咯咯的笑出了声,这年头怕是只有墨秋能让兮儿这么无奈抓狂了,抬起身子,指着那边道,"那里,在那个花盆边上。"   墨秋寻去捡起,骂咧咧的又回到原位,坐下,继续捣鼓。   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听到九连环撞击的声音,和偶尔墨秋低低的咒骂声。    ☆、309      城门外,若兮一行人来送别穆念和沐小蝶,还有沐夕颜。   "今儿宫里有事,宁姨就不来相送了,她嘱咐您千万照顾好自己,在外头腻了,就回来,北苑永远是您的家。"若兮与穆念并排走着,想到这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再见面,心中就极不愿他离开,可又知这是他向往的生活,亦只能放手,他已被林家束缚了大半辈子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穆念点头,温柔的揉了揉她已束起的长发,一转眼她都这么大了,自己也已快到不惑之年了,这二十几年的恩怨终于还是免不了又延续到了下一代,想来心中便有些晦涩,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若兮望着他挂着些许担忧的脸庞,知他还是放不下心下,扬了扬笑,歪着脑袋,俏皮的道,"您啊,放心去玩吧,别瞎操心。"说着,抬手,捋了捋他锁着的眉头,嘟囔道,"年纪不大,倒跟个老头一样了,我们家小老头估计就是跟您学得。"   顽劣的言语把大伙都逗笑了。一旁的岳婉笑着轻斥道,"还不快放下手,若被你父亲看到了,兴许又要说你没大没小,目无尊长了。"   穆念笑着说着不打紧,他对若兮总有过分的纵容,还未等他说完。谁知那罪魁祸首倒不依了,撅着嘴又嘟囔道,"看您教出来的,一个个都跟您一样,一个不差。"说着又急忙的补充了一句,"除我之外。"   言外之意,便是说岳婉亦跟他一样。岳婉是不与她计较的,轻笑了声,就不睬她了,又与沐夕颜说起了话来。   穆念听了,朗声的笑了出来,心中倒颇有了几分自豪感,或者说是不负重托的欣慰,终是没有辜负老丞相的期望,这些个孩子一个个都长大成人且都是那么的优秀。尤其是眼前的这个,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满眼宠溺的道,"就是不知你这张嘴是跟谁学的。"   "自学成才!"若兮没有半分羞恼的理所当然的说道,话语间反还有几分洋洋得意。惹的穆念连连摇头,"贫!"   "好了,该上路了,再晚,日落之前,怕是到不了驿站。"沐小蝶笑着打断这师徒间的依依惜别。   穆念点头,转身又望着若兮,嘱咐道,"早些回去,多陪陪婕妤。好好照顾自己。"这京城,除了这群孩子,也只剩宁小姐让他牵挂着放不下了。   若兮了然,点头应下,"嗯,知道,您也一样,早些回来。"说着,又冲着沐小蝶,道了声,珍重。又想起那晚之事,有几分愧疚,此番一别,亦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遂开口向她道歉,"沐姨,那日之事,是我不对,您不要放在心上。"   沐小蝶不知她会再提这事,微微有些愣住,转而又一笑,几分埋怨的道,"你这丫头,又多想了不是。"她是知晓若兮的性子的,后来又听了穆念的猜测,亦明了了这丫头的用意。于理,自己是该帮她的,只是。。。想着轻轻叹息,低喃的说了句,"是我自己放不下一些事。"   若兮见她情绪突的低落了,恐她还有心结,忙又道,"不是的,沐姨,是我。。。"   沐小蝶笑着,摆手打断了她的解释,"不要说了。我答应你,下次回来,我定将龙吟借与你。"   这话倒真是出乎若兮的意料,一时错愕的难以接受,下意识的想要再确认一次,"真的?"   她这般愣愣的样子实属少见,怕真是实在对马雯无计可施了,才非想着要龙吟罢。沐小蝶想着,心中一阵唏嘘,不知是该感慨,还是该埋怨。只是更不愿再看见她眸里的失落,敛去情绪,笑着故作嗔怪的道,"这丫头,还不信我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若兮这才笑开了颜,激动的有些不能自已,上前一把拥住了她,"谢谢您,沐姨。"说罢,又仰头道,"您要早些回来。"   一旁穆念有些欣慰,只是又有些不解,探究的望着沐小蝶,她怎么会突然想通了的。   沐小蝶避开穆念的目光,轻拍着拥着自己的若兮,笑着打趣道,"我都不知,你这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龙吟了。"   若兮松开了她,望着她,无比真诚的道,"都舍不得。"   这话把众人都逗乐了,穆念无奈的摇头,沐小蝶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你倒真实诚。"   几人又说笑了几句,才分了别。若兮望着越走越远的马车,她开始期待他们的归来了。她要龙吟,所以她希望更快些再见到那个曾经在她心中是倾城的女子。只是她不曾想到她们再无相见之期。   "你什么时候回宫?"送走了穆念,她们几人也要回府了。墨秋赶着马车,岳婉开口,问着身边的若兮。   "再过几日吧。",若兮开口说道,她还有一事未了,还不及着回去。   "那我不陪你了,哥哥前日已经去了锦城,爹爹又整日不着家,我该回府了。"岳婉从重阳之日便一直住在丞相府,快有五日了。   若兮点头,知她这些天是怕自己乱想,才日夜不停的陪着,这会岳阳走了,岳夫人一人在家,怕要冷清了,"你回吧,过几日,我也要回宫了。"说着,又似想起了什么,"怎么这京里就剩下咱俩了。"   岳婉听她这么说,想了想,还真是的,还未等她开口,车帘外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还有我。"   是墨秋,咬牙切齿的,很是不忿。   岳婉笑,好像还真把她给落下了。若兮哑然,失笑,隔着帘子轻声骂道,"哪都少不了你。"   外头不知墨秋还在嘟囔什么,帘子里面的两人相视一笑。    ☆、400      翌日清晨,若兮起得有些晚,用过早膳,就出了屋子。   守在房门口的墨秋见她出来,收了手里的九连环,起身就问,“去哪?”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她,今儿穿的随意,头发也没挽,不像是要出门。她是不明白,明明事儿都处理完了,婕妤也谴人来催促了,为何若兮还不回宫。   “西厢,一起去吗?”,若兮回眸,望着她,邀她一起过去。   “若涵的风寒还没好,你还是别去了,要有事,我替你去就好。”墨秋以为她是要去西厢找若涵,入秋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好,若再去传染了,可就麻烦了。   若兮知她担忧,   若兮知她忧虑,淡淡一笑,“我不去找她。”   “那你去做什么?”,墨秋不解,穆师傅他们走了,西厢就剩下若涵和她娘了,不去找若涵,难不成还能去找她娘。想至此,顿时垮了脸,“不去!”撇过头,赌气般的坐下,脸上尽是不悦。   若兮好笑,这性子越来越像个小孩了,知道她心里的疙瘩,也不强求,“那我去了。”说罢,就要走,可望见她独自坐那生闷气,终是不忍,“你要一个人呆这吗?”   “我在这等你。”墨秋瘪瘪嘴,嘟囔了一句,从袖子里掏出她的九连环继续摆弄了起来。   若兮很是纵容,望了望她手里的东西,知她怕是早就腻了。这丫头坐不住,这些天能这么安稳的待在府里,还真是为难了她。“我今儿不出府,你出去玩吧。”说罢,便转身出了院门,才走不久,就听到身后有人翻墙出去的声音。知是墨秋,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最近喜欢翻墙,尤其是她淑宁院的墙。起初院里的护卫们如临大敌,还惊动了父亲,后来知是她,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才进西厢,就见王琴端着药碗从若涵房里出来,脸上尽是疲倦,看样子,是陪了一宿。若兮出声唤了她,“琴姨。”   王琴见是她,忙将手中的碗递给下人,迎了上来,“您怎的来了。”也当她是要找若涵的,又道,“才用过药,刚躺下,大夫说这会最是能传染人,您可别进去了。”   若兮莞尔,淡笑着道,“我是来找您的。”   王琴瞬时有些不知所措,印象中她似乎从未单独找过自己。这会她莫名其妙的突然回府,一反常态的住了这么长时间,本就让她心存几分疑虑。而现在又突然来寻自己,王琴已下意识的在回想自己最近可有做过什么不能让她容忍的事了。   若兮似乎不想给她更多的时间回想,不顾她尚有些错愕的表情,笑着问,“可以去您房里坐坐吗?”   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王琴干笑着应下,领着她回了房。请她入座,亲自斟了茶,才问,“小姐,突然来找我,可是有事?”   若兮从进门就丝毫不隐晦的四处打量着房里的布置,不顾王琴的尴尬,那么的直白,似乎还有着几分故意。听她开口,收回了落在梳妆台上的目光,笑了笑道,“过几日就要回宫了,想来与你说说话。说来,从小到大,还没与您好好谈谈心过,倒是我的不孝了。”说完,目光又落到了梳妆台上拜访的那几盒首饰。   屋内的装饰不算华贵,但比起前些年已算是奢华了不少,原本朴素的木床已换成了红木雕花了大床,前面是古木藤躺椅,看着似乎还能闻得见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木香。屋内的摆设也精贵了不少,光是那对青花瓷瓶,若兮琢磨着也是有些年头的了。就连那窗帘也从原来素净的粗布换成了嫩绿的棉布,还掺了层薄纱。可唯独梳妆台上的那几盒首饰,还是娘生前在珍宝轩为她选的那几套。   “您客气了。”王琴听了这话,有些窘迫的笑着附和,抬头却见她似心不在焉的望着别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还是夫人在的时候。。。”才开口,便知自己说错了话,忙闭了嘴。   若兮了然,淡笑了笑,“无碍,倒是姨娘,也该去置办些首饰了。”   "不用。",王琴笑了笑,敛不尽脸上的苦涩,"再好看,也没人看啊。"近似低喃的轻叹,说完便戒备的看了一眼若兮,眼里更多的是懊恼。   若兮垂着眸专心的饮茶,只当作没听见她的叹息。逾片刻,才抬眸笑道,"要的,要的,我那还有几匹绸缎,明儿一并叫人送来。哥哥快要回来了,往后家里的事儿就多了,您也该为家里的女眷置办置办了。"   王琴是聪明人,自然明了这话里的意思,也就不再推辞了。只是这"女眷"?她常年不在家,府里就自己和若涵俩个女的,哪还有其他的女眷。望了望若兮,仍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品茗,她倒从不晓得自己屋里的茶值得这么细细体味。愈发的看不透她今儿这趟是所谓何事。   好似过了一刻钟,或者更长的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很,只听到门外丫鬟走动的声音。直到王琴快要坐不住的时候,若兮觉着够了,放下了一直端在手里的杯子,抬眸道,"前段时间听若涵说,您在给她寻姑爷。"   王琴算是了然她今儿来是何事,若是其他,她可能还是顾忌着点,可若涵的婚事。。。心下轻哼,淡淡一笑,"跟几位夫人看戏的时候,随口说了几句,听那丫头跟您胡诌呢,八字还没一撇,倒跟您告上状了。"   听得出来她这是在打马虎眼,可这事,若兮不希望拐弯抹角,遂挑明了直说,"没有那就最好,若涵跟墨言两情相悦,姨娘可以少操了不少心。"   "自家女儿,该操心的还是省不了。"王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没想到若兮会这么直白,"若涵还小,涉世未深,善恶尚且分不清,哪知道什么叫两情相约。婚姻大事自然还是该有父母作主。    ☆、311      “哦”,若兮挑眉,淡笑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姨娘的意思是若涵的婚事不需要我这个长姊多事?”王琴慌忙要否认,“没”字还没说出口,又听若兮再说,“善恶不分,姨娘是说墨言是十恶不赦?还是说我这个做长姊的会把自个儿妹妹往火坑里推。”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琴尖声的打断了她的话,瞠目望着她,嘴唇还有些在打颤。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若兮,虽非咄咄逼人,可那轻描淡写的话语几乎勒得自己快要窒息。   若兮终于阖上了嘴,敛去眸里的那一点似笑非笑,清冷的望着王琴,极有耐心的等着她的后话。   “您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又何必要故意扭曲。”,王琴终于收回了直视着她的目光,撇过头去,苦笑了笑说道。   若兮莞尔,“既然姨娘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直接问了,您不同意这门婚事,是觉得墨言配不上若涵?”   被说中心事的王琴有些尴尬,可更多的是恼火,若涵是谁,搁外面讲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可自家人都清楚她非沈易亲生。此刻若兮这般直白的挑明了,不是故意提醒她么,瞬时也不在顾忌了,抬头冷笑,“不敢,若涵的身份,我清楚。”   若兮知道王琴是会错了意,可她并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若涵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姨娘这么反对墨言,无非是希望是喜欢若涵可以嫁入世家大族。”   “你既明了,那为何不多为你妹妹着想些。”王琴亦是有些激动了,脸上更多的是对若兮的不满。   “我就是为她着想,才不想让她嫁入世家。”   听见若兮的回答,王琴好笑,冷声道,“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难道让她嫁得好些,还是害了她不成。”   若兮知她是爱女心切,也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沉声道,“涵儿的性子,您比我清楚,你若执意要让她嫁入世家,且不说姑嫂妯娌间的相处,就是她今后真的做了主母,她那性子怎么镇得住那些旁支。”话已至此,她想她应该不会在那么执迷不悟了。望见她似被怔住的样子,放缓了口气,“涵儿的性子是像极了娘亲的,温婉柔顺,却少了几份英气。”   王琴苦笑,这些她不是没想过,可是总是下意识的回避,想着等若涵长大些就会好点,“若涵福薄,怎能与夫人相提并论。夫人是林家的明珠,又有老爷一心相待,自是一生无忧。可我的若涵。”想着,愈发的怒气不争,那优柔寡断的性子,若真是入了世家,遇到个真心相待的,还能护着。若是遇到个纨绔的,那该如何是好。   若兮望着她满脸的苦恼,知她已是动摇了,思虑片刻,再道,“墨言虽父母早亡,可却是在关雎宫长大的,宁姨待他视如已出,凌瑄更是将他当成兄长。难道姨娘会认为墨言的将来会及不上那些世家大族骄纵出来的纨绔。”   王琴听罢,似有些不置信的望着她,她这话更像是在允诺什么,她是聪明人,自然明了若兮这话里的意思。可是,这一切是否是言之过早,他们自己的未来都是那样的渺茫。   言至于此,若兮觉着她已经说得够多了,剩下的王琴自会考量,起身又道了一句,“姨娘,若涵的将来是跟沈府一荣俱荣的,只要我和哥哥,但凡有一人活着,她即跟母亲一样,一生无忧。”   说罢,便转身离开。留得王琴在身后红了眼眶。   若兮从西厢出来,一脸的凝重,一点都没了刚才的淡然。她连自己的将来都不知道在哪,却允诺的别人的一生无忧,这多可笑。想着,心情烦闷,便回了淑宁院,回屋喊了几声墨秋,却听不见答话。   好一会小初才匆匆跑了进来,“小姐,怎么了。”   “墨秋呢。”   “秋姑娘出府去了。”   若兮才恍然想起上午让秋儿自己出门玩了。   小初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经有些担心,“您怎么了。”   “无碍。”,若兮冲她淡淡一笑,“找个人出去找找秋儿,你收拾下东西,我要回宫了。”   “今儿就回?”小初有些诧异,不知发生了何事,怎会这么突然,“老爷还没回府,我去跟王夫人说下吧。”   “不必了,我刚从西厢回来,若涵还病着,就别去添乱了。”若兮冲着小初挥了挥手。   小初望见她满脸的疲态也不再多说,退下,忙差人去找墨秋了。   回宫的路上,墨秋狐疑的望着闭目养神的若兮,幸得她今儿没走远,方在闹市上逛了一圈,就见护卫匆匆来寻了自己,说要回宫。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一会儿,就要急着回宫了。心下疑惑,“你。。。”   “早上还怨我为何不早些回宫,这会随了你的意了,倒不好了。”若兮知她想问什么,在她开口前,遂睁了眼眸,笑盈盈的反问。   墨秋望着那双弯弯的眸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清澈的眸子望得见底,可里面掩藏了多少忧虑怕只有她自己清楚了。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自己又不是岳婉,哪有那么多心思去琢磨她,想来便有些恼怒,唬了脸,别过身去,“不说就算了。”   还赌气了,若兮好笑,抬手轻弹了她鼓着的嘴,“哟,还跟我撒起气来了,婉儿回去了,若涵又病着,府里没人陪我,就早些回去了,哪还有别的缘由。”   墨秋单纯,听她这么说了,便信了,鼓了鼓嘴,也就不气了。   若兮淡笑,侧头望着她,思绪又跑远了。这些年,从韶华山到京城,他们兄妹始终都守着自己,这份感情,早比亲兄妹更亲。她绝不允许有人怠慢、看轻了他们,更不允许他们的将来有一丝的不幸。   “看我做什么,怪吓人的。”   “秋儿,我发现越来越好看了。”   “你没事吧,你去西厢,那个姓王的可你吃了什么,脑子坏掉啦。”   “秋儿,我好喜欢你。”   “不要,你离我远点。小初,你们家小姐中魔障了。”   。。。。。。    ☆、312      九月底,江城传来消息,辰王佣兵自重,欲行谋逆之事。满朝震惊,皇帝下旨命在锦州城的三皇子凌瑄领兵讨伐,卫将军袁朗协同。   一切似乎都在计划之中,按着预想中的一步步发展。若兮站在屋檐下,仰头望着天空中淅淅沥沥的细雨,心中祈祷,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怎么站在外头,秋雨凉,落在身上可别冻着了。”传来安青的声音,若兮转头望去,只见她独自一人撑着伞进了来,不禁觉得奇怪,“您怎得来了。”   “马昭仪和大将军夫人来了,婕妤让我来请你。”安青进了门,收了伞,望着空中的细雨,轻叹,“这雨下了好久了,还不见停。”   “马夫人怎么来了?”若是马雯,若兮自不会觉着奇怪。回宫之后,她有去昭阳宫请安,马雯也来了关雎宫几次,可是那马夫人,可是稀客。况且,安荣华亲自来兰厅,这必定是宁姨的授意,若只是她二人来访,随便遣人来唤了自己便是了。   安青收回了目光,垂眸淡笑,“兴许只是顺道来请安呢。”   若兮轻笑,挑眉反问,“这话,您信吗?”   “不信。”,安青望着她摇了摇头,眸里有些不言而喻的笑意,是啊,连她自己都不信。   “若兮,若兮。”安青正欲要说话,却听见墨秋由远而近的唤声,转眸望去,望见她打着伞奔了过来。   若兮皱着眉头,那伞跟没撑一样,外头的衣衫都打湿了,额边顺着头发低落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怎么衣裳都弄湿了,跑什么,地上滑,也不怕摔着。”安青忙将她拉进屋里,取了她的伞,放在边上,唤了小初,取来毛巾又要替她擦脸,“小初,去熬点姜汤,秋雨刺骨,别染了风寒。”   “没事”,墨秋大咧咧的扯过毛巾,胡乱的抹了把脸,“我身子好着呢,这点雨,不算啥。”望见若兮沉着脸,忙闭了嘴,嘿嘿一笑,正欲说几句好玩,想起方才在前厅瞧见的人,正色道,“我在外头看见马皓那后娘身边跟着一位没见过的姑娘,远远的望去跟你有几分相似。”   若兮侧头望了一眼安青,这怕才是她亲自来请自己的缘由吧,能让秋儿都觉着相似的,怕不是普通的身形想象吧。   安青晓她心思玲珑,也不再瞒,直言,“是马家庶出的一位小姐。”她方才乍见到时,也是惊了一跳,想必婕妤亦是,才会特意让自己来走着一趟,“婕妤还说。”   “什么,马家什么时候有庶出的小姐了。”墨秋惊异的声音打断了安青的话,转头望向若兮,“怎么没听马皓讲过。”   若兮亦是一脸的震惊,不止没听马皓讲过,连凌瑶都不曾提过,这个庶女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不过,宁姨似乎知道些什么,“宁姨还说什么?”   “婕妤说你与她见过面,她娘亲跟夫人是表亲。”安青将秦宁的原话复述给了若兮,她是不知道林家何事又跑出来个亲戚,还跟马冽搭上了边。   “你见过?怎么从来没听你讲过,你还跟马冽成亲戚了?”墨秋还未平复的心又被吓住了,她觉得今儿她是疯了,先是看到一个长得像若兮的人,然后再是知道了她是马皓的妹妹,现在又跟她说那个人是若兮的亲戚。亲戚?   “你先回房换衣服。”若兮没空理会她的一惊一乍,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见过,娘的表亲,娘何事有过什么表亲,她印象中外婆出生于江南没落的贵族,没有兄弟姊妹,怎又出来一个表亲。   “你”,墨秋正欲再说,被安青止住,瘪了瘪嘴,只得先下去。   “对了,马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她是云姨娘的女儿。”   “姓云?”,若兮抬眸,终于忆起了那年在外公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母女俩。依稀记得马冽当时是说了,是外婆家的表亲,可当时年幼,根本没放在心上,况且这些年事儿多,若非有人特意提及,哪还会记得还有这人。不过,记不得的,可不止她一人。那个女孩明显长于马妍,她那娘亲当时应该是深受马冽喜爱的。可这十余年却几近销声匿迹,其中缘由,就不言而喻了。陈家出来的女子,果然是留不得异己的,更别说那是一张像极了娘亲的脸。   头微微作痛,若兮不愿深想,一想到有一个女子顶着一张像极了娘亲的脸庞在别的府衙里做着别人的小妾,承受着别的女子的侮辱,她便觉得那是对娘亲的亵渎,更何况那人还是马冽,娘亲临终前不愿来世再见的人。可想到了,就觉着后怕了,此番时刻,那个马夫人带着那个长相像自己的人,进宫,来给宁姨请安,意欲何在?旨在凌瑄?她不会忘了此次江城之事,马冽竟出奇的未做声。   “不要多想了,兵来将挡,先出去吧,外头都等着呢。”,安青望着她一脸的疲倦,就知她怕是已想起来了,她虽不知道有何渊源,可现在那个马夫人把这么个女子推到了众人眼前,定然不会是只扮演着这母慈子孝的场面。   若兮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先去会会那些个人吧,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出了兰厅,绕过长廊,走了一会才到前院。   “您来啦”,兰溪迎上,接下小初撑着的伞,将她们请进了前厅。   “怎么叫你去叫个人,去了这么长时间。”秦宁靠在软榻上,笑着问安青。   “正巧她在作画,说了几句,兴头上忘了时辰。”安青盈盈笑着入座。   “若兮见过雯姨,马夫人。”若兮欠了欠身子,冲着众人行礼,起身间,瞥了一眼坐在马夫人身边的女子,倒望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眸里还有着几分来不及隐去的诧异。若兮不着痕迹的收了目光,眉宇间是有几分想象,可惜这性子,到底是被陈菲打压过的。    ☆、313      “这大白天的,老闷在屋里做什么。”马雯抿了口茶,轻声说道。若兮的性子有时候安静的让她受不了,最该闹腾的年纪却跟她们这种被关了半辈子的人一样。   “今儿下雨,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若兮淡笑着回话,来到秦宁边上。   秦宁握了握她的手,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外头可冷。”   若兮摇了摇头,垂眸,安静的呆着她身边。   “秋儿呢,方才进屋打了个照面,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秦宁再开口,问的却是安青。   “淋了些雨,回屋换衣裳去了。”安青笑着随手替她添了茶水,抬眸望向她时,微微的点了点头。   秦宁了然,紧了紧握着若兮的手,呵呵的笑道,“那丫头冒失惯了。”   “还不是你俩给惯的,越大越跟个小孩一样了,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墨秋对马雯一直有些仇视,所以马雯提起她时,一直有几分不快。   “秋儿顽劣,惹雯姨生气,我这给她道歉了。”若兮起身,冲马雯欠了欠身子。   “这与你何干,再说我也不会跟个孩子置气。倒是你,是得好生管管她了,她不是一般的丫鬟,往后总要给她寻人家的,若这脾气,那人家可要说你的不是了。”马雯是心直口快之人,墨家兄妹虽对她不敬,可她知道那是墨辰的孩子,于这一点,她就不会与他们太计较了的。   “若兮记下了。”若兮垂着眸,温顺的应下,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墨秋的好坏,不需要他人来评价。   秦宁知晓她的心思,拉她坐下,岔开话,唤了小初,问了些若兮早膳饮食的情况。   马夫人听了,不免有些不舒服,她都坐这快小半个时辰了,那秦宁也只寥寥说了几句。可那沈若兮一进门,问长问短的,都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有必要这样谨慎关切吗?她也不过是一介臣女,可眼见着身上的衣裳,头上的配饰,这吃穿用度比起一般的嫡姬更有过之,倒跟凌瑶那公主差不多了。瘪了瘪嘴,呵呵的笑着开口道,“若兮小姐出落的可是越发的出尘了。"   若兮心中轻笑,这就沉不住气了?柔声致谢,“夫人谬赞了。”抬眸间,望着她身边的女孩,问,“这位是。”   “哦,忘了介绍,她是妍儿的姐姐,叫马柔。”   马柔起身,冲着若兮欠了欠身子,“若兮小姐吉祥。”   "妍儿的姐姐?"若兮微微装作惊讶的样子,看了看秦宁,又转身看了看马雯,"舅舅他。。。"   秦宁当然知道她那几分惊吓全都是装出来的,她都让安青跑了一趟了,她还能不知道外头的事?   马雯自然也猜得到,不知道那丫头卖什么关子。不过那陈菲,她着实讨厌。府里的情况她多少知道些,那对母女这些年受尽她的折磨,如今倒好,见着有用了,拉出来遛遛,准备当个棋子。哼,她也不怕那只野猫咬了自己的手。   若兮那欲言又止的话让马夫人有些尴尬,大家贵族里有那么一两个庶子庶女没带出来见过世面的,不要太正常,大家心照不宣就得了,哪还真有人会刨根到底的。马雯那姑姑都没问什么,哪轮到她这个小女娃子多嘴的。不满归不满,还是只得干笑的解释,"她娘云氏这些年身子不好,她忙着陪娘亲,也不大出府。"   "哦",若兮了然的点点头,"马小姐可真有孝心,侧夫人是生了什么病啊,怎么看了这么些年,才见好,舅舅也不早些请个太医去瞧瞧。"若兮眨着眼睛关切的说道,"可除了病根,娘亲生前身子不好,爹爹认识不少名医,可要引荐一位。"   看她那样子,安青都快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马柔听不懂她话里的话,还忙着向她道谢,"谢小姐挂念,娘亲只是身子弱,好生调养就好。"   安青这可真忍不住了,执着帕子,撇过头去,掩嘴低笑。还真是枉费了若兮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马雯冷哼一声,这种棋子,陈菲也敢用,不怕丢人现眼啊。   陈菲狠狠剜了马柔一眼。   马柔不知她说错了什么,无措的看了看众人,只见上座的昭仪是一脸的鄙夷,顿时羞恼的低下了头。   陈菲心中暗骂马柔的蠢笨,可眼下这戏还是要唱下去啊。笑了笑,又道,"说来,她跟小姐,还是表亲。"   "表亲?"若兮一脸的疑惑,片刻才作晃然大悟的样子,"哦,舅舅的女儿自然是妹妹。"   秦宁笑,这丫头装傻充愣的本事可是大涨啊。   安青暗付,颠倒黑白!   "不是,不是",陈菲忙摆手,她有点怀疑那丫头是不是故意的,“她娘亲云氏,是林老夫人娘家的表外甥。”   “是嘛”,若兮提高了声音,一脸的震惊,转向秦宁,“我都没听娘亲提过,外婆那边还有其他亲戚吗?”   秦宁拍了拍她的手,摇了摇头,一脸的无辜,“舅母走的早,也没曾听舅父提起过。”   马雯来了劲,仍了手里的瓜子壳,“我也没听伯父说起过,大哥也真能耐,也不知上哪去找来的。”   这话里的话,让马柔苍白了脸庞。这些人,她明明都在那场华丽的寿宴上都见过的,那热闹、喧哗她还历历在目,宛若昨日,她们怎么就都不记得了呢?是真没放心上,还是故意在这给自己难堪。   陈菲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沈若兮不知道,她信!可马雯跟秦宁,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马雯还是将军的妹妹,怎么可能不知道。可眼下,她气也气不来,只得干笑两声,“老爷有心。”   马雯冷冷瞥了她一眼,趁着晓儿为她添茶的时候,冲她使了个眼色。   晓儿了然,执着茶壶为众人添茶,"我说怎么看着马小姐与若兮小姐有几分相像呢,原来还是表亲啊。"   "晓儿不说倒没觉着,这么一看,还真是有点像。",安青从善如流的开口,指着马柔对秦宁道,"尤其是那眼睛,婕妤,您看。"   秦宁淡淡笑了笑,附和了一句,"还真是。"看不出情绪。   陈菲正笑着要开口,却听见马雯的冷哼,“咋一看,有那么一两分相似,可细看,气质举止,可是大不同。”随即冷了脸,转头望去,见她也看着自己,忙缓了脸色,可心中却是怨念极重,好歹也是一家人,哪有帮着外人的道理。   若兮没想到马雯会这么说,望着马柔苍白的脸色,只得道,“雯姨偏爱了。”   "那是柔儿自然不能跟若兮小姐比"陈菲收了怒气,转而是一脸的笑意,"小姐出生名门,知书达理,自然无人可及。"   马雯笑着,一副算你知趣的表情。可秦宁已经有些不安了。   果不其然。   "这往后谁要是能娶到若兮小姐这样的媳妇,可真是好福气。"说着,顿了顿,向着马雯问道,“昭仪,可不知咱们家皓儿有没有这个福分。”    ☆、314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她陈菲。她知马雯会看不起马柔,会对妍儿不屑一顾,可是马皓,她却不得不为他着想。陈菲望着对坐几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中很是满意,她这倒不是为马柔打抱不平,她还没那份闲心,为了这个贱蹄子去得罪马雯。况且这枚棋子是她意外得来的,断然不会用在关雎宫,砸自己的脚。她此行目的一来是带马柔出来见见世面,省的以后见到太后和哥哥时给自己丢脸。二来,便是用意在此,最近这两宫走得太近了,近得让她有些害怕,她两人要真好得拧成绳了,那还有她的妍儿什么事,她必须时不时的来降降温,不温不火,不冷不热,就好。   马雯的脸色很难看,纵然知道她是故意的,可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不甘。她不晓得这种不甘,是因为被陈菲说中了痛处,还是因为秦宁,因为嫉妒。对,是嫉妒,她嫉妒她,她嫉妒她的所有,她的儿子,她的淡然,甚至包括此时,若兮是倚在她身边,而对自己,只是进门时恭恭敬敬的唤了自己一生雯姨。想来不禁觉得悲哀,她马雯竟然沦落到要靠这种扭曲的嫉妒来打发这百无聊赖的生活。皇宫是一冢坟墓,会让人变得变态。当年笑话秦宁的那句话,竟然成了自己的写照。   “那就得看若兮的意思了啊。”马雯收了情绪,敛去脸上的不悦,把话推给了若兮,她知道现在继续谈这个是中了陈菲的计,可她就是想看看若兮会怎么说,她自不愿意嫁给皓儿,可也不会当面拒绝。   陈菲笑,就着这话问,“那若兮小姐。。。”   若兮维持着脸上淡漠的笑意,违心的话,她不会说,心里的话,她又不能说,索性就不说了,她感觉的到身边宁姨的怒意,所以只是动了动被她握在手里的手,反而轻轻握住了她。   安青知道若兮的为难,笑着开口,要打圆场,“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话未说完,却被秦宁打断。   “兮儿还小,谈这些,还为之过早。”感受到了手掌传来的那柔柔的小手的温度和力量,秦宁缓了缓脸色,抬眸,望着陈菲道,眸里自有一股不怒而威。   马雯知她是动怒了,抿了抿嘴,顺着她的话道,“也是,还没及笄呢,这么着急做什么。”   陈菲定然不会惧了秦宁,撇过眼去,转向马雯,笑着继续,“这倒也是,不过,昭仪,您这做姑姑的可要为皓儿多操心啊。”   这个时候要是动怒,只会让陈菲看笑话。马雯可不会做这种蠢事,笑了笑,“那是,皓儿是马家的正出,我嫂子死得早,他是我们家唯一的一跟独苗,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孩子不一样,我当然要为他好好抉择。”   她这不三不四说的可不只是马柔,如愿看到陈菲慢慢沉下去的脸色,她是老爷续弦的,可她也是马家明媒正娶娶进来的。   “婕妤,李总管来了。”兰心进屋,打破了屋里正紧张的气氛。众人一听李明来了,均缓了脸色。   “奴才给各位娘娘、马夫人请安。”李明进屋,行了礼,再对着秦宁道,“婕妤,主子请您去用膳。”   秦宁还未说话,就听到马雯的冷哼,“哼,又是这种把戏。”自然是外头的人去了宣室殿,李明才会得了命来得,身怕她跟陈菲吃了秦宁似的。说着,起身,“得了,这关雎宫今儿没我的饭,晓儿,回去了。”   见她都走了,陈菲也起身告退,“那臣妇也告退了。”   秦宁不理会马雯的阴阳怪气,又与陈菲客套了几句,唤了兰心送客。   待人都走了,秦宁也该去宣室殿了,临行前,望了望若兮,她知这丫头心思重,今儿发生这事,指不定又该想些什么了,拉了她轻声嘱咐道,“你不要多想,安心的等瑄儿回来就好。”还不放心,又对着安青吩咐道,“青儿,陪陪她。”   安青了然。可外人说再多也没用,这根刺还是在若兮心底深深扎了根,今儿的事如梦魇般折磨的她心神不宁。   索性未过几日,收到边境的捷报,流寇已被尽数消灭,而若琦也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外交,漠北新王凤鸣答应与王朝同修旧好,并允诺待王都事情安定后,会派使节前来京城觐见皇帝。   大军,即日班师回朝。   余下的日子便是等待哥哥的归来,还有陈翔,沐姨该是已经找到他们了吧,不知他们会不会一同回来。   十余日之后,大军总算到了京城,皇帝领百官亲见,受封台封赏过后,才能回府。   若兮早早的就在相府里等候了,还有岳婉和墨秋。听到门口小厮的唤声,若兮便跑了出去,远远的看见若琦下了马,冲了过去,一把拥住了他。   若琦见她跑来,自然伸手拥住,可是,他似乎忘记了什么。   若兮撞在他身上,还未开口,就听到他的抽气声,还有边上凌瑶的惊呼,“哎,小心,他身上有伤。”   急忙松开了他,寻着他的伤口,“哪受伤了,怎么会受伤的,伤哪儿了。”   凌瑶心有戚戚焉的缩在若琦身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若被那丫头知道若琦是因何受的伤,她会不会宰了自己。   若琦望着若兮红通通的眼睛,笑着单手拥住她,“无碍,无碍,只一点小伤而已。不打紧的。”   “哥哥。”   “琦儿。”   王琴和若涵出了来,王琴望着两月不见的儿子有些激动,可瞧见边上的凌瑶,就忙着行礼。   凌瑶忙摇手,“夫人免礼,都是一家人,就别客套了。”   “呵呵。”,边上岳婉咯咯的轻笑,“一家人,这会还真要成一家人了。”    ☆、315      凌瑶大窘,瞪了一眼岳婉,察觉到若琦嘴角那抹笑意,更觉得羞赧了,顿了顿脚,“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是什么意思啊。”,难得能见到她这般娇羞的样子,岳婉可不想这么轻易饶她。边说着,故意眼神在她和若琦身上打量着,眉目里尽是戏谑的暧昧。   凌瑶又急又恼,瞪了她一眼,又偷偷的瞄着若琦,生怕被他瞧见了,眼珠子来来回回的转着,好是生动。   若琦没出声,这俩人,他可谁都不敢帮,一个是挚交,虽温婉大方,可那嘴却是伶牙俐齿,若她真有心要戏弄了谁,饶是若兮都说不过她,这会他要开口了,那指不定后面多少句话在等着自己;另一个,凌瑶,若琦顿了顿,望了望怀里一副等着看好戏的顽劣神情,无论自己和若兮的初衷是什么,此番漠北之行后,凌瑶已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失之重。拍了拍怀里的人。   若兮抬眸,望见哥哥眸里不明的笑意,好似无奈,更多的是讨饶?对,讨饶。若兮有些纳闷了,听到边上凌瑶的轻哼声,才是恍然大悟。好整以暇的望着哥哥,想从他的眼睛看出些什么来,好像她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情节。   若琦无奈,低笑,又轻轻拍了拍她,似在催促。   若兮冲着他轻哼了一声,转眸才对岳婉道,“好了,你别逗她了。”   岳婉挑眉,“哟,连你都这么快进入角色了。”   “你说什么呢。”,凌瑶娇喝一声。   王琴见状是劝也不好,不劝也不妥,这几个女娃,她可一个都说不得,可也不能就这么杵在府门口啊。无奈,只得推了推身边的若涵。   若涵的眼里只剩下跟在哥哥身后的墨言,两个多月未见了,黑了不少,眼里是厚厚的淤青,满身的风尘,满脸的疲倦。   “小姐,小心。”突地被娘亲一推,她是没有准备的,踉跄几乎摔了下去,幸而有身边的人扶着才没到底。   墨秋分明看见了哥哥想要上前扶她的脚步生生的忍了下来。   若涵的小状况吸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那边拌嘴的两个人也消停了。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王琴蹙眉,不知她这是怎么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站都站不稳。”   “没事。”,若涵惊魂未定的摇了摇头,抬眸望了一眼那边的人,却对上了若兮的目光,匆忙撇过头去。   “别杵在门口了,进屋聊吧。”她那样子能蛮得了谁,若兮也没了玩笑的心思,打发着众人进了屋。   “孙师傅呢?”才进前厅,才猛然想起孙师傅该是与哥哥一起回来的,环顾了四周却未见到人,只瞧见墨言后面的一个丫鬟搀扶着一位美丽的少妇。   “去江城了,半道就去了。”若琦答道,望见她看着那人,便介绍道,“这位是孙夫人。”   众人听罢都围了上来。那少妇见状,盈盈上前,“若兮小姐,久仰大名。”   说话落落大方,举止气度超凡脱俗,若兮知她便是昔日豫章王爷的掌上明珠,凌珊郡主,欠了欠身子,低唤了声,“郡主。”昔日豫章之事与他们有莫大的关系,她该是愤恨的吧,她能原谅孙师傅,并非就能原谅所有人。   凌珊却不以为意,淡然一笑,“已经没有什么郡主了,你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姐姐就好。”   话语里满是真诚,也无扭捏之意。边上凌瑶笑着打趣道,“那可不成,哪能坏了备份,还是该称师母。”   那凌珊可是妙人,笑睨着她,反问,“方才怎么没有这么伶牙俐齿的。”   凌瑶窃喜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顿时垮了脸,不满的嚷道,“你们都欺负我。”   嘟嘴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好了,快坐下吧,赶了一天的路了,快用点点心。”小青带着人端了热羹进了来,招呼着众人落座。   闻到甜腻腻的香味大伙才觉着饿,呼啦啦的全都落座,用起了点心。   傍晚,安顿好了所有人后,俩兄妹才有单独说话的时间。   “伤哪了,让我看看。”若兮扒着衣裳,就要找他的伤口。   若琦忙掩着,“无碍,只是个小伤口,都快好了。”   “小伤口,为何不让我看,这么些天还没好的,你唬谁啊,你又没去打仗,哪来的伤口。”若兮可不信他那鬼话,刚才凌瑶的表情,猜都能猜到定又是她惹的祸,若兮现在后悔死了,当初的计划简直愚蠢透顶,她该料想到凌瑶那不安分的性子肯定会给哥哥惹麻烦的,果不其然吧。   “好了,好了,男儿身上也该有些伤口的,回程的路赶得及,难免会碰到,愈合的没那么快,回来休息几天就好了。”若琦见她真生气了,只能忙柔声哄着,望着她尖细的下巴和眼底的淤青,很是心痛,“倒是你,方才在外面人多,我没问,怎得把自己搞的这么憔悴。”   “我能有什么事啊”,若兮别过脸去,“能吃能睡,好的很。”   “是嘛?”,她可能不知她撒谎的时候会习惯性的别过头去,不去看人的脸,就如现在一样。   “当然,要么就是在等你的消息。”若兮垂着眸,淡淡的说着。   若琦轻叹,知此番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只能作罢。顿了顿,再问,“江城那怎么样了。”   “辰王被围了,可是城内粮草充足,辰王也只守不攻。凌瑄怕殃及百姓,也不能强攻。”若兮复述着早晨从秦宁那听来的战况,“入冬了,天儿越来越冷了,索性皇上早做足了准备,军需粮草,运去了不少。”   “那便好”,若琦听了亦放心了,“年前,他定会回来的。”   “嗯。”,若兮点头,皱紧的眉头舒展开了。   兄妹俩相偎着静静的坐了一会,若兮想起穆念,开口问,“你有没有在漠北见到陈翔和穆师傅。”   “遇到了,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他们在一起,还有漠北的凤凰公主,我本要他们一起归来的,可是沐姨说她还有事未了。”    ☆、316      翌日一早,墨言就起程赶去江城了,他本欲与孙荣立一块去的,可受他所托将孙夫人护送到京城,才匆匆歇息了一个晚上,等不及就走了。纵然凌瑄三令五申不得离开京城,此刻也顾不得了。   若兮在相府住了一个晚上就回宫了,等待的日子是最难熬的,她知宁姨心里的牵挂比她更甚,此番时刻,她该陪在她身边的。   小半个月后,京城里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飘了两天,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若兮躲在兰厅,哪也不愿去。   “小姐,公主和婉小姐来了。”,小初推门而进,有冷风灌入,若兮搁下手里的书,拢了拢身上裘衣。   “好多人都在外头玩雪,就你窝在屋里,就不怕关出病来。”,凌瑶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斗篷上还有未弹尽的雪花。手里握着刚摘下的帽子,圆圆的眸子里满是对若兮的不满,许是刚刚跑的急,小脸上红彤彤的。随手甩了帽子,就要奔过来。   小初怕她身上的寒气冻着若兮,忙上前拦着解下她的斗篷。   跟着进来的岳婉望见若兮倚在床上,微微蹙了蹙眉,“怎么没见到秋儿?”边说着也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给了小初。   若兮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下了床,“出去玩了,你怎么进宫来了?”眸儿淡淡的笑着,掩不尽眼底的淤青。   “荣华说你老是一个人关在屋里,怕你闷坏了,让我们来陪陪你。”凌瑶进了来,随意的坐在她床上,晃荡着腿,翻着床上堆得厚厚的书。   “公主、婉儿小姐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兰月端着热茶和点心,进了来。   “有劳姑姑了。"若兮致谢,示意小初去接下。   小初迎了上去,接下她手里的东西,道,“姑姑去忙吧,这儿我来就好。"   "行,那我去准备午膳。"说罢,兰月便退了出去。   "婉小姐,您可得好好说说我们家小姐,自打上次从府里回来,就没出过关雎宫。"小初奉茶时,特意向岳婉告了状。   "你这丫头,可是要讨打了。"若兮佯装作势要打了她。   小初可不惧她,努嘴道,"本来就是,我说的可是实话。婕妤现在一天要问我三回话,问您有没有出屋,可害得我不知该怎么回了好。"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啊。",若兮侧头望着她嘟嘴故作委屈得样子很是好笑。   "可不是",凌瑶随手扔了已被她翻了一遍得书,她不明白这么枯燥的东西,怎么有人会一看一整天的,蹦下了床,拿了桂花酥一口塞在嘴里口齿不清的讲着,"你不止为难她,还为难我,我每回去你家,沈若琦都要问你怎的没回去,害得我费劲脑子给你想借口。"   "若琦会信你那些不着调的借口。"岳婉笑,搁下手里的杯子问道,凌瑶那蹩脚的谎话,沈若琦那人精会信?   "当然不信",凌瑶像是被人踩到了痛处,嚷了出来,她若跟若琦说了实话,他定要担心着,指不定还要进宫来,他那伤要静养,被他瞧见若兮这样子,他能养伤的心思,想者顿时觉着委屈,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小声的嘀咕着,"害得我这些天也没敢去相府,也不知他那伤好得怎么样了。"   她不提起,若兮倒快望了还有这茬,抬眸冷冷望着她,"我还没问你呢,他那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凌瑶心有余悸的缩了缩脑袋,打死也不能说,望着她冷着的脸,深吸了口气,仰头冲她嚷道,"你,你去问他啊。"   那样子像及了见到猫的耗子,甚是滑稽,惹得岳婉跟小初都笑出了声。若兮瞪了她一眼,若非此次因祸得福,让她和哥哥都彼此看清了自己的心,她定饶不了她。   "初儿,你先出去吧,我们说会话。"岳婉适时的出声,算是替凌瑶解了围。   小初依言退下。   若兮狐疑的望着她,笑道,"怎得,还真是要教训我了。"   "我不跟你贫,我且问你,秋儿是不是又跟马皓出去了。"   若兮点头,好像是的,昨儿一见下雪了,很是兴奋,问了半天,才扭捏的说马皓答应她了,下雪就带她去山上找野味。   岳婉沉眸看着若兮,轻叹息,"你可是越发得惯着她了。"   凌瑶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秋儿跟马皓玩得来,这是他们都知道得啊,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吧,难道就是因为他是马皓,还不让秋儿跟他玩了,想着遍不乐意了,"吼,马皓哪得罪你了,你就这么不喜欢他。”他哥多好的一个人,就是有点死心眼,可那叫执着。   岳婉不搭理她的抽风,只望着若兮。   若兮自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她该猜到的,岳婉的心思缜密,秋儿那点心思哪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垂眸,片刻后才叹道,"她啊,我管不住。"   凌瑶咕噜了眼珠在他两脸上打转,想找些蛛丝马迹,这两人说的话听得自己云里雾里的。   "她,你管不住,那你自个儿,你管得住吗?",岳婉知若兮这是不想多说了,信她该有分寸的,也就转了话题,"一个跟你长得几分相似的庶女,就能让你分寸大乱,你还是我认识的沈若兮吗?"   "荣华连这都跟你们说了啊。"若兮一想到那人,只觉得心里有根刺,浑身不舒服。   "我娘说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纯粹给自己找不自在。"凌瑶适时的阐述了她娘的观点。   "你娘还说什么了?",若兮倒想知道马雯有何打算。   凌瑶冲着她灿烂一笑,"你觉得我娘会把她想拆散你跟哥哥的计划告诉我吗?"   "说什么呢!"岳婉忙出声呵止她。    ☆、317      “本来就是”,凌瑶却不以为意,望着若兮微微苍白的脸色,继续道,“你不就是在意这个么,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娘会让马家的一个庶女嫁给我哥,还是你觉得陈菲有那么好的善心,会为她人做嫁衣。”   “你竟还没有她看得清了”,岳婉听凌瑶这么说,也就不拦她了,“退一步说,纵然马家有意将她送给凌瑄,那又如何。”岳婉的话没说完,可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以小窥大,若兮今后要面对不是只有一个马家的庶女。   “你堂堂一个正主还怕震不了一个替身不成。”凌瑶很是嚣张的说着,其实她娘还有一句话,她没敢讲,她娘说若若兮真那么的看不开,那趁早还是嫁给马皓吧。那个马柔的作用,宁姨其实跟娘一样,早就知晓了,可她也没有跟若兮明说,包括安荣华。也许,她们都在等,等若兮自己想通,自己屈服,屈服在命运之下,接受凌瑄给不了她唯一的事实。   “我还没想到那么远。”若兮垂下眸子苦涩一笑,她们话里的意思,她明了,以后会面对的种种,她当然很清楚,她不是小心眼的人,不会让凌瑄为难。可是,她能不能走到那一步都是个未知数。   至于马柔,她没想太多,只是单纯的觉着不舒服,除了那张脸,还有她的娘亲。觉着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自己和娘亲。墨秋说她们过的很不好,她娘因为陈菲的嫉妒,从备受马冽宠爱的侧夫人到现在常年卧病在床,府里那些老妈子都能随意欺凌她们。想着便觉得命运弄人,娘亲这辈子最爱的是马冽,终其一生都没能如愿,可有另外一个女人因为那张面容本可以得到那份宠爱和荣华,这本是她的福分,却因为这份所谓的福分招来了这一生的不幸,而她的女人是否将要重蹈她的覆辙。自己呢,惨淡一笑,是否又会跟娘亲一样,终其一生都不能嫁给自己所爱的人。轻轻叹息,“我有点想念凌芸了。”凌芸常说“祸兮福之所伏,福兮祸之所依。”她在马柔的娘亲身上真切的看到了这句话的阐释。可又有哪一个人能逃脱出这种命运的桎梏呢。   “大帝姬,你怎么会想到她。”凌瑶不解,微微有些惊异,大帝姬于她算是横空出现的人,若兮跟她关系很近吗,她怎么不知道。   “因为她跟你说过,让你厌倦了宫里的日子就去找她。”岳婉听到这话,顿时恼了,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冷着脸对着她,“沈若兮,你究竟在想什么。凌瑄就要回来了,你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然后你要退缩了。沈若兮,你这个样子,你对得起谁。”她跟凌瑄以后的路会很难,要对面的阻挠不止是来自皇宫的,还有那些诸多的世家,朝上朝下错综复杂的利益,也许根本就坚持不了到最后,可岳婉没想到第一个打退堂鼓的是若兮自己。   “我不是这个意思”,若兮忙起来拉住岳婉,“看你,还真恼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那话,我能不恼吗?”岳婉甩开了她,平复着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   镇定如岳婉,很是难得能看到她这般起伏的情绪,若兮无奈又有些好笑,只能复挽着她的胳膊好言哄着,“你们都在京城,我还能去哪了不成。只是突然想起凌芸跟我说过的一些话,放之那两母女身上觉着很是贴切,才说了想她。再说,我这辈子还能离了你不成。”   若兮亲昵的挽着她,仰头,明亮的眸子扑闪扑闪的望着她。这样子,任是谁都不忍再责怪了。岳婉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你少跟我来这套,这些天究竟在别扭什么。”   “她呀,就没事尽瞎折腾呗。”凌瑶瘪了瘪嘴,她还是没想起来若兮什么时候跟大帝姬走得这么近了,为什么岳婉一点都不奇怪。愤恨的想着,果然她两是一国的,不禁瞪了若兮一眼,臭了她一句。   若兮没心思顾忌她那点受伤的小心灵,垂下眸子,问,“你见过那位云夫人吗?”   “印象中那年寿宴上有过一位与沈夫人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这么多年了,岳婉早就忘了,若不是安荣华再三解释,早就忘了还见过这样一个人。   “是,很像,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仿佛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自己和母亲”,若兮淡淡的说着,“秋儿说她们过的很不好。”   “这与你何干,你是你,她是她,夫人是夫人,她娘是她娘。”这种感觉,岳婉无法感同身受,甚至觉得若兮有那么一点不可理喻,“她的幸与不幸,与你无关。”   若兮摇了摇头,“可是像不像是一种轮回,她在重复着她娘的过往,而我呢,我是不是也会像我娘亲一样。”   岳婉终于知道她在别扭什么了,轻叹一口气,一脸无奈的望着若兮,“瑶儿说得对,你果然是太闲了,瞎折腾。”   凌瑶扑哧一声,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难得啊,能被岳婉认同。抹了抹嘴,睨着若兮,“你认为我哥会跟我舅舅一样。”说着,顿了顿,想了好久,才想起到了一个算是恰当的词,试探着道,“恩将仇报?或者是,忘恩负义?”   岳婉无语,马冽如果知道他这宝贝外甥女是这么看他的,会不会气死,轻呵一声,“你够了。”   凌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我说得不是凌瑄。”   “不知道”,岳婉轻声道,反问,“可你相信凌瑄吗?”   “信”,若兮坚定的点头,她自然信他,可是她更信命。   “那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安心的等他回来就好,只要你信他,你所有的担忧都不可能发生。”岳婉亦是无比坚定说着。   若兮听罢,侧头,弯着眸儿望着她,笑着问,“你好像比我还相信他。”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啊。”岳婉见她笑了出来,就放了心,点了点头,带着些凌瑶似的嚣张说道。    ☆、318      凌瑶夸张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惹来两人的一顿好打。窗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飘落着,许久未听见笑声的兰厅终于又恢复了该有的生机。   雪又飘了一夜,踩着厚厚的积雪,若兮决定回相府,她该回去看看哥哥的伤好了没。马车驶离皇城寂静的宫道上,车轱辘撵过地上的积雪,发出细微的吱嘎声,和着马蹄片的声响,偶尔车夫的吆喝声,恬静,悠扬。   若兮靠在软垫子上,闭目养神。墨秋在一旁捣弄着马皓从漠北给她带回来的小玩意,那个岳阳给的她还未解开的九连环,已经被她扔给了马皓。   车外的声音渐渐热闹起来,听得见小贩的吆喝,路人的招呼,马蹄片敲在地面的声音变得清脆,若兮睁开眼睛,掀起窗帘望去,已进了城。   "已到东市了,再有个半个时辰就快到了。"墨秋顺着她掀开的窗口望去。   若兮点头问道,"今儿怎么往集市这边走了。"平常出宫多半是选宽敞行人少的大道走。   车夫老王隔着帘子呵呵道,"小姐,地上雪厚,南面那条道车马上,路不好走,集市上人多,早市前,会有专人清理积雪。"   若兮点头,望着车外不息的人流,讨价还价的商贾,和摊贩上各式各样玩意,唤了老王停车。   墨秋一头雾水的扶着她下车,"你要干嘛?"   "王伯,您先回去吧,跟王夫人招呼一声,我晚些回去,让她不用等了。"若兮淡笑着吩咐道。   王伯不敢走,为难的看了看墨秋。   "你不是想走回去吧。"墨秋撑着伞,瞪大了眼睛问,"雪还没停。"   "小雪,不打伞也不要紧,我很久没逛过集市了。"若兮系好披风,提了提下摆,就要走。   "小姐,这个人杂,您还是上车吧。"老王为难的说道,他要是独自回去了,少爷可不得骂自己。   "无碍,这个墨秋熟。"若兮弯了弯眸子安慰道。   墨秋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是熟,可这会地上滑又下着雪,集市上都是些大老粗,万一,一不小心把她磕了碰了,那她回去不要被人撕了。"若琦在等你呢,咱先回去吧,改日天好了,再带你来。"   "对阿,对啊,少爷还在等您,您先会吧。"老王忙附和着。   "王伯,您先回吧,少爷若找我,您就跟他实说了,他不会怪您的。"若兮看出了他的顾忌,盈盈一笑,便不再多说了,转身就走,也不搭理身边还要抗议的墨秋。   墨秋无奈冲着老王做了个先回的手势,打了伞,忙追了上去。墨秋几欲抓狂,边要打着伞,边要提防着她脚下,怕她滑着,还要护着她不被人碰到,恨不得有分身,她暗自懊恼没把小初给带回来。偏偏那位主还要望人多的摊子里挤。墨秋不明白,她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主,逛什么集市阿。"你看这些做什么,都是寻常人家过日子的万一,你又用不着。"   "看看么,你打伞干嘛?"若兮被她从人堆里拉了出来,示意她赶快把伞收了。   "不是,在下雪阿。"寒冷的冬天,墨秋的额头上却有细汗冒出。   "别人都没打,就我们打伞,你不觉得很是格格不入吗,快收了。"   墨秋无语,依言收了,心中却暗骂,你这身打扮在集市上已经够突兀了,还顾忌个什么伞。"哎,小心。"眼见着她身后小贩推着个推车横冲直撞的撞来,墨秋忙将她拉到一忙,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刚要劝她回去,却又见她往另一个人堆走去。   "哎。。。那都是卖农具的,你看这东西做什么。"墨秋忙拽住她,"去那边吧,那边有好玩的。"说着,不由分说拉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一溜都是卖珠花饰品,细棉绸缎的摊子,或者是一些新奇的供人玩耍的小玩具,不是生活必需品,相对价钱可能高些,自是普通百姓消遣不起的,所以摊子前只有些只看不碰的孩子,还有零星的几个大人,从衣着上可以看出他们不是寻常的普通百姓。若兮望着摊上稀奇古怪的各式玩意,大抵是墨秋平时玩的那些。这,是墨秋的营地。   "你平常就来这里。"若兮望着咕噜了眼珠在寻找的墨秋,笑着问。   "对啊"墨秋点头,将她带到她常光顾的摊子前,问,"老板,我要的东西有了吗。"   若兮好奇的望去,摊子上都是些连环扣,和银色的冰冷冷的短兵器,果然是墨秋的风格。   "哦,墨姑娘啊,我已经按照你给的样式请铁匠去打了,还没好呢,还要几天。"老板是一个精练的中年男子,双目炯炯有神的,呵呵的朗声答道。   "哦,这是什么啊。"墨秋跟老板很谈得来,松开了搀扶着若兮的手,指着藏在摊子内侧的一把短匕首问道。   "嘘"老板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环顾了四周,才招了招墨秋,压低了声音细声道,"这个啊,这个是关外来的,关外人藏在马靴里的。"   "哦,老板,被官府的人看到你就完了。"墨秋抢了来,拿在手里把玩着,夸张的吓着老板。   "姑奶奶,您小声点。"   若兮看他们很谈得来,也不打扰,那玩意墨秋该是看上了,这讨价还价的,怕是要段时间了,觉着无趣,便在附近的摊位上转了转。走了几个摊位,无非就是些珠花首饰,很无新意,正要返回,却见街角风口处,一个老伯蜷缩着蹲在地上,面前的木板上摊着一块粗布,布上有着零星的几样东西。回头见墨秋还在跟老板攀谈着,似还没结束的迹象,便往街头走去。   走近才看清,粗布上摆的是几根木簪子,若兮蹲下,问,"这是什么?"   "木簪子,姑娘,看看可有喜欢的,老头自己雕的。"老头缩了缩身子回答,苍老的声音很是沙哑。   "这雕的是什么。"若兮看了,雕的很精细,花瓣儿栩栩如生,有月季,有芍药。。。还有一株,她不认得的。   "是木槿。"   "木槿?"若兮执着看着不禁有些喜欢。   "姑娘,买了吧,只要十文钱。"老头见她喜欢,干涸的眼神有了些亮光。   "十文钱?"若兮有些懵了。   "是啊,便宜。"老头看着她身上的衣裳就知道她是富贵人家。   若兮想找墨秋,却见远处的摊子前早没了她的身影,一时,急了,就起身要走。   "姑娘,您买吧,老头家里还有生病的孩子,还等着老头抓药回去呢,您行行好就买了吧。"老头以为她嫌贵,忙拉着她,哭诉着道,"要不,您再挑一个,两个十文钱。"   "不是",若兮摇头,扶着就要摔倒的老人,"我身上没有钱。"   老头眼里的光芒退了下去,满脸的悲痛,"我那孙子,我那孙子"如着了魔的喃喃自语。   若兮不忍,摘下发髻上的簪子,递道老头跟前,"这个值多少钱,我拿这个跟你换。"   老头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惊恐的急忙摇头,"这个太贵,老头要不得。"   "没事的您收着吧,都是簪子,一样的。"   "不,不,不。老头的是木头的,您这是纯金的翡翠簪子,老头拿不到。"老人碰都不敢碰,唯恐弄坏了,见她还要坚持,又道,"老头卖簪子是去买药的,您这宝贝给我,我也换不回药啊。"   "可是。。。"   "这个够不够?"   若兮还要说话,却听到头顶有一道声音传来,抬眸,是马皓。   马皓弯腰将一锭银子递给了老头,道,"我把这些簪子都买了,不用找了。"边说着,边扶起若兮。   "够了,够了。"老头接过银子,眉眼都笑开了,将簪子全都给了若兮,拎起地上的木板跟破布,呵呵的走了。   若兮握着手里几根簪子,望着老头高高兴兴离开的样子,有些不高兴了,"为什么她收你的银子,却不收我的簪子。"明明那锭银子也超过了那些簪子的价钱。   马皓宠溺的笑了笑,"你那簪子是宫里的东西,他收了,非但买不到他要的东西,还会招来麻烦,你说,他敢收吗?"   “他怎么会知道这是宫里的东西?”若兮不解,很是好奇。   “第一,这珠钗很贵重,寻常官家也很少有,还有你的衣着,一看就知至少是位高权重的世家。”马皓很有耐心的解释着,“而且,你身上没钱,身边没有侍女。”   “没有侍女?”若兮不解这个又有什么联系。   马皓点头,笑道,“如果是寻常世家的小姐出行,那身边肯定会跟着侍女,可是你身边却没有,我猜他定是认为你是从宫里逃出来的公主,或者是哪个大臣、王爷府上的小姐。”    ☆、319      “你再看这木簪,做工精湛,比起你那些金质玉簪,丝毫不逊于色。所以,我猜他年轻时定是一位出色的金银匠。”马皓淡笑着继续着他的分析,有一股让人无法移开双目的自信,“而你的发簪都是宫中御用金匠所制,样式、手法自与外面的工匠不同。”   若兮细细听着,偶尔点头表示赞同,待他说完,抬眸望着他,淡淡的道,“没想到你知道得还挺多的。”   听不出什么情绪,马皓不知她这话是夸他还是揶揄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看到她眸里一闪而过的狡黠,才暗自嘘了一口,笑着打趣,“难道你这是在夸我。”   若兮绽开了笑颜,咯咯的笑出了声,“就算是吧。”她被马皓刚才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给逗乐了。   她是顽劣的,却很少在他面前有这么俏皮的一片。马皓被那满脸的笑容闪着了眼,直到若兮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才缓过神来,不自禁的低喃了一句,“无所不知的,可不是只有凌瑄。”   说完两人都愣住了,马皓暗自懊恼,低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我。。。”。   若兮望见他脸上的自责,装作未听懂般,侧头,睨着他道,“无所不知,他可谈不上,倒是你,文武全才,还真不能小瞧了你啊。”淡淡的揶揄冲散了彼此间的尴尬。   马皓轻扯了扯嘴角,恢复了一贯的微笑,“你又取笑我了。”也许,有些东西只适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装傻。   “哪敢啊,扬威将军。”若兮一字一顿的唤着他才被赐封没多久的名号。   “还说不是”,马皓轻瞪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片刻后,又问,“若琦的伤好些了没。”   若兮顿时垮了脸,横目对着他,“我还没问你呢,我哥怎么会受的伤!”   杏眸怒对的样子,把马皓给惊着了,这翻脸可真比翻书还快,他算是理解了凌瑶这一路上为何要那么战战兢兢了。他一向从善如流,摇了摇头,“这我可不敢跟你说噢。”眸里隐着浅浅的笑意,聪明如她,该是早就猜到了吧。   “凌瑶!”,不是询问,是肯定,除了她,还有谁有这能耐让他们一个个都“不敢”说。   马皓摊手,一副“可不是我说的”的无辜模样。   若兮冷哼,“我就知道是她惹的事。”   “那是意外,谁也不曾想到”,马皓听出她那话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受人之托,自然也得替凌瑶说几句好话,“你也别怪她了,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这会骄傲的公主对若琦算是真的死心塌地了。”   这话若兮可不爱听了,“瞧你这话说的,我哥还捡了大便宜了?”   马皓叹息,她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这样子倒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意思了,连连讨饶,忙改口,“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了,该是说他们终于看清了彼此的心意。”末了又特意加了一句,“尤其是若琦。”   若兮本还不依,听到他末了那句话,才住了口,哥哥,若真如他们所说,看清了自己的心,倒也不失是一件好事。虽不至于说是因祸得福,可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你到哪去了,让我好找。”若兮正与马皓说着话,突然被人猛的一把抓住。惊魂未定的回过身来,就看见满眼焦急的墨秋,“我不是让你在那等我的么,你乱跑什么。”   墨秋几乎是用吼的,天知道她刚才是怎么熬过来的,腿到现在都还在打哆嗦。满身的狼狈,帽子、手套早就不知被她扔到哪儿去了,因为奔跑散落的头发耷拉着,满脸通红,大冷的冬天,额头上却是密密的一层细汗,眸里还有泪花在打转。   若兮心疼的要命,握着她冰冷的手,轻呵,“你这是做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   “墨秋,你太不像话了,不好好跟着她,跑去哪疯了。”若兮还未说完,就被马皓的厉声打断。派。派。小。说。整。理。首。发。   那般严厉的马皓是她们从未见过的,俩人都愣住了。“我”,墨秋只觉着委屈,呆呆的望着他,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却又被他打断。   “墨秋,你太放肆了,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你怎么可以带她到这种地方来,若她有个差池,你怎么担当的起。”马皓是真被气着了,他知墨秋常来这里,所以下意识就认为是她带若兮来的。墨秋贪玩,这他知道,就他自己也常带她来这玩。可这是集市,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她怎么可以一个人带若兮来这呢。带来了,还不好好护着,把她一个人扔在一边。若刚才不是自己碰巧遇到了,若若兮碰到的不是一个还算善良的老人,他想都不敢想了。   “马皓,你够了。”   “墨秋,你太让人失望了。”   若兮的制止还未说完,马皓的话却让墨秋坠入寒渊。她承认是她疏忽没有看紧了若兮,前面的那些指责,她只当他是关心则乱,不去计较他妄加的罪过。可最后一句话,失望?   "失望?",墨秋呢喃的重复了他的话,倔犟的泪水夺目而出,推开要拦着自己的若兮,望着那张迷恋了十余年的脸庞,惨淡一笑,“失望?你吗?你对我失望?你向我打听她情况的时候,怎么不对我失望?你带我出来疯的时候,怎么不对我失望?我跟你在校场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对我失望了?她好好的站在着,没冻着,没惊着,你就对我失望了。马皓,你是谁?我凭什么要你来失望?”   "秋儿,不要说了。",若兮将她颤抖的身子轻轻拥住,冷眸看着马皓,他不知道他的话有多伤人吗。   马皓脸色微变,别过眼去,不去看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庞,很痛吧。天知道他在脱口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可那又如何,早晚都要有这么一天,松了松握得有些发麻的拳头,"墨秋,如果这些是你放肆的借口,那很抱歉,是我给了你错觉。"    ☆、320      “错觉”,墨秋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怎么前一刻还让她满心欢喜的人,一转眼就变得这么残忍,前日里那句玩笑话还犹在耳边“若若兮不要你了,你跟我回将军府就是了”,怎么才一日,就成了是她的错觉。是因为若兮吗?   难道不是吗?墨秋自嘲的笑了笑,推开了身边的若兮,一直就是啊,一直都是你自己的妄想。再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终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罢,便转身跑开了。   “秋儿”,若兮拦不住她,她今儿是疯了,才会在这下车的,回头,怒视着一动不动的马皓,“你还不去追她。”她是彻底乱了,连马皓眼里那么浓烈的痛楚都未看见。   马皓垂眸,敛尽眸里不该有的情绪,“比起追她,我更应该先把你送回去。”不然的话,她的麻烦会更大。当然最后一句是他未说出口的。   清冷的话彻底激怒了若兮,“我不用你送。”   “兮儿”,温润的声音带着些如释重负的安心,若琦下了马,还未说话,就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皱了皱眉,看了眼马皓,问,“怎么了?”   若兮深呼吸,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些,缓了口气,“你现在可以去找她了吧。”   “她认得回宫的路。”只丢下一句话,与若琦做了个告辞的手势,便转身,往着与墨秋离开相反的方向。   “马皓!”,若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只是普通的朋友,看到墨秋这么伤心的跑开,也会担心吧,何况是他。他真的,一点,一点都没用对墨秋动过心?她不信,冲着他的背影再唤住他,“马皓,墨秋是个好女孩。”   不该停下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背对着他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那你。。。”若琦拉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若兮。   “可我只当她是妹妹。”再睁开眼时,理智已慢慢回笼。   “妹妹?”若兮冷冷的笑着,不知是在嘲笑谁,这天底下有哪个兄长会对自己的妹妹说那些该死的话,有哪个兄长对让自己的妹妹产生可以生死相依的错觉。错觉,对,是错觉!若兮怒目瞪着那个背影,“如果你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就请你不要给她错觉,如果你真的只当她是妹妹,就去跟她讲清楚,让她死心,如果你只当她是妹妹,就请你离她远远的,不要来打扰她的安稳人生。”   “我会的,我会去与她说清楚的。”   原本以为他会有些动容,却没想到只换来了这句更绝情的话,若兮对他是失望透顶。如果他是因为某些别的原因,而对墨秋的付出视而不见,她想她该让他死心的,“马皓,如果这辈子我不能嫁给凌瑄,我宁可去死。”   比绝情,她不输给任何人。   “若兮,你高看自己了,无论你嫁给谁,墨秋只会是我的妹妹。”扔下了这句话,他便离开了。   银白的世界里望不见边,如他的人生一样苍白,那抹明媚的彩色终于也被他亲手驱散。痛,从心底蔓延至全身,胸口似在被人撕裂,那种嗜入骨髓的痛让他几欲摔倒,可仍笔直了腰杆,一步步的离开。耳边只回想着昨日突然出现在将军府的那个一贯冷静的女孩说的话。   “马皓,你喜欢墨秋吗,比若兮还喜欢吗?”   “马皓,你会放弃若兮吗,会舍得委屈墨秋吗?”   “马皓,将军府容得下墨秋吗,你保护得了她吗?”   “马皓,墨秋的父亲是因何而死,你知道吗?”   喜欢吗?喜欢的吧,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充满敌意的人儿,挥着拳头叫嚣着要揍自己的模样仿佛还是在昨日。喜欢的吧,不然的话怎会在相隔那么多年后,只需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认出了她。“你还记得我吗?”那般傲慢的神情他至今记得,仿佛她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喜欢的吧,不然的话,怎么会纵了这么多年,宠了这么多年。   不知不觉早已是心尖的肉了,却要亲手剜了她。怎么忍心委屈了她。那嗜人的将军府,他都觉得慎得慌,单纯如她,又如何在那立足。那句玩笑话终只能是玩笑了,若兮不会不要她,而他,也无法将她带回将军府。   还有她的父亲,当年的事情至今父亲仍讳莫如深,他每每要查下去,父亲总会百般阻挠。那些蛛丝马迹已让他难以置信,真相,他已不敢再深究了。林家人莫名的疏离、那些个叔伯们隐忍的恨意,他无法想象墨秋是带着何种心情对自己笑靥如花,那明媚的笑容后面又该是怎样的自责和挣扎。   那么单纯爱笑的一个人儿,她的兄长们把她保护得那么缜密,不让仇恨玷污了她的笑颜。甚至只因为她喜欢,若兮连他都能容忍,默许她可以陪在自己身边。而他是谁,一个血海深仇的仇人的儿子,又有什么资格再把她拉入仇恨的漩涡。若兮说的对,他不该打扰她的安稳人生的。   痛吧,麻木了以后就不会再痛了。耳边又传来了昨日那个冷静女孩临行前的最后一句话。“马皓,你的父亲,终于一步步走到了父亲们的对立面。你呢,你是否也会想他一样,终要与我们为敌。”   “马皓”,若兮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又恼又急,她现在恨不得杀了他,他怎么可以再招惹了墨秋之后,说出那样的混账话。   “兮儿,兮儿,你冷静点。”若琦拦住她,不让她追去。他已了然了到底是何事,心中除了诧异以外,却是理解,他能理解马皓为何会这么做。   “我怎么能冷静,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墨秋。墨秋。”若兮挣扎着,慌乱中想到了墨秋,忙拉着若琦哀求道,“哥哥,秋儿不见了,你快去找秋儿。”   “兮儿”,若琦厉声唤道,望着这么恍惚的若兮,他当然不忍,镇定如她,何时会有这么慌乱的一面,可有些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见她慢慢平静下来,才放缓了声音,柔声道,“你冷静点,有些事情我们帮不了她,要她自己去面对。”    ☆、321      “她要怎么去面对,昨儿才跟我说了,如果可以一直在马皓身边,她可以什么都不要。”若兮平静下来,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满脑子都是昨天墨秋娇羞的样子。   若琦没曾想墨秋已陷得这么深了,“兮儿,你不该这么放任她的。”话语里是少有的严肃。   “放任?”,若兮苦笑,“我想过阻止的,我阻了她快三年了,可感情这事,怎得拦得住。”   感情?若琦摇了摇头,印象中墨秋似乎总爱跟马皓对着干,怎么转眼就生出这份感情来了。是啊,感情这东西怎么拦得住啊,“墨言呢,他知不知道?”   若兮点了点头。   “那他呢,也不反对吗?”   若兮沉默,他当然反对,无关仇恨,他这做哥哥的只希望墨秋能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而这种安稳和平静却是马皓给不了的。   若琦见她不语,也了然了,轻叹了一口气,“兮儿,我知道你疼墨秋,什么都依她,可你这事不该依她的。他们俩之间终究隔得太多了。”   若兮垂眸,身份、地位、家世。   若琦知她素来不喜欢这些,可现实就是现实,轻轻拍了拍她,“有些事不是我们不喜欢,就可以不去面对的。墨言这会已被封了将,娘亲对他和若涵的事还是不大乐意,更何况是马皓。你该了解的,他不是薄情之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墨秋好,毕竟我们谁都不愿委屈了她。”   为了她好,若兮冷笑,“所以,他就要这么伤害墨秋。”   “兮儿”,若琦叹息,关心则乱,她现在连最基本的理智都没了,叹了口气又道,“马皓有他该承担的责任,如果我是他,我想我也会跟他一样。”   若兮抬眸,深深的望着他,有些震惊,可又是意料之中。儿女情长,是不是只是他们生命中的一点点缀。   若琦在她眼里看出了一丝埋怨,知她又乱想了,摸了摸她的脑袋,苦笑了一声,“长痛不如短痛。墨秋该有一份安稳的人生,马皓给不了就该放手,让更适合墨秋的人去保护墨秋。”   若兮垂眸,道理她都懂,平静下来后,她可以理解马皓那么决绝的苦衷,可是墨秋要怎么办,这份感情早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如今要生生的剜了它,该多疼。   若琦知她的忧心,轻轻将她拥入怀里,“兮儿,谁都要学着坚强。”   天地相连的一片白茫茫,集市渐渐热闹起来,相拥的这对兄妹显得格外惹眼,那般的温馨谁都不忍打扰。不远处,一个身着貂皮大氅男子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江城的战事已僵持了快二个月,前线消息传来,在被围了二十多天后,城内已开始出现恐慌,已有百姓想要冒死出城,甚至部分守军也有了退却之意。辰王为了以儆效尤,将叛逃的军民悬挂于城门之上。饥饿,加上恐惧,辰王的民心早已殚尽。凌瑄估摸着不出半月,江城可不攻自破。   若兮读着凌瑄传来的书信,不出半月,那年底前,他定能赶回来。   墨秋进了来,换了一个暖炉,又出去,不一会又端着东西进了来。   若兮拧眉,这大半个月了,她都是这样,安静,什么都没说,跟没事发生一样,安静得让人心慌。“你歇着吧,这些事让小初去做就好了。”   “无碍”,淡淡的一句,就没了声,这样的墨秋,若兮看着很难受,她该是吵吵闹闹说不停的。那日她归来的很晚,若兮想问她后来去哪了,马皓有没有去找过她,可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有些事像溃了脓的伤口,碰了就一发而不可收拾。   屋子里又陷入安静,只有墨秋收拾东西发出的窸窣声。若兮想找些话与她说,“漠北的使节还是没有进城。”   “没有,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还是没有见到凤凰公主。”   “陈世子呢?”   墨秋摇了摇头,“还是没有消息,陈家的人也在找。”   半个月前,漠北新王凤鸣派大公主凤凰出使我朝,因为是漠北新帝登基的第一次出使,又是大公主亲自前来,满朝上下格外重视,前朝后宫都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可是蹊跷的事,三日前队伍就已经到了城外,却以公主水土不服,身子不适为由,迟迟不进城,直说要在驿站稍作休憩后,再进京面圣。这可真是前所未闻了,公主身子不适,要休养,也该是在行宫里啊,怎得能在城外的驿站里。   哥哥昨日奉命去探望,漠北使节却以公主染了风寒不宜见客为由,谢绝了。如此一来,更证实了哥哥的猜测,凤凰公主根本不在使节的队伍里。当日他们离开漠北的时候,凤凰与陈翔他们在一起,神色匆匆像是还有其他事,这短短月余就要一来一回,根本来不及。况且,凤凰要来京城,陈翔必然会归,穆师傅他们说不定也会一同回来。穆师傅要回来,定会提前告知他们,可现在非但没收到穆师傅的书信,就是连陈翔也还是不见人影。   “小姐,小姐。”   若兮正想着,突听到外面小初的疾呼,一个心惊,洒落了手里的杯子,心里生出一阵没由来的心慌,“秋儿”。   墨秋见她脸色苍白,忙跑了过来,握紧了她的手。对跑进来的小初,轻呵道,“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小初被她少有的严肃吓了一跳,可又不敢耽搁事情,忙对若兮道,“大少爷派人来请您赶紧回府。”   若兮只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声,全身像失了力气一样,若非墨秋扶着,怕是都要站不起来了。   “出什么事了”,墨秋沉声问道。   小初摇了摇头,“不知道,报信的只说了北边有人回来了。”    ☆、32      北边?如今在北边的只有穆师傅,若兮觉得一阵眩晕。墨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还不快去准备马车。”   小初不敢怠慢,慌忙下去备车。   不出半个时辰,马车已到了门口。若琦已在门外相迎,若兮见他脸色不好,心下更是不安了,“哥哥,穆师傅他。。。”   若琦忙上前搀扶她下车,“放心,师傅无碍。”   “那就好”,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若兮唯恐穆师傅有个闪失,方才出宫时都不敢与宁姨讲了,如今总算放心了,“那他人呢,可是已经在府里了。”   若琦脸色微变,“先进去再说吧。”   若兮点头,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穆师傅了,可是大厅却没有人,正纳闷着,若琦却引她去了侧厅。   进屋便见沐夕颜一袭素衣立于厅中,未绾的长发上别着一朵白花,心下一沉,“夕颜,你。。。”   沐夕颜回身,手里抱着那柄龙吟剑,悲伤的脸上淡淡扬了扬嘴角,奉上龙吟,“娘临终前让我把这剑给您。”   临终?若兮不敢相信,“沐姨。”   “娘亲留在漠北了”,沐夕颜垂眸,“在秦将军遇难的地方。”   若兮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兜兜转转,她终于还是走了那一步,可是穆师傅怎么办,他等了这么多年。猛然抬头,“穆师傅呢?”   “穆叔很好,他把娘亲安置在边境的一座古刹后,就在古刹里皈依了。”   “皈依?”若兮踉跄的退了两步,不敢相信,风华绝代的穆公子最后竟然会青灯古佛,他是心已经死了吧。可是,不是还答应了她,很快就会回来的么。“他不回来了?”止不住的泪一颗一颗滑过脸庞。   “是”,沐夕颜点头,“他让我转告您,这是他向往的归宿,请您不要牵挂,也请您代为宽解秦婕妤。”   “向往的归宿”,若兮呢喃着,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若非心死,怎会选择青灯古佛,了此余生。她尚记得年幼时总是见他一个人,她跟凌瑄与他约定,这辈子会向侍奉父亲一样孝敬他。还记得他那日的神情,笑得很开心,宛若跟他们一样,似个孩子。从那时起,他果真像个父亲一样对他们尽心尽力。可此时,他还未老,却不给他俩敬孝的机会了。   边上众人都红了眼眶,若涵低涰着劝道,“姐姐,您别这样,您这样子穆师傅也不会安心啊。”   若兮这会还哪能听得进劝,哭得几欲昏厥过头。若琦紧紧抱住她,不让她摔倒,眼见着她这一时半会也缓不过来,实在无法,只能先将她抱回淑宁院。   沐夕颜本欲要离开,可这会她又能去哪,若琦吩咐若涵带她先回西厢,还是在相府住着,等凌瑄回来了,再做去留。又让墨秋回宫禀了秦婕妤,若兮今儿不回去,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不能与婕妤讲了漠北的事。那秦婕妤视穆师傅如兄长,若让她知道了,这反应估计比若兮还甚。   一时丞相府里乱作一团,直到午后沈易回府。沈易坐在床前,望着昏睡过去的若兮,满眼的心疼。   若琦进屋,“喝了些安神的药,刚睡下,大夫说,只是乏了,休息一会,醒来就好。”   “胡闹”,沈易呵斥,“你明知道她跟穆师傅感情深厚,怎么能这么突然的告诉她。还有沐小蝶的事,你为何不等我回来,直接把她从宫里喊了回来。你越发的没个分寸了。”   “是儿子思虑不周”,若琦亦是后悔了,当时也未想太多,沐夕颜说要见若兮,她已逢此变故,他哪还能再拒绝了她。   “幸而此事秦婕妤还不知道,不然的话又不知要闹成什么样。”沈易见他已悔恨不已,也不再多说,轻轻叹息,“且去吧,想想呆会怎么劝劝她,我是没法子了。”他知穆念于她,不亚于他这个做父亲的。   “父亲,也且看开些,青灯古佛虽苦,可也是心灵的归宿,我想穆师傅是真的放下了,才会决定留在那里的。”若琦站在父亲身旁,垂头宽慰道。谁都知道若兮不舍,秦婕妤不舍,可父亲心中亦是不舍的,他与穆师傅相识近二十余年,感情自然不亚于旁人。   沈易笑笑,这个儿子倒是有心了,挥了挥手,叹息道,“无碍,为父早就看开了,这么些年,一个个的离去,没准哪一天就轮到我自个儿了。”   若琦知道他心中苦,可也不能多说,看了眼睡的尚且安稳的若兮,道,“父亲,可莫要说这话,若让妹妹听到了,可又要伤心了。”   “是是是,不说了,不说了。”沈易望着若兮,缓了颜色,满脸的疼惜,“你且下去吧,我陪陪她。”   若琦退了下去,沈易坐在边上,一直陪着若兮。直到夕阳西下,若兮才慢慢睁开眼睛。   “醒了”沈易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若兮一见是他,泪又下来了,哭着抱住了他,“爹爹。”   沈易心疼不已,拥着她,轻柔的抚着她的背脊,像哄孩子一样哄道,“兮儿乖,兮儿乖,不哭了,不哭,哭得爹爹心都快碎了。”   若兮止不住哭声,哽咽的哭道,“爹爹,穆师傅他不回来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沈易轻拍着,叹息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兮儿,至少他现在很好。”   “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哪好了,他为什么不回来,这儿还有我们啊。”   “你这孩子,怎么就想不开呢,那是你穆师傅的选择。他此生最爱和最敬之人都留在了那里,他能在那儿陪伴他们,也是种慰藉。”沈易柔声的劝着,生离死别,他早就看开了,可若兮,毕竟还年轻。“他操劳了一辈子了,如今终于能放下了,你该为他高兴啊。”    ☆、323      “放下?”若兮垂眸,哽咽道,“我只是不忍他孤独一人。”   沈易轻声叹息,“兮儿,这世上有诸多的无可奈何,他肯由心放下世俗,是真正看开了,你又何苦再替他执念。你若再这样,倒枉顾了他这么多年的教诲。”说着,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也喜欢他能宽心,要被他知道了你这样子,他怎么能宽心。况且,还有婕妤,他亦是希望你能去代为宽解,你若自己都放不下,又怎能去宽解她。”   若兮听着,渐渐止了哭声,垂眸点了点头。   沈易知她大抵是想开了,拍了拍她,又道,“好了,好了,又不是不能见面了,整一切安妥了,你也可以去漠北走走么。再说,他是洒脱之人,钟情于山水,也许有一天还是会选择去云游的,说不定还会再回来。”   “真的吗?”若兮抬眸,闪着泪眼,像个孩子般不确定的问道。   沈易笑着点了点头。若兮也就信了,他本就是说要出去走走看看的,只是现在也许是心累了,等他休息够了,还是会再踏上旅途的。   沈易见她已缓了过来,也就放了心,“好了,去吃点东西,你该去看看沐姑娘了。”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孩。父母双亡,背负着灭门的大仇,跟曾经的沐小蝶是何其的相似,万幸的是她遇到了沐小蝶,可如今连这个干娘都离她而去了。   若兮了然,点了点头,此番时刻,要做的事很多,方才这么一闹,她还忘了一个人,陈翔。沐夕颜定不是一人归来的,陈翔跟凤凰公主也该都到了京城。   若兮梳洗了番,只用了点点心,就放下了筷子。   墨秋知她没什么胃口,也不好强求,扶着她出了屋子。   若琦已在院子里等候,见她缓了过来,也微微放了心,“凤凰公主已到驿站了,说是明日进城。”   若兮点头,“陈翔呢?”   “回别院了,有消息说跟汝南王大吵了一架,把太后都惊动了。”   若兮一阵苦楚,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娘亲,却又天人永隔了。   “去看看夕颜吧,刚还说要走的,被岳婉劝下了。”   “婉儿来了?”   “嗯”,若琦点头,上午那情形,他哪有功夫顾得上沐夕颜,若涵又不善言辞,只能去把岳婉请了来。把她送到西厢,若琦便留着几个女孩在屋里,自己退了出来。   “好些了吗?”岳婉扶着若兮坐下,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皱眉问着。她跟穆师傅感情也很好,虽也很意外,可是她尊重穆师傅的选择。   若兮淡淡一笑,示意她无碍。望着桌上的行李,问沐夕颜,“你要走?”   “是”,沐夕颜点头,一贯的干脆,“娘和穆叔让我带的话带到了,我也该走了。”   “去哪?”若兮也不劝,反问道。   沐夕颜脸上露出淡淡的寂寥,去哪?她还能去哪?家,早就没了,这些年一直跟着娘亲,她到哪,她就跟到哪,现在娘亲也没了,她还能去哪?苦涩一笑,“天大地大,总有我落脚的地方。”   若兮垂眸,沉顿一会才道,“汝南王夫妇都在京城,陈翔这些天,怕是顾不上你。”   “我不会去找他。”沐夕颜了然她的意思,忙道。虽然娘亲临终前是将自己托付给了他,可是他现在与陈铭在一块,她没那个气量可以跟仇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况且,就算没有陈铭,她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那就先在相府住着,凌瑄下个月就回来了,谨也会一同来。到时候,是去是留,你与他商议。”若兮没有太多的心思再去顾忌她的感受,都不是扭捏的人,也就直说了,“你若嫌相府住不惯,去北苑也行,不然就随婉儿回岳府。”   “我没有这个意思。”沐夕颜连忙止了她,她在相府住了大半年,哪还有什么不习惯。只是娘亲跟穆叔都不在了,她一人住这,觉得突兀了。   “那就住下吧,和若涵做个伴,我不常在府里,你要嫌闷了,就去找婉儿。”若兮也不多劝,就这么定下了,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让她一人走的。   话已至此,夕颜也不再推脱,她本就有意在京城寻个地方等谨来,谨跟她说过会随凌瑄一起来京,让她京城等他。   若兮见她应下了,也就放心了,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问,“陈翔。。。他还好吗?”   岳婉侧头看她。若兮别过头去,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不好,很不好。”   意料之中,他当然不会好,闭了闭眸子,起身对岳婉道,“你留晚些,陪陪她,我回宫去了。”   岳婉起身,蹙眉,“不是说今儿不回的么。”   若兮望了沐夕颜一眼,“陈翔跟陈铭大吵了一架,惊动了太后,估计这会宫里也得了消息,我怕有人去宁姨那乱说,她还不知道穆师傅的事。”   岳婉点头,“那你去吧,且看开些,我改明儿去宫里给婕妤请安。”   若兮应下就匆匆走了,沈易听闻她要回宫,倒也没拦着,命若琦送他回宫。若琦一直将她送到了宫门口。   关雎宫里,秦宁才用了晚膳,见她回来,甚觉意外,“不是说今儿留在府里的么,怎么又回来了。”见她脸色很是憔悴,忙又问道,“出什么事了。”   若兮还未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哽咽着将事情与她讲了便,一路上,她想过该如何委婉的告诉宁姨,腹稿了几次。可是再怎么修饰,也改不了悲凉的事实。索性也就如实说了。   秦宁听罢,陷入巨大的悲痛,可她又是庆幸的,至少穆念还活着,她唯恐他与沐小蝶一样长眠在那,那才是最痛。   “冤孽”,秦宁捶着胸口,“就不该让他再去漠北。”   “宁姨”,若兮只唤了她一声,想劝慰,可她自己尚看不开,又怎么去宽解她人。   “他这一生,就想着报恩、还债,临了他们都走了,他还不放过自己。”    ☆、324      “还债?”报恩,她知道是谁,报外公和舅舅养育之恩,那还债,是还谁的债?沐小蝶。她只听他提过一次,他们是师兄妹,沐小蝶是才是慕容老爷的女儿。   秦宁苦笑一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个牵扯到多少人的恩怨。   慕容府当年在江湖与南宫家齐名,慕容老爷威望很高,可他生性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包括朝内的一些权臣。当年先皇本就对这些武林世家忌惮的很,偏巧又有传言说江湖上要开武林大会,推举慕容做武林盟主。这天底下只能有一个皇帝,哪能有第二个盟主,又有奸逆谗言不断,皇帝对慕容府起了杀心。早些年他借玉美人之事,想诛灭南宫家,却没有得逞。这一次也就没讲什么道义,直接派人暗杀。   江湖本就有不少宵小似慕容府为眼中钉,群起而攻之,慕容府这一劫在所难逃。慕容老爷先是向南宫家求救,可南宫家因为玉美人之事,虽保得上下几百条人命,可终是伤了元气,自顾都不暇。后来又向林家求救,外公当年随太爷爷南下时,与慕容老爷有过几面之缘,尚有些交情。这事无论何时,外公都不会见死不救,可偏偏那会秦将军夫妇刚刚过世,留下一群孩子,和一个残缺的家,外公陷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整日关在家中不理世事,求救的信函又被有心人耽搁。等外公接到信,赶到南方时,慕容府已是一片血海。外公只从浑身是血的慕容老爷手中接下了才五岁的穆师傅。   他原名叫慕容念,外公知道慕容老爷膝下只有一个孩子,看着年纪相仿,便以为是他。当年小穆念也是被吓坏了,呆滞着嘴里只不停的叫着“小蝶,小蝶”,外公不知这小蝶是谁,当时情况危机,外公已忤逆过先皇一次了,不能再拂了他的意思,况且慕容山庄已经没了,再做逗留也于事无补,就先带着小穆念出了城。后来,才知道,穆念嘴里念叨的小蝶,叫慕容蝶,她才是慕容老爷唯一的女儿,被慕容老爷的师弟带着从后门跑了。再急急忙忙回城找,哪还能寻得到,到是最后,在慕容山庄的悬崖下找到了慕容老爷师弟的尸首。   后来,再过了十余年之后,才知道的,慕容蝶是被当时负责暗杀行动的陈太尉劫持走的。而她就是后来的沐小蝶。所以他们都姓穆,却不是同一个字,其实都是慕容的慕的谐音。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年慕容老爷要师弟带着亲生女儿往后山跑,其实他们都知道那是条绝路,只是为了引开追兵,不是因为他怕死,只因为慕容念,是他唯一爱过的女子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若兮听完了整个故事,她总算了解了外公最后为何会原谅了沐姨。故人之后,她亦是受害者。也许当年他是自责的,若早一步到慕容府,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不会被陈家挟持,不会沉浸在仇恨之中,不会被人利用刻意训练了十余年,不会成为别人的棋子刺伤她此生最爱的人和最爱她的人。幸而最后她收了手,未酿成大错,可仍挽不回那人的性命,还搭上了期初的后半生。而现在,她终于解脱了。可穆师傅到底要何时,才能真正放下。   其实,真正放不下的又何止穆念一人。   若兮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下的,醒来时却不见秦宁,问了兰月,才知一大早就去了佛堂。佛堂?除了初一十五,她很少会去佛堂,今儿是去缅怀吗,还是去为沐姨点一缕清香。   东宫。   凌玮刚下了朝,回了书房,外头还有陈晓不休的尖叫,夹杂着几声破口大骂。凌玮冷着脸,不悦的抿着嘴,颇有几分山雨来袭的怒意。   清风战战兢兢的站在他一旁,他知道主子的耐心快耗完了。外头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那个太子妃怕是被人拉了下去,清风探出头来,偷偷瞄了主子一眼。   “有事就说”,凌玮头也没抬一下。   清风摸了摸鼻子,“沙罗来消息了,说江城的事差不多了,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他急什么”,凌玮轻嗤,虽也冷淡,但少了平常的那几分戾气,“三皇子什么时候回来,他就什么时候回来。”   清风瘪瘪嘴,心里暗骂沙罗自讨没趣,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横竖这两年都呆了,还差这半个月。“对了,陈世子今儿要进宫。”清风又顺带将漠北发生的事与他讲了。   别人的死活他管不着,可穆念,难怪秦婕妤今儿一早就去了佛堂,又该伤心了吧。还有凌瑄,不知道他得没得这个消息。轻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派人跟着,不要让他跟沈若兮乱说。”此次漠北的事情露出的破绽太多,他又是个了得的人物,凭着点蛛丝马迹定会查到彩云阁。凌芸若暴露了,他也不难查到自己了。倒不是怕他什么,只是现在他还不想露出水面。   清风了然,这事他不敢怠慢,早就让人注意着了,陈翔一出现,更是派人紧随。就连住在相府的那个丫头,他也没放过,派人盯着,一有情况随时来报。   清风虽然平时吊儿郎当,没大没小的,可办事牢靠,他很放心。凌玮示意他没事可以滚下去了。   清风在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下主子,突然灵光一现,在退出去时,笑了笑说,“昨儿,我出宫时碰见魏家小姐了。”   凌玮挑眉,靠在椅子上,懒懒的问道,“所以呢。”   清风闪了个激灵,他最怕主子这个样子,一脸的似笑非笑,恐怖死了,呵呵,干笑两声,道,“没事,她让我给您问好。”说着脚底抹油,赶快跑了。   这小子,凌玮无奈的摇了摇头,眼角不自觉瞥上了墙上挂着的那几个竹蜻蜓。    ☆、325    “这件不错,雪缎的,看着素净,上面锈得兰花也别致。” “但凭大娘做主。” 马皓一进客厅,就看到了这幅景象,陈菲和马柔两人正笑盈盈的在挑着衣裳。 小玉望见他,忙提了声道,“少爷回来了。”边说着边请了安。 陈菲放下衣裳,回身,一脸慈爱的笑着,“皓儿回来啦。” 马柔有些局促,眼神闪烁,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摆了,慌乱的欠了欠身子,“哥哥。” “姨娘”,马皓似未听见,唤了陈菲,扫了桌上的衣服一眼。 陈菲呵呵笑道,“给你妹妹挑几件衣裳。” 马皓点头,淡淡的道,“那我先回房了。”说罢,就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马柔一样,仿佛她不存在吧。 “不知好歹”,陈菲待他走远了,敛了脸上一脸的慈爱,低骂了一声。 马柔抬眸偷偷看了她一眼,正好撞上了她凶狠的目光,一时心惊,忙垂下头。 陈菲剜了她一眼,也没了挑衣裳的心思了,“你下去吧,就这一件了。”说罢,把那件衣裳仍到了她手里。 “是”,马柔惶恐的接下,抱着退了下去。 那一脸的唯诺样,陈菲看着很是厌恶。小玉连忙端来茶水,“夫人,您消消气,大少爷就是那性子,您别跟他计较。” “他可是老爷的宝贝,我哪跟他计较啊。”陈菲冷哼,望着刚退出去的马柔,低声吩咐道,“你看好了她,就这两天了,别出什么岔子。”这蹄子跟小时候的性子变化太大了,她还是不放心。 “是”,小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了然了,应了声就跟了去。 “贱~人,贱~人。” 马皓才来到庭院,就看见马妍拿了个鞭子使劲的抽着院子里的一棵树,边抽边骂。树枝上的积雪都散落了一地。“这么个冷天,你不在房里呆着,跟一棵树较什么劲。” 马妍一看是他,扔了手里的鞭子,一跺脚,“我哪是跟它较劲。” 嘟着嘴,那小脸甚是委屈。马皓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进,抬手弹掉她发上的积雪,“那又谁惹你不高兴了啊。” 马妍甩了他的手,“还能有谁,就马柔那贱蹄子。” 马皓一听冷了脸。马妍以为他是生气了,也不敢再造次,软了声,晃着他的胳膊,“哥哥啊。” 马皓是很纵容她的,但凡不要太出格,他都会由着她,“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还撒娇。” “再大也要跟你撒娇”,马妍见他不生气了,亲昵的靠在他胳膊上,很是乖巧的趁了趁。 “小丫头,说吧,她又怎么惹你了,生这么大气。”马皓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一提她,马妍就来气,正要骂着,又怕马皓不高兴,软了声,嘟嘴委屈道,“漠北的凤凰公主不是来了,后天宫里有晚宴,娘竟然带她去,不带我去。” “带她去做什么?”马皓蹙眉。 “我哪知道啊”,马妍一脸的不高兴,恶狠狠地讲道,“指不定是用她去迷惑哪个野男人。” “胡闹”,马皓呵斥,“女孩子家的,这话怎么能乱说。” “你别不信”,马妍拉近了他,低声道,“我娘那人你还不清楚,她什么时候正眼看过那个女人,突然的就把她带了出去,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说着顿了顿,瘪嘴又道,“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个女人,那张脸长得跟沈若兮那么想,没准我娘想用干嘛。” 马妍都能看出来的,他岂会看不出来,只是那些龌龊的事情,他想都不想想,又牵扯到若兮,他更是觉得厌恶,厉声呵道“乱说什么,这话让你娘听到,仔细又要罚你了。” 马妍以为他还是不信,“我说的真的。” “还说!” 马妍见他真生气了,垂着头,不出声了。好一会,见他缓了脸色,才挽着他的胳膊,求道,“听说漠北使节还带来了他们的表演,我也想去么。” 马皓好笑,知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也不答应她,只道,“那你去找姨娘啊。”他一直以为马妍只是贪玩,骄纵了些,其实本性不坏。 马妍嘟嘴,“我娘这会铁了心了,我怎么说也没用。你去帮我求她吧。” “行了,行了,别装了,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倒时候跟我一起去不就好了。”马皓望着她那垮着的就要哭出来的小脸,只一眼就知道她这是装出来的。 果然马妍听他这么说了,立马就眉开眼笑了,抱着他,直道,“哥哥,你真好。” 马皓无奈的摇了摇头,握着她冻得红彤彤的手,瞪了她一眼,“手都冻成这样了,还在外头疯,跟我回屋去。” 兄妹俩边走边笑的往后院走去,都没察觉到身后的那个身影。 马柔抱着那件华美的衣服孤零零一人站在长廊上,望着说说笑笑走远的那对兄妹。那才是他的妹妹吧,为何都是妹妹,却从不正眼看我一眼。明知道这是个陷阱,却冷着眼看着我往下跳,为什么连你都变得这么冷漠。 其实,他一直就是这样啊,马柔苦笑,从前他也是这样冷眼看着自己被人欺负啊。一直都是这样的,可为何自己还是对那两个温柔的眼神,念念不忘呢。 “柔小姐,你快回屋吧。”身后跟来的小玉见她一直不走,忍不住催促了她。 马柔知道陈菲还没完全放心自己,这个小玉就是她用来监视自己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垂眸道,“玉姑姑,前几日大娘请人教的女红,柔儿还有几处不会,可否请玉姑姑前去指点一二。” 小玉不疑有他,便应下了,随着她去了她的厢房。 才进厢房,放下帘子,马柔就扑的一声跪了下来,“玉姑姑,救救我。” ☆、326      “柔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小玉大惊,忙要将她拉起,却没想她又猛得磕了个头,“姑姑。”   小玉惊得急忙也跪了下来,“柔小姐,您这是要折杀死奴婢啊。”   “什么柔小姐,姑姑这是在笑话柔儿吗?”马柔推开要拉自己起身的她,苦涩一笑,低喃道。   “小姐这是什么话,您是老爷的女儿,自然是马府的小姐,您快起身把,可莫要叫人看见了。”小玉边说着,边掀开帘子探出头去,四处望了望。   “姑姑,怕什么,这院里除了姑姑,怕是也不会有其他人来了。”,马柔低着头,故作委屈的说着,抬手拭了下眼角的泪花。   小玉颇有些诧异的看了她,虽没发现异样,可心里已然有了戒心,笑了笑道,“小姐,这话说的,您快起来吧,老奴还想多活个几年,您可别折杀了奴婢。”   马柔垂着头,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待她说完,才抬了头,满眼泪珠的哀求,“姑姑是向佛之人,可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玉一愣,干笑两声掩了自己脸上的尴尬,冷漠的开口,“什么浮屠不浮屠,老奴只知过自己的日子,她人自有她人的福。”说罢,便要起身,陈菲生性多疑,她不能在这多呆了。   马柔岂会让她离开,拽住的衣角,匍匐在地,哭道,“姑姑,善恶终有报,人在做,天在看,您救救柔儿吧,老天会记挂着您的好的。”若前面那一句不能打动她,那后面这句“人在做,天在看”定能让她动容,马柔在赌。在那样的环境下的成长更让她懂得了打蛇打七寸的利害。   果不其然。小玉如被劈中了般,满脸的恐惧,神情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动了动嘴巴似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半响后才缓过神来,终于低下身子,扶着马柔起身,软了声音,“小姐这话说的,您这会正风头呢,老奴该求您关照着,哪还有您让老奴相救的道理。”   马柔这会倒不推脱,柔顺的起身,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执起帕子低涰,“姑姑又何必再瞒柔儿呢,方才小姐的话,柔儿可全听见了。”   小玉干笑着,撇过头去,“妍妍小姐还小,她的玩笑话,您岂能当真了。”   “姑姑,柔儿虽愚钝,可尚有自知。柔儿打小就不得大娘喜爱,父亲更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这突来的盛宠,柔儿怎能不多想。”马柔有些激动,泪眼婆娑的说着,“今儿小姐这么说了,我也算是死个明白了。”说完,满脸的绝望,饱含泪水的眼睛显得空洞洞。   小玉心下一紧,倒生了几分怜惜,宽慰道,“什么死不死的,小姐的大好日子在后头呢,可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还能有什么大好日子?”,马柔失魂落魄的倚在门上,“若真跟小姐说的那样,大娘把我送了人,那我岂不是要跟我娘。。。”话未说完,已不能自已,捂着嘴,失声痛哭。   未道明的话,小玉自然明了,跟她娘一样受人欺辱、苟延残喘,叹息一声,探出头去望了一眼,见外头无人,才低了声与她讲道,“小姐糊涂了,这命啊,是握在自己手里头的。您与侧夫人不一样,无论如何将军是您的父亲,外头人不敢怠慢了您。至于其他,就要靠您自己去争取了。老奴觉得外头的天怎得都比府里头的亮,只要小姐把握住机会,大好的日子可是在后头。到时侧夫人的处境也会因您而改变。”   马柔侧头,眸里闪着泪花,忙拉着她的手问道,“姑姑的意思是?”   小玉轻拍了拍她,笑着道,“小姐是聪明人,又何必要老奴难做呢。”   “那姑姑可知大娘有意将柔儿许给谁?”   小玉面露难色,“小姐就别为难我了,主子的心思,老奴岂敢去揣摩。”边说着,边要抽出自个儿的手。   马柔反紧握住她,才有些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姑姑,你就与我说个实话吧,让我也有个准备,若是要将我送给哪个老爷,那我索性就给自己一个了断。省得出了府,再给马府蒙羞。”   “小姐糊涂了,怎能有这个心思,您可得为侧夫人着想啊。”小玉听罢,忙宽解了她。手上染满血的人,总听不得这些不吉利的话。说完,瞧见她仍一脸的绝望,长叹一口气又道,“罢了,罢了,我再与您说了吧,敢终意沈家小姐又能让夫人动心思拉拢的人,自然是位份不俗的世家才俊。”说罢,又向她欠了欠身子,喜笑颜开的,“老奴这先给您道喜了,这外头多少世家的女儿眼巴巴的等着攀那高枝呢,您啊,可是苦尽甘来了。”   马柔听了眼里划过一丝亮光,“姑姑。。。”   “小姐,您可别在问了,再多,老奴也真不能说了。”小玉忙忙止了欲再问的她,眼见着时辰过了许久,不能再多留了,忙就要离开。   马柔再三道谢,又将随身的珠宝悉数拿出要赠了她。   小玉一看,这都是陈菲最近才给了她的,哪敢拿,忙推脱了道,“小姐这就甭客气了,只盼着小姐,今儿飞上了枝头,别忘了老奴就好。”说罢,就掀开帘子,匆匆离开了。   门帘内的马柔透过窗子看着她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冷冷一笑,自然不会忘了你。看了看手中的珠宝,随手就甩在了桌上,她料定她不敢拿。仰头望着窗外的天空,长吁一口气,今儿这招是步险棋,幸好她赌赢了。   这些年,那个小玉受陈菲指使手上染了不少血。她是陈菲的心腹,本来这种人,马柔是要绕开走的,可半个月前,初七的晚上,她半夜偷偷去看娘的时候,却发现在后院的小井边有人在烧纸,走近了,才看清是小玉。    ☆、327      竟还在低泣着,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不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已”什么的。   马柔诧异之余想起了,几年前马冽新纳了个侍妾,长得很漂亮,很得马冽的欢心,可没过多久就莫名奇妙的失足掉入井里死了,好像就是这口井。马冽派人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时间一长,也没人追究了。倒是有一次,她被罚在厨房生火时,听见那些个厨娘说,那侍妾恃宠而骄几次得罪了大夫人,怕是死得不简单。当时听了,她也未作多想,这府里头被陈菲弄死的人也不止那一个。可现在看来,这些个被弄死的人,怕是大多数都是由这个陈菲的心腹亲自动手的吧。   马柔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人,觉着可笑,难不成侩子手还会信鬼神。转眼又一想,她若真信,那对自己倒算是件好事。隔日便找了些与自己关系还好的婢女,花了些首饰打听了下,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可真是出乎马柔的意料。原来这些年,小玉捐香油、求神拜佛的没少花钱,而那个夜晚也不是偶然,小玉年年都会在那祭拜。看来这侩子手还真敬起了鬼神。曾与她同屋的一个婢女还说,以往小玉每每半夜都会被梦吓醒,惊恐的连连说胡话。   得到这些消息的马柔,自然是高兴的,也就有了今儿的这出戏。她在赌,若小玉真信了那因果报应,那她定会想着做些善事来弥补自己曾经的罪孽,所以她特意的说了那句“人在做,天在看”。陈菲的计谋,她早在那日后院就看出了端倪,见到沈家若兮之后,更是确定了。马妍今儿这话,只是给了她很好的一个时机,她赌赢了,小玉几次三番探出头去看外边这足以说明她与陈菲两人早就生了隔阂,她在防着陈菲,而陈菲定然也在防着她。彼此防范了,那她就不会把今儿这事告知了陈菲,也就不用怕陈菲知道自己的伪装了。   今儿她不止赌赢了,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世家才俊?马柔想着苦涩一笑,其实世家才俊又如何,糟粕老头又如何,只要能离开马家的,她都会嫁。因为只有离开将军府,她才有机会报复这一家人。   翌日,深夜,东宫。   凌玮在书房里翻着书,突听见屋檐上有脚步声,纵身跃起,飞出窗外,却见屋角上坐着一位异服的女子,那碧玉的眼珠,一看便知是谁。   凌玮挥了挥手示意与自己一同出现的清风先下去,仰头对着屋角那女子道,“凤凰公主好兴致,这大半夜的,不在行宫歇息,来我这东宫做什么?”   “你的东宫?你是谁?”女子挑眉,漫不经心的掸了掸屋角上的积雪,深邃的眸子里面别样的风情,“你是太子吗?那为何我来时,看见太子妃的床上躺着另外一个男人。”   凌玮脸色暗了暗,垂眸敛去眼里的不悦,轻笑着反问,“是嘛?公主确信没有看错。”   “哈哈,难道这东宫里还会有其他的男女敢在太子妃的凤床上苟合”,凤凰朗声笑道,这笑声很是嚣张,却意外的不惹人厌。   若是常人说了这话,就是不死,凌玮也会让她生不如死。可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女子却让他生不出气来。“苟合?”,凌玮挑眉,笑道,“想不到凤凰公主,还在闺中,就对这男女之事甚是了解啊。”   这凤凰也是奇人,明知他这话是故意的,也不生气,反笑着晃悠着腿,一脸的悠哉,“你可别拿这话来激我,我可不是你们中原的女子。”   清冷的月光静静地洒落在屋顶银白的积雪上,美丽的女子倚在屋角上望着那浩瀚的夜幕,人如其名,凤凰。冷傲、高贵。   凌玮的嘴角噙着抹难得的笑意,“公主不冷吗?”   凤凰回神,美目流转,“漠北的夜可比这冷多了。”说着,又直视着凌玮,“你不问我,来这做什么?”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若,我问也没用。”凌玮在院中寻了个石凳子落了座,说实在的,这么仰着头对话,还真是有些累。   凤凰眼见他拉开了仗势,还准备长聊了?冷哼了一声,“你倒很是从善如流啊。”   话里的揶揄,凌玮岂会听不出,倒不因她的傲慢而恼怒,笑了笑道,“公主汉文学的不错,看来冥龙这位老师教得很好。”   这二位可都是谈判桌上的高手,谁可不会输了谁。   凤凰美眸一沉,只一瞬,又满脸的笑颜,“还行吧,可比起彩云夫人来总是还差了些,我跟大帝姬几次交手,可从她那学了不少。”   这性子可真是不吃亏的主,彩云阁跟她有过几次生意,可芸儿会防万一,并未亲自出面。她到现在怕是连芸儿的人都未见过,却敢说与芸儿有过交手。无非是想告知自己彼此都知道彼此的底细,谁也不用威胁谁。   凌玮笑了笑,也无必要拆穿她,“看来我们彼此都很了解了,那你可以说了,今儿来是为何事。”他不妨再从善如流一次。   凤凰纵身跃下,稳稳地落在凌玮跟前,一改了之前的嬉笑,正色道,“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传说中的太子究竟长什么样,顺带问下,你那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药?我不懂公主是什么意思。”   “哼”,凤凰嗤笑,“凌玮,你我都是聪明人,何必再卖什么关子。你跟凌芸手里握着足以可以媲美这个王朝的财富,又是皇家的长子,你若要那张位置,轻而易举的事。何必还要装成懦夫,陪着那群老不死的玩这种游戏。”   凤凰终于看到凌玮冷了眼,她想她终是碰到了他的禁忌。   凌玮有些不悦,他还没有大方到能容忍一个外人来质问自己家里的事。抿嘴,反问,“那当初您和凤鸣殿下又何必要隐忍那么多年。”    ☆、328    凤凰笑,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他话里暗示的她跟凤鸣处心积虑想谋逆王位,“那不一样,凤鸣至始至终都只是摄政王,而你已经是太子了。” 话里的坦荡让凌玮侧目,缓了颜色,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你都说了,我已经是太子了,那又何必再急于一时。” “是嘛?”,凤凰挑眉,“你是太自信了,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不在乎?”,凌玮笑,眸里竟有几分苦涩,“天下有谁会不在乎那张皇位吗?” 凤凰望着那张淡漠的脸庞,清晰的眼眸,如玉的容颜,是那么的清澈、干净,却又深不见底,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更无法琢磨他的想法。冥龙说这个男人藏得太深,若他真要与凌瑄为敌,那那个三皇子当初根本连出宫的机会都不会有,更别说此番回宫了。 又想到当初漠北之事,还有此刻正在不远的宫殿里上演的那活~春~宫,凤凰越来越觉着这个男人的可怖,她想她该听冥龙的话敬而远之的,“这我不知道,如果有,我想有可能你会是。”说罢,便转身要走。 凌玮起身,“公主要走。” 凤凰回头,已敛了情绪,一脸的张狂,“不然你要留我用宵夜。” “公主若赏脸,未尝不可。” “哈哈”,凤凰朗声笑道,“那可不必了,这东宫有太多的秘密了,我怕我留得太长,知道得太多。”说着眼眸故意往太子妃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似乎已经确定了,凌玮一点都不介意她知道太子妃之事。 凌玮的确不介意,知道了又如何,陈翔都不会管的事,她会管吗。陈翔!凌玮又唤住了凤凰,再问,“公主,可是要去见冥龙?” 凤凰点头,“你有话要我转述。” “有。替我转告他,我会为他保守秘密,也希望他能投桃报李。” “投桃报李?”凤凰好笑,是各自威胁吧,挑眉反问,“如果不呢?” 凌玮笑,很是肯定的道,“我想他会的。” 他还真是了解他,凤凰在心里嘀咕着,脸上第一次有了丝不快,冷声道,“他会的,只要你不对沈若兮下手,他会当作从不认识你的。”说罢,跃身,离开。 “沈若兮”,凌玮重复着凤凰咬牙切齿的三个字,会心一笑,她还真是了得。 隔日,后宫为凤凰公主设宴,邀百官协家属进宫赴宴。 冗长的宫宴,清一色的歌舞,若兮向来不喜,而且她又看到了那个女子,马柔,此刻正乖巧的坐在陈菲边上。她不是是庶女么,怎会出现在这宫宴之上。看陈菲与汝南王妃相谈甚欢的样子,若兮一阵恶寒从心底冒出,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与凌瑶低语了几句,便出了宫殿。 走出了好一段,直到听不见喧闹的歌舞声,她才停下,倚着栏杆,望着已结了冰的湖面。 月光倾泻在她身上,陇着一层银光,淡淡的那么的不真实。陈翔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快有三个月没见着她了,蹙紧的眉头怎么还没有舒开。凌瑄不是快要回来了么,她该高兴才是啊。 一阵冷风吹过,若兮的披风还在宫殿里,还来不及责怪自己的大意,一件裘衣已披在了肩上,伴着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出来也不穿件外衣。" 若兮回头,眼里的笑意都绽开了,"你回来了。" 陈翔笑,替她陇好裘衣,"刚才在里头没见着我。" 若兮点头,那么多人,她看着都心慌,哪还会一个个去找,只瞧见了陈铭夫妇,还以为他没来。 "我坐在后面的",陈翔不介意她对他的"忽视"。 若兮弯了弯眸儿,望着他淡笑着的脸庞,想起沐姨之事,心如刀绞,点点哀伤沾染了眉头,"你还好吗?" 陈翔明了她问的什么,摇了摇头,"不好。" "陈翔",若兮该怎么宽慰他,只低喃的唤了一声。 "就当还没找到她吧",许久之后,陈翔呢喃了一句。若兮看到了他眼底点点的泪光,这种痛,谁也没法感同身受,当初娘过世时,她已觉得身无可恋了。他呢,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还未尽天伦,又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夕颜说沐姨是自刎的,在舅舅遇袭的地方,用那把龙吟剑。 淡淡的悲伤萦绕着两人,一时无言。许久后,陈翔才开了口,"穆叔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回漠北后,会常去看他的。" 能有人常去探望穆师傅,她自然高兴,可是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会在漠北长住,"你会去漠北。" 陈翔笑了笑,仰头望夜空,轻叹,"京城不会有我的立足之地,汝南,我也不会回。" "陈翔",若兮望着他淡然的侧脸,低声唤了他,她想与他说,凌瑄会容他。可是凌瑄,他们的将来还那么的渺茫,她有何能耐去承诺别人的将来。 陈翔知她心意,不管以后如何,她能有这份心,他就很满足了,可是京城,终已没有了他的牵挂了。"这些年,我所有经营都在那边,我与漠北早就分不开了。" 若兮知此番再多说也无意义了,便问,"什么时候走。" 陈翔摇头,"不知道,等这里的事尘埃落定了吧,我还要回趟汝南。"说着又顿了顿,犹豫再三终还是开了口,"若兮,小心凌玮,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太子?"若兮不解他这话是何意。 "是"陈翔有些沉重的点头,"我能与你讲的只有这些。。。"话未说完,远处传来一声娇喝,还有一道慵懒的声音。 "你们在那干嘛?" "世子,背后说人是非,可不是君子所为。" ☆、329    两人回头,见凌玮与一身着异族盛装的女子一同走了过来。若兮才见过那女子,她就是漠北的凤凰公主,待他们走近,欠了欠身子,正要行礼。 殊不知那女子从腰里抽出了一软鞭,若兮还未回过神,那鞭子已然抽了过来,眼见着就要落到自己身上。 若兮吓懵了,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身子一晃,她已在陈翔的身后,鞭子稳稳的落在他手中,"胡闹。" "你放手",凤凰怒喝,用力要抽出鞭子,可哪敌得过陈翔。 凌玮低咒了一声,三步并了两步,到若兮身边,"你没事吧?"他着实没想到那个凤凰这么野蛮,那一鞭看得出她没花力,可纵使这样,沈若兮也经不住啊,她以为中原女子跟她们漠北人一样啊。 若兮摇了摇头,欠了欠身子,行了礼,"太子。" "行了",凌玮拉她起身,望了望她的脚,又问,"脚没崴着吧。"刚才陈翔拽得急,他分明看到她踉跄着差点摔倒。 若兮又摇了摇头,抬眸却见那边的两人也不吵了,直看着自己跟凌玮。她看见了陈翔眼里点点的疑惑,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连她都搞不清的凌玮为何私下总对关雎宫的人特别的照顾。垂眸,冲着那女子行了礼,"凤凰公主"。 凤凰冷哼一声,眼见着抽不回鞭子,索性就甩了,仰头,斜睨着问,"你就是沈若兮?" "是",若兮垂眸淡淡的应着,任是谁也没那个肚量对才袭击过自己的人笑脸相迎。 陈翔看出了她的不悦,瞪了一眼凤凰,"别胡闹",拉着她就要离开。 凤凰哪回依,甩了他的手,回瞪了他,"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呢。" "你能有什么好说的。" "你管的着吗?" 。。。。。。 那两人又吵了起来,印象中陈翔总是淡淡的,话不多,从没见到过他这么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她想起凌芸的那句话,这世上谁都会有一个命中注定的克星。这个凤凰公主怕就是陈翔的克星吧,难怪他说他跟漠北早就分不开了。想着已没了之前的那份怒意,眼里含着淡淡的笑,再看那位凤凰公主,竟觉得她嚣张得有些可爱了。 凤凰正与陈翔恼着,却瞥见沈若兮眸子里的笑意,错愕了,回眸瞪着她问,"你笑什么。" 那口气可是凶狠了,可若兮却已生不起气来,也不答她,侧目望着陈翔,弯了眼眸,绽开了笑颜。 那样的笑容很是怡人,陈翔当然明了这笑里的意思,可是,该怎么说呢,耸了耸肩,颇有有几分无奈。 "你们俩这么眉来眼去的,当我是死人啊。"凤凰终于忍不住,咆哮了出来。 若兮被她惊着了,凌玮见状,难得厚道的出来打了原场,"公主,我们出来有一会了,父皇和百官都在等着呢。" 凤凰冷哼了一声,站着不动。 陈翔无奈,只得软了声,"回吧,这可是凌朝的皇宫,别耍脾气。" 凤凰知道见好就收,冥龙的脾气她还是了解的,不敢真碰了硬,瞪了一眼若兮,拽着陈翔就往回走了。 若兮有些哭笑不得,这气势,积怨已久啊,陈翔好像给她惹了个大麻烦。 凌玮见她似不想走,提醒道,"回吧,婕妤见不着你,该担心了。" 若兮听罢,只得回了去。 这四人一起回到宴上,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各自窃窃私语。 望着望着落座的四人,众人各有心思。太后的脸已黑了一半;皇后察觉了,瞪了一眼凌玮;汝南王妃忍着脸上的不悦,看了独自一人坐着的自家女儿,隐隐有些着急;陈菲掩不住心里的愉悦,看来有些传言是真的了;秦宁询问般的看着若兮,若兮冲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你去哪了,怎么跟那几个人凑到一块了,没事吧?",凌瑶凑到她面前问道。 "没事,在外头遇上了,说了几句话。" "哦,可没人欺负你吧。" "。。。" 宫宴继续着,太后例行的与凤凰寒暄了几句,"公主今年十八了,王上可有为你寻驸马啊?"与家国大事相比,长辈们自然更应该关心小辈们的终身大事。 凤凰娇羞一笑,"还没呢,才安定下来,这事不及,王兄还不曾立后。" "哦,王上可不小喽。" "王兄与太子同年。" "是麻,可是巧了,我们太子可早就立妃了。"太后呵呵的问着,彰显着她该有的慈爱,再问"王上可有意中人了啊?" "还没,大臣们还在为王兄甄选。"无关大雅的事,凤凰很客气的一一答来。 "嗯,这事可要仔细斟酌",太后笑着说道,眼角瞥见凑在一块正说着话的凌瑶和若兮,心生一计,转头对皇帝说道,"对了,皇帝,先人为维护两国友谊,常有相互联姻之事,我们也可以效仿秦晋啊。" 皇上没想到她会提这事,这个娘亲,他还是很了解的,这怕不是一时兴起吧。 皇后见皇上未说话,怕太后尴尬了,忙出声道,"这若成了,可是互惠两国的好事啊。" 屋子里都静了下来,凤凰挑眉,这老婆子要给王兄送女人,脑子没坏吧。 太后笑了笑,赞许的对皇后道,"是啊,皇后想想咱家可有待嫁的公主,皇室的女儿也该为王朝做些贡献的。" "待嫁的公主?"皇后懵了,这宫里别说公主了,待嫁的帝姬也只有那个她不敢惹的凌瑶啊。 凤凰也懵了,这皇朝的公主好像就凌瑶一个吧,那丫头不是。。。 "这宫里待嫁的公主就我一个,皇奶奶是准备把我嫁到漠北去。"果不其然,见凌瑶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冷着眸道,"可惜我跟沈若琦早已私定终身了,那可怎么办。" ☆、330      这世上能把私定终身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的,恐怕只有凌瑶了。若兮收回了拽着凌瑶的手,冲着不远处的哥哥暖暖一笑,她很庆幸,他们误打误撞终于还是走到了一块。若琦回以一笑,可不知为何,若兮在他眼里看到了担忧。   “瑶儿,你急什么,听你皇奶奶把话说完啊。”,一直不做声的马雯朗声说道,冷眼看着上位上的太后,她倒要看看这老婆子今儿唱得又是哪一出。联姻,哼,借她十个胆,她都不敢把凌瑶送到漠北去。   果不其然,听到太后干笑了两声,“你这丫头,还真是性急,你与沈若琦之事,满朝上下谁人不知,哀家还能棒打鸳鸯了不成。”说罢,又自顾自的笑了笑,再道,“这宫里要没有合适的,可以在外臣家里找吗,咱们世家出来的女儿,品德情操,各个高尚,可不亚于宫里的这些个帝姬啊。”说着,顿了顿,指着若兮道,“艾,我看若兮就很合适啊,林家的女儿,尊贵可以媲美皇家帝姬,这些年又一直养在宫中,外人不知道的,早就当她是宫里的公主了。”   这大殿上骤得就安静得可以听得见针落的声音,若兮想此刻自己脸上的笑容肯定很僵硬,她终于知道哥哥眼里为何会有担忧了。   “太后”,沈易是第一个回过神的,忙起身要道。却生生的被太后打断,“沈丞相觉得让若兮代表王朝与漠北王联姻是委屈了若兮?”   “臣,不敢”,沈易有再多不愿,也不敢驳了她这句。   “那就好”,太后凌厉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拍了手道,“我看这事挺好的。”   岳恪坐不住了,甩开拽着自己的岳夫人,起身就说,“若兮的婚事,不问过我们这群老家伙,谁能做主。”   屋子里一下子就满是火药味了,凤凰总算了解了,那老太太的用意,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陈翔,却见他的脸黑的都跟什么样了,边上凌玮脸色也难看了。哟,这沈若兮可真是个了得的人物。她还未徘腹完,又听见太后的怒喝。   “御史大人,你的意思是林家的权力已经凌驾在皇家之上了。”太后拍了桌子,站了起来。   “臣不敢”,岳恪那脾气没沈易那么顾大局,要惹他不高兴了,谁他都敢甩脸色,冲着皇帝下跪道,“皇上,兮儿是老丞相唯一的嫡亲孙女,她的婚事,您可得为她做主。”   马雯瞥了一眼身旁已苍白了脸的秦宁,朗声道,“岳大人,你急什么,兮儿还小呢,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   太后冷笑,“不小了,瑶儿比她小都私定终身了。”   她难得会呛马雯,何况这话一语双关,把若兮跟凌瑶都骂了。马雯一听可不得了了,这哪能饶她,拉开仗势,就准备跟她来了。   这阵势可真是一触即发。   皇帝止了马雯,站了起来,冷冷的看了一眼太后,道,“母后,儿子还没死呢。”   “皇上万岁。”群臣听了这话,皆惶恐,起身下跪,高呼万岁。   “你们这是做什么?”凤凰独自站在大殿中央,一脸不解的望着黑压压的跪着一片的人,“两国要联姻,也不一定要王兄找王后啊,我嫁来京城也不错啊。”   众人错愕。皇帝觉着这姑娘真心不错,挥手示意众人起身入座,敛去脸上的阴沉,笑着问凤凰,“公主喜欢京城。”   “喜欢啊”,凤凰笑盈盈的点头,“京城繁华”,说着又垂眸一笑,脸上有了明显的娇羞,“人也不错。”   “哦”,那小女儿的媚态可一点都不加掩饰,皇帝朗声道,“看来我们哪家的公子已经虏获了公主的芳心。”   众人皆是惊奇,这情势急转啊,凤凰公主可还没来几天,谁家的公子这么了得,各自都在底下猜测着。   凤凰不是扭捏之人,爽快的点了点头。   凌玮挑眉,看了一眼陈翔,不错,有好戏看。   “可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啊”,太后干笑了两声掩饰自己之前的尴尬。   “凌玮”,凤凰抬手指着坐在右上方太子位上的凌玮。   “咳”,凌玮口里的酒差点喷了出来,靠,这是哪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着他,惊奇的,诧异的,愤怒的,还有看好戏的,靠,他倒成了主角。抬眸看了凤凰,却见她眼底的那份狡黠,顿时明了了,心中大喊,你要救人,也不带拖我下水的啊。   皇后刷白了脸,心中暗骂凌玮,看了一眼汝南王夫妇,再看看太后,却发的恨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了。   太后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悦,冷声道,“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了。”   “你们王朝的男子都只有一房夫人吗?”凤凰没理她,睁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皇帝。   皇帝摇了摇头,他也看不懂这是什么状况了,唯一能猜到的,就是这凤凰公主怕是在给兮儿解围,看来这裙子孩子之间可有很多故事。   “那就是了,太子也不是只能有一房妃子啊。”凤凰笑得很是腼腆,边说着又看了一眼凌玮,立马又羞涩的低下头。   那表情在外人看来,可是钟情太子爷的娇羞。凌玮却觉得脊梁骨发凉。   “公主贵为金枝,总不能做侧室吧。”汝南王妃终没有忍住,不悦的开了口。   “谁说我要做小的,我叫凤凰,嫁入别的皇室自然是要做皇后,做正室的。”凤凰仰头直视着汝南王妃,很直白的表达她的不快。   汝南王妃不敢说话了。   “那可不巧了”,太后只得打了圆场,瞥了一眼秦宁,冷冷一笑,又道,“皇家的皇子可不止太子一人,我们还有一位三皇子,与你年纪相仿。。。”   她那话还没说完,就被凤凰打断了,“太后没听懂我的话嘛,我是要做皇后的,难道贵国下一任的皇帝不是太子殿下。”    ☆、331    凌瑶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如果不是满朝文武都在,她定要起身为她鼓掌,这公主太上道了。拍了拍若兮的手,示意她安啦。这凤凰摆明了是在给她解围,凤凰能看上大哥,开玩笑,在漠北,她可是亲眼看见她跟陈翔生死相随的。虽然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她怎么会跟陈翔搞到一起去了,不过,管她呢,能让老婆子这么憋屈的,她喜欢。 太后恼怒的瞪了凌瑶,她本欲想给沈家使个绊,却没想绊了自己。 凌瑶可不惧她,看见凤凰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了然了,开玩笑,她跟她在漠北玩了这么长时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夸张的叹了口气,“唉,公主,这可为难了,我大哥已经立了正室。” “那容易,废了啊。”凤凰那口气,好似就在说,今晚月光不错。 殿下一片哗然,这凤凰公主可是太大胆了。 “你说什么。”,汝南王妃几乎是尖叫了出来,王爷阴沉着脸,太后身子已在微微颤抖了。 凤凰做惊恐状望着汝南王妃,弱弱的问,“你是谁?” “她呀,是太子妃的娘亲。”,凌瑶都快要笑出声了。 “哦",凤凰木讷的点点头,好像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皇后又急又气,望着太后那脸,冷汗直冒,咳了一声,道,“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子妃不曾犯过错,你怎么能说废妃呢。” 凤凰侧头,“犯了错,就可以废太子妃了吗?”那灵动的眸子闪着光,跟个好奇的孩子一样,没法让人拒绝。 马雯开了口,“对啊,别说是太子妃,皇后都能废。”说着斜睨着边上正战战兢兢的皇后。 皇后猛然回头,恼怒的瞪着她。马雯扬起下巴,丝毫不惧。 底下众人各个低着头,这哪是迎接使臣的国宴啊。这后宫的几个娘娘也不看看场合,当着外国使节,唉,有失国体啊。 “那**东宫,可是犯罪。”须臾,凤凰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殿里炸了锅。 "混账",太后重重的拍了桌子,站起厉声喝道,她已经顾不得什么礼节了。 陈晓已扑到汝南王妃的怀里哭了起来,王爷阴沉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凌瑶与若兮面面相觑,这是唱得哪一出,开了口道,“这可是大罪,要杀头的,公主,这您可真不能乱说哦。” “我没乱说啊,昨儿半夜,我去找凌玮喝酒,就看到太子妃屋子里有别的男子。” 汝南王终于坐不住了,哪还顾得了皇帝,站起怒指着凤凰,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陈晓在汝南王妃怀里,已白了脸庞。王妃感觉她的身子在颤抖,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那表情,心下慌了,难道,难道是真的。 底下众人如炸了锅般,这公主跟太子都已经直呼名讳了,还半夜一起喝酒,那太子妃半夜屋里还有其他男人,荒唐,荒唐。 沈易看了一眼若琦,若琦摇摇头,他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边上岳夫人推了岳恪,怨道,"叫你别冲动吧,还怕没人给若兮解围。" "呸",岳恪誶了一口,"我看太后今儿怎么收场。" "爹,您小声些",岳婉拉了拉他。 不远的马皓脸色还不是很好,目光还落在若兮身上。 马妍拉了拉他,小声的问,"哥,今儿唱得是哪出。" 马皓冷笑了一声,未做回答。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边上的薛豪哼道。 马妍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好粗俗。 "胡闹",薛太尉低呵。 薛豪不理他,好整以暇的望着上座的太子,他倒要看看他这表哥要怎么给他那陈家老婆解围。 "凌玮,这是怎么回事",事光国体,皇帝也不能坐视不管了,沉声问道。 凌玮很想破口大骂,这叫什么事,低咒了一声,起身躬着身子来到殿中,站在凤凰身边,"父皇昨晚儿子喝多了,迷迷糊糊的没看清。" 这话说的,那可怜又委屈的样子,凤凰心中骂道,比我还能装。皇帝铁青了脸,什么叫没看清,望着凌玮垂着脑袋的样子,心中又恼又悔,恨他的不争气,又恨自己平时太忽视他,宁儿说得对,他也是自己的儿子。 "什么叫没看清",太后厉呵。 凌玮很是夸张的一哆嗦,忙转向凤凰,几乎有些哭丧着脸了,"公主啊,早上我不是跟您讲了么,那有可能是东宫的侍卫,你醉的迷糊,怕是看错了。"说着又弱弱的看了一眼太后,急忙又道,"太子妃贤淑,您可不能这么说她。" 这回要破口大骂的是清风和凤凰。清风咬牙切齿,狐狸啊狐狸,主子那窝囊样,外人看来,怎么都像是迫于太后的淫威,哦,不对,怎么能用淫威呢。不是,清风摇头又点头,就是淫威。 凤凰骂,什么叫早上,他是想说他们一整夜都在一快吗,心眼真小,这么快就想着报复,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他。 底下群臣哗然了,太子跟凤凰公主一整夜都在一块。宫里的的侍卫,侍卫能大半夜在太子妃的寝室里。 皇帝望着凌玮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心中越发的肯定,他这个儿子委屈大发了。狠狠的剜了一眼皇后,这门婚事他一早就不同意,她倒好把亲生儿子往火坑里推。她妒忌,她为薛家争权,这些他知道,他多少看在儿子的面上给她留了几分面子,总以为自己的儿子她定能善待,现在可好了,弄得儿子亲眼看见自己戴绿帽子了都不敢讲。 皇后被他看得双腿打颤,这儿子,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了解,定是故意,难不成,他还真看上了那个漠北公主。 太后见皇帝真怒了,也慌了,可恨那陈晓平时倒是机灵,这会只会窝在王妃边上,不会出来喊个冤。还好凌玮算识相,看错了就好,不管他真看错假看错,只能也必须是看错了。收拾了情绪,厉声呵道,"凤凰公主,您一位外邦公主怎么能说这种有辱我皇家颜面的话。 凤凰缩了缩头,弱弱的看着凌玮,小声的问,"凌玮,我看错了吗?" ☆、332      凌玮微微有些哭丧着脸的点头,"对,您真看错了。"   凌瑶啧啧了两声,这多像是一对生死相许的男女被活生生拆散了啊。啊呸,这戏演得也太好了吧,难怪若琦说大哥不简单。   "好了",皇帝怒呵,这话也要有人相信,可这会儿子不争气,他也奈何不了那太子妃。也怪自己不争气,动不了陈家,两个儿子都被人欺侮着。无力的挥挥手,入座。   凤凰落座前冲着凌玮眨了眨眼睛。凌玮想撕了她的心都有了,倒不是怕陈家,可她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最主要的事,她这么一闹,今后几天,他没得安生了。不过,似乎好像还有些意外的惊喜,对,惊喜。他怎么觉着这会父皇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充满。。。慈爱?   这么一闹,这宫宴就真的变得索然无味了,底下的群臣各怀心思,倒是那些个夫人各个一脸的兴奋,太子戴绿帽子,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皇家密闻啊。   太后坐了一会儿,就借口乏了离开了。宫宴也没持续多久就散了,众人各怀心思的各回各家。   在大殿门口,岳婉急匆匆的冲出来唤住若兮,"要不要让三皇子快回来。"今儿这事,谁都看得出太后不会就此罢休,那凤凰公主也不知是敌是友。   "不用",若兮摇了摇头,没几天了,出不了什么事,别打乱了他的计划。   马冽此时携家属出了来,马皓听到了她那句"不要",也不顾场合,冷声说,"你什么时候能为你自己想想。"   若兮没说话,客套的淡笑,欠了欠身子,转身离开。   马皓的心似被人在用针扎,她为了凌瑄总能那么没原则的委屈求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看到路的尽头有个女子打着灯笼在等她。是她,只看了自己一眼,就移过眼去,如陌生人般。马皓惨笑,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岳婉看在眼里,欠了欠身子,也随父母离开了。   "妍儿,走了",陈菲唤了马妍。   "我不跟你走,我跟哥哥一起回",马妍恼怒的瞪着马柔。   "跟姨娘坐马车回去",马皓扔下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不",马妍追了出去。   好一会都出了宫门,马皓才停下,"妍儿,别闹,你先回去,我晚些在回。"   马妍不依,硬拉着他,"你要去哪,这么晚,就你那样子,我能让你一个人离开。你要么跟我一快回去,要么就带上我。"   今儿这晚上马皓的心本就一直悬在空中,刚又见墨秋更是烦躁了,这会哪还能好声好气的哄她,怒呵了一声,"胡闹"   马妍顿了一下,只松开他一小会,就又拽紧了他,"你凶什么凶,我就是胡闹了,你要骂就骂吧,今儿就算你打我,我也不会放你走。"若是平时,他一摆脸,马妍就乖乖的了。   马妍看他铁青着脸,也害怕了,可就是不撒手,泪到落了下来,一抽一抽的,"刚才若不是我拉着你,你比岳御史还冲动,哥,你醒醒吧。"她是真心疼了哥哥,掏心掏肺的,就是换不来沈若兮的真心。   马皓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他跟若兮的事,加了墨秋,他自己都快理不清了。这会她满脸泪水的样子,他哪还能再说了她,认命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好,上马,我跟你一起回去。"   "真的",马妍破涕为笑,见他有些无奈的摇头,高兴的上前挽了他,一同离开。   身后不远处,马冽笑着对陈菲道,"妍儿这丫头,骄纵了些,可对她哥哥倒是一心一意啊。"   马柔跟在陈菲身后,看着很是羡慕,这才是兄妹吧,任马妍怎么闹,他都能纵容,他的眼里只有马妍一个妹妹。   难得马冽会夸妍儿,陈菲自是高兴,"那是,他们俩兄妹打小就亲。"说罢,又道,"天色晚了,老爷跟我们一同坐马车回去吧。"   "也好",马冽点头,与她一道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皇城,车里三人话很少,马柔是不敢开口的,只有陈菲偶尔开口问马冽些琐事。   马冽今儿心情似乎很好,话也多了,说道马皓,叹息的陈菲道,"你姐姐走的早,我也不着家,这些年,皓儿多亏了你啊。"   陈菲笑,"他是姐姐的命根子,又是咱家唯一的男儿,我哪能不上心。"   这话马皓听了很舒心,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马柔,他很意外今天陈菲会带马柔出来,看来,她跟陈莲一样,与别的陈家人不同,拍了拍她的手,"府里这些孩子,多亏你。"   "应该的",陈菲脸上有些欢喜,这几年,马冽虽待她不错,可太相敬如宾了,都不像夫妻了。这会,她心里可美滋滋的,更要好好表现了,想着,计上心头,微微皱着眉说,"老爷,这些年,我虽能照料皓儿的生活,可终究不是他亲娘,这孩子,心里可是苦啊。"   "唉",马冽长长叹息,自个的儿子怎会不心疼。   陈菲眸里划过一丝笑意,顿了顿又开口道,"他也不小了,该成家了,找个女子全心全意的待他。"   边上的马柔,不知道为何,心一沉。   马冽点头,"是啊,我也与他讲过几次了,可这孩子一直说不急。"   陈菲见马冽不反感自己说这事,也就放了胆子说了,"他嘴上说不急,可他那心思,妍儿都看得清清楚楚,您这做父亲的哪会不知。"   马冽自然知她说的是什么事,长长叹息,"这事,难啊。"   陈菲暗笑,他没说不可以,又一脸忧心的道,"老爷,皓儿可是咱家唯一的独苗啊。"   “罢了,罢了,这事以后再说吧”,马冽挥了挥手,制止了她的话。   陈菲见好就收,有些事不能逼得太急,偶尔提点提点就好。   一晚上的戏看下来,马柔也该明白了,马皓喜欢沈家小姐,可沈若兮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在一个身份尊贵可太后不喜欢的人身上。他是谁?    ☆、333      深夜,皇家别院,陈翔的卧室。   有道黑影窜了进来,陈翔靠在床上,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凤凰爬到他床上,伸了手臂就搂了他,凑在他耳边,笑盈盈的道,“我厉害吧。”   “你啊”,话语里有淡淡的无奈,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么一折腾,明天天亮这京城都要炸了锅。   凤凰紧了紧胳膊,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仰头嘟嘴,“我可是为了救那个沈若兮。”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陈翔好笑,轻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好吧,功过相抵。”   “哼”,凤凰抬了抬身子,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有没有什么奖励。”   “你要什么。”   “这个”,凤凰探出舌头,用舌尖描绘着他好看的唇形,复又换上牙齿,一点点的轻咬着。   陈翔很是纵容她,伸手拥住她,回应着她的热情。   凤凰向来胆大,他又少有的没拒绝,跨坐在他身上,捧着他的头,密密麻麻的细吻从嘴唇到下巴,一路移到喉结。吻着吻着就要解他的衣裳。   喉结被她啃咬着有些痒,陈翔按着她在捣乱的手,沙哑了声音,“凤凰,别闹。”   凤凰不依,挣脱开他的束缚再接再励。陈翔无奈,只能紧了紧她的手。她吃痛,只能松开了他,坐起恼怒的瞪着他。   她气息有些乱,双唇发红,陈翔好笑,拥住她,轻啄了她的红唇,"我们还没成亲。"   "我不在乎",说着,又欲吻他。   陈翔微微偏过头,抬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笑了笑道,"凤鸣会杀了我。"   "他敢",凤凰下巴磕在他颈肩,很是嚣张的说,边使坏对着他的耳朵轻呵着气。   陈翔躲过,轻拍着她的背,"别闹,很晚了,快睡。"   凤凰倒是很听话,安静了下来,不再挑逗他了,侧了身子,枕着他的胸膛,闷闷的说,"冥龙,我们什么时候回漠北。"   陈翔用手梳理着她的长发,一下一下的,好一会才道,"我还有些事没了,你要不要先回。"   "不要",凤凰一口回绝了他,伸手紧紧抱着他,小声呢喃,"我怕我一走,你就跑了。"   嚣张的公主还会有怕的时候,陈翔好笑,低柔了声音,"我能跑哪去",轻轻拥着她,"睡吧"。   凤凰枕着他的手臂一夜好眠。   第二日,果然京城大街小巷都疯传着太子妃不守妇道,有人说她生性**dang,也有人说太子好龙阳,太子妃守活寡耐不住寂寞,说什么的都有。   汝南王妃一路进宫,流言蜚语没少听着,她听了都羞愧的无敌自容了,想着昨晚震怒的王爷,更是心急如焚。   一进东宫,王妃就急匆匆的拉着陈晓进了寝殿,关上门,压低了声音问,"晓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望着她脖颈间还未褪尽的痕迹,指着,"这",这定是昨晚留下的啊,难道是太子。   陈菲麻木的拉了衣领盖住,"娘亲,别看了,太子爷没这能耐。"   "你",王妃震怒,抬手就要打她,可终究舍不得,恼怒的捶着她,哭骂着,"你这孩子,怎么能做这种事。"又怕外人听见,捂着嘴,警惕的看着窗外。   "娘亲,不用在掩着了,这东宫无人不知道",事到如今,陈晓倒也不急了,事情都这样了,大不了就一条命,不过她死也要拉着凌玮一起,她要把他的丑事公布于世,"娘,这不怪我。。。"   啪的一声,王妃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陈晓懵了,傻愣愣的看着娘亲,不敢相信她竟然打了自己。   王妃颤着手,指着她哭道,"你怎么能做这种事,还让这么多人知道了。你有没有顾忌陈家的颜面,你有没有想过娘,你知不知道你爹昨天回去的路上就说了,要派人去汝南接你的妹妹,还要把侧夫人一起带来,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有没有想过我啊。"王妃越讲越心酸,最后尽嚎啕大哭了起来。   陈晓由着王妃摇晃着自己,如个木偶般,她没想到爹的速度会这么快,竟然连真相都不追究,就要找人代替自己。难怪凌玮能那么肆无忌惮的侮辱自己,他早就料到了事发之后就会是这个结局,他还会是他的太子,太子妃还会是陈家的女儿,不过是她背定了**dang的罪名,也许连着娘亲也会被赐死,因为太子妃必须是正出。   想着一个冷颤吓醒了自己,她不甘心,她不能让府里的那几个女人踩着她和娘的尸体往上爬。猛然拽着王妃的衣裳,瞠大了眼睛,嘶吼道,"娘,您今儿没来过东宫什么都不知道。"   王妃还沉浸在绝望中,一时没回国神来,愣愣的看着她,不解她是什么意思。   "娘",陈晓发了狠,提高了声音厉呵一声,"娘,您听见没有,您今天没来过东宫什么也没看到。”   王妃似乎有些回过神来,木讷的点点头。   陈晓拽着她的衣襟,“娘,女儿是被冤枉的,您该去太后为女儿做主。"   “太后,太后”,陈晓这么一说,王妃终于明了了,抹了脸上的泪水,站起道,"对,你是被冤枉的,你还是太子妃,你是被冤枉的,不能废妃,不能废,我这就去找太后,找太后给你做主。"说着也不顾陈晓,跌跌撞撞的就出了去。   陈晓望着她的背影,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就是她的娘亲怕也只是担心她自己在王府的地位吧,爹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太后,也许现在最想杀了自己的就是太后,她这辈子到底有谁是真心为了自己的。陈晓想着一阵凄凉,撕心的大喊了一声,她不甘心就这么得死去,她要活下去,她还要做皇后,做太后,她要好好的活着。   凌玮,现在只有这个恶魔可以救自己了。    ☆、334      凌玮早朝完回到东宫就碰见了在书房等自己的陈晓,意料之中的事,凌玮只瞥了她一眼,径自坐到书桌前,翻起了桌上的折子。   论耐心,陈晓自然是及不过他的,才被晾了一会就站不住了,昂着下巴,对着他道,“你满意了。”   “满意?”,凌玮冷笑,头都没抬,“太子妃,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太子妃”这三个字此刻听来格外的刺耳,陈晓终无法再克制自己,红了眼睛,“凌玮,你又何必这么侮辱人。”   “侮辱”,凌玮终于抬头了头,扔了手里的折子,“太子妃,求人要求人的样子。”   陈晓纵有再多的恨,此刻也得忍着,咬了咬牙关,屈膝下跪,“求太子爷放贱妾一条生路。”这多可笑,他一手造成了自己今天的悲剧,她反而还要求他放过自己。   凌玮很满意,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轻敲着桌子,一下一下的,很是清脆,却在凌迟着陈晓的神经。好一会,凌玮才终于开了口,“你该知道的,现在不放过你的不是本宫。”   “只要太子爷肯救贱妾,贱妾就能有条活路。”   还算是明事理,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要救她,不是不可以,不过就是麻烦些,本来他是准备用以后她给陈铭致命一击,可惜被凤凰那丫头打乱了计划。唉,凌玮叹息,轻拧了拧眉心,头疼,他花了这么多经历布得局全给那死丫头搅黄了,这笔账他要好好跟冥龙算算。至于陈晓,救还是弃。   每一点时间的流逝对陈晓都是煎熬,她怕,父王都要抛弃她了,凌玮有什么理由保自己,她跟他不是一个战壕里的人,也许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太后派来监视他的一个奸细。太后,对太后,他最恨太后,俯身叩头道,“求太子爷给贱妾一条生路,从今以后,贱妾愿为太子为奴为婢,只要太子开口,奴婢什么都做。”   “奴婢?”凌玮冷笑,“我这屋里最不缺的就是婢女。”   “太子爷若肯救我一命,我答应您,等您登基之后,助您削弱陈家,事成之后,只要您肯放我跟娘亲一条生路,我愿出宫为尼。”陈晓是发了狠,只要她能活着,现在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哼,陈家是你娘家,你为了活命,连自己娘家都不放过,你觉得我会保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人。”凌玮并没有回绝她,让陈家的女儿去对付陈家,这听起来似乎不错。   “是父王先不念父女情分的,我又何必在为他做牛做马,我只要我跟我娘都能活着,陈家其他人,我没那么好心。”   “够狠”,凌玮冷嗤,挥了挥手,“行了,回你屋里呆着吧。记住,我这宫里不需要太聪明的人,只要安分的人,没事,就多去给你的姑奶奶请请安,至于该说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   “是”,陈晓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虚脱的扣了个头,“谢太子救命之恩。”   日子一天天过着,有些波澜,却没有大的起伏。凤凰依旧在京城肆无忌惮的玩着,没有归期,偶尔会惹一些稀奇古怪的麻烦出来,皇帝对这个活泼的异国公主甚是纵容,每每都会派太子亲自出面善后。凌玮有苦不能言,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又不能违背父皇意思。   太子妃的丑闻在京城沸腾了几天后消停了,原因是太子与太子妃上演了一幕幕伉俪情深。太子力保了太子妃贤良淑德,太后很乐得见太子的痴情,毕竟废了陈晓之后,要再立陈家之女为妃,少不了还是要跟皇帝起冲突。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她越发的不想看见她儿子仇视她的眼神。   皇帝还是坚持认为凌玮是被胁迫的,他坚持要废妃,直到凌玮去宣室殿求见,前所未有的父子相谈了两个多时辰,最后皇帝不再坚持了。至于他们谈的什么,没有人直到。   腊八的那一天,若兮收到了凌瑄的最后一封来信,他提前发起了进攻,活擒了辰王,七日之后归京。寥寥几个字,写得有些仓促,若兮猜他怕是知道了宫宴之事,才会打破计划提前进攻。是谁告诉他的,不会是岳婉,不会是哥哥,也不会是皇上,因为他们与她一样,怕他冲动,不希望他乱了自己。也许,也只可能是那日在宫宴上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宁姨。   十二月十五,又是一个团圆的日子。凌瑄终于在他离开的第八百二十九天归来了。   若兮不知道前一夜她是怎么睡着的,天蒙蒙亮,就睁开了眼。墨秋进屋时,她已坐在梳妆台前了。   墨秋拿过她手上的梳子,替她梳着她的秀发,“昨儿在城外三十里地扎得营,今儿巳时之前,定能到。”   若兮没说话,到现在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那些思念的,想念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想什么?”墨秋问,笑了笑道,“在想待会跟三皇子说什么?”   “我怕我什么都说不来了。”   “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肯定有好多话要与他说。”   若兮淡笑了笑,很多话,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会携百官亲迎,后宫的也会去,你去吗?”墨秋问,见她似乎在犹豫,又道,“去吧,我想他会希望你去的。”   若兮点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还没有及笄,一头秀发还散在肩上。抬眸对着墨秋道,“帮我把头发绾起来吧。”   若兮站在秦宁身后,从他踏进宫门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看着他意气风发的一步步走进,下跪,接旨,受封,群臣道贺。。。终于迈上了台阶,来到了皇上与宁姨跟前。   “儿臣不孝,让父皇和母亲担心了。”她听见了他的声音,看见了宁姨闪着泪扶起了他。她在他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下一刻落入了谁的怀抱,耳边是谁的低喃,“我回来了。”    ☆、335    他怎么可以抱了自己,现在,当着满朝文武和后宫嫔妃的面,她都听见了谁的低笑声。所有的情绪都被羞赧所代替,推了推他,他却纹丝不动,这才恼了,娇呵了一声,“放开。”她没想到分别了这么长时间,她与他讲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凌瑄这会乖乖的松了手,若兮垂着头正羞着不知该怎么见人,却没想又听见马雯的打趣,“哟,这两年没见,惧内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啊。” 众妃听罢都笑了,若兮的头垂得更低了,脸颊烫得炙人,凌瑄不以为意,给众妃一一请了安。 “哥,我想死你了”,凌瑶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窜到他跟前,张开双臂,“也给我一个拥抱吧。” “你没有”,凌瑄夸张的闪开,躲过了她的熊抱。 凌瑶扑了个空,撑大了眼睛瞪着他,“哼,你眼里只有若兮。” 嘟嘴不平的样子逗笑了众人,一下子,也各个没了拘谨,玩笑开了。 “哟,这还没过门呢,姑嫂就先吃起味来了?” “可不是,咦,这对姑嫂倒真是巧了。” “是啊,这又是小姑,又是嫂子的,往后可不知该要怎么称呼了。” 。。。。。。 若兮在心里来来回回的将墨秋骂了个遍,她不该听她的话的,她不该来的,她恨不得现在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行了,别逗她了”,秦宁见若兮羞得不成样了,忙出声止了那群说得正来劲的人,瞪了一眼自家儿子,说,“先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吧。” 凌瑄应下,殿前众人,独缺太后和皇后、太子妃,这才回来,就来了个下马威,还不错。 “朕陪你去吧”,皇帝开口道,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有皇帝陪着,秦宁也就放心了,对着若兮道,“我们先回宫等着吧,阳儿他们一会也去。” “嗯”,若兮刚应下,凌瑶就嚷了,“我也去。” “死丫头”,马雯轻骂了一句,也就随了她。 积着雪的宫道上,若兮搀着秦宁慢慢的走着,“宁姨,谢谢您。” 秦宁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笑了笑,拍着手,“傻孩子,说什么昏话呢。” 凌瑶跟在身边,听不明白他们讲什么,也不多探究,咕噜了眼珠,扫了四周,没见着墨秋,就问,“墨秋呢?” “去接婉儿了,也该到了。” 正巧在门口遇见了,才进门就听到客厅里头热闹的声音,秦宁笑了笑,知岳阳比她们先到了,对着几个女孩道,“去吧,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待会留他们一块用午膳。” “是”,若兮应下,送她进屋,才去了客厅。 客厅一帮人见到她们进了来,就炸了锅。 “若兮,若兮”,袁逸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激动的想给她个拥抱,又怕惹恼了她,尴尬的张着手臂晾在半空中,只咧着嘴,一脸的傻笑。 “袁逸,你是想被我哥废了左胳膊,还是右胳膊,还是两个胳膊一起。”凌瑶睨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一脸甜腻的问道。 袁逸一个激灵,果断的收回了手,摸了摸鼻子,对着若兮指划了半天才说,“见着你,太激动了。” 后头的人,一阵肆意的狂笑。若兮望见了东子,墨言,钱家两兄弟,还有一位有些面生的女子,不过她应该知道她是谁。 还来不及向他们打了招呼,跟着出来的岳阳抬手赏了袁逸一个爆栗,“呆子,你就只看见了若兮。” 袁逸摸了摸发痛的脑袋,瞪了他一眼,想开口顶了他,见他一瞪眼,忙缩了回来,嘟囔着,“我哪有。”回头冲着若兮边上的岳婉咧嘴笑,“婉儿,呵呵,好久不见。” 岳婉的眼里有些异样的情绪闪过,只一瞬间,快得只有一人看见,弯了眉儿,伸手给了袁逸一个拥抱,笑着道,“我补你一个吧。” “呵呵”,袁逸一脸的美滋滋,连连道,“还是婉儿好” 那傻样,岳阳看了很想再赏他一个爆栗,不过这会,他可不敢。望着若兮,想起刚才在大殿前的一幕,咧嘴一笑,凑到她跟前,“我有没有。” 若兮白了他一眼,假笑了笑,果断的道,“你没有。” “哟,这不是刚才我哥的话么。”从善如流是凌瑶信仰的美德,暗自与岳阳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主子爷,说什么了,刚才我错过了什么吗?”墨秋一脸好奇的凑了上来。 “刚才,你可没瞧见,当着。。。”岳阳夸张的嚷着,唯恐这院子里谁听不见。 “你可以闭嘴了。”若兮瞪了他,她岂会不知他是故意的。 “要谁闭嘴”,含笑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主子爷”,墨秋冲了过去,给了他一个熊抱,“想死我了。” 凌瑄很是纵容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由着她抱着自己,直到墨言出言何止了她。 墨秋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还不忘告状,撅着嘴,对凌瑄嘟囔道,“看见了吧,您不在,他尽欺负我。” “恩,以后我给你报仇。”凌瑄满是宠溺的话让墨秋笑开了颜。 “三殿下”,这会还能顾得上行礼的,只有岳婉一人。 “我跟岳阳常会讨论,有谁能左右得了你的情绪。我以为这会回来,起码能在你脸上看到除了淡笑以外其他的表情,可是,好像没有。”凌瑄含着笑说道,对着岳婉摊了摊手,“我该失望吗?” “不用”,岳婉仍是一脸的淡漠,只是笑得比往日更深了些,她很高兴,他终于回来了,他们所有人又都聚在了一起,“您的心很小,希望只给了一个人,哪还会有失望留给其他人。” “嗯”,凌瑄点了点头,眸里的笑意很深,被人说中心事的感觉其实不坏,更何况这个人是与并肩作战的莫逆之交,“还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岳婉。” “与您一样,都不曾改变。”岳婉说着,伸出了手掌,凌瑄明了,抬起手与她击掌。 “欢迎回来。” ☆、336    若兮望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眼里肆意的笑意慢慢散去,换之的是越来越浓郁的温柔。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四周骤然安静了下来,前一刻不是还闹哄哄的么,若兮胆怯了,慌忙别过眼去。她听见他的低笑,气息都撒在了自己脸上。 凌瑄弯了腰凑到她跟前,望着她目光四处躲闪的娇俏样,很是愉悦,他的女孩终于长大了,耀眼的,他都移不开眼睛了。“我有没有?”低柔了嗓音轻声问道。 “嗯?”,若兮不解,抬眸碰上了他炙热的眼神,“什么?” “这个啊”,伴着他轻柔的声音,她又落到他的怀里,半响才回过神,终于明了了他说的是什么。弯了嘴角,轻捶了他。 岳阳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那个,我们要不要先回避下。” 凌瑄感受到怀里的人羞得快不成样了,笑着对岳阳呵了一句,“你真的可以闭嘴了。” 岳阳乖乖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他可知道见好就收,这两个人这会没心情收拾自己,过后可就不一定了,他还是安分点的好。 “凌瑄,你回来了”,一直站在屋里的那位面生的女子跑了出来,银铃般的声音甚是好听。只是这凌瑄唤的。。。 众人侧目,随着年龄的增长还能直唤他名讳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除了那个被他宠在心尖的人儿,饶是岳阳和若琦都会行礼尊称殿下。 若兮终于抬起了头,望了一眼那位女子,脸上的羞红还未褪尽,眸里已有了一丝清冷。她还没忘记那年沐夕颜一时大意的脱口而出。 岳阳心下咯噔一想,糟糕。 “她是夏莲,你还记不记得”,凌瑄倒还未察觉出什么,低头轻柔与她说道。 若兮敛去眸里的探究,点了点头,却未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夏莲好似就被晾在了那,见若兮这样,这会也没人敢去解围。 当然总有那么一个不怕死的,“哈哈,饿死了,什么时候开饭。”是岳阳。 “噗嗤”,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岳婉汗颜,心中直骂,哥,你还能寻个再拙劣一点的借口吗。 没人搭理他,岳阳只能呵呵的干笑两声,见凌瑄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心中更是窝火了,瞪了他一眼,靠,老子还不是在给你解围。 凌瑄懒得搭理他,他那点心思,就骗骗他自己吧。轻拍了拍怀里的人儿,“进屋吧。” 若兮点头,由他搂着,往屋里走去。 夏莲第一次被凌瑄晾在了一边。等凌瑄进了屋,岳阳才走了来,小声的警告她,“你安分点,这里不是锦城,千万不要去惹那个丫头,不然谁都保不了你。” 夏莲不服,冷哼一声,“我要谁保,有凌瑄。。。” 话未说完,就被岳阳打断了,“相信我,你要惹了她,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三殿下。”说完又顿了顿,“以后改一下称呼,这是宫里,不要给自己惹麻烦。”说罢,冷着脸进了屋,走了几步,又还是放不下她,低骂了一声,返回,强拽着她,一起进了屋子。 “大小姐,好。” “若兮小姐。” 钱平跟东子给若兮请了安,还有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蹦跶了过来,“若兮姐姐。” 若兮伸手牵过了他,笑着对钱平道,“钱安长高许多,还壮实了不少。” 钱平揉了揉的弟弟的头,满脸的疼爱,可嘴上却不饶他,“没心没肺,哪能不壮。” 钱安拍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跑到凌瑄身边,嘟嘴一脸委屈的晃着他的胳膊。 若兮以为他要跟凌瑄告状,哪知他开口就道,“三哥哥,可以吃饭了吗,我饿死了。” 众人一下子都笑开了,钱平无奈的摇了摇头。 若兮说,“钱平,让他离岳阳远一些啊。” “关我什么事”,岳阳才进屋不满的嘟囔着,冲着小钱安比了比拳头。 钱安可不怕他,甩头,华丽丽的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岳阳吃瘪,骂了一句,“小屁孩。”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俩给逗乐了,最高兴的是袁逸,难得能看到岳阳被人吃得死死地,今儿太解气了。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老远就听到有人喊饿了。”秦宁笑盈盈进了来。 众人皆向她行了礼。 “都起来吧,自己屋子里头,没那么多见外的。”秦宁说着,向着钱安招了招手,“小安儿,来,到姑姑这里来。” 钱安不怕生,也知道她就是三哥哥的娘亲,蹦跶了过去,开口软软的唤道,“宁姑姑。” 秦宁抚着他胖嘟嘟的脸很是高兴,“噢,我的小安儿长得可真壮实,哥哥把你照顾的不错。”看见钱家兄弟都很好,她亦宽心了,想到他们的父亲,秦宁心中一阵绞痛。 钱安是个人精,看见她眸里有些忧伤,忙嘟嘴道,“三哥哥带我很好,就是我哥老欺负我。” 孩子般的告状如果把秦宁逗乐了,扫了心理的忧伤,笑着哄道,“是嘛,以后他要再敢欺负你,跟姑姑讲,姑姑给你教训他。” “嗯”,钱安用力的点了点头,甚是可爱。 秦宁很欣慰他们把他照顾的不错,没有因为命运的不公,而少了那份童真。 “娘”,凌瑄知她想起伤心事了。 秦宁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你父皇到了,大伙也都饿了。”说着又低头捏了捏小钱安的鼻尖,“开饭了。” 一屋子的人,没什么拘束,午膳吃的很闹腾,人都齐了,独缺了沈若琦。 午膳过后,就都各自回家了,袁逸离家两年,早想着回家看看娘亲了,岳阳也是,至于钱平两兄弟,家虽没了,可钱府还在。 “谨也来了吗?”若兮斜靠在软榻之上,盖着薄被,翻着他从锦城带回来的书籍。 “是啊”,凌瑄停下手中正收拾的行李,“你哥一早就带沐夕颜去见他,暂时,就让他们住在北苑了。” “嗯”,若兮点头,想了会,又道,“那天陈翔跟我说要小心太子,说他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337      “他怎么不说他自己也没那么简单”,凌瑄笑,搁下了手里的东西,坐在她边上,顺手就搂了她。   若兮很是乖巧的窝在他怀里,这会没外人,她也不扭捏了。   “真好,又能抱着你了”,凌瑄亲吻着她的发丝,轻声呢喃着。寒冷的冬天,他竟觉得身上有些热,自然明了这是为何,他很想由了心,可又怕吓坏怀里的人儿,只能暗自克制住心下跃跃欲试的悸动。轻轻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又怎么了”,若兮听了,推了他,不满的瞪着他。   那灵动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像小猫一样挠着他的心,凌瑄不由自主的低了头,轻啄了她的眼睛。   若兮愣住,怔怔的望着他,下一刻,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这于凌瑄而言,更像是无言的鼓励,紧了紧圈着她的双臂,细细的吻从眼角到鼻尖,一路而下,终于覆上了他垂涎已久的红唇,细细的描绘着她的唇形。难得她这么安分的由自己予取予求,这种浅尝辄止当然满足不了他,舌尖厮磨着,正要引you着她张开双唇。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还有那一个很是刺耳的声音,“凌瑄。”   若兮一把推开了他,想要坐起,却被他牢牢搂住,动惮不得。   夏莲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跟着进来的东子,忙别过脸去,抱歉的开口,“主子爷,奴才没拦住。”   凌瑄的脸阴沉的不成样了,扫了一眼夏莲,冷声道,“出去,东子,若再有下一次,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从未有过的厉气宣示着他此刻的震怒,东子应下,忙拽着还傻站着的夏莲出去,他想哭的心都有了,姑奶奶,这才第一天啊。   若兮动惮不得,索性就闭了眼睛,装作假寐。凌瑄望着她抿紧的嘴,知她是真恼了,几次开口想解释,终没有说出来。叹息着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若兮起身就要走,他却和衣躺下,拥紧了她,“陪我睡一会。”   话语里是浓浓的疲倦,脸上亦是一脸的倦容,若兮踢了他一脚,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这会倒装起来了,这脸皮怎么会越发的厚。   凌瑄知她不信,拉着她的手,像个孩子般委屈的诉苦,“我一路赶回来都没睡到一夜好觉,再江城也是。”   若兮拍了他的手,轻骂了一声,“无赖”,背对着他趟在他边上。   凌瑄揽她入怀,手不安分的乱动,几次要把她转过来。   若兮恼了,轻呵了一声,“你要再动,我就走了。”这会,可不敢动了。只过了一会,若兮就听到耳边轻微的鼾声,知他是真累了,小心的回过身,伸了手臂反抱住他,埋在他怀里,不一会也沉沉睡去。   秦宁进屋时,就望见了这一幕,两人相拥而眠,看着甚是温馨。错愕过后,又是觉得无奈,不禁又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就退了出来。   “小心守着,莫让人进去打扰”,秦宁对着东子吩咐道,看了一眼边上垂着头的夏莲,又唤了墨秋,“你带夏姑娘去你屋里,瑄儿身边还是由原来的那几个婢女伺候就好。”   墨秋不解,眨了眨眼睛。   秦宁笑着拍了拍她,“傻孩子,快去吧。”   墨秋点了点头,也不探究了,带着夏莲就下去了。   秦宁望着夏莲的背影,沉眸扫过东子。东子垂下了头。“让她离瑄儿远一点。”   “是。”   第二日,若兮就吵着要去见南宫谨,凌瑄扭不过她,只能依了。   东子赶着车,墨秋与夏莲陪着两人坐在车里。这两人昨儿是连着夜睡的,精神格外好,这一路话就没停。   “昨儿听宁姨说,姨夫赐了你一座府邸。”   “嗯,离北苑不远,休憩的差不多了,最迟明年春末就能搬出去。”凌瑄点头,扣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您不住在宫里头啊”,墨秋不解,她一直以为这会三皇子回来了,就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干嘛还要赐府邸住在宫外啊。   “傻姑娘,想什么呢。”,凌瑄揉了揉她的头发,回眸又对若兮道,“要不,你也搬去。”   若兮瞪了他一眼,脸上划过一丝绯红,“才不要。”   “嘻嘻”,墨秋窃笑着,凑到凌瑄身边,神秘秘的说,“您可别乱说话哦,昨儿我听兰月姑姑说,丞相爷已经跟婕妤提了好几次了,要把若兮接回相府。”   若兮剜了她一眼,墨秋往凌瑄身后躲了躲。   凌瑄自然知道丞相的忌讳,望着若兮红彤彤的脸颊,心下一动,嘴巴就没个遮拦了,“接回去了,还等迎回来,也不嫌麻烦。”   墨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若兮的脸一阵通红。   凌瑄原以为她要生气了,连讨饶的词都想好了,却没想她妩媚一笑,妩媚?对,妩媚!小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欺身靠近,眼波流转,靠!这死丫头还学会抛媚眼了。又一股兰花的气息扑面而来,只听她盈盈一笑,“你若嫌麻烦,送走了就是,还迎个什么劲。”   墨秋往外头挪了挪身子,她在想她要不要跳下去得了。这会这两人,一个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一个还一脸的妖艳。她墨秋何德何能能见到这幅场面,兴奋啊,可更害怕啊,这两位可都不是吃素的主。墨秋越想越害怕,想着还好,这马车里起码还有一个跟自己同命相连的人,抬眸看了她一眼,却没想到看见夏莲一脸愤恨的瞪着若兮。什么情况?   凌瑄红着眼望着尽在咫尺的人儿,他想都不敢想他的若兮还会有这么妖艳的一面,他极力的克制着,若这会车里没其他人,他定不会放过她。   若兮似乎觉得她惹的火还不够,探过身来轻啄了下他的嘴唇。   他若这会还能忍下去,他就不是凌瑄,刚要抓她,却没想被她挣脱了,一溜烟窜到了车门口,拽起墨秋就大嚷,“到了,秋儿,扶我下车。”    ☆、338    墨秋还在探究对面那个夏莲异样的神情,完全没反应过来,被她一拽,一个踉跄就往外落去。幸好东子已经停了马车,正好接住了她。 这么大的动静,惊了马儿,抬了前蹄嘶鸣了一声,马车往后倒去。车里头的人倒无碍,这是常有的是,扶住了就好。可若兮这会还站在车厢外头,受了惊,又失了重心,眼见着身子就要往后坠去。 墨秋尖叫了一声。凌瑄的心都被揪住了,一跃而起,抱着她,就跳下马车。 东子眼疾手快稳住了马儿,夏莲赶忙也吓了车。 若兮只觉得一个旋转,凌瑄抱着她,就稳稳地落在地上。她搂着他的脖子,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抬眼却见到凌瑄黑沉个脸,心道,遭了,玩过头了。 凌瑄只觉得心都到嗓子眼了,砰砰砰的直跳,垮了脸就要骂。 若兮一看,忙软了声,小声的嘟囔,“凌瑄,我错了。” 凌瑄纵有再多的怒火,这会也发不出来了,那受惊的小脸一看就是装出来的,可他就是吃她这一套。瞪了她一眼,轻骂道,“胡闹。” “哟,这是怎么了。”懒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若兮从凌瑄探出头,顿时就笑靥如花,“师傅”,拍了拍凌瑄,“放我下来。” 凌瑄无奈,只得依言,将她放下。 若兮蹦到了吴矛身上,“师傅,兮儿可想您了。” 吴矛拍了她,呵呵大笑,“这话我信。” 若兮回了头,冲着凌瑄不满的嚷着,“你都没跟我说,师傅也来了。” 凌瑄无语,你也没问啊。 “早知道,我今儿进带安姨一同出来了。”若兮继续嘟囔着。 吴矛轻敲了她的脑袋,“这丫头,在这等着师傅呢。” 若兮吐了吐舌头。 “才来就惹师傅生气,可不是好徒儿哦。”含笑的声音一贯的温润,当年那个风采卓越的少年,此时脸上更多了成熟和内敛,举手投足间更是一派大家之风。 “谨”,若兮笑开了颜,挥了挥手,冲他打着招呼。 南宫谨走了来,夸张的叹了口气,“我以为我跟师傅会有一样的待遇”,张开双臂,看了看凌瑄,朗声道,“三殿下,不介意吧。” 凌瑄耸了耸肩,他介意,可是好像没用。 若兮莞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有没有想我”,南宫谨拥了她,轻声的问。 “有,很想,很想。” “有没有凌瑄多?” 若兮抬头,很认真的思考一会,一脸的懊恼,为难的道,“没有哎。” 南宫捂着胸口,“你太伤我心。” 若兮被他逗乐了,正笑着,又听到一道女声,“你那琉璃心可真是一碰就碎啊。”一看是沐夕颜,挑眉,嚷道,“哟,有人吃味了。” “是嘛”,沐夕颜道,“可不知是谁啊。瑄皇子,你可还好吧。” 凌瑄无奈摇了摇头,极少的讨饶,“您两位我可都得罪不起,千万别把我扯进去。”这两人一个不敢惹,一个惹不得。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会他果断的选择屈,给了南宫谨一个同命相连、自求多福的眼神。 果不其然,若兮嗅了嗅鼻子,对着南宫蹙眉,“谨,好酸啊。” “玄风在里头煮酒,许是醋放太多了,我去看看。”南宫谨说完,果断转头。 “煮酒?放醋?” “靠,南宫少主,你也有今天。”,墨秋在身后爆出一阵嚣张的笑声。 沐夕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墨秋立马闭了嘴,无比狗腿的跑到若兮身边,“外头冷,咱也进屋吧,我扶您。”开玩笑,三皇子跟南宫少主都灰溜溜的退下了,她当然得抱紧了这个唯一能救自己的大腿。 若兮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异常可亲的对她笑了笑,“正常一点,好吗?” 墨秋使劲的点了点头,陪着她进了苑。 看门老管家看见她和凌瑄来了很高兴,不住的讲着最近的事。这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自打穆师傅走了之后,北苑都被人回来了。 若兮昨儿跟凌瑄讲了穆师傅的事,却没想他已经知道了,猜是哥哥告诉他的吧。凌瑄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牵挂,穆师傅的牵挂留在了漠北,就让他在那相陪吧。 “若兮,若兮”,老远就听到了玄风的声音,跑了来,看见墨秋喜笑颜开的,“墨秋,你也来啦。” 墨秋笑,“你煮的酒里加了多少醋。” 玄风错愕,一头雾水,“什么酒,什么醋。” “轰。。。”一群人全都笑开了。 天渐渐转暖和了,就快过年了,宫里很热闹。凌瑄好像很闲,整日陪着若兮到处玩儿,弄得若兮都有些看不去了。 “你真得没事吗?”除夕前几天,若兮窝在他身旁,又重复的问了他。 “你很怕我不务正业吗?”凌瑄放下了手里的书,抬头笑着问她,“我好委屈的,不陪你的时候,你埋怨我,陪着你,你倒嫌弃我了。” “我哪有”,若兮嘟嘴,“皇上不是封了你一个王吗,没见过有王爷像你这么空的。” 哦,忘了说,三天前,皇帝亲自审问了辰王。皇帝是仁慈的,再怎么样,还念及了兄弟感情,只削了爵位,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也封赏了立功之人。凌瑄封了瑄王,袁家父子,锦城守军。。。各个有赏,或加官进爵,或黄金良田,令人好不羡慕。龙颜大悦,当然谁都知道,因为瑄王回来了。 凌瑄瘪嘴,一脸的委屈,“你不知道吗,我这王爷可是一个空位,你见过连府邸都还没有的王爷吗。” “尽贫嘴”,若兮不悦,轻打了他,靠在他胸前,问,“昨儿,你去东宫干嘛了。” 凌瑄笑,一脸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无奈,捋了捋她额前的头发,“那位公主又跟太子妃耗上了,昨儿两人一直动上手了,父皇怕大哥顾此失彼,伤了两国的和气,让我去劝架。” ☆、339    “你怎么劝的?”若兮一脸的好奇,凑近了问道。 凌瑄挑眉,“我一去陈晓就住了手,她,你还不知道。” “对哦”,若兮点头,“她肯定不会让你看好戏的。”片刻又恍然大悟,“皇上是故意的,坏死了。”皇上摸透了陈晓的性子,让凌瑄去了,陈晓保准立马就住了手,凤凰占了上风,出了气,也就消停了。皇上真的好不喜欢陈晓。 凌瑄点头,敲了她的额头,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 若兮嘟嘴,还有一事她怎么也想不通,“那太子妃最近安稳的很,怎么偏偏与凤凰公主过不去。”陈晓再糊涂,也该知道凤凰是宫里的上宾,惹不得的,可怎么会几次三番都与公主起了冲突。 凌瑄冷哼,“哼,碰上那个公主,再好脾气的人,都怕是忍不了。” 若兮侧目,凌瑄好像很不喜欢那个凤凰,几次打照面,也是冷淡淡的很疏离。不过,他说的好像是实话哎,凤凰真的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凌瑄顿了顿,又开口,“况且,你怎么知道是陈晓与她过不去,没准是她故意找陈晓的茬。” 若兮一愣,凤凰为什么要找陈晓的茬,她又没有真看上太子,人可是钟情陈翔呢,陈翔!“哦,我知道了,她肯定是在变着法给陈翔报仇呢。”陈翔在汝南府肯定没少受陈晓的欺负,“好坏啊。”若兮嘟囔着。 凌瑄笑着搂着她,附和着,"是挺坏的。" 若兮不知他这话指的是什么,"凌瑄,你好像很不喜欢凤凰。" "嗯",凌瑄点头,一点也不掩饰。 "为什么啊",若兮不解,他也才刚认识凤凰啊,侧头,"难道是因为陈翔?" 凌瑄笑着摇头,"怎么会。" "那为什么呀",若兮嘟嘴,她觉得凤凰虽有些不讲理,可人还是不错的。当然若兮觉得她不错多少还是因为陈翔的关系。 凌瑄拗不过她,轻拧了拧她的鼻尖,反问,"你觉着她怎么样?" "凤凰啊,很率真啊,跟凌瑶一样,是个刁钻的公主",若兮说着,末了又特意加了句,"可是她人不坏。" 凌瑄笑,好心的不拆穿她刚才才说完人家好坏的,捋了捋她额边的头发,沉顿一会再问,"那觉得凌瑶有那个能耐掌握举国的经济吗?" "什么意思?",若兮坐起,她大抵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是她疏忽了,竟然忘了这茬。 "不要草木皆兵",凌瑄拥过她,她已经有警惕就好,"我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厉害的女子,却整日在邻国的宫殿里装疯卖傻,惹事生非的,太蹊跷了。" "吼,你们朝的人好像都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一道女声从外头传来,继而,有侍卫出动的声音。 东子破门而入,拔剑守在两人边上,外头的情况不是他管的,他的职责就是守护好屋里头两位主子的安危。 若兮受了惊,凌瑄一手将她拥紧,另一手已握住了腰间的软剑,关雎宫的侍卫看样子要换了。 "东子,屋顶。"凌瑄下令。东子正要动手,却被若兮唤住,"是凤凰。" 东子看了一眼主子,抿嘴,收了剑。 凌瑄脸色很不好,他早就听出是那人的声音,他想索性将错就错给她个教训,关雎宫她都敢闯。 若兮知他动怒了,轻推搡了他,软了声,"出去看看啦"。 凌瑄依她,扶着她出了屋子。 外头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屋子围了个遍,那罪魁祸首却仍嚣张的坐在屋顶晃悠着腿,好不悠闲。 "这是怎么回事",秦宁赶了来,望见屋顶的人,与安青面面相觑,眼见着底下站在的侍卫还各个拔着剑,不由得呵斥,"放肆,还不快退下"。 有些侍卫依言收了剑,退了下去,可还有一批仍站着未动。若兮猜这些人应该是皇帝派来守护关雎宫的,也许他们还是暗门的人,他们负责保护宁姨的安危,却不听令于她。 "兰心",秦宁早知道自己使唤不动他们,只得怒声呵了兰心,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她随他们去,可凤凰是外邦公主,只是顽皮了些,他们还当了真,一个个如临大敌,拔剑相向的,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兰心见她生气了,只得依言挥了挥手,一屋子的侍卫就全都下去了。 墨秋趁着乱,跑来若兮身边,小声的嘟囔了句,"吓死我了。" 若兮笑,凌瑄轻斥了她,"去哪疯了,这么大个活人跑到屋顶上,一个两个都没看见。" 墨秋缩了缩头,躲在若兮身后。东子垂着头,一脸的自责,"主子。。。" "好了",若兮推了推冷着脸的凌瑄,"人还在呢,要骂待会再骂嘛。" 凌瑄沉眸扫了垂着头的两人,牵着若兮,来了秦宁边上,"娘。" 秦宁瞪了他一眼,拉过若兮,抬头对着屋顶上的人说道,"公主要来玩,从正门进就是了,跑这么高做什么。屋顶滑,可别摔着,快下来。" 那一脸的慈爱,饶是谁都不会拒绝,凤凰一个跃身就跳了下来。 兰心上前一步,护在秦宁身前,冷身到道,"公主可小心,莫要冲撞了主子。" 凤凰愣愣的看着自己跟秦婕妤间的距离,不要说婕妤了,就跟丫鬟还隔了一米多宽呢。 若兮噗嗤一笑,兰姑姑肯定是故意的。身后的安青亦是抿嘴笑。 "兰心",秦宁无奈,只得佯装生气呵斥了她。 "娘亲,公主是来找儿臣的,您先去歇息吧。"凌瑄忙开了口。 秦宁不悦,找他找到惊动了一宫的侍卫? 安青知她不放心,可这会摆明了凤凰是来找王爷和若兮的,她们在这,也解决不了事啊,忙上前道了,"哎呦,婕妤,他们年轻人玩儿,咱们在这凑什么热闹啊。" 凌瑄非常的从善如流,不待秦宁说话,先谢了安青,"有劳荣华了。" 秦宁瞪了他,这孩子是故意的。 凌瑄淡定的移过目光,华丽丽的表示自己没看见。 秦宁气结,细声问了若兮,"没事吧。" 若兮摇了摇头。 秦宁这才作罢,吩咐凌瑄好生照顾,领着安青出了去。 院子里只剩下了几个人,凌瑄待母亲走远,才冷着脸问,"公主,有何贵干。" ☆、340      凤凰一脸的嚣张,一点都不惧他,狂妄的反问,"这要问你吧,你凭什么在背后说人坏话。"   凌瑄冷嗤,这就叫贼喊捉贼吧,"公主什么时候听到我非议您了?"   "就刚才啊,你说我装疯卖傻,惹事生非。"   "哼",凌瑄觉得自己的风度快被耗尽了,他是疯了才跟她在这废话,冷着脸道,"难道不是吗,公主偷偷摸摸的出现在屋顶上,惹的这一宫不得安生。。。"   "谁说我是偷偷摸摸的",凤凰打断了他的话,"皇上说了,我可以在皇宫里自由出入,凭什么不能来关雎宫。"   "父皇应该没有允许你在屋顶上偷听人说话吧。"凌瑄无语,她还好意思搬出父皇来,父皇要知道她闯了关雎宫,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也没说不可以啊",咬文嚼字是凤凰这种谈判高手的强项,咕噜了眼珠在他和若兮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计上心头,笑着道,"难道你们俩在屋子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知道。"   "你",凌瑄铁青了脸,知道她胡搅蛮缠,可敢侮辱若兮,他可不饶她。   "好了",若兮知他是真怒了,忙打了原场,对着凤凰说,"您就别逗他了。"   有人给台阶,凤凰当然顺势而下,哼了一声,"谁知道他这么不经逗。"   凌瑄冷着脸刚要说话就被若兮拉住,又问凤凰,"公主怎么来关雎宫了。"   凤凰眼里划过一丝心虚,忙敛去,轻咳了一声,"我来找你玩啊。"   凌瑄冷哼,"这皇宫里多的就是陪您玩的人,您还是放过她吧。"   凤凰知道他不信自己的鬼话,心里暗付着不能让他看到笑话。输人不输阵,她一个女子还怕他一个君子不成,叉腰就嚷开了,"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叽叽歪歪。"   墨秋使劲忍着不笑出声,这公主说不过王爷,就开始耍赖了啊。   若兮头疼,瞪了凌瑄,让他千万闭嘴,"好了,好了,我陪您就是了。"又问,"您要去哪玩?"   凤凰被问住了,她哪知道去哪玩啊,天知道她今儿是怎么进来的,转了眼珠,想到了沐夕颜,忙道,"我想见夕颜了,明儿你陪我去吧。"   若兮忙应下,"好。"明儿去,明儿再说,今儿还能得个安生。   凌瑄不依了,他哪能让若兮跟她出去,"要见沐夕颜,你不会去找陈翔啊。"   "你。。。",凤凰气急,指了他,又要开口。   若兮忙止了她,轻呵了凌瑄,对她好言道,?;"我明儿陪您去就是了。"   凤凰很满意,"好,明儿我来找你。"一口就敲定了明儿的行程,看着凌瑄吃瘪的脸,大快人心,冲着他冷哼了一声,又向若兮摆了摆手,"我先走拉。"   若兮暗自嘘了口气,冲她欠了欠身子,"公主慢走。"   凤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心都在嗓子眼了,低骂了一声,"什么破地方,吓死老娘了。"边走边骂着,也没注意前面,转角处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啊"尖叫了一声,看清来人,开口就骂,"你想吓死谁啊。"   来人是凌玮,望着她煞白的小脸,冷哼,"你还知道怕。"   凤凰察觉出他在生气,这可奇了怪了,她怎么在东宫捣乱就没见到他生气过,今儿是怎么了,顺着他目光望去,是关雎宫,难道是因为自己刚闯了关雎宫。   凌玮收回目光,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凤凰忙跟上了,心中念叨着,他是皇后的儿子,皇后跟秦婕妤向来不和,他不是该和他娘同一个阵营的么。   "关雎宫可不是东宫,别到时候弄的身首异处,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凌玮走着,冷冷的警告她,见她一脸的不信,又道,"别不信,他们可不会因为你是外邦公主而手下留情。"   凤凰瘪嘴,他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得的问,"哎,这里面怎么这么神秘,我在外头转了五天,才寻了个空档,从后面翻了进去,一进去就被人发现了。"凤凰很是不平,她的一世英明就这么被毁了。天知道她今天有多狼狈,她是不得已才喊了那句话要引起凌瑄的注意的,不然的话她指不定就被人擒住了。她没见过哪个妃子的宫殿守卫比皇上的寝宫还森严的,她进宣室殿还不曾被人发现呢。   凌玮哼了一声,不想多说。   凤凰可不是好糊弄的人,见他不答,可不依,转了眼珠又道,"而且,还把太子爷都给惊动了。"   "哼",凌玮冷笑,"你别激我,太子爷算什么,要不是父皇刚好朝上有事,脱不开身,你又闪得快,指不定父皇会亲自审问你。"说着顿了顿,又道,"还有,不唬你,关雎宫的侍卫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对谁都可以。"   凤凰瘪瘪嘴,想起刚才那些侍卫连秦婕妤的话都不听,她倒有些后怕了,幸好刚才及时叫了出来,不然没准还真的身首异处了,还没处申冤。不过她很好奇,"关雎宫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凌玮摇头,是太吃惊了吧,这么聪明的人倒现在都没看清。瞪了她一眼道,"藏着现任皇帝和下任皇帝最爱的女人",末了又加了一句,"哦,下任皇帝也在里面。"   下任皇帝?凌瑄?凤凰很意外,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凌玮,你不想当皇帝?"   凌玮停下脚步,点了点头,一脸的认真,"你说对了,我对那张位置不感兴趣。"   "那你为什么还不走,去找凌芸啊。"凤凰不解,若他不想当皇帝,干嘛还要坐在太子位上装孬,受制于那帮宵小。   凌玮不答,反问,"那为什么冥龙还不回漠北。"   "他要报仇",凤凰不瞒他,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冥龙虽未明说,可她知道他要为他娘亲报仇。   凌玮笑,"我也要报仇"说着转身继续往东宫走去,边走着,又呢喃了一句,"也许,还有其他。"   声音不大,凤凰却听得清楚,追问,"还有什么?"   凌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341      翌日,凤凰一早就来寻了若兮,这会她再也不敢造次了,乖乖在正门等候进入。   遇到凌瑄,两人免不了又是一顿唇枪舌剑。凌瑄是一百个不愿意若兮跟凤凰出宫,无奈若兮坚持,墨秋又再三保证了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凌瑄这才放了心,目送着她们出宫。   东子疾步走来,"主子爷,孙大人回来了。"   马车一路而去,凤凰非常不喜欢这种吱吱呀呀的代步工具,又慢,人在里头又看不到外头的情况,一点都不安全。她们漠北的人喜欢骑马,驰骋在疆场的感觉非常好。不过这会儿没地方给她驰骋,而且她很怀疑像沈若兮这种娇小姐是不是连马都不会骑。她想不通像她这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走路都恨不得要人扶着的娇弱女子有什么好的,麻烦。中原人的脑子都有问题,像这种连自己的安危都要指望着别人保护的人,带出去也是个累赘。   若兮与墨秋面面相觑,她在凤凰的眼里看到了,嫌弃。对嫌弃,她竟然被人嫌弃了。   墨秋不平了,哪来的野蛮人,我们还没嫌弃你呢,想着就要开口,与她理论。   若兮摁住了她,摇了摇头,嫌弃就嫌弃吧,她只途个耳根清净,然后平平安安回去就好。   凤凰察觉到了对面那个小丫头对自己的不满,呀,好像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凤凰想了半天,才想到能说什么,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你跟冥龙,哦,不是,你跟陈翔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很久了,四年多了吧。"若兮记得不是很清,从韶华山回来的第二年,陈翔和陈晓就进了宫,可是真正有交集的是在凌瑄出宫后。   凤凰一算时间差不多,冥龙是那时候进的京,那认识的时间没自己长,很好。   若兮望着对面一脸傻笑的凤凰,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能让她这么高兴。不由得想起昨儿凌瑄的话,"你觉得她像是手握举国经济命脉的人吗",像吗?若兮不知道,凤凰在她眼里跟凌瑶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公主,天真,任性,一看就是被人纵坏了的。可是传言不是这样的啊,凤凰和新王凤鸣从小就不受宠,甚至很多年他们都不被允许进入王都,后来就有些传奇色彩了,他们在漠北属国找到了一个金矿,拥有了自己的军队,势力越来越大,大到让他们的父亲当时的漠北王都不敢轻视,终于派人将他们请回了王都,以后两人一点点蚕食,一个握着全国的矿产、航运,甚至是税收,另一个将整国的军队都划入了自己名下。只用了七八年,他们彻底改变了整个王都里的人的命运。而那个金矿在哪里?哪个属国?他们被赶出王都的那些年是在哪里的?这一切的疑问都无人知晓。   哥哥说过凤鸣是个枭雄,而凤凰,若兮抬头望了对面还在窃喜的女孩,她真的是凤凰公主吗?那个传言中睿智,骁勇的大公主?   "你看我干嘛?"凤凰垮了脸,不悦的看着若兮。   "你这么凶干嘛,你不是还看着我们的么。",墨秋忍不得了。   "秋儿",若兮轻呵,对凤凰抱歉的笑了笑,再问,"那公主跟世子是何时相识的?"   "我们啊",凤凰没多想,脱口而出,"我们认识好久了,快有十年了。"说完方意识到不妥,冷了脸,"你问这个做什么?"   "喂,就许你问,就不许我们问啊。"墨秋忙开口,她隐约觉着若兮不是随便问的,十年,她都觉得有问题,看了若兮一眼。   "秋儿,不得无礼",若兮看了墨秋,呵斥了她。   墨秋了然,嘟了嘟嘴,好似一脸的不服。   "我也是随便一问",若兮淡淡说着。   凤凰看了她一会,没察觉出异样,才信了她的话。   十年?若兮紧了紧握着帕子的手。十年前,她刚从扬州回来,那一年她在扬州遇到了南宫谨,他是赶着去颜家救人,他只救回了颜惜,就是现在的沐夕颜,而陈翔却被陈铭带走了。带去哪了,没人知道,直到四年后,老王爷死后,才被接回汝南。凤凰说与陈翔认识了快十年了,那陈翔空白的那个四年是跟她在一起,陈铭把他送去了漠北?他是他的独子,为何会送去漠北?陈家那时候虽被贬出京城,可老王爷的门生也是满天下,太后也是给他们留足了后路,为何要送去漠北?因为那安全?足够可以让他托付独子的安全?这种安全背后的势力意味着什么,若兮明白。凤凰那个四年也有一半的经历是空白,不得知的,这么多巧合的不得人知,若兮已不敢在往下想了。   马车正巧到了北苑,南宫谨已在府外等候了。   "夕颜呢?",凤凰不与他们客套,下了车就问。   "在后院竹林,陈世子到了,夕颜带他去沐姨身前的竹屋。"南宫谨是一向的温润,扫过若兮有些苍白的脸,淡笑着答了凤凰。   "哦,那我去找他吧,你们别跟着了,我自己去就好。"凤凰一听冥龙也在,顿时笑开了颜,一点掩饰也没有,挥手打发了她们,就一个人跑了进去。   "什么人啊,真不把自己当客人。"墨秋不悦的嚷着。   "秋儿",若兮轻唤了她,语气里已没了之前的那份呵斥,"去找玄风玩吧。"   "哦",墨秋知道她定是有事要与南宫少主说,吐了吐舌头就跑开了。   "怎么了",谨蹙眉问道,她的样子很不好。   "夕颜有没有与你讲过,颜家出事后的那四年,陈翔在哪?",若兮不瞒他,直接就问了。这次夕颜跟陈翔是一起回来的,他们曾经是青梅竹马的兄妹,相逢后肯定会聊聊后来的境遇,也许会讲道。   "你怀疑了?"   若兮点头,她早就该有所警觉的,漠北,太蹊跷了。   "陈翔的事,夕颜对我只字未提。"   "怎么可能?",若兮不信,沐夕颜最信赖的人就是他了,怎么会只字未停。   "若兮,我没有骗你",南宫谨示意她稍安勿躁,"孙大人还没回来。"    ☆、342      "孙师傅?",若兮不解,他为何会提到孙师傅,下意识的道,"他不是还在江城吗?"凌瑄跟她说,江城还有许多事还没了,他急着回京,就让孙师傅留在那处理了。   "孙大人根本没有去江城,他在凯旋的路上收到了凌瑄的信,凌瑄让他再回漠北。"南宫谨沉默片刻后,与她说了实话。   "为什么?为什么凌瑄没告诉我?"若兮一阵无力,这比她得知陈翔已在漠北十年都震惊,不是,除了震惊,还有失望,还有恐惧,凌瑄,凌瑄连她都不相信了吗?   "不要多想",南宫谨扶了她一把,叹气道,"我想凌瑄肯定与你讲过很多次,让你小心陈翔,甚至是小心沐小蝶。"   若兮愣愣的点点头,他是说过,很小的时候,在这院子里,他跟她说,那个女人没你想得那么美好,当时她不懂,后来她终于知道了,一点也不美好。至于陈翔,更说过很多次,无论是以前,还是在书信里,他不止一次说了,离陈翔远些,离陈翔远些。她以为他是别扭,怪他不信任自己,压根没当回事。原来他一早就开始怀疑了。   南宫谨望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些难受,他早就与凌瑄讲过不要瞒她,不要弄巧成拙,可凌瑄执意如此。"你因为沐小蝶的关系对陈翔一点防备都没有,他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怕你耽误事,也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与你说。"   “该怎么与我说?”,若兮苦涩一笑,“也许他知道的,他怎么与我说,我都不会信,也许免不了还要一顿吵。所以,他就索性瞒了吧。”   若兮长长叹息,似在为他找借口,又似在为自己找借口。她不该怀疑他,她该通情达理的,一直以来,她一直都做得很好,以后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她也应该这样。若兮一遍一遍对自己默念着,像用刀一笔一笔的镌刻在自己的心上,和着血的铭记,强制自己忽视心底越来越大的空虚。若兮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凌瑄对她第一次隐瞒,但她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而以后的每一次,她也必须像现在一样,一次次的警告自己,他是为大局,她要通情达理,她不能怀疑他。   “若兮”,南宫谨听着不是滋味,望着她从失落、惨笑到现在渐渐恢复平静,他不知道该与她说些什么,或者不知该怎样为凌瑄解释。   “不要说了”,若兮垂眸,退后两步,再抬头时,脸色以如常,淡然的脸庞,浅笑的眸子。   后院,凤凰七拐八拐才找到了那竹屋,透过窗子可以看见陈翔跟沐夕颜背对着窗子并肩坐着。   凤凰就要开口唤了他们,却见沐夕颜侧头靠在了陈翔肩上,很是亲密。凤凰愣住,有听见沐夕颜的声音,“那凤凰呢,你爱过她吗?”   鬼使神差的,凤凰闪过身子,隐蔽到了屋檐下。爱过吗?她也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爱?爱是什么?”,她听见冥龙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还是那般的温润,此刻听来却是那么的刺耳。   “你不爱她吗?”   “不爱吧。”   五雷轰顶,也不过是如此吧。    ☆、343      五雷轰顶也不过是如此吧。心口似在被灼伤,从不曾哭泣的凤凰终于尝到了泪的滋味。你凭什么说不爱,那个些相依为命的日子,相互扶持着一步步走来,曾经那么亲密,那么热烈,你怎么可以说不爱,你怎么能不爱。凤凰痛得想嘶吼出来,可喉咙口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也许只是习惯吧,习惯了她在身边,习惯了她的吵,她的闹,她的任性。”陈翔说着笑了笑,眼里有些连自己都不曾发现过的温柔,“习惯到她不在身边,就会不安,听不到她的声音,就会想念。”   你试过在最最绝望的时候却又豁然开朗的感觉吗?凤凰现在就是这样,悲喜交加。泪还挂在脸上,脑子里还是混沌的一片,可耳朵里却又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来不及好好的哭一场,却又开心的想要狂笑。凤凰捂住了嘴巴,深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傻子,这还不是爱吗?   屋里的沐夕颜侧头,脸上满是笑意,可漂亮的眉头却轻轻拧着,“你好怪,这叫不爱吗?”   “这就是爱吗?”陈翔反问,摇了摇头,“或许,是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吧。以前我以为娘对秦将军是爱,爱到可以放下仇恨,抛弃孩子,不顾自己的生命,可后来我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想不通为什么那么爱,还要那么的伤害。后来我以为穆叔对我娘是爱,守护了那么多年,无怨无悔,只付出不求一丝回报,可是我又不知道,那么爱,为何却又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陈翔,穆叔是成全了娘亲”,夕颜轻声的唤了他,唯恐他又陷入那巨痛。   陈翔淡淡一笑,示意她自己无碍,“那年茶庄出事后,陈铭想消去我的记忆,他去找了我师叔要失魂草。师叔沉迷丹药,整日想着想要长生不老,就收了陈铭的钱,他虽贪财,可不害人,就在鬼谷里面另找了一株草药给陈铭?”   “陈铭没有怀疑吗?”沐夕颜听着他的回忆,不由得开口问了,陈铭就他一个儿子,千方百计要把他弄回去,断然不会冒冒失失的随便给他用药。   “他当然怀疑”,陈翔轻嗤,他生性多疑,怎会不怀疑,“那失魂草,世人只知它功效,能除尽记忆,却从未有人见过。鬼谷里稀奇古怪的草药多得是,师叔当然会挑一株外人少见的。当时陈铭因为血洗了茶庄,已犯了众怒,朝上有人弹劾他,南宫府又对他下了追杀令,他没有太多的时候去甄别这草的真假,只寻了几家药堂打听了下,药堂的人那会分清这些,胡乱的就说了是失魂草。可笑那陈铭也信了,急急忙忙就喂了我。没想我服用过后,整个人就迷迷糊糊的,高烧不断。陈铭吓坏了,又去找了师叔。师叔却跟陈铭说是他剂量用多了,伤着了脑子,要带我去鬼谷疗养。陈铭怕他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一场空,便只能答应师叔。”   陈翔现在想来,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丹药那东西日耗千金,遇到陈铭那种人,师叔当然不会放过,一开始他给陈铭的就是含隐毒的草,他算准了陈铭要尽快赶回汝南根本太多的时间去甄别,更不会长时间留在那。那样他就可以借口疗养自己,源源不断的从陈铭那弄来更多的钱。其实陈翔很感激师叔,如果没有师叔,以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也许早就死在了汝南府,或者生不如死,陈翔释怀的笑了笑。许久后又道,“我刚到鬼谷的时候,就遇上了凤凰。”   沐夕颜望着他,他一定不知道他此刻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甜蜜。   “那是她也才八岁,却已经在鬼谷住了三年,你知道吗,她一点都不像个落魄的公主,刁蛮,骄纵,目中无人。”陈翔回想着那时的小凤凰,一脸的无奈。   夕颜想他小时候肯定没少给凤凰折腾,才想着便听到了屋外有些小的声音。陈翔已警觉的跃了出去。   “你才目中无人”,凤凰在外头听着,不由得听骂了一声,说完就后悔了,心喊着死定了,忙猫着腰就想溜出去。一回头,陈翔已站在了身后。   “呵呵”,凤凰干笑了两声,指了指刚赶出来的沐夕颜,“我来找夕颜,好巧,你也在。”   陈翔沉眸望着她,眼角竟然还沾着泪,她哭过,沉声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才,才到不久。”凤凰心虚的低下了头,她可以跟外人吹破牛皮,却始终不敢在他跟前说一丁点小慌。   陈翔挑眉,轻哼,“能耐了啊。”   懒懒的声音,听得凤凰心惊肉战的,可这会决不能屈服,总不能跟他说她听见了全部吧,那多难为情。虽然那些话,她很想听他当面跟自己再讲了一次。当然,那句“不爱”就不用了。   “哟,还跟我闹脾气了。”陈翔见她不说话,只当是生气了,他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竟然还哭了,难不成从一开始就在。   沐夕颜想这会如果自己再呆这,可真有些不识趣了,淡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凤凰见她要找,忙想要跟了出去,她这会可一点都想跟这家伙独处。刚要跑开,却被陈翔一把抓住,“干,干嘛。”怒目瞪了他,佯装生气。   可是,真的好没有气势。   陈翔抓了她,将她禁锢在中间,“说,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凤凰这会被圈在墙跟他中间,她耳濡目染,也算是个谈判高手,当然知道这会自己气势上占了下风。不行!不得由挺直了背,“哼,你在我背后说我坏话,你还有理了。”   哟?陈翔挑眉,她忘了她那些技巧都是谁教的吗?凑近了她,低沉了嗓子,“哦?说你什么了?”   凤凰瞪大了眸子,“你说我刁蛮、骄纵、目中无人,还说,还说你。。。”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渐渐地没了声音。   “还说什么?”    ☆、344      “还说了什么?”   他离自己很近,一抬头就能碰上他,那么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空气中的冰冷。他肯定是故意的,都这会了他还逗她,凤凰抬手就轻打了他。   陈翔握住,那小手弄的冰冷,看样子,是在外头呆了很久,握在掌中,摩挲着。   些些暖意从手上传来,直到心底,凤凰弯了嘴角,抬头,嘟嘴就问,“冥龙,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软软的声音,更像是在跟他撒娇。   陈翔亲拧了她的鼻尖,“你哪个耳朵听到我说不喜欢你了。”   “你明明说的啊,你说的不爱。”又委屈了小脸,小声的问着。其实心里早就开了花,他这样,她就不惧他了,其实外人看来,冥龙很难接近,他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可她知道他很孤独,他渴望有人来烦他,甚至对他纠缠不休。他一个人,太寂寞了。   陈翔轻笑,知她这是跟自己耍心眼呢,看在她今天掉了几滴眼泪的份上,也就由着她了,就着她的话,再问,“那后面的话呢?”   “只是习惯啊,你可以习惯我,可有一天,你可以习惯别人啊。”凤凰怕他察觉出自己的心思,只得垂着眸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就像夕颜啊,还有那个沈若兮。”   陈翔真要笑出来了,搞了半天,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啊,这丫头还跟他玩起心思来了。罢了,罢了,索性就让她安心了吧。“夕颜是我的妹妹,至于若兮,我只有愧疚。”   凤凰听了终于笑开了颜,毫不掩饰的,看了看他,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靠在了他肩上,红了脸庞。   陈翔无奈的笑了笑,顺势将她搂入怀中,满脸的宠溺,“还有什么要问吗?”   凤凰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躲在他怀中暗自窃喜着。   满园的寂静,偶尔有竹上积雪掉入的声音,相拥的一对璧人,那么的恬静,安宁,微弱的阳光穿透云际洒落在地上。春天,快要到了。   陈翔牵着凤凰走出竹林。凤凰想起昨儿的事,与他讲了,“我昨天,闯了关雎宫。”   “听说了,吓坏了?”暗门大部分的人都在那边,关雎宫的守卫,他能想象的到。   凤凰老实的点头,“有点。”   陈翔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捣乱了,先回漠北去,我过几个月就回。”   “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凤凰不依,说什么她都不会先回漠北的,她才不要跟他分别几个月呢。   陈翔无奈,只能哄着,“听话,我过些天就要去汝南了,你是外邦的公主,总不能光明正大的也跟了去吧。”   “我有办法。”,凤凰闪了眸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她早有对策,不过暂时不告诉他。   陈翔睨了她一眼,她稀奇古怪的鬼点子很多,总会把人整得措手不及。“别乱来啊。”   两人才出了竹林就看见南宫谨和沐夕颜在等待,没看到沈若兮和她那个小丫鬟,凤凰问,“沈若兮呢?”   “她有些不舒服,先回宫去了。”南宫谨淡笑着颔首,一贯的温润即使在面对陈翔这样捉摸不定的对手也不曾有丝毫改变。   “中原的娇小姐就是麻烦,坐车来的,还会不舒服了。”凤凰有些不悦,脱口而出,心中恼怒她这么回去,那凌瑄该不会以为是自己欺负了她吧。   中原的娇小姐?沐夕颜轻笑,凤凰怕是还不知道沈若兮其实也是习过武的吧,虽不能伤人,可防身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翔轻瞪了凤凰,“你怎么还把她给折腾出来了。”   凤凰瘪嘴,不以为意,“我看她整天关在宫里,也是闷得慌,就带她出来走走啊,谁知道她这么弱不禁风。”   陈翔无语,这丫头,还弱不禁风,亏她想出来的,罢了,说不得她了。遂问了南宫,“她没事吧?”   南宫谨淡笑着摇头,心中暗想这样的关心到底是有几分真心呢。   陈翔自然察觉得出他的疏离,也明了是何缘由,不多逗留,与沐夕颜说了几句,就带着凤凰离开了。   沐夕颜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他们走远,才转身要回屋。   “夕颜”,南宫谨唤住了她。   “不要问我,我还是那句话,我什么也不知道。”沐夕颜冷了脸,“谨,退一万步讲,如果他真的会对凌瑄对王朝不利,你觉得他会这样毫不掩饰他跟凤凰的关系。”她有些激动了,她没法再平静的与谨讨论这个问题,那是她的哥哥,她深信的哥哥,可谨却一次次的怀疑他。   “那有可能是因为。。。”   南宫的话还未说完,又被沐夕颜沉声打断,“够了,谨,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沐夕颜说着,眼里竟满是失望,“谨,这些年你究竟在做什么,猜忌、阴谋、设局,我认识的那个正直淡泊的谨去哪儿了。”   南宫谨别过眼去,不忍看她眼里的失望,失望,岂止是她失望,那些他曾经不屑启齿的事,这些年他还有多少没有沾。   沐夕颜看见了他的动摇,这样的他让人心疼,抓着他的胳膊,低声哀求,“谨,我们回锦城吧,这是他们皇家的事,是他们自己家里的事,要我们这些外人掺和什么。”   南宫谨抬手,拭了她滑出的泪水,坚定道,“我必须要帮凌瑄。”   “为什么”,沐夕颜觉着有些绝望,打落了他的手,流着泪问道,“就因为当年林丞相救了南宫一门,可是当年要灭南宫一门的也是皇家,那才是他的祖上。”江湖人重承诺,可不代表可以愚忠,有些事,她不信谨不懂。“谨,伴君如伴虎,如今他用得着你,会以礼相待,以后呢,你不怕再来一次,重蹈慕容府的覆辙。到时候谁来救你。”   “他不会。”南宫谨笑了笑,这些他不是没有担心过,皇权至少,皇家的人对威胁到皇权的人向来不会手软,可是他却坚信凌瑄不会。   沐夕颜无力的垂下了手,冷冷一笑,“你这么笃定,他生性多疑,何时真正相信过谁。他会暗中派人去查陈翔,难道就不会派人查你。”    ☆、345      南宫谨只是淡淡一笑,他没法跟夕颜解释为何他会这么相信凌瑄,正如他一直都没有想通,为何当年第一次见面凌瑄就敢把若兮托付给自己,即使是在知道自己也爱慕着若兮的情况下。那种没由来的信任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和在血液里的。   他不开口,沐夕颜终于失了耐心,她过够了这种猜心的日子,话遂变得尖锐起来,“还是因为沈若兮,恕我直言,你这么相信凌瑄,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想要助纣为虐,等着你曾给承诺过自己的那个机会?”   她爱谨,谁都知道,可是谨的心思,却没有人晓得。玄风说他还活在那个三年里面,师叔劝她自己拥有他以后无数个三年。三年,那三年他念念不忘,可她比他更忘不了,一想到他曾经扔掉一切,在韶华山整整守了沈若兮三年,她如鲠在喉。她忘不了玄风曾经说过的,唯一一次看见谨发狂就是在那年沈若兮要离开韶华山的时候。发狂?淡漠如水的谨,动怒,她都不曾见过,发狂,她没法想象。   那个机会?南宫谨淡淡一笑,尖锐的话丝毫没有引起他情绪的波澜,那个机会,那个深埋在他心底,每每都想到都会蠢蠢欲动的机会,原来除他之外,还有人记得。那那个人呢,她是否也会记得,还是只是把它当做年少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随口的一句意气话,如同那三年的记忆一起扔在了回忆里。   他仍记得那年她要离开时,高傲的昂着尚还稚嫩的小脸重复了三年前的话。“谨,我的生命里只有凌瑄。”只有凌瑄啊,一句“只有凌瑄”将他做了三年的美梦全部打碎,那时的他尚还轻狂,如此刻的夕颜,尖锐的话脱口而出,“他终究是皇子,他的身份注定给不了你完整干净的爱。”   现在想来当时的他是那般的不堪,自己的梦碎了,也想砸掉别人的美梦,龌龊的希望整个世界陪他一起痛苦。可那个女孩总能轻易的折服任何人,坚强的令人心痛,“只要是他给的,即便再残缺、再肮脏,我也甘之如饴。”   当时的他除了震惊,只剩绝望,一如三年前,他十二岁的最后一天里,还是这个女孩同样坚定的对他说,她的世界只有凌瑄。三年的他不信,或者说不愿相信,而那一天,他妥协了,沈若兮,你有足够的能耐令人对你折服。那时的他除了承诺给自己一个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实现的诺言外,只能眼睁睁的送她离开,而那曾经冒出来的要把她强行带走的疯狂念头,他庆幸他没有付诸行动。   “你为什么不说话。”他陷入回忆中,可她却是那么的恐惧,她讨厌他的沉默。   谨抬眸淡笑,几分无奈,又有几分歉意,“夕颜,人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我们想要就能得到的。”   她讨厌看到他眼里的歉意,她不要他的抱歉,泪,已涌出眼眶,“南宫谨,你是说我,还是在说你的沈若兮。”   我的沈若兮?南宫谨苦笑,“若兮从来不是我的,从那年匆匆离开扬州城的时候,就注定我已经错过了她。”   “所以你恨我”,泪顺着脸庞滑落,绝色的眸子里满是痛苦,这多可笑,扬州,那年他奉命去救她,经过了扬州城,却遇见了沈若兮,“因为你要赶去茶庄,才会这么着急的离开扬州,才会错过她。”   南宫谨不忍看见她这般伤心的样子,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夕颜,如果不是因为要去茶庄,我根本不会经过扬州城。”   是啊,不会经过扬州城,也不会遇见沈若兮,那更不会遇见自己,沐夕颜觉得命运是那么的讽刺,抬起泪眸,苦笑的问道,“那这算什么,我又算是什么。”   那么痛苦的她,谁不忍看见,南宫谨轻轻拥了她,“你是沐夕颜,独一无二的沐夕颜,可是,我。。。”   话未说完,却被沐夕颜沉声打断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她害怕听到他后面的话,她不要听见的抱歉,挣开了他的拥抱,垂眸,几近哀求的说,“谨,我可以等,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我可以等下去,不要对我那么残忍。”   关雎宫。   墨秋陪着若兮回了宫里,她很纳闷怎么才刚到了北苑,就离开。而且,这一路上眉头就没舒开过,发生什么事了,南宫少主与她讲了什么。   兰心在院子里望见了她们,赶忙迎了上来,“您不是跟凤凰公主出宫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若兮努力笑了笑,“乏了”,说着又问,“王爷呢?”   兰心不疑有他,如实的说了,“王爷和东子在你们后头就出去了,匆匆忙忙的,也不知怎么了。”   他明明说他最近没事,很空闲的。出门前,还说不放心要陪自己一块去的。若兮苦笑,是笃定了自己怕他跟凤凰再起冲突,不会依吧。惨笑了笑,沈若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杯弓蛇影了。   兰心望着她进了屋子,脸色很是不好,询问着看了眼墨秋。   墨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呆在屋里快有三个时辰了,夏莲在若兮屋外晃悠着,几次探头都只看见她倚在床上,锁着眉头,她不知道像沈若兮这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还有什么要伤神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墨秋端着晚膳进了来,就望见她鬼鬼祟祟的门外,遂起了警惕心,她可没忘了那日她奇怪的眼神。   夏莲吓了一跳,回身望见是她,尴尬的笑了笑道,“我来找沈若兮。”   沈若兮?墨秋蹙眉,若兮的名讳也是她能叫的,有些薄怒,可碍于她是王爷从锦城带回来的人,也不能发作,沉声道,“你找~小姐什么事?”    ☆、346      小姐?夏莲挑眉,她可不记得这个狂妄的小丫鬟什么时候恭恭敬敬叫过沈若兮“小姐”,怕是再给自己提醒吧,哼,她又不是他们家的丫鬟,凭什么要尊称她是小姐。   “你到底有什么事。”见她不答话,墨秋没了耐心,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这一声叫惊动了屋里的若兮。“秋儿,怎么了。”   墨秋瞪了夏莲一眼,推门进去,冲着跟在身后的夏莲努了努嘴,没好气的说,“她来找您。”   若兮微微蹙眉,“夏姑娘,有事吗?”   “我要见凌瑄。”   “你”,墨秋砰的一声将手里的膳盘重重的放在桌上,开口就要呵斥。   “秋儿”,若兮唤住了她,敛去眼里的不悦,抬眸清冷的望着她,“王爷不在这,你要找他该去西院。”   平静如水的话却让夏莲心生惧怕,她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不敢放肆。轻咽了一口,想起岳阳再三的警告,心下有些后怕,垂下了眸子,低了声音,“我去找过了,可门口的侍卫不让我进去,说他不在。”   听着有些委屈,若兮想起了她的身世,自是同情的,亦缓了神色,软了声音,“他今儿出去了。”看她脸上似有些失望,又道,“你要有事可以与我说。”   “若兮”,墨秋知道她又同情心泛滥了,不禁出声想要制止她。   若兮摇头示意她无碍,又转眸对着夏莲说道,“夏姑娘以后要有事可以来找我,宫里人多,婕妤不会一一顾得来,难免会有。。。”   “我不会一直住在宫里的”,她宽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夏莲打断,“凌瑄说明年开春,我就会和他一起搬出去。”   夏莲发誓她绝对没有半分炫耀或者是想要气沈若兮的意思,她只是听着沈若兮的话,怕她以为自己会在宫里长住,无心的脱口而出。直到看见沈若兮苍白的脸,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望见她身边的墨秋一副要吃了自己的凶狠样,来不及多想,忙忙欠身,就落荒而逃。完了,她好像说错话了。   若兮无力的靠在墙,自嘲的笑了笑,轻声呢喃,“沈若兮啊沈若兮。”   墨秋被她的样子吓着了,忙爬上床,扶着她,“若兮,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她就是一个搬弄是非的人精,你理她做什么。”   若兮惨淡一笑,满眼的绝望,“秋儿,我都不骗自己了,你又何苦再来骗我。”   “我不信”,墨秋望见她这样,红了眼眶,“不行,我要去找王爷问清楚。”   “秋儿”若兮怕她冲动,忙拉住了她,无力的摇了摇头,“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是他毕竟是主子。”墨秋性子急,又护短,什么都敢说,可凌瑄,他终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平时可以纵着墨秋,可是若言语不合,又恼了他,没准他会罚了墨秋。这次回来,一切都变了,或许他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凌瑄了。这样的凌瑄,她怎么敢看着墨秋去忤逆了他。   墨秋垂下了眼眸,毕恭毕敬的请罪,“奴婢逾越了。”   若兮松开了她,她已经没了力气在与她纠缠这些,无力的说,“你要是这样,往后我就不与你说了。”   墨秋暗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这个。见她捂着胸口,脸上很是痛苦,慌了,忙抱着她宽慰道,“若兮,你不要这个样子,事情可能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王爷只是怜悯她,所以才把她带在身边的,若兮,你别自己乱了自己。”她都快急哭了,她是鬼迷了心窍,才会让那个夏莲进屋的。   “秋儿,不是。。。”若兮捂着胸口,已泣不成声,“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夏莲,孙师傅,孙师傅根本没有去锦城,他派他去了漠北,他让他去查陈翔,他连我都不信了。”眼泪已成灾,若兮捂着胸口,痛苦的倒在床上。所有的伪装轰然倒塌,痛,从心底蔓延至四肢,每根血管都在叫嚣着。“秋儿,我好痛。”   “不会的”,墨秋愣住,她不敢相信若兮的话,只重复了这句,直到听见若兮呼痛,才缓过神来,却惊了心,她何时见过这样的沈若兮。天啊,你究竟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紧紧抱着她,陪着她落泪,直到发觉她痛得已满头大汗,才哭着喊道,“哪里痛,哪里痛,若兮,我去宣太医好不好。”   “不要”,若兮死死地扣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摇着头,嘴里不住的喃着不要,她岂能让人看见她这副模样。   “我不去,我不去”,墨秋怕她听不见,拼命的摇头,紧紧的抱住她,她知道她哪里痛了,骄傲如她,又岂肯让人看见这么狼狈的样子,挽了袖子,伸着胳膊凑到她跟前,“你要痛,你就咬我吧,咬我就好了,我不怕痛。”   “傻丫头。”   亥时的时候,凌瑄终于回来了。   若兮已哭得昏睡过去了好久,墨秋哪儿也不敢去,就一直守在她床前,她怕她醒来一个人害怕,她怕她再哭的时候没人陪她。她遣走了所有守夜的人,她一个人陪着她。   凌瑄见过母亲后,就来了兰厅。墨秋听见屋外有声响,就冲了出去。   她这么突然的跑出来,吓了外头几人一跳,凌瑄见是她,笑了笑道,“秋儿,怎么还不去歇息。”说着就要进屋。   墨秋侧身,拦在他跟前,垂着眸,恭敬的说道,“王爷,她已经睡下了。”   “墨秋”,墨言轻呵了她。   凌瑄眼里划过一丝慌乱,“出什么事了”,说着就要进屋,可又被墨秋拦住。   “王爷,没出事,很晚了,小姐已经睡下了,您也该回去休息了。”不卑不亢,却是很冷淡。   凌瑄终于察觉出她的异样,今儿的墨秋对自己处处充满了警惕,“让开”,低沉的声音显示着他的怒气,他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墨秋对他这么充满敌意,墨秋这样,那若兮呢。   墨秋没有动,凌瑄终于没了耐心,甩开了她,就进了屋子。    ☆、347      墨秋还想拦着,却被东子扣住了,“秋姑娘,得罪了。”   凌瑄进屋,疾步走到若兮床前,人是果真睡着了,可是满脸的泪痕,凌乱的头发,竟连枕巾都湿透了。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抿紧的薄唇彰显着他此时的愤怒。该死。他恨不得摇醒了她,问问到底怎么了,可是终究舍不得。抬手理了她额边凌乱的头发,沉声唤了墨秋。   墨秋挣开了东子,瞪了他一眼,冷着脸进了屋。墨言怕她又冲撞了王爷,就要跟着进去。东子赶忙拦住了他,不要命啦,这是小姐的闺房。   墨秋脑子一热,就把若兮的嘱咐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气冲冲的杵在边上,也不说话,也不应他。   这丫头的脾气被若兮惯得是无法无天了,凌瑄气结,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她就给自己耍脸色了,罢了,还真说不得她,要是罚了,指不定这个过会醒来又要跟自己闹了。只轻声吩咐了一句,“去打盆水来。”   墨秋一愣,她都徘腹好了,呆会他问自己,自己要怎么答他,可没想。打水?半响才反应过来,匆匆的出了去,打了盆热水。   凌瑄支开了她,亲自拿了毛巾,替若兮擦脸,轻轻的,一点点如捧在手心的珍宝。   墨秋瘪了瘪嘴,站在一边看着,终是没有忍住,开了口,冷冷的问道,“您真喜欢了那个夏莲啊。”   凌瑄手一顿,他想回头掐死她,这叫什么话,横竖连他们几个都不信了自己,可他更想掐死自己,他该听岳阳的话的,不该把那个夏莲带在身边,劲给自己惹事了,“怎么她今儿来说什么了。”   墨秋冷哼,嘟了嘴不悦的说,“她说您明年会带她一起搬去王府。”   凌瑄错愕,回头望了她,“就为这事?”   墨秋一听他这一点都不在意的话就恼了,“什么叫就这事。”   “你轻点”,凌瑄呵斥。   墨秋悟了嘴,看了一眼若兮,还好没被吵醒,拍了拍胸口,又瞪了凌瑄,压低了声音道,“她这正主还没进府呢,您就要给她找小的,她能不难受。”   “正主”这词彻底取悦了凌瑄,后面那刺耳的话,他全当没听见了,回了身,望着睡的沉的若兮,低低一笑,抬手轻捏了她的鼻尖,“我这正主还是个醋罐子。”   睡梦中的若兮不安的蹙了蹙眉,撇过头去,要避开他使坏的手。墨秋怕他吵醒她,忙上前拉了他,“您别闹她,她哭了快有半个多时辰。”   半个时辰?凌瑄望着红肿的眼眶,很是心疼,这丫头也太能折腾自己了。不过,就为了夏莲那一句话,就哭了半个时辰,他可不怎么信,抬眸又问墨秋,“就这事?”   “当然不是”,墨秋嘟嘴,低了声音,“还有孙大人的事。”   “南宫谨”,凌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吐了这三个字。   “阿嚏”,北苑的南宫谨睡梦中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嘟囔了句,“谁在骂我”,翻身继续睡。   清晨,若兮醒来就看见身边的人,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泪,又落了下来。   凌瑄浅眠,她一动,他就醒了,睁开眼就看到了她的泪眸,握住她还来不及收回的手,“醒了。”   “嗯”,若兮轻应,别过头去,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惹得他越发的握得紧,“疼。”   凌瑄松开了她,沉眸望着她坐起,如瀑的秀发散在肩上,瘦弱的肩膀显得她的单薄,一言不发的垂着头。凌瑄的心隐隐作痛,起身从背后拥住了她,“不想问些什么?”   依旧沉默,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问吗?想得吧,那么多的不甘,那些个委屈,她能说出口吗,即使说了,那下一次呢。   凌瑄叹息,亲吻了她的秀发,“我该先跟你说了哪一件,夏莲,还是孙师傅?”   若兮一点都不意外,清早看见他,她就猜出昨儿的事,他全知晓了。   意料之中的沉默,凌瑄无奈的叹气,这丫头的脾气一点都没变,一生气就不爱搭理人。紧了紧拥着她的胳膊,低头问她,“那先说夏莲?”   若兮别过头去,冷淡的开口,“你不用解释。”   “哦”,凌瑄挑眉,这别扭的性子还真是让人头疼,不由得轻拧了她的脸颊,“还真是个醋坛子。”   若兮冷了脸,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凌瑄笑,她这羞恼的样子惹得他玩心大起,几分轻佻的说,“墨秋说我这还没把正主娶进门,就想着找小的,实在是不应该。”   若兮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轻啐了他,“你愈发的没脸没皮了。”   凌瑄下巴磕在她肩上,耍起了无赖,“你都不理我了,我还要这脸皮做什么。”   若兮侧过身去,躲开了他。   凌瑄见她真恼了,也不敢造次了,只得紧紧搂着,轻捋着她的背,哄到,“不恼了,不恼了。明年我出宫,别说是她了,连秋儿和我屋里的那几个丫鬟都要跟着出去,她就那么胡诌了一句,你还真信了。”说着顿了顿,低头望着她缓和的小脸,又道,“真要有气没地方撒,折腾我就好了,何苦这么折腾自己。”   若兮咬了咬下唇,听他这么一说,倒真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可昨儿那夏莲,想了就有些不快,“她在锦城陪了你两年多,说不准就日久生情了。”   凌瑄听了好气又好笑,还掺着几分甜蜜,有什么能比得知自己挂在心上的人儿也深深的在乎自己还甜蜜的呢,这种彼此在乎的感觉真的很好,紧了紧拥着她的胳膊,有那么一切,他真想把她揉进他的身子里。   他什么也没说,若兮只觉得他圈着自己的胳膊愈发的用力,勒得她有些生疼,却有丝安心由心底腾起。原来这种无言的拥抱最让人心安。许久,听见他的轻笑。   “这么说来,我更该担心南宫谨了,他在韶华山守了你三年,而且孙师傅的事,若不是他横插一脚,没准昨儿我就跟你说了。”    ☆、348      若兮听了,挣开了他,瞪了他就骂,“哼,你还恶人先告状了。”   凌瑄望着空着的怀抱,很是不爽,抿嘴道,“本来就是。孙师傅昨儿回来了,若不是你被凤凰拐了出去,我就带你一起去见他了。”   若兮睨了他,一脸的不信,冷哼道,“有那么巧,怕是你故意背着我,偷偷去见了他。”   凌瑄挑眉,听着话这怨气够深的啊,心下一笑,脸上挂了几分痞气,“哟,积了多久的怨啊,和着今儿是要跟我算总账了啊。”   若兮气结,他这痞气的样子,她最奈何不了他了,心下恼怒,握着拳就捶了他,边骂道,“你竟敢瞒我,你竟敢连我都不信了。”   她那拳头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心里还很是高兴,知道她已经不气了,所以嘴上更没个遮拦了,“我哪敢不信你啊,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我不信你做什么。”说着又伸手要抱了她。见她不依要躲开,就跟来了劲。   两人一个躲一个追,每一会就滚落在床上了。若兮被他紧紧拥着,倒在床的最里侧,动弹不了,又啐了他,“呸,不害臊。”   凌瑄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轻哼,“你才知道啊,嫌弃了,来不及了。”   吐出的气息都喷到了她脸上,这姿势,若兮红了脸庞,慌忙别过眼去,不敢看了他,“快起来,要被宁姨看见了,又要罚你。”   他却不依,望着她眼神乱窜的样子,心下更痒痒了,身子压得更低了,紧贴了她,低笑着道,“外头一帮人呢,能让她进了来。”不觉得连声音都沙哑了。   若兮听着,又羞又急。可不敢再玩了,推了推他,“起来,我难受。”   凌瑄知她害怕了,无奈只得松开了她,翻身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平复着自己,哑着声说,“我比你更难受”。他真是疯了,大清早的给自己找这份罪受。   若兮窝在里面动都不敢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生怕他动了一下。   许久后,凌瑄平静了自己,睁眼就看见她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一脸的警惕,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就要拥过她,“这么怕我吃了你啊。”   若兮羞恼,起身轻踢了他,“嘴上越发的没个遮拦了,快起来了,被宁姨知道了,又要说你。”   “骂也是骂我,你急什么。”凌瑄一点都不在意,冲她伸了手,“过来,再陪我躺一会。”见她不依,转眸,又软了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的道,“我昨儿一夜没睡。”   若兮好气,真的越发没脸没皮了,连耍赖撒娇都用上了。可望着他眼底的淤青,终是不忍,靠了过去,复躺下,倚在他怀里。   凌瑄拥住,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很是满足。   “为什么不告诉我。”许久后,若兮开口闷闷的问着。   凌瑄低眸,望着安静的窝在自己胸口的人,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几分无奈的道,“我才回来,不想跟你吵了。”   “借口”,若兮冷哼,嘟嘴一脸的不快,她虽也猜到七八,可也不想这么轻饶了他。   凌瑄笑,口是心非的家伙,拧了她的脸颊,挑眉怪声怪气的开了口,“你多相信陈翔啊,我要与你说了,你能不与我吵了。”   “哼”,若兮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甩了他的手,气呼呼的坐起,瞪了他,“你少混淆是非。”   凌瑄亦起身靠在床上,沉眸看了她,好一会才淡淡的开口,“看吧,这会就跟我吵上了。”   他虽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可却听不出他的情绪,若兮摸不准他这话到底是有了几分认真,垂眸冷了脸庞。   笑意一点点从凌瑄的脸上敛去,他知道她生气了,若是往常他怕是早就要好言软语的去哄了,可今儿,“若兮,咱俩,到底是谁不信谁。”他宁可她跟他大吵大闹,也不喜欢她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猜忌,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昨儿的事,若不是因为夏莲的搅合,她压根不会失控让墨秋知道。按照她的性子,定然会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怀疑这颗种子一旦在心里生了根,就发芽,后果,他不愿想象。   “我。。。”若兮想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昨儿的震惊一桩接着一桩,她也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怀疑他不信了自己。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望着自己,一副铁了心要等自己答案的样子,抿了抿嘴开口道,“昨儿路上凤凰失口说她与陈翔认识有十年了,我惊着了,想起你之前的话,就去问了谨夕颜有没有与他说过陈翔的过去,可他却跟我说你已经派了孙师傅去查了。”   若兮越说越小声,垂着头,像极了犯了错误的小孩。凌瑄看着早就软了心,她能与自己说出来,他就开心了,上前搂了她,“陈翔很厉害,之前我怕走漏风声,信里就没与你说。后来回来,我也只与你哥哥提了一下,宫里面,凤凰又装疯卖傻的在惹事,再则,我刚回来,是真不想与你闹了不快,况且孙师傅也没几天就要回来了,就想着到时候等他回来了,一起与你说了,哪知昨儿凤凰先一步把你拐了出去。”   凌瑄见她垂着头不言语,低头逗了她,柔声问,“还生气呢?”   若兮摇了摇头,哪会啊,本来就是自己庸人自扰惹出的事,他都解释了,她哪还能在置了气,抬头问,“那孙师傅查到了什么。”   “陈翔确实与凤凰认识了十年。”   “那陈铭。。。”若兮听了,不是滋味,当一切的猜测被证实之后,心里那种被欺骗的感觉更深刻了,她一直相信着陈翔的话,信他说的不会与凌瑄为敌,可事实,他与漠北根深蒂固的关系式他父亲一手打造的,他隐瞒了陈铭在漠北有着雄厚的势力。    ☆、349      凌瑄知道这会她的小脑袋指不定在飞快的转着,打乱了她之前对陈翔所有的看法。虽然他很乐意见到她开始不信任那个陈翔,可是,还是算了吧,轻拍了她的头,“别乱想了,这里没陈铭什么事。”   若兮抬眸,几分震惊,几分错愕,“不是陈铭把他送走的吗?”   可真是难得能见到她这么宝气的样子,凌瑄笑着拧了拧她的脸颊,道,“那是陈翔师叔的功劳,他为了骗陈铭的钱,摆了他一道,后来又把陈翔骗到鬼谷扔给了他师兄鬼王。”   “鬼谷?鬼王?好奇怪的名字。”若兮皱了眉头,一脸的嫌弃,怎么会有这种名字。   凌瑄笑,“鬼谷是漠北和我们交接的一个山谷,地形险要,常人没法进去,先人是曾是漠北的贵族,厌倦了世俗,才躲进了那个清幽之地。据说里面奇珍异宝可不少,还有个类似于暗门的组织,现在的掌门人是陈翔的师傅,也是凤凰和凤鸣的师傅,叫鬼王。他那个师弟药仙痴迷丹药想着长生不老,鬼王怕他越陷越深,早些年就遣他出门去了平城,谁知他死性不改,为了丹药在外头招摇撞骗,后来还骗了陈铭一大笔钱,还骗走了陈翔,后来他嫌带着个孩子麻烦,就把陈翔带回了鬼谷,扔给了鬼王。陈翔就是在那遇到凤凰和她哥哥凤鸣。”   “他们不是王族吗,被漠北王赶出了王都,怎么会去鬼谷的?”若兮侧头问道。   “这故事可就长了。”凌瑄笑着,顿了顿再说,“他们娘亲是漠北姬家的庶女,可她娘亲却是她父亲最爱的女子,她娘亲因生她难产而死,她父亲因此格外疼爱这个女儿。姬家是漠北的权臣,历代都会与王族通婚,可又因为家族的原因,选去通婚的女子往往都不得善终。她父亲不想她也走上这条路,所以在她出生不久就把她送去了鬼谷,除了家族的几个长老,没人知道还有她这个女儿。可就在她十六岁那一年,她的父亲病危,想要见她最后一面,她去了王都,见了父亲最后一面,却再也没有回鬼谷。因为她的两个姊妹已相继死在了王都的后宫里,这时候宫里又要来选妃,家里的夫人不想自己的女人去送死,就把她扣下了,代替了他们家的嫡女被送进了后宫。   她自幼在鬼谷长大,不食人间烟火,漠北王起初很宠她,一年后就有了凤鸣,之后几年,即使有新晋的妃嫔,可对她的疼爱也不减少,后来又有了凤凰。正当所有人都庆幸她没有步姬家女儿的后尘时,三皇子凤翔出生了,他母妃为了凤翔挑拨漠北王与姬氏的关系,几进谗言,更是诬赖姬氏有妖术、残害王族子女,可巧漠北王那些年除了凤鸣兄妹就没有其他子嗣出生,唯一的二皇子也夭折了,这一次二次也就信了。   姬氏临终前知道凤翔的母妃不会饶过自己的一双子女,就派人去了鬼谷,告知了师兄鬼王。果然姬氏一死,那奸妃就对凤鸣兄妹发难,没过几年,他们就被漠北王赶出了王都。鬼王早就部署了人在王都城内等候,他们兄妹俩一出王都就被人带到了鬼谷。”   “所以凤凰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落魄公主”,若兮开口说出了她的疑惑。   “是”,凌瑄点头,笑着继续道,“她母妃出事时她还小,在宫里凤鸣把她保护得很好,一出宫,鬼王又视她为掌上明珠,她其实不曾落魄过。”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觉得凤凰跟凌瑶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嚣张的公主,若兮想起那些谣传,又问,“那说她握着漠北举国的经济呢?”   凌瑄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只道,“你该猜到的。”   “陈翔?”,若兮试探的说道,见他点头,努了努嘴,早知道陈翔不简单,可却没想到他这么能耐,幸好,他真的没与凌瑄为敌。只是她想不通他为何还要回来,若是为了报仇,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根本不要浪费这么多时间与陈铭兜圈子,“他为什么还要回陈家?只是因为要报仇?”   “是”,凌瑄点头,带着几分沉重,“除了他娘亲,还有颜家茶庄百余条性命。”知道她的不解,顿了顿又道,“当初老王爷逝世,陈铭再去找他时,他才十四岁,和凤鸣虽在漠北已崭露头角,可毕竟还没如今这么强大,况且据孙师傅打探,他一直想自己报仇。”   若兮了然,那种仇恨嗜人骨髓不是任何人可以感同身受的,可若他真报了仇,不是就要背上弑父的罪名了吗。   凌瑄望着她黯淡了的眸子,知她定又在为陈翔忧心了,拍了拍她宽慰道,“好了,这是他的选择,陈铭于他没有尽过一天的父亲的责任,反而一直在利用他们母子,这种人不配称为人,更不配当他的父亲。”   道理她都懂,只是仍觉得他的不易,那么黑暗的岁月,一路走来,也许幸好还有个鬼灵精怪的凤凰。想至此,不觉得有些欣慰,微微扬了扬嘴角。   她的那抹笑,凌瑄看了很是刺眼,掰过她的身子,直视了她,吼道,“他人的艰辛与你无关,不需要你的怜悯,更不要你的心疼,你的眼里只要有我就好了。”   若兮错愕,望着他有些冒火的眼神,半响才回过神来,刷的红了脸庞。   他是真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吼完才觉得自己活脱脱像个醋坛子,心下懊恼,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瞥了眼垂眸红颜的若兮,徘腹这丫头指不定这会心里多惬意着的。   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起身,不自在的说,“梳洗下吧,明儿除夕,我下午送你回府。”说完,逃似的快步出了房间。    ☆、350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若兮红了脸颊,轻嗔了声,“傻子。”   墨秋觉着这会天都亮了,眼前这两人虽一言不发,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心情可好了,一扫了昨日的阴霾。墨秋很高兴,一路上叽叽喳喳话都不曾断过,唯一让她不舒服的是夏莲也在车上,而且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竟让她跟若兮回相府过年。   若兮自然知道凌瑄的用意,心下有丝甜蜜,算是他有心了。   马车缓缓停在相府门口,王琴带着女眷已在门口等待,扶着若兮下了马车,又冲着凌瑄行了礼。   凌瑄颔首示意她们起身,“我去找孙师傅,就不进去了。”见她只点了点头,未说话,眼神还有几分闪烁,又寻思了话,问,“初五父皇设宴,你是与丞相一同进宫,还是提前回?”   若兮抬眸想了一会答,“我提前一日回。”   凌瑄弯了眼眉,瞥见一旁窃笑的墨秋,揉了揉若兮的脑袋,就离开了。   若兮瞪了墨秋一眼,随着王琴进了府。墨秋吐了舌头,慌忙跟在后头。身后的夏莲看着不是滋味,恋恋不舍的望了载着凌瑄远去的马车。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跟沈若兮回相府,只为给沈若兮一个安心,她不在的时候,自己亦不在他身边。   这个年节过的很快,所有人都回了京城,几家人串了门,相互拜了年,转眼就初四了。午后,若兮辞了父亲,进了宫。   “我觉得好怪”,若兮靠在软榻上,问了身边的凌瑄,“我就在初一见了婉儿一次,倒是岳阳日日来府上,他很空吗。”   凌瑄笑,放下手里的折子,“你嫌他太空吗,要不我给他找些事做做。”   “才不要”,若兮嘟嘴,“指不定背后又要说我陷害忠良了。”   “你确定你这不是在告状?”凌瑄挑眉,他该去问问墨秋,岳阳那小子又怎么惹她了。   “才没有”,若兮摊手,一脸的无辜,“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没办法。”   还非要?凌瑄无奈的摇了摇头,搂过她,问,“说,又哪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啊”,若兮睁大了眼睛,“我就觉得他来得太勤了,而且还不是来找我哥的。”   凌瑄好笑,这会还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他就白混了,低着抵着她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真是鬼灵精的。”   若兮沉了眸,轻拧了他的手,挑眉,“你也知道?”见他只笑不语,算是默认了,哼,她早该猜到的,手下用了劲,又带着几分惋惜的口气叹息道,“哎,可惜啊,那人的心思好像在你身上。”   凌瑄反握住她使坏的手,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指,“还真是个醋坛子,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他们一点时间,好不好?”   他都这么说了,她还真能不依不成,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又问,“那岳婉。。。”   凌瑄连忙讨饶,“婉儿的事情,我真不知道,我回来才二十来天,净守着你了,你真当我有那通天的本领,洞晓一切啊。”   若兮见他难得的示弱,也就不追问了,指尖轻点了他的额头,“哼,暂且饶了你。”那样子像极了高高在上的女王。   翌日,皇帝宴请百官。宫里头年前就开始忙活了。皇帝不喜皇后,宫宴之事一般都会交给马雯和秦宁。秦宁本不会插手这些事,可今儿却出乎意外的带着若兮去了各个司房,亲自检视了宴前的准备、又与若兮细细讲解了那些冗繁的流程。有心人自然能看出她的用意。   马雯跟在边上只笑着不语,乐府内,马雯看着若兮拧紧的眉头,低声对秦宁说,“你也太心情了吧。”   秦宁抿了抿嘴,一贯的淡然,“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马雯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作罢了,可一会瞧见若兮已瞪了眼睛在跟兰月发脾气了,忙又劝秦宁,“好了,她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哪有这份心思来操持这些东西,你还怕以后没人供她使唤。快带她回去吧,可别怪我没你说,她那脾气,要真恼了,回去还不得要跟你儿子闹了。”   她这么一说,秦宁倒有些无奈了,早晨带她出来时,凌瑄就老大不愿的,这会若兮要真恼了,指不定那儿子又要怎么徘腹她了,无奈的冲她招了手,“兮儿。”   若兮嘟了个嘴,一脸不快的过了来,“宁姨”。   那小脸要多委屈就多委屈,秦宁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马雯挑眉,这样子活脱脱像是宁儿这恶婆婆欺负了这个小媳妇一样,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俩都回去吧,都杵这,乐师们也不好排练。”   若兮觉着这话跟天籁差不多了,忙挽了秦宁,喜笑颜开,“宁姨,那我们先回宫吧,别碍着乐师。”   秦宁看着这眨眼就灿烂的小脸,好气又好笑,她没想到她这么不喜欢这么事,摇了摇头,叹气道,“回吧,回吧。”   若兮觉着她这跟得了大赦一样,就差欢呼了,忙挽着她,招呼着兰心快回。   午后,若兮屋里,凌瑄听着墨秋绘声绘色的描述毫不顾忌边上的若兮夸张的大笑。   若兮黑了脸,伸手就打他,“还不是因为你。”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凌瑄喊冤,“我都跟我娘说了,以后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可她非让你去,你要怪也得去怪她啊。”   若兮红了脸,啐了他一口,转眸看了一眼正窃笑着的墨秋,恼了,瞪了她一眼,道,“笑什么笑,改明儿我就寻个人家把你嫁出去。”   “哼”,墨秋知她是恼羞成怒,可不惧她,“你俩还是把你们自己的事先解决了吧。”   若兮愣住,胆子也太肥了吧。   凌瑄抿嘴偷笑,敢这么忤逆这丫头的估计也就墨秋了,回眸望见若兮正瞪着自己,忙正襟危坐。   还敢装,她明明看见他笑得乐不可支的,指着墨秋就冲着他嚷道,“你看看她。”   凌瑄忍着笑,唬着脸指着墨秋道,“对,该罚,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改明儿我就找人把她嫁出去。。。”   一屋子的人正说的起劲,兰心敲门进了来,“主子,凤凰公主来了。”    ☆、351    “她来做什么”,凌瑄冷了脸,他是极不喜欢那个凤凰,即使在了解了那些真相之后,还是不喜欢。在他眼里,那个公主疯疯癫癫不知轻重,他唯恐她脑子一抽就冲撞了他的若兮。 若兮起身轻打了他,吩咐兰心,“去请公主进来吧。” “哟,王爷也在啊”,凤凰一进门看见沉着脸的凌瑄,就不快了,哼,敢给她看脸色。 凌瑄坐着动也不动,拉住就要给她行礼的若兮,挑眉,“公主,又有何贵干啊?” 墨秋忙上了茶,就凤凰入座。凤凰大方落座,笑睨着他,一点都不客气,“我来找若兮啊。” 若兮头疼,这两人一见面就掐,她可是怕了他们,轻推了推凌瑄,软了声,“我跟公主说会话,你不还有事么,要不你先去忙吧。” “对啊,对啊,我是来找若兮的,没你什么事,你快走吧。”凤凰瞧见,不怕死的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出去。 凌瑄气急,碍于若兮,也不能真发了怒,冷哼一声,甩手离开。 “哼”,凤凰扬了下巴,一脸的得意。 若兮回头,见望见了这幅情景,有些无语,欠了欠身子,淡笑着问,“公主来找若兮,可是有事?” “没啊,我过些天就要走了,临行前来找你说说吧。”伸手都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她沈若兮。 若兮听了点了点头,是听说她快要回漠北了,算了算时间,她来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只是,若兮垂了眸,不知道陈翔是否会与她一起走。还有,他的仇不是还没有报么?若兮正想着不知该怎么开口问了凤凰,一抬头却见她正探着身子往她寝屋里头瞧,像是在寻些什么。 若兮顺着她眼光望去,是梳妆台。“公主,您在看什么?” 凤凰吓一跳,回身,干笑两声,“呵呵,我随便看看,随便看看。”边说着,眼神还时不时瞄向那梳妆台。 若兮皱眉,不解的望了望身边的墨秋。 墨秋耸了耸肩,有几分不悦,这凤凰公主好怪啊,“公主,您在找什么吗?” “没有啊”,凤凰笑了笑,转了眸子,又跟若兮说道,“哦,晚上皇帝设宴,我那缺套首饰,想看看你这有没有合适的。” 首饰?墨秋望着她一身异服,“公主,小姐的首饰怕是与您的衣裳不配吧。” 凤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愣了片刻,再道,“哦,晚上我会穿汉服。” 她来了都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换汉装,怎么这会要走了,倒换上了?若兮不解,可也不能多问,只道,“行宫里的姑姑没有给您准备吗?” 凤凰大手一挥,“她们准备的不好看。” 她都这么说了,若兮也不能在推脱了,请她进了寝屋,“那公主自己挑吧。”若兮打开了自己的首饰盒。 凤凰翻了翻,果真挺多的,可是好像没她要的,翻了一会,抬头问,“就这些?” 墨秋错愕,什么叫就这些,这口气可真是大,满满一盒,就没她看得上眼的。 若兮点头,她这不是像来借首饰,倒是像来找东西。 凤凰又把盒子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确实没看见那东西,有些急了,随口说道,“你不是糊弄我吧”。 墨秋听了不干了,“公主这话说的,这里头的东西各个价值连城,小姐有必要用这么贵重的东西糊弄您吗。” “秋儿”,若兮忙拉住了她,她摸不清凤凰的用意,至于首饰,她确实还有一盒,想了想开口道,“还有些小时候用过的,这会用不上,就收起来了。” “拿来给我看看”,凤凰一点都不客气,伸了手就要,而且她说“小时候”,那没准还真被她收起来了。 若兮蹙眉,墨秋忍不得了,大声嚷了,“都是些小孩用的珠花,公主也要?” “我要”。 “秋儿,去拿来”,若兮沉声吩咐道,她倒要看看凤凰今儿想干嘛。可当墨秋从柜子里拿出来打开的那一刻,若兮就后悔了。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凤凰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东西,拿起就问若兮。 是那个牛骨项链,那年她问陈翔要的。若兮终于知道她今儿冲冲的来是所谓何事了,那年陈翔说是个女孩给他的,该就是她吧。 “这是他给你的?”凤凰怒声道。 她今儿一看就是有准备来的,她怎么会知道这东西在我这的,她有何目的,可这怒气不像是装出来的。若兮现在脑子有些混沌。 凤凰见她不说话,倒有些无措了,顿了顿又重复问了一声,“是不是他给你的?” “公主这是做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墨秋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眼见着若兮不说话,终是怕她吃亏,扯了嗓子就大叫。 凤凰自然明了她的用意,拉了她的手腕,怒声呵,“你到底说不说。” “公主未免太大胆了,敢来关雎宫撒野”,果然凌瑄听到了声音,就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东子。 凤凰听他气息都乱了,挑眉,挺快的么,望了沈若兮一眼,回眸,对着凌瑄又是一脸的狂妄,“哼,我撒野,还是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刚才那一眼,她分明是在挑衅,若兮脑子嗡嗡作痛。 凌瑄听了冷了脸,不由呵道,“公主,若在口出妄言,休怪本王不念两国邦交。” 凤凰可不惧这话,冷哼,“王爷倒是很维护她啊,何不问问她,这链子是从哪里来的。” 凌瑄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这东西他没见过,若兮哪来的,怎么还扯上凤凰了,望了她,却见她紧拧着眉头,似有些痛苦。转眸对凤凰道,“只是一个项链而已,公主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项链?这是本公主与陈世子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若兮回过神,惊呼,一脸的错愕,“他,他没与我说啊。” ☆、352      废话,他能与你说才怪,凤凰心下嘀咕,看着凌瑄黑了脸,倒是很高兴。紧了紧握着手里的链子,这东西,她得拿回去。   凌瑄见着她有几分得意的神情,就猜到她这是故意的,什么狗屁定情信物,定情信物能随便送人?沉眸片刻后,冷冷一笑,“既是定情信物,公主要兴师问罪,也该是去找陈世子吧。”   凤凰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是冥龙不重视自己,把她给的定情信物随便送了人?靠,好像还真是的。凤凰有些委屈,可还没失了理智,望着眼前这两人,转了转眸子,心下冷哼,她不痛快,也不能让他们俩痛快了,抬头就对着凌瑄轻嗤,“哼,王爷倒是大度,这光亮的绿帽子,您倒真是一点都不介意啊。”   凌瑄沉了脸,凌厉的眸子扫向她,他已经很久没有情绪外泄的如此彻底了。   “你胡说什么”,耳边传来若兮失了理智的尖叫,只见她甩开了凤凰,却是面对着自己,脸上满是不安,话说的有些急,“那年我看着好玩,就问他要了,他随手就给我了,只说是个女孩给他的,根本没提信物之事。”   怒气慢慢散去,凌厉的眸子里有了点点笑意,淡笑着示意她安心,只要她说,他便信。而心下更是有些暖意,那慌乱的神色,是因为在乎吧。   凤凰气结,她是想着来挑拨挑拨他俩的关系的,可怎么自己倒占了下风。罢了,今儿主要是来拿着东西的,可千万别节外生枝了,斜睨着若兮,冷哼,“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若兮恼了,她本还在后悔刚才的话会伤了她,毕竟不管是不是真的定情信物,她那么爱陈翔,那东西又是辟邪之物,她给陈翔时,定然是废了番功夫寻来的,而陈翔却把它给了自己,单是这份心意,他就辜负了。可眼见着她依旧这么不依不饶,语气里是少有的不善,“你若不信,去问他便是了,在我这纠缠不休的,又是为何。”   凤凰愣住,她来这么长时间,可是从没见过沈若兮红过脸,大声说话都没有,她都怀疑她没脾气了,今儿可真是开了眼。瞥了一眼那边厢的凌瑄,一个激灵,还是快闪吧。转身又瞪了眼,冲着若兮嚷道,“我自会去问他”,说罢,扬了扬手里的链子,又冷声呵道,“不是你的东西,你就别霸着,这东西我拿走了,往后你离他远一些。”说完,便转身出了去。   东子在后头看着,这怎么像是在逃跑。冲着边上的墨秋使了个眼色,两人也出了来。   屋子里就剩下两人。若兮有些乱,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心里脑里都是乱糟糟的,刚才的话,他真信了吗?年前才闹了,昨儿才回来,只一日还不到,又添了这一出。那凤凰,真是让人不得安生。   凌瑄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她拉耸着脑袋,像极了犯了错的孩子,知她所想,也知她担忧,有些无力感在心里漫起。。。   僵持。每一刻都像是一个长年,那么难熬,却又谁都沉默着,像是谁也不愿先开口妥协了,亦像是谁都不知该怎么开口打破了这莫名其妙的沉默。   如果妥协能解决问题,他愿意每一次都第一时间的妥协,可是他知道有些不安已经在她心里扎了根,无论他再怎么说了相信,她亦会是半信半疑。他的承诺已经驱不走她心里的疑惑,他该拿她怎么办?外人看他们很好,可再光鲜的外表亦掩盖不住越来越深的隔阂。走向了她,将她拥进了怀里,“我该拿你怎么办。”   如绷紧了的弦突然断了,若兮推开了他,激动地说道,“我说了,我根本不知道,你为何就是不信我。。。”   话未说完,已被温热的唇覆上,漫天袭来的吻似在昭示着他的怒意。若兮招架不住,甚至没有空隙去思考,他的怒是从何来。   许久后,当一切的炙热和气息都趋于平静,凌瑄拥紧了她,在她耳边轻轻叹息,“不信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沾湿了他的胸前的衣裳。有些事她懂,可是她止不住会乱想,会疑惑,会患得患失,这样的她,连自己都讨厌。   感受到怀里已泣不成声的人儿,凌瑄又气又有些好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再哭,要成小花脸了。”   若兮窝在他怀里轻捶了他,抹了脸上已哭花了的妆,随手就擦在他衣裳上。她今儿早上出去,宁姨特地差了姑姑给她花了正妆,这会一哭,可真成了个花脸。   凌瑄笑,这宝气还真是不变,轻啄了她的额头,郑重的开口,“再等我一年,明年开春,我就娶你,沈若兮,此生我定不负你。”   他希望用他的承诺许她一个安心。可世事无常,来年开春,她是出嫁了,可惜娶她的却不是他。   夜幕落下,喧闹的宫宴在悠扬的歌舞中拉开了帷幕。若兮打一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安,隐隐的总觉得今儿会出乱子,任凭凌瑄怎么宽慰都蹙着眉头。她依旧是与凌瑶坐在一起,与对面的凤凰相对而坐。   “你怎么了,哪一进门就盯着她看,她惹着你了。”凌瑶凑过头来好奇的问,那凤凰公主也是,时不时的也望着若兮,她俩什么时候起冲突了吗。   若兮摇了摇头,垂下眸子,她还在想陈翔的那句话。开宴前,她寻了个空当匆匆去找了陈翔,与他说了今儿的事,她摸不准凤凰想要做什么,想去与他说一声,让他有个准备。可哪知他却自己说,那凤凰早就知晓了。   凌瑶见她恍恍惚惚的,正要开口与她说话。可巧这会歌舞停了,只听见了凤凰的声音。   “皇上,凤凰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能够允诺了凤凰。”    ☆、353      若兮听了这话,心下的不安更甚了,抬头望着那个已站在大殿中的女子,不情之请,她想做什么?   凌瑶望着她锁紧的眉头,更是纳闷了,回头就想着去问了哥哥,却见他也望着这边,当然是在看着若兮,撞上了自己的视线,只是冲着自己淡淡一笑,便移过眼去了。有问题!可凌瑶探究不到什么,有些懊恼,只得也兴致怏怏的望着殿中那个女子。   凤凰笑盈盈的站在殿中,皇帝是着实喜欢了这个大咧咧的女孩,大手一挥,朗声道,“公主但说无妨。”   “我想请皇帝赐我一位驸马。”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大殿里炸了锅,底下有不少老学究摇头叹息,这漠北女子可真是不知羞耻,哪有女子主动要求赐婚的。   凌瑶掉了下巴,靠,这凤凰比自己还大胆。若兮与凌瑄面面相觑,又望了望陈翔,她不会是想直接请皇帝赐婚了吧。陈翔苦笑,他似乎懂了她前些天说的那句“我要光明正大的陪你去汝南”。这丫头,她要敢开口,太后非要撕了她不成。   凌玮挑眉,难怪昨儿跟自己喝酒时,说要邀他今儿看大戏。他正纳闷呢这主角是谁,没曾想她要亲自粉墨登场啊。瞥了一眼正殿的几个人,那些人怕都还是被蒙在鼓里吧,他有点期待待会的大戏了。   太后一听这话,急了,她可还没忘了年前那场闹剧,忙出了声,“可不知公主是看上了哪位大臣家的公子啊。”   凤凰垂眸冷哼,她哪会不知道她这点伎俩,敢先给她摆道,她非让她好看不可。转了眸子,低低一笑,再抬眸时,脸上尽是娇俏,羞涩的道,“不是大臣家的,是太后您的孙子。”   大殿里闹轰轰的,凌瑶翻了个白眼,这公主不止比她大胆,还比她更能鬼扯,这话说的,都要以为是太子了吧,轻笑了笑,打趣道,"她对大哥,倒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声音不大不小,四周的人却听得清楚。若兮轻推了推她,还在添油加醋。   汝南王妃已气得发抖,她欲起身开口,却被陈铭按住。太后冷了脸,苍老的眸子狠戾的扫向皇后。   皇后只得硬着头皮的起身,她以为当日凤凰只是随口玩笑,事后也没见她提,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其实她曾想过,若玮儿真与漠北结了亲,那他的皇位不就保了么,何苦还要现在这样仰人鼻息,看陈家人的脸色。她是有些欢喜的,可这会太后和汝南王爷都在,她亦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了,笑了笑开口,"公主啊,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您又是一国之尊,我们是不能委屈了,这也不能两全了。"   "不用两全",凤凰笑着开了口,满脸的羞红像极了热恋中的女子。   这话让皇后大感意外,她难道这么大度的不要正妃之位,这可真是太好了,想着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开口都有些哆嗦了,"公主是愿意。。。"   凤凰知道她的心思,真想啐她一口,不过看在凌玮的面上就算了吧,眼下她还是想逗逗那老婆子。装作未听见她的话,低眉,娇羞的开口,"我说的不是太子爷"   皇后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顿时就蔫了,她那样子可不少人都看在眼里,若非此刻正在事头上,定有不少人要出言羞辱了她。至少马雯就是一个,可眼下她没作声,不是凌玮,那还会是谁,眼神已飘下左下侧那个已苍白了脸的人身上。   "瑄王",不知是谁发出了这个细小的声音,大殿里骤然安静下来。瑄王爷,别说是秦婕妤跟林家的人不肯,就连太后和陈家人也不会答应啊,若让他连了漠北,那不是威胁了太子爷的位置么。倒是皇上,他本就偏爱瑄王,想把王位传给了他,没准倒会顺水推舟了。   凌瑶冷哼了一声,开什么玩笑,这凤凰也真是的戏台搭得也太大了吧,她就不怕这戏唱不下去。不管了,还没到高,潮,呢,她先填饱肚子,低头就开吃了。   若兮有些哭笑不得,她都觉着有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了,她倒不担心凤凰要与凌瑄结亲,这不可能,就算凌瑄想,凤凰还不乐意呢,她这分明是在吓唬太后呢。看了一眼凌瑄,他亦是一脸的轻松,与殿上的几位长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可不好。边上凌瑶就更甚,这会是不打紧,没人注意到她,若事后太后想起,非得以为她跟凤凰是一伙的。虽不怕她会责罚了凌瑶,可暗地里使绊子的事,太后也没少做。想着便推了推凌瑶。   凌瑶的筷子还夹着菜,回头不解的望着她。若兮气急,冲着殿中的凤凰努了努嘴。凌瑶半天才反应过来,啪的一下扔了筷子,起身,气冲冲的冲着凤凰大声呵斥,"开什么玩笑。"那样子要多真就有多真。   这才像是那个维护凌瑄的好妹妹么。   凤凰嘘了一口气,终于有个喘气的了,她都怕这出戏唱不下去了,心中别提有多感激凌瑶了。"荣惠公主莫急,本公主不会夺人所好。"说着心下忍不住咒骂,这沈若兮也就算了,她爹和林家那些个旧臣还真沉得住气。那日说要她与哥哥和亲,不是各个都激动的要命,怎么这会她要抢她的凌瑄了,那些个人一个都不出声了。还有那个秦婕妤,凤凰很阴暗的想着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沈若兮,还是像那皇帝一样,如果有人会给她儿子更牢固的依靠,她亦会放弃沈若兮。   太后舒了口气,只要不是这两人,她就安心,可是她的孙子还能有谁啊?想罢,脸上又恢复了满脸的慈爱,"那公主说的是谁啊,哀家膝下可只有这两位亲孙啊。"   凤凰笑了笑,太后觉着她这笑怎么看着有些渗人,还来不及多想,却见这丫头伸了手指向了翔儿。   “本公主想要嫁给陈世子。”    ☆、354      “荒谬”,太后猛的起身,厉声呵斥,颤抖的身子昭示着她此时的怒气。   底下众人都噤了声,或担忧或探究的望着汝南王父子,这世子爷何时虏获了公主的芳心,还是说汝南王府与漠北渊源颇深,那朝上的传言莫不是真的?有人斗胆的抬头望了望殿上的皇帝,只瞥了一眼,又赶忙低下了头,皇上沉着脸,很是不悦啊。   沈易望了若琦一眼,这孩子从刚才就是一脸的淡漠,神色没有一丝的波动,好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岳家兄妹也是,看来这帮孩子早就知晓了什么。想着,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是该放手让他们独立了。   汝南王爷如坐针毡,大汗连连。年前京城突然盛传王府与漠北早有勾结,为这事前日姑母才传唤了自己。皇帝本就不喜陈家,若在信了谗言,岂非更容不得陈家,姑母虽贵为太后,可已年老,那凌玮也不知靠不靠得住。他已焦头烂额,处处与人解释王府与漠北毫无瓜葛,只是翔儿年幼时病重由药仙照料两年。   这是实话,他也只在接陈翔回汝南那年踏足过漠北,而后再无去过,可外人却不信,就连姑母都是将信将疑。如今这凤凰这么一闹,外人更要如何看陈家。   “公主,陈世子甚少在京城,您怎会与他相识。”马雯冷冷望着怒不可遏的太后,转过头来,笑呵呵的问了凤凰。   太后震怒,她是在说翔儿不安分守己的呆在京城,还是含沙射影的在说王府与漠北早有勾结。如今谣言甚嚣尘上,她还这么恶毒的落井下石,其心可诛,亏得铭儿这些年还心心念念的挂记着她。   凤凰只低眸娇笑,装作羞赧般不答她,又弯腰再次恳求了皇帝,“凤凰被世子的风采折服,恳请皇上成全了凤凰。”   “这。。。”皇帝似有为难,孙荣立所调查之事,瑄儿已悉数禀明,他比较赞赏这几位孩子,对陈翔的不与瑄儿为敌也颇为感激。可凤凰这一出他不知为何意,母后是一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而且陈翔似乎也有意隐瞒他在漠北的一切。   还不待皇帝说完,太后急着说道,“皇帝,翔儿是你舅舅唯一的亲孙,他的婚事可马虎不得。”   凤凰直起了身子,收起了脸上的羞涩,挑眉望着太后,“太后,这是何意,难道本公主还配不上区区一个外姓王爷的世子爷。”   她这般傲慢,太后更是不喜了,这哪还有刚才的一点羞涩的样子,太后更加笃定了,她并非是真心喜欢翔儿,说不准还是与谁勾结想害陈家的,想着顿时冷了脸,“哼,是我们高攀不上。”   众臣一愣,没想到太后会说这话,会当面拒绝凤凰公主的求亲,可见太后对其娘家人的维护已到了不顾两国邦交的程度了,这可如何是好。   “太后,这话是何意”,跟随凤凰而来的漠北使臣起身不悦的开口。   凤凰抬手制止了他,昂头,睨着太后,高声道,“本公主愿意下嫁。”   “你”,太后气急。皇后忙起身,扶着她,又笑着与凤凰打圆场,“公主,京城男儿各个优秀,不如您。。。”   话未说完,又听见了马雯的声音,“公主,莫急,此事皇上会为您做主的。”   皇后语塞,太后猛的转头,狠狠剜了马雯一眼,狠戾的眼神满是警告。   马雯不惧她,反而抬了下巴挑衅的望着她,咯咯一笑,转眸又对皇帝道,“皇上啊,世子爷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与公主郎才女貌甚为相配,若能结此良缘,两国就是秦晋之邦了,那是黎民百姓之福。况且,日后世子随公主回了漠北,亦能向漠北黎民昭示我大凌的福泽。”   这话的重点是“世子随公主回漠北”,殿上众人都心知肚明,一时间有人窃喜,有人担忧。太后已经老了,陈铭也将老去,他们拼死拼活的还不是为了陈家的后代。可陈家的孙子只有陈翔一个,若他去漠北了,陈家还有什么。   一直噤声的殿下大臣炸了锅,有人起身复议说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也有人反对,还有人折中,说大婚后公主可以随世子留在朝内。皇帝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当然人家孩子的婚事,也该问问他的父母,“汝南王意下如何。”   陈铭有苦难言,他当然不愿意。陈翔虽不称他的心,可他是他唯一的一个儿子,他还指着他传承陈家的香火和爵位,可他又不能拒绝,只能躬身道,“全凭皇上和太后做主。”   他一生算计,怎肯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外邦去,怎肯把自己的家业拱手让给旁支。心中想来就觉得窝火,府里姬妾一堆,女儿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可就是不见一个带把的。若他能有另外一个儿子,也不会这么千里迢迢,费心费力的去把这个biao子生的儿子领回家了。   幸而还有姑母,姑母也不会让陈家绝了后的。   “哀家不同意”,果然凤拐重重的敲着大理石地面,太后满脸怒容,那孩子是陈家唯一的孩子,她唯一的亲孙,出生已被人诟病,她岂能再让他娶一个蛮夷女子,更不可能让他去什么漠北。   一瞬间,大殿里又安静了下来,没人想到太后会再次这么直接的拒绝,这让凤凰公主颜面何存。   漠北的使节均已站起了身,大殿里似一触即发,凤凰冷笑,对着太后道,“那凌朝是不想与我漠北重修旧好了。”   殿上众人都刷白了脸色,这可如何是好,皇帝的脸已是铁青,有人想开口缓和了气氛,可被太后打断。指着凤凰,怒道,“放肆,你竟敢威胁哀家。”人虽已老,可余威尚存,她想应付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可她没想到的是她对面的是凤凰。    ☆、355      “太后,本公主念你年事已高,才处处相让。你三番四次恶言相向,大庭广众之下,辱没本公主,让本公主颜面扫尽,这就是你们凌朝的待客之道吗,还是你们根本没有把我漠北放在眼里。”   凤凰的怒声在大殿里环绕,似乎有人忘了,她不仅是个骄纵的丫头,更是漠北的使臣,代表着整个漠北。辱骂使臣犹如辱骂漠北王上,是对漠北的大不敬。底下众臣已开始惴惴不安,传言漠北王可是好战之人。   “公主”,一直垂着头的陈翔出了声,起身,冲着凤凰躬身行了礼,“小臣感激公主厚爱。。。”   想来他也是说些好笑,凤凰可不愿意听,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罢了,这亲事不结也罢。”   陈翔无语,着实不知这丫头想做了什么,这样惹恼太后,激起朝上与陈家更大的矛盾,这算是帮他吗?   凤凰像皇帝行了个礼,道,“皇上,凤凰来凌朝一月有余了,恐王兄挂念,凤凰决定明日一早便启程回漠北。”   皇帝有些难堪,如此尴尬的境地,他却什么话都不能说。缓了脸上,挽留道,“公主,不如等过了元宵再回吧。”   “不了”,凤凰拒绝,可总算还是缓了怒气,皇帝于她还是多有照顾的,她是非分明没有迁怒于他,“多有叨扰,凤凰无礼之处,还请皇上海涵。”说着,抱拳,向皇帝行了礼。   皇帝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说,“也罢,明日朕亲自送公主出城。”   “多谢皇上”,凤凰致谢,又道,“凤凰身子不适,还请皇上允许凤凰先回行宫休息。”   如此一闹,自然都失了兴致,皇帝点头,“好,太子,送公主回行宫。”   “是”,凌玮起身,应下,“公主,请。”   “有劳太子。”   待他们出了大殿走远后,皇帝扫落了跟前的美酒佳肴。呯呤乓哴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格外的惊心,后宫众妃与殿下臣子皆下跪,高呼,“皇上息怒。”   除了太后拄着拐杖站在那个,格外显眼,望着震怒的皇帝,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来。   皇帝起身,道,“汝南王这亲探得也够长了,回汝南去吧。”说罢就转身要离去。   “皇帝”,太后震惊的唤了皇帝,可她的儿子在她面前经过,却未停下脚步。   陈铭知已没了希望,无力的叩头,“臣遵旨。”   皇帝走后,这宴会也就散了。若兮担忧的望了陈翔,陈翔微笑,示意她无碍,他虽然不知道今儿凤凰是为何意,可是歪打正着,陈铭要回汝南了,这于他是好事。   若兮知道他无事,也就放心了,也冲他弯了眸子。这一笑落入了凌瑄眼中,当然还有凌瑄身边的秦宁。   秦宁看了一眼儿子,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她先回宫。   宫门外停满了各府的马车,大臣们一路出来,无不在谈论着宴上之事。   沈易瞪了儿子一眼,轻呵,“这事你早知道了。”说着不待他回话,继续往前走。若琦摸了摸鼻子,未答话,跟上了他的脚步。   最气的要属是陈菲,她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有这出,她精心策划的棋子要没用呢,陈家就要回汝南了。这会再送去也来不及了,心头正是烦恼,望见跟在她身后的马柔,更是升起一股厌恶之意。   如一场闹剧,总算是伴着夜深谢幕了。若兮在凌瑄的书房,撑着头,在一旁陪着他处理如山的公文。墨秋不时的往暖炉里添着炭火,还未立春,天还很冷。   “你说凤凰是想干嘛呢?”若兮歪着头问着。   凌瑄轻笑,未停下手中的笔,“管她要干嘛,反正她要回去了,陈铭也要回去了,京城可以安静一段日子了。”   “你真的很不喜欢她哎”,若兮凑过身子,倚在他身边。   “是的”,凌瑄点头,一如年前,丝毫不掩饰他对凤凰的不喜欢,不喜欢的又何止是她一个。   若兮抬手轻打了他。   凌瑄回头,望着她嘟了嘴,伸手将她搂入怀里,笑道,“也不知是谁下午惹得你不高兴的,这会反到替她说话了。”   若兮瞪了他一眼,将陈翔与她说的话悉数告知了,倚在他怀里,抬头问,“我真不知,她明明早就知道了,何苦还来这闹了这一通。与晚宴上的事也没什么关联啊。”   “你怎么知道那真不是他俩的定情信物”,凌瑄反问。   “陈翔没说啊,况且那东西在我这都好些年了,那会她给他的时候还很小,哪会有什么定情之说。”   凌瑄挑眉,善意的提醒某人,“你可是很小的时候就收了我的金步摇。”   “去你的”,若兮燥红了脸,一把推开了他,起身唤了墨秋,就回房了。   墨秋跟在一旁窃笑,凌瑄无奈的摆了摆手,他说的是实话啊。   第二日上午,皇帝率百官亲自为凤凰公主送行。这于异国使节无疑是最至高无上的礼仪,当然很大程度是为了表达对昨晚宴会的歉意,大家都心中肚明。   凤凰走后,陈家似乎也不能再多留了,收拾了东西后,隔日便向太后辞别了。太后不舍,几次宣了皇帝,皇帝都避而不见,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让他们先回了汝南,待日后,再回京。   陈翔出了宫门,就与陈铭夫妇分道扬镳了。因为他知道前方不远的地方该有人等急了。   陈铭虽不满,可也不敢多说。是,是不敢,不知道为何,他有些惧怕这个他打心里就有些看上的儿子,话不多,总是沉默,那双眼睛却是那么犀利,像是狼。   陈翔赶了半天的路,一路找来都不见凤凰,心下有些着急,又走了十余里路,见前头有个茶棚,便下马歇息。茶棚简陋,三面都用蔓草围着,挡了不少风雨。陈翔一眼望去,只有三三两两的赶路人,都围的严实,像是置货的生意人。最里头的桌子上坐着唯一的一个女子,背着他,看不清长相,穿的也是精致,可惜是汉服,不是凤凰。   陈翔有些累了,在她后头的那张桌子坐下,刚唤了小二,却见那女子回头,那明媚的笑颜绽放在他眼前。    ☆、356      冬日的阳光落得有些早,两匹骏马在积满雪的官道上驰骋,马蹄儿溅起的雪花在落日下飘扬。   “你这衣服从哪弄来的?”陈翔笑着问道。   凤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扬起笑,“好看吧,凌玮给我准备的。”   陈翔没有想到是他,想起那日宫宴之事,不由得轻哼,“他还挺贴心的呢,前日之事,他也知道?”   “那到没有,我只提前跟他说了让他看好戏。后来他送我回行宫,我与他说了要跟你来汝南,他就派人送来了这包衣裳”,凤凰如实告知,见他抿紧了嘴,转了眸子又道,“人可比你贴心多了。”   陈翔好笑,睨了她一眼,“你这是在埋怨我?”瞥见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牛骨,笑,“你也真够可以,还真能再要回来,也不怕别人嫌你寒碜。”   “哼,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把我给你的东西乱送人了。”凤凰想到就气急,扯了嗓子就冲他嚷道。   “好好好,我错了,你拉着缰,别摔着,这路不好走。”陈翔听罢赶忙讨饶,让她拉好马缰,前头是山路,他们又赶得急,万一摔了,可不得了。   凤凰握紧了缰绳,瞪了他一眼,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漠北?”   “这么急做什么,你不都帮我把陈铭赶回汝南了么,等他们都到了,我了了事,就跟你回漠北。”   她的用心其实细细想来就能想通了,太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外邦女子为妻。而凤凰,年前已经为亲事闹了一场笑话,她没放在心上,整个使节队伍也都没放在心上,在他人看来,她不过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小姑娘,一时麻痹了众人,都只把她当成了是一位骄纵的贵族姑娘,忘了她使臣的这个身份。她在前日宫宴上对太后步步紧逼,太后难免会失了分寸,加上之前的麻痹,口不择言也在所难免。此时凤凰便可借题发挥指责太后辱没漠北,因为太后的无礼,她要速回漠北。皇帝本就忌讳陈家,此刻太后又因陈家在百官眼前得罪外邦令皇家颜面无存,皇帝定会借此机会向陈家发难。而回汝南是对陈家对太后看似最无关紧要,其实是最致命的打击。这一年,他们是以陈晓大婚为借口重回京城,下一次,还有谁会在给他们这个机会。   “我可不急”,凤凰嘟嘴,“这会急的是我哥。”   “凤鸣怎么了”,陈翔放慢了马速,皱眉问道,没听说王都内有异常啊。   “还不是因为他的亲事,罗莎国要把他们的小公主送来王都,朝内有人要王兄立她为后。”   陈翔松了心,“我以为是什么大事,这是先王定下的婚事,你哥当然要娶她,宫里现在又没有嫔妃,立她为王后也属应当。”   凤凰见他说得这么轻飘飘不乐意了,“那是老不死的给凤翔定的亲,要娶让凤翔去娶啊。”   陈翔摇了摇头,关心则乱怕就是如此吧,“现在漠北王是你哥凤鸣,罗莎与漠北连年战乱,边境死伤无数,最近几年因为这门亲事才有所好转,凤鸣身为漠北王上,该为漠北黎民百姓着想。”   “我才不管这些,我哥心心念念要找他的小仙女,这会连小仙女的影子都没找到就要立别的女人为后,这也太伤心了。”凤凰停下了马,满脸不悦的冲他嚷着。   陈翔无奈,也只得停下马,轻踢马腹,踱步到她跟前,“凤凰,这是责任。”   凤凰别过头去,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不舍得王兄这么苦。   陈翔知晓她的心意,拍了拍她劝道,“好了,我答应你,尽快把事了了,跟你会漠北,给你王兄分忧。”   “真的”,凤凰的眸里已含了泪花,听他这么说罢,又笑开了颜。   “是”,陈翔好笑,却也郑重的点头,说罢,又扬鞭,“走吧,你都说了凌玮不会伤害沈若兮他们,那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我就管不了。”   凤凰亦扬鞭跟上,满眼的欢喜,侧头又道,“对了,凌玮好像有喜欢的女孩了。”   “你这都知道?”   “是啊,我看见他书房里挂满了竹蜻蜓。”   这个春天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三月。瑄王府已落成,凌瑄已于上月底搬至王府,与他一同而去的还有夏莲和原先侍奉他的那些宫人。沈易借此向秦宁提出要接若兮回府,这一次没同意的是皇上,凌瑄已不在她身边了,若连若兮也回去了,那她一人,他不忍她一人孤单。   京城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动,可汝南却翻了天,侧妃许氏娘家侄子当街**民女致死,受害人的家人耗尽家产、躲避追杀一路状告至京城,满身血迹得倒在廷尉府门口。满朝哗然,连派几位钦差,才发现汝南早已是民怨沸腾。与此同时,陈铭的几位家臣接连被人爆出贪赃枉法、jian**掳掠之事。王妃娘家李家又被人检举在京城之外私自圈地,被查之后又牵连出与陈家有关。皇帝震怒,派人严查,又签出几大弊案,件件直指陈家。   一时朝中人人自危,皆唯恐与陈家沾上一点关系。太后屡次亲往宣室殿,皇帝皆避而不见。陈家似在一夜之间将要倾塌。权利之事,有人失,就会有人去填补、掠夺。这个春天孙荣立日日不着家,辗转各地,调动人员,疯狂的填补陈家遗漏出来的空白。当然与他一样疯狂的还有薛太尉。   权利在重新洗牌,有时候越安静越危险,像极了爆发前的最后一刻。   “孙夫人来了。”兰月在院外通传。   若兮起身就望见一袭水蓝色长裙的孙夫人进了来,放下手中正浇水的花壶,欠了欠身子,“师母。”   “你都把我叫老了”,孙夫人笑着上前扶住了她,“浇花呢?”   “嗯,嫌来无事,跟着宁姨随便弄弄。”若兮带她入座,“您怎么来了。”她因父亲庐陵王之事,多少与这皇宫是有些芥蒂的,能不来,她绝不会多迈进这一步。   孙夫人知她所想,淡淡一笑,她还年轻还不明白,有些事总会看开的。“陪岳夫人一起来的。”    ☆、357    “舅母也来了?” “嗯”,孙夫人点头,“陪婕妤和安荣华在外头说话呢。” 若兮了然了,“是为了婉儿的事吧?”婉儿比她年长一岁,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听说已有不少人家去岳府说亲了,岳夫人宠女,让她自己选,可她却迟迟不应,可没急坏了岳夫人。 孙夫人笑了笑。墨秋奉上了茶,便退到了一旁。 许久后,孙夫人又道,“岳夫人属意魏家那位,你也不帮着劝劝。” 魏思,她知道打小就爱慕婉儿,这么些年了,也难得他还一直坚持着,可婉儿。若兮摇了摇头,“感情这事,谁也劝不来。” 孙夫人没想到她会一口回绝,心下叹息,倒枉费了岳夫人请她走了这趟,沉顿片刻后,又问,“婉儿心里有人了吧。” 若兮知这怕是舅母的意思,也不绕弯了,“师母,您别问了,我是真不知道,她那心思,要真藏了,还有谁能看出来。况且,我都有些时日没与她见面了。” 孙夫人听她都这么说了,也不能在强求了,“也罢,我也不问你了。你寻个时间多与她说说吧。马家这会也在为马皓寻亲,马昭仪一早就有心想把他们俩凑到一起。。。” 砰的一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回眸一看是墨秋,愣愣的掉了手里的茶盘。孙夫人见她脸色苍白,蹙眉问,“秋儿,你怎么了。” 墨秋惊醒,赶忙摆手,“没,没事,手,手滑。” 若兮都未回头看她一眼,垂了眸,指了孙夫人再要出口的关切,“师母,我知道了,我会去劝她的。” 孙夫人看了看这主仆二人,好生怪异,却又不知自个儿哪句话说错了。见若兮垂眸沉默,也就不多待了,起身,“那我就不扰你了,我去外头与婕妤说会话。” 若兮点头,起身相送,至院门口宣了兰月跟着就回了院子。 墨秋低着头,不敢去看她,“我,我。。。”几次开口,话不成调。 若兮闭了闭眸子,许久后睁开,拾起地上的水壶递给了她,“再去打些水来吧。” 墨秋愣了片刻,接过水壶,转身就向后院跑去。 若兮望着落在自己手上的那滴泪珠,有些事如溃烂的伤口碰不得。 晚膳后,凌瑶来寻她,进屋就问,“今儿岳夫人和孙师母来这了?” “你消息可真灵通”,若兮笑,头也未抬。 凌瑶抢过她手里的棋谱,甩在一边,“整天看这些东西,你都不嫌闷得慌。说说,是不是为了婉儿的婚事?” 若兮拾过棋谱,轻敲了她的头,整理好收在一旁,笑睨着她,“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事还上心了。” 凌瑶揉了揉被她敲的额头,嘟嘴,“她自己个都不上心,我们上心有什么用。”说着又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道,“是我娘让我来打探消息的,我娘那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兮没答她的话,倒是忙唤了边上侍候着的墨秋,“秋儿,去给我弄些点心来。” 墨秋应下,低着头,退了下去。 凌瑶蹙眉,觉着墨秋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不解的望着若兮,“你没用晚膳吗?”这才多久,又饿了。 若兮淡淡一笑,“用得不多。” 凌瑶嘟嘴,知她定是有事瞒着自己,不过她也不是爱问到底的人,还是她娘嘱咐的事要紧,凑过头来,就问,“你说婉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魏思对她痴情,她都死活不嫁。” 若兮睨了她一眼,“你少跟我绕圈子,她不嫁魏思,更不会嫁给马皓。” 凌瑶不干了,坐直了身子,就冲她嚷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马皓也算优秀啊,家世又好,人也好,除了死心眼些,可这些年,死心眼的事好像也改了不少,许久没见到他为了见若兮跟墨秋套近乎了。 “她不喜欢马皓。”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马皓”凌瑶不服,又道,“我去年冬天去将军府的时候,听府上的人说她都登门找过马皓。”都登门造访了,肯定关系不浅。 “去年冬天”,若兮皱眉,她怎么没听说过,“什么时候?” 凌瑶侧头想了一会,“说是下第一场雪的那时,对了,你记不记得你因为陈菲带了那个女孩进宫要死要活的那事。” 若兮瞪了她一眼,轻啐,“什么要死要活。” 凌瑶见她恼了,连忙讨饶,“好了,好了,我就这么一说,就是那会我跟岳婉来寻你,后来她就急急忙忙出宫去了,说是有事。后来,我才知道那日她就是去寻马皓的。” 若兮锁紧了眉头,细细回想着那段时间的事,会有什么事要让岳婉亲自登门去寻马皓,而且是那么急。那会哥哥已经回来了,在府里养伤,凌瑄在江城围而不攻,其他亦无什么特别的大事。宫里也安生,除了因为自己,让她进宫寻了自己,也无其他。而那日,她也答应了她隔日会回府。 隔日!若兮骤然睁大了眼睛,隔日她在街上遇到马皓,马皓与墨秋。。。 “若兮,你怎么了?”凌瑶见她脸色煞白,惊了心,忙摇晃着她,“若兮,你别吓我。” “无碍”,若兮似虚脱般,摆了摆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她终于知道那日马皓为何那么坚决的拒绝了墨秋。 “想到了什么,你别吓我。”凌瑶惊得直打转,“秋儿,秋儿,你快来。” “怎么了,怎么了”,墨秋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若兮望见了她,心中愈发的难受,这半年来,除了那强颜欢笑,她几乎看不见墨秋的笑容,常常是失神的独坐。这样的墨秋。。。 “你怎么了,要不要宣太医”,凌瑶急得都出了汗,怎么无缘无故的就这样了,她也没说什么呀,要被她哥知道,非要把她骂死不可。 “不用”,若兮摇头,死死地握着墨秋的手,“我歇一会就好。” 相扣着的手,不知是谁再给谁力量,谁在安慰着谁。 ☆、358      翌日午后,若兮突唤了墨秋说要出宫。墨秋不解为何会这么突然,也知劝不住,便去准备了。昨儿那事若兮虽未多说,可知她隐约知道是与自己有关。   才到城中,若兮便要下车走走。春日里,风光好,她最近甚少出门走动,这会愿意下车走走,墨秋是乐得看见的,便依了她。差了车夫在东门等着,就扶着她下了马车。   马车在十字路口停下,左右两边边是东西市,贩夫走卒们会在那儿摆个小摊,卖些低价实用的日需品,还有一些简陋的茶摊和饭铺,那里是寻常百姓的乐园。正中的大道连绵过去的是酒楼、绸缎坊、珍宝阁,这些是达官贵人消遣的地方。   路上行人不少,沉寂了一个冬天,万物都复苏了,到处散发着浓烈的春意。若兮下马站定,望了一眼右边,那是东市,她没忘了去年冬天那条街口撕心的那一幕。墨秋应该好久都没去过了。   “走吧”,墨秋轻声催促着她,眼神有些闪躲。   若兮了然,沿着大道往正前方走去,有些东西就该是泾渭分明的。   身后的墨秋似乎嘘了一口气,小跑着跟上了她。“我们是回相府,还是去王府?”她只说要出宫,还没与自己说要去哪了。   “都不去,我只想出来走走。”若兮淡淡的说着,见她皱眉,笑了笑,“宫里好闷,陪我逛逛街吧。我听琴姨说城里珍宝阁的首饰做得不错,去看看吧。”   墨秋疑惑,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她到外面来看什么。若兮也不多说,拉了她就往珍宝阁走去。   “我们去喝茶吧”,若兮只稍看了一会,就出了来,走了一段,见前头有个茶楼,又提议到。   墨秋着实不知她今儿是怎么了,可难得见她兴致这么高,也高兴,便也依了她。这段日子因为那个夏莲,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王爷也是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说,两人就这么僵着,自顾自得生闷气。   进了茶楼,寻了个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品着上好的西湖龙井,听着小曲,观赏着这繁华的大街。惬意,由心底而生,直达四肢百骸。   墨秋抿了口茶,手指伴着曲调轻敲着桌面。   许久不见她这么轻松了,看来今天这趟是出来对了。寻了个空挡,若兮随口问,“你哥最近在干嘛?”   “我哥?”,墨秋瘪嘴,微微有些不乐意,“还能干嘛,跟着孙大人满处跑呗。”   若兮轻笑,“哟,这怨气够深的。”   两人正说笑着,楼梯上传来小儿的吆喝,“马公子来了,您请上二楼。”   墨秋刷白了脸色,僵硬的回头,望见那抹身影一步步上了来,脸上是熟悉的温润的笑容,身影似乎清瘦了些,他也会与自己一样惦念吗,还是这不过都是自己的错觉。墨秋觉得胸口似有什么在涌动,直达眼眶,灼热的痛,见他望向这边,慌忙别过头去。   马皓看见了她俩,片刻错愕后,淡笑与若兮打了招呼。   若兮清晰的看见了他眼底隐忍的苦楚,心下更确定了一些事。   “沈小姐,秋姑娘。”,马皓的贴身随从小武上前给她俩请安。   若兮淡笑着点头与他招呼,墨秋却未回过头来。   小武探过头不解的望了望她,问若兮,“秋姑娘怎么啦?”他们熟识,平常也没那么多讲究。   若兮望了眼还站在那的马皓,笑了笑道,“跟我置气呢?”   “哦”,小武了然,堆了笑,正要说笑逗了她,却不想她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我想起还有些东西没买,我先下去。”墨秋待不下去了。若兮了然,允了她,“去吧,我待会去找你。”   慌乱落跑间又撞到了马皓,马皓下意识要扶她,她却如瘟疫般避开,匆匆下楼。   马皓苦笑。小武不解,复问若兮,“秋姑娘怎么了?”   若兮摇了摇头,“你替我跟去看看吧。”小武不疑有他,便跟着下楼了。   马皓在刚才墨秋坐的位置坐下,“你有话要与我说。”没有随墨秋一同离开,又支开小武,自然是有事要与他说。   “嗯”,若兮点头,亦不瞒他,唤了小儿上了茶。   唱曲的姑娘唤了个调子,萧瑟的二胡响起,是蝶恋,点点的情殇透过娓娓的女声饶在耳边,直达心上,不肯散去。   若兮似乎沉浸在戏曲之中,一直未开口。马皓也不催促,他了解她,该说的时候她自会说,而自己的心思也早就跑去刚才落荒而逃的那个女子身上了,她还好吗,就这么不愿见了自己,才多久未见,怎么清减了这么多,那么灵巧的人儿,什么都能处理得有条不紊的,为何却总照顾不好自己。还怨他吗,怨的吧,看都不愿看他一眼,那就怨吧,恨也好,总比心上没了他好。   “你见过南宫谨吗?”,若兮终于开了口。   马皓愣了片刻,才缓过神,“见过,在城里遇到过几次,上次去相府寻你哥时,也遇上了。”南宫府上的人来京城已有一段时间了,就是在这条街上他都遇见过几次。   若兮笑了笑,又问,“那总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马皓疑惑,想了片刻后,才道,“南宫谨的那个近身侍卫?约二十出头,脸上总是挂着笑的那个?”   “是他”,若兮点头,“他叫玄风,从小就跟着谨,人很好,也很开朗。”   马皓不解,她与自己说这个做什么。可她下一句话便把他打入深渊。   “秋儿”,若兮望着他呢喃了墨秋的名字,停顿片刻后,在他疑惑的眼神中,一字一顿的说道,“她在韶华山呆了五年,跟玄风也算是同门师兄妹。玄风喜欢她,我有意把她许配给玄风。”    ☆、359      俊雅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从没有像此时这般厌恶了眼前这张明媚的脸庞,为何要与他说了,为何在这等他。更恨了自己,他今儿为何要来这茶楼,为何还要有期望,不是说好了要放手的么,不是说好了不想委屈了她的么,为何还会这么不甘,还会这么痛。   痛,撕心的滋味怕也不过如此吧,马皓抿紧了嘴,死死地握住拳头,用力压下胸口欲要汹涌而出的炙热,他已尝到嗓间的那丝腥甜。许久,久到他都觉得过了一整个长年,他听见他自己嘶哑的声音,“好,好,祝,祝她幸福。”语已不成调,踉跄的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你没其他的要说”,他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却又让她大敢意外,她以为他会疯狂的质问自己为什么,或者会在她面前隐忍下所有的痛苦平静的离开。可他没有,没有质问,因为接受了这个安排,没有平静,因为痛已超过了他承受的极限。那么痛,那么不舍,为何却要放手?   “没,你为她寻的,肯定是最适合她的。”脚步只停顿了一会,丢下这句气若游丝的话,又蹒跚的离开。   小武陪着墨秋在街头等着,许久,只见若兮一人过来,张望着后头,问,“我家少爷呢?”   若兮望了一眼墨秋,淡淡的与他答道,“已经回府了吧。”   “他怎么没等我”,小武摸了摸脑袋,不满的嘟囔了声,“沈小姐,那我先走了。”与她们道了别,又匆匆往将军府跑去。   “回宫吧”,若兮望着垂着眸的墨秋,轻声说道。   墨秋什么也没问,寻来车夫,扶她上了马车。马车摇晃着一路而去,车厢内谁都没说话。许久后,听见外头侍卫的声音,已入了宫。   若兮终于开了口,“不想知道我跟他说了什么。”   墨秋不语,她当然想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先离去,他可有问了她。思念早已如蔓草般疯长,将她的心团团围住,连她自己都不知里面溃烂成何样了。她怕,她怕她问出口,便决了堤,**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是否会更疼。   见这样,若兮不强求她自己开口了,“我跟他说,要把你许配给玄风。”   “你。。。”   将军府。   马皓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将军府的,路上碰了多少行人,撞翻了多少摊子,由着那些人拉着他理论,对着他谩骂,他却都如听不见般,机械的走回了将军府。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门口的守卫见他这般失神惊了心,忙唤着他,欲扶他进府,却被他推开。   “不用扶我,我能走。”干涸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马皓踉跄着进府,往后院走去。穿过长廊,却撞上了一位女子,听见了她的低呼,鬼使神差的抬眸望去,却望见了那张极似刚才那人的脸。恨,从心底蔓起,疯狂的吞噬了理智,都是她,都是她要把秋儿许配给别人,都是她要把自己踩在脚下,她不爱他,也不许别人爱他。手,毫无自主的抬起,如被人下了诅咒般无意识的掐上了那纤细的脖颈,听不见她的惊呼,眼里只有她满脸的痛苦,痛苦吧,他要拉着全世界陪他一起下地狱。   “救命,救命,放,放开我。”马柔死命的敲打如铁的手臂,她都快窒息了,可望着那双猩红的双目,满是恐惧。   院里的下人见到这阵势都惊呼了起来,却无人敢上前劝阻,奔走去禀告了主子。   马妍赶来时,马柔已红胀了脸,手无力的在空中挣扎着。马妍惊了心,那女人的死活她不管,可她不能让她哥平白背上一条性命。忙跑了去,拉着他的手,想要扯开他,“哥,哥,你快松开,你怎么了。”   一声声焦急的唤声拉回了他的理智,马皓渐渐松了手,却再也抑不住胸口那股炙热,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捂着胸口,身子摇晃着,似随时都会倒下。   马妍吓的尖叫,忙抱着他的身子,对着边上围着的下人嘶吼,“还不过来扶着。”   下人们这才上前七手八脚的扶着马皓。马妍腾开了手,甩手就给了马柔一巴掌,“jian蹄子,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虽是个女子,可也跟着马皓学了些防身的功夫,这一巴掌她又是用尽了全力的。马柔本就脱了力,就挨了这么结实的一巴掌,摔倒在地,嘴角都溢出了血,捂着疼的发麻的脸,惊恐的摇头,“没有,我什么也没做。”   “少爷,少爷。”那边马皓终于如愿的昏倒了。   “天啊,这是怎么了?”陈菲也赶了来,见到这一幕,慌了手脚,拨开人群,抱住马皓,“皓儿,皓儿怎么了。老爷,老爷,还不快去喊老爷,快去找大夫。”   一院子的妇孺都失了神,急得团团转,直到马冽从东厢赶来,才唤了人将马皓抬回屋子。   马妍跟去时不解恨得踹了马柔一脚,“jian蹄子,我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说罢,就跑着跟去马皓屋子。   马冽本就对这个女人十分的不上心,听马妍这么一说,只当皓儿是因为她才这样,震怒,“来人,把这女人给我关到柴房里面去。”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马柔慌乱的摇头,匍匐在地,拉着马冽的衣角,“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给他请了安,他就掐住了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马冽迟疑的望着她,似信了她的话。   陈菲见状,对着边上的侍卫怒喝一声,“还不把她拉下去。”说着,又满眼焦急的对马冽道,“老爷,现在最要紧的是皓儿,您快去看看吧。”   马冽似惊醒,“对,皓儿,皓儿。”快步的往厢房赶去,又冲着边上的管家,怒喊,“大夫呢,还不快去找大夫。”   陈菲紧跟在他身后,眼角瞥见被人拖下去的马柔,嘴边溢出一抹冷笑。    ☆、360      马皓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王大夫在为他诊脉,时而捋捋花白胡子,时而摇头,看得马妍急得在边上打着转。   “妍儿,别转了,快出来,别碍着王大夫。”陈菲在阁帘外唤了她,说着又一脸忧心的对马冽,“老爷啊,这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这样了。”   马冽亦是满脸的担心,揪着眉,望着内屋躺在床上的儿子,心痛不已。这个儿子看着优秀,可他知道他心里的苦,因为自己的原因,与那帮孩子从小就不那么亲密,长大后更是越走越远,还有若兮。   “小武,小武呢?”,马妍听了娘亲的话,回了神,气冲冲的喊了小武。   小武弓着腰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的,他才赶回来了,都快要吓死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颤巍巍的请安,“老爷、夫人、小姐。”心想着这会要完了,小姐非要扒了自己的皮不成。   “你说”,马妍拧了他的耳朵就问,“我哥今儿出去到底了怎么?”   “哎呦,哎呦,小姐,您轻点。”小武吃痛,大声的讨饶。   “好了”,大声嚷着吵得马冽头疼,怒喝了一声,“还不快说。”   马妍不敢再放肆了,放下手,狠狠地瞪了小武一样。   小武缩了缩脖子,捂着通红的耳朵,哭丧着脸说,“奴才也不知道,从校场出来还好好的,还去了茶楼,就在茶楼遇上了若兮小姐,后来也不知他俩说了什么,少爷就先回来了。”   “肯定是因为那个沈若兮”,不待小武说完,马妍不悦的骂道,“沈若兮,沈若兮,她为什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的缠着哥哥。”   “妍儿,放肆”,陈菲已瞥见马冽黑了脸,连忙呵斥了马妍。   马妍嘟了嘴,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爹,也不敢多说了。   “老爷”,陈菲放低了声音想与马冽说些什么,却被他摆手打断。马冽长长的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陈菲不甘,心下想着今儿真是天助我也,这个机会,她断然不能放过。   “王大夫出来了”,这时婢女撩开了阁帘,留着花白胡须的王大夫出了来,冲着马冽拱手,“将军。”   “王大夫不必多礼,犬儿他。。。”   “将军放心,少将军已不碍事了。”王大夫拱手示意他安心,“急火攻心,淤血清了就好,老夫已为他施了针,再用几幅安神的药就好。”   “好,好,好”,马冽宽了心,连声道好,忙又唤了管家,“快,快随王大夫去取药。”   “是,王大夫,这边请。”   “有劳大管家了”,王大夫正欲离去,又嘱咐道,“大将军,少将军心中郁结已深,还望您多劝劝他凡是看开些。”   马冽微微愣住,又忙再三谢过。回了内屋,望着床上安静的儿子,眉头愈揪愈紧,郁结已深。   陈菲在外屋望着,嘴角溢出一抹笑意,真是天赐良机,挥手示意下人都下去,进了内屋,抬了手帕拭了眼角的泪,低泣着,“老爷,您就这一个儿子啊。”   “唉,别说了”,马冽知晓她要说什么,自己又何尝没了那个心,可是皓儿他,摆手示意她不用再多说,长叹一口气道,“他要选择尽忠,我这个做爹的又能怎么办。”   在他眼里,皓儿不与凌瑄争若兮,完全是因为凌瑄是君,皓儿是臣。   “可王爷也。。。”陈菲虽一副欲言又止,可她知道她没说完的话,马冽心中再清楚不过的,不过是平时自欺欺人不去想罢了。马皓再尽了忠心,瑄王爷也不会待见了他,别忘了,还隔着上一代的恩怨。   马冽僵住,许久后,说了句“好好照顾他”,转身出了去,正值中年的人,背影却突然显得那么沧桑,步履竟也有些踉跄了。   陈菲冷笑,瞥了一眼床上的马皓,你果然是个好孩子,一下子就给姨娘除了两桩心事。   马妍趴在床边守着哥哥,突然抬头望见娘亲脸上的笑,不满的嘟囔,“娘,你怎么还笑道出来了。”   陈菲转身看了屋里出了小玉,也无其他人,也就不在意了,笑了笑,摸着马妍的头道,“当然笑得出来,妍儿,好好照顾你哥哥,你啊,多亏了你哥哥。”   “娘,你在说什么?”马妍不解。   陈菲笑,“以后你就知道了,要跟哥哥好好的,不要惹哥哥生气,知道吗?”   马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陈菲满意的笑了笑,唤了小玉就出去了,留在马妍在这陪着马皓。   小玉跟着她出了来,望着她脸上的笑意,后背有丝凉意腾起,想起马柔,心下有些担忧,看这次第,夫人是容不下她了。   “小玉”,陈菲在前头唤了她,“马柔呢?”   小玉碎步跟上,低着头,“在后院柴房,李虎压下去的。”   那李虎是陈菲前几年买来的护院,长得清秀,可力气却大得很,做事更是狠辣,甚得陈菲的欢心。他懂得揣摩陈菲的心思,这一次肯定是把马柔关进后院的暗房了。那间屋子虽也是柴房,可常年不见阳光,那边又死过人,根本没有下人会去。   “好”,陈菲很满意,“先关个两天,等少爷醒了再放她出来,后面该怎么办,你知道的。”   “可是”,小玉有些为难,“老爷那,怕不好交代。”   “废物”,陈菲轻啐了一口,冷了脸,细想了一会,也是,老爷虽对她不上心,可也总是他女儿,不能做的太绝。“那你看着办吧,别让她在出现在我面前。”   “是”,小玉暗自嘘了口气,就退了下去。   陈菲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狠狠剜了她一眼,愈发的没用了。不过马柔,她还真是有些头疼。她本想靠她那张脸为妍儿铺铺路,可没想到那陈翔竟然惹上了漠北公主,还被赶回了汝南。如今汝南风声鹤唳,陈家就快完了,马柔这枚棋子她是用不上了。既然用不上了,那她留着还有什么用呢,那张脸不能为她所用,她就要毁掉,可不能让这棋子挡了她妍儿的路。    ☆、361      马皓醒来已是半夜,喉咙口灼热的疼痛,他想喝水,抬手想唤了正靠在床柱上打瞌睡的小武,可手却被被压着,垂眸一看,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压在自己手臂上,是马妍,双手还抱着,像是怕他跑了似地。马皓心下暖暖的,这个妹妹虽然跋扈了些,可心地是善良的。   “小武”,干涸的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声音。睡的真香的小武砸吧了一下嘴,换了姿势继续睡。马皓有些无奈了,微微动了动发麻的身子,惊醒了马妍。   马妍猛地抬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哥哥,你终于醒了。”大声唤了一声,趴在他胸口呜呜的哭着。   这会小武可惊醒了,“少,少爷,您醒了。”又冲着屋外头,大声的嚷着,“快,快,快去告诉老爷,少爷醒了。”   屋里屋外吵闹开了,马皓有些头疼,轻拍着安抚怀中的马妍,冲着小武说了声,“水。”   小武缓过神来,急忙倒来一杯温水,马妍起了来,亲自扶着他喝下,“哥哥,饿不饿,厨房里还热着粥,我叫人给你端上了。”   马皓点了点头,又让小武扶他起来,靠在床头,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思绪还没清晰,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记忆里回府后好像遇撞上了一个人。   “皓儿,皓儿”,屋外传来马冽焦急的声音,匆匆跑了进来,见他已坐起,微微放了心,“你可是要吓死爹不成。”   “爹,对不起,是孩儿不好。”马皓望着一向威武的父亲满脸的焦急,似一夜老了很多,心下有些内疚。   “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马冽坐到他边上,长叹一口气,“是爹不好,是爹没用啊。”   马皓愣住,不解他话中的意思。记忆倒慢慢回笼,猛然想起那个人是马柔,他看见了她,把她当成是若兮了,然后就掐着她的脖子,慌忙问,“马柔怎么样了。”   “哼”,马冽听见这个名字重重哼了一声,很是不悦,皓儿昏倒虽与她无关,但肯定是她招惹了皓儿,不然皓儿怎会对她动粗。   “她没死呢”,马妍没好气的说着,满脸的厌恶。   马皓知自己未酿成大错,也安了心,望望他俩,知他俩怕是误会了,忙道,“爹,这事与她无关,是孩儿不好。”   “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若不是她撞了你,你也不会昏倒。”,马妍不高兴了,板着脸不悦的嚷着。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马皓刚想着解释,就被父亲打断。“你刚醒,快用些清粥,其他事别想那么多。妍儿,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房歇息了,让你娘也不用来了。”   “是”,马妍听罢,不敢多说了,瘪嘴行了礼就下去了。   马冽一直守在马皓床边,直到他用完粥,都没有离开的意思。马皓了然爹怕是有话要与自己说了,“爹,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碍”,马冽摆了摆手示意他安心,许久后,长长叹息,才道,“皓儿,若兮那事,你若真这么执着,爹爹就是拼尽所有,也要如你所愿。”   “爹”,马皓愣住,不明白爹怎么会想到若兮,细想才明了怕是小武说了什么。   他这不做声,马冽只当他是承认了,“好”,起身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娘亲死得早,我对不住她,没把你照顾好。”   “爹,我。。。”   “你不必多说,好好休息,爹爹有分寸。”马冽打断了他,说着拍拍他的肩膀,吩咐小武好生伺候着,就出去。   马皓望着父亲的背影,他了然父亲是误会了自己对若兮的感情,他该解释的,刚才他也有机会解释的,可突然就有个念头跑出来了,你若让我不幸,那我也要让你痛苦,沈若兮,陪我下地狱吧。   马柔陪着满屋子的老鼠度过了一夜,清早就被小玉从暗房里接了出来。小玉为她伤了些药,再三嘱咐了她,往后切不可再出现在夫人跟前。   马柔了然,年初宫宴回府之后,她就知道陈菲的计划失败了,她留不得自己,所以这几个月处事格外小心,没事根本不会在前院出现,为得就是不给陈菲除掉自己的借口,可昨儿还是发生了。   不知道为何马柔现在竟然还会担心了昨日那罪魁祸首,他昨儿那疯癫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可是遇见了什么事,现在呢,醒了嘛?鬼使神差的就忘了小玉的警告,通通爬过狗洞,来到了祖屋,他住的地方。七拐八拐,半天才找到他住的厢房,躲在屋后的窗下,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知道他醒了就好。   “娘亲说,爹爹要进宫与姑母说你和沈若兮的事。”屋内,马妍靠在床头,陪着哥哥说话解闷。   马皓握住书的手顿了一顿,敛去眼里的异样,轻笑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马妍嘟嘴,眉间是掩不住的笑意,“我当然高兴啊,你那么喜欢沈若兮,若可与她在一起了,那皱着的眉头不是可以舒开了。”   翻了下一页,马皓宠溺的笑着,“呵呵,你不是不喜欢她么。”   马妍咕噜了眸子,很是深明大义的说,“为了你,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她。”   “你呀”,马皓终于放下手里的书,他是真不想拆穿了她,可是她那话,也太不可信了吧,“你这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相信了。”   马妍嘻嘻的笑着,一点也没有被拆穿后的羞恼,撑着下巴道,“娘亲说了,只要沈若兮嫁给了你,那我就能嫁给瑄王爷,那我就是未来的皇后。”   满脸的宠溺慢慢敛去,脸上也没了笑意,时间仿佛静止了,好一会后,马皓叹息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妍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马妍不知他怎么突然就变了脸,垂着头委屈的说,“我只与你说嘛,屋子里又没有其他人。”   “乖,以后这话,谁都不能说。”   “嗯”,马妍重重的点头。   后屋窗下的那个女子不知为何邋遢的脸上满是笑意。    ☆、362    凌瑄一下朝就去了关雎宫,最近事多,他已好些天没有给娘亲请安了,当然也好久没有见到那个别扭的小丫头了。想到她,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脚步显得有些局促。 身后的东子挑眉,自然知道缘由,快速跟上了他的步伐,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王爷不过也才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 凌瑄匆匆给秦宁请了安,就去了兰厅。若兮这会还窝在床上睡觉。 凌瑄蹙眉,问了在外屋伺候的兰月,“怎么这会还在睡?” 兰月皱着眉头,“四更天才歇下,这两天日夜颠倒,夜里精神出奇的好,白日里就昏昏欲睡的。” 凌瑄隔着帘子望见床上的若兮动了动,微微叹息,又问,“墨秋呢?” 兰月脸上少有的不悦,可在王爷跟前亦不能太明显了,抿了抿嘴道,“陪着她一起疯,估计这会也在补眠。” 凌瑄了然,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下去,撩开帘子,进了内屋,屋子里的人背着他睡着。凌瑄坐在她边上,柔了声,“醒了?” 若兮未动,依旧背对着他,好一会才轻应了一声,“嗯。” 这别扭的性子,凌瑄宠溺的笑了笑,活衣躺下,从背后拥她入怀。若兮一时不适应,动了动身子。惹得凌瑄不满了,愈发的将她搂紧了,低头轻啄了她的后颈。 若兮被他弄得有些发痒,不住的往里面躲着,“别闹,我还没梳洗呢。” 这话说的,凌瑄眼角都充满了笑意,亦步追着,“睡眼朦胧的样子,我更喜欢。” 两人肆无忌惮的闹着,兰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姐,该起床了。” 凌瑄恼怒,这定是娘亲的意思,兰月知道自个儿在里面,给她十个胆,她也不会在这会出声。若兮望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很是高兴。凌瑄无奈的轻拧了她的鼻子,“瞧你高兴的。” 兰月为若兮换好衣裳后,凌瑄就复进了内屋,站在边上望着兰月在为她梳头,“前儿出宫了。” “嗯,与秋儿去街上逛了会。”若兮望着铜镜内的自己,淡淡的答着。 兰月已为她绾好了发,正要选了朱钗。凌瑄道了声,“我来吧。”兰月听罢,欠了欠身子,就出去了。 凌瑄在她的珠宝盒里选着朱钗,“怎么没去我那?” 若兮望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盒子里挑拣着,不时的又在发间比较着,笑了笑,“午膳之后才出去的,只逛了一会就回来了。” 凌瑄最终选了一枝翡翠玉钗,“去王府住几日吧。” 若兮望着镜中他为她带朱钗的样子,极是认真,不知为何她就想到了“绾青丝”这三个字,就应下了,“好。” 凌瑄眼底有掩饰不住的高兴,他以为她会拒绝,一如以往的多次。“我去与娘说”,望着镜中含笑望着自己的眸子,凌瑄仍下这句话,就疾步出了去。 若兮回身,望着他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嘴角上扬,轻喃了声,“傻子。” 凌瑄本以为要花一番唇舌,娘才肯让若兮出宫,可没想娘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只是让兰月跟着伺候。凌瑄有些了懵了,直到用过午膳,坐到马车上了,整个人还是如在梦里。 若兮也有些纳闷,望了一眼还昏昏沉沉的墨秋。墨秋一下子惊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两天她那会有心思去打探消息啊。 马车在瑄王府跟前停下,凌瑄抱着她下车,王府的管家在门口候着,“王爷,回来了,若兮小姐,吉祥。” 若兮淡笑着示意他起身,管家约摸四十出头,是李总管亲自挑选的,以后在宣室殿伺候的老人。 凌瑄拥着若兮进府,才进府就看见夏莲迎面跑来,“凌瑄”,笑颜望见若兮那一刻瞬间僵住。 墨秋很是不悦,若兮倒还好,淡淡笑着,冲着她点了点头。 “钱平呢?”,凌瑄问道。 夏莲缓了脸色,垂着眸,答道,“去北苑了。” 凌瑄点头示意他知晓了,扶着若兮往府内走去,“住在灵犀轩好不好?”低柔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那种关怀和宠溺羡煞了旁人。 灵犀轩,若兮笑,这名字,怕是他定的吧,点了点头,“好。” 夏莲在身后苍白了脸。灵犀,灵犀,他的凌,她的兮,却又成了心有灵犀,整座府邸,只有这个名字是他亲定的,又是离他主卧最近的一个小屋,谁都知道这屋子是为谁准备的。 若兮见还有些工匠在走动,问,“府里还没完工吗?” “有个小楼,我让人再修葺下。”凌瑄说着,见她疑惑,笑了笑指着那小楼的方向,又道,“那儿临湖,过两个月,你可以在那乘凉。” 若兮弯了眸,这府邸他们都不是很上心,都知道只是短暂的容身之处,可没想他还是为她花了些功夫。 灵犀轩就在他主屋的边上,连着短短的一段长廊,长廊穿过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樱花树。正值春天,樱花烂漫,轻风吹过,樱花纷纷扬扬的飘落,像是置身花海之中。 “哦,我说赏樱园里那两棵大树去哪了,原来被您弄这来了啊,害得若兮前些天还在嘀咕今年看不到樱花了,和着以后来您这看就好了啊。”墨秋巧笑的说着,冲着若兮眨了眨眼睛。 若兮红着脸,瞪了她一眼,宫里谁知道她爱赏樱。 凌瑄赞许的冲着墨秋点了点头,还是墨秋深得他心啊。 身后的夏莲听的不是滋味,她总算明了岳阳看见这两棵樱树后说的那句话了。“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若兮来了王府,府上的客人更多了,送走了南宫谨和沐夕颜,已是晚上,若兮侧头问,“怎么没见着婉儿。” 凌瑄摇了摇头,“听岳阳说最近总爱去校场。” “去校场做什么?” “不知道。” 若兮纳闷,思索片刻后,再问,“有谁在校场吗?” 凌瑄细想了会,“袁逸吧,他爹最近带着他在练兵。” ☆、363    翌日午后,岳婉便来了,与岳阳一起,当然后面还跟着袁逸。几人小叙片刻后,凌瑄与岳阳、袁逸进了书房。若兮知他们是有事相商,带着岳婉回了灵犀轩。 在院中坐下,漫天的樱花飘扬,岳婉笑,“王爷可真是大手笔。” 若兮淡淡一笑,未说话。墨秋奉上茶,笑着对岳婉道,“你可来了,她可没少念叨你。” “最近事多,整日忙着那些账务,哪都没去。”岳婉接过茶,抿了一口,垂着眸解释道。 “哦”,若兮挑眉,望了她一眼,也无多说。 院子里陷入了安静,只听得见风吹过树枝的声音。墨秋不时的看着这两人,不知这怎么了,怎么突然就都不说话了。 片刻后,岳婉放下杯子,笑着对墨秋道,“秋儿,我与若兮有事要说。” “啊?”,墨秋愣了片刻,半响才明了了,看了一眼若兮,“那你俩说话吧,我去外头找东子。” 若兮点了点头,待她出了去,才开口,“有什么事,还要支开墨秋?” “马皓出事了。” 若兮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轻轻吹了浮在面上的茶叶,浅酌了一口,“怎么了?” “据说前几日不知道怎么就昏了过去,马冽请了京城的王神医,我找人打听,说是怒火攻心,还吐血了。”岳婉沉眸望着她,想从她平静的脸上探出个究竟,“你一点都不意外。” “是”,若兮没打算瞒她,放下杯子,抬眸望着她,“那日我见过他。” “果然是你”,岳婉愠怒,“你与他说了什么?” 若兮淡笑,“我与他说了我要把墨秋许配给玄风。” 岳婉望着她脸上淡然的笑意,怒气直升,猛的起身,“沈若兮,你究竟要做什么?” 若兮的情绪丝毫没有起伏,指尖拨弄着茶盖,“婉儿,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去年冬天去找马皓,又是为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岳婉有些诧异,那事她谁都没说,她怎么会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哼”,岳婉冷笑,“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是去找过他,我跟他说他给不了墨秋幸福,让他放手。” “啪”,茶盖与茶杯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音,若兮抬眸,冷冷的望着她,“为什么?”第一次,她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从小到大最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岳婉被她这样的眼神惊了心,顿时又觉得可笑,“为什么,你会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这是个错误,为何还要纵容这种错误,让他们越陷越深。沈若兮,你有何居心。” “居心?”若兮自嘲的笑了笑,反问,“你认为我有何居心?” “这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岳婉板着脸别过头去,不敢直视了她,“你哥和凌瑶的事在前头,你怪不得我会多想,当初你能算计了他们,这会难道不会算计了墨秋。” “我能算计墨秋什么?”若兮发了狠,红着眼睛望着她。 “那要问你了”,岳婉转过身去,“他们已经都放下了,你为何又要再去找了马皓,如今谁都知道马夫人有意要把马妍嫁给凌瑄,你不会是想要用墨秋去牵制住马皓,让他为你所用。” 若兮原以为听到这话,她会很生气很愤怒,可实际,她很平静的听完了她的话,又很平静的喝着茶。平静,除了平静她又能如何,斥责岳婉的诬陷?控诉她的不信任?她从没想过,在岳婉心里,她竟然是这么的不堪,这么不择手段。原来错过一次,再多的弥补也掩盖不了曾经有过的算计。 “凌瑶和我哥的事,我承认一开始是我存了私心,可是马皓。”若兮敛去心里淡淡的悲哀,直视了她,“岳婉,我如果要用墨秋牵制住马皓,我不如用你牵制住他,那更为有用。” 她是狠了心了,才会说这话。 岳婉愣住,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口里出来的,“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对我的手下留情。”眼眶灼热的疼,话已不由心了,“沈若兮,别那么自私,你将别人的幸福玩弄于鼓掌之中,就不怕有一天会得了报应吗?” “玩弄?”若兮仰天笑了笑,转眸望着她,眸里已是一片清冷,“你放心,我从没想过我的感情会有善始善终的那天。” “若兮”,一声怒喝在身后响起,是凌瑄。 两人回头,才发现身后已站满了人。墨秋红着眼眶跑开了,她根本就没有走,她躲在外头听了个遍。 “婉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若兮呢?”,袁逸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被岳阳狠狠的瞪了一眼,他人还好,他知不知道他这么说,岳婉会多难受。 果然岳婉僵住,自嘲的笑了笑,“倒成了是我的不是了。”说着,亦离开了。 岳阳火大,抬手就打了袁逸,“呆子,还不去追。” 袁逸还想说什么,可被他一瞪,也不敢了,摸了摸被发疼的脑袋,追了出去。 凌瑄沉着脸,脸上有掩不住的怒气。岳阳知道刚才若兮的那句话对他的震撼有多大,自己亦是,从来没想过若兮竟然早就做好了最还的打算,而且她准备倘然接受。望着垂眸站在樱花树下的单薄身影,心底是抑制不住的心疼,沈若兮,你那瘦弱的身子里到底藏了多少勇气。 岳阳拽着还在一旁看热闹的夏莲走了,将这漫天的花海留给这两人。 凌瑄一步一步的走向她,脚步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他的小女孩为了他承受多少了委屈,费了多少心思。不会善终?他怎么能够允许他们的感情不会善终。 若兮抬眸望着已站在跟前的他,努力强迫自己看起来开心些,笑了笑,侧头,“我被他们抛弃了耶。” 重重的撞上了他的胸膛,凌瑄紧紧的拥着她,“那真好,以后你的世界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364      那真好,你的世界里从此就只有我一人了。   夏莲被岳阳拉了出来,走了好一段用力甩开他拽着自己的手,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脸上竟有些小兴奋,“想不到沈若兮这么有心机,竟然连自己的哥哥都算计。”   “说什么呢”,岳阳轻呵了她,望着她有些讥笑的眼神,转过头去,“婉儿那是气话,能信吗?”   夏莲轻哼,笑他的自欺欺人,“信不信,你自己心里清楚。她自己都承认了。岳婉说的是气话?你这话说的自己都不心虚吗?”   “你”,岳阳气急,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了她,甩了袖子,独自一人在那生闷气。   夏莲不搭理他,想着刚来岳婉说的事,倒是对自己很有利,手肘轻轻推了推边上那别扭的男人,“喂,那个叫马妍的是谁?”   “你问她干嘛?”岳阳一听她名字就冷了脸,满脸的厌恶藏都藏不住,回头不解的望着夏莲,却见她一脸诡异的笑意,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夏莲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辜,说出的话却残忍至极,“不想做什么啊,岳婉不是说了么,以后她有可能会嫁给凌瑄。”   岳阳啐道,“她做梦。”末了又补了句,“你也别做梦。”   “你”,夏莲恼怒,转眼又想这会不知跟他置气的时候,平复了怒气,冷睨着他,笑道,“是不是做梦,你怎么知道。岳阳,你这么执着干嘛,沈若兮自己都没打算嫁给凌瑄,有你什么事啊。”说着,脑中灵光一闪,突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满眼灼热,“难道,你也喜欢她?”   岳阳被她看着心下砰砰乱跳,也听了她那话,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甩开她的手,就骂,“你胡说什么。”   夏莲哪会信了他,插着腰,指着他的眼睛,“哼,眼睛眨啊,再眨,被我说中了吧,我就说凌瑄喜欢她,袁逸喜欢她,连南宫谨也是,他们都喜欢她,怎么就你例外,原来,你也藏着这份心思。”   岳阳冷了脸,怒呵道,“你够了。”   “够什么够”,夏莲不惧她,这么大声干嘛,不怕被人听见啊,恼怒的瞪了一眼,思索片刻后,又冲着他勾了勾手指,搭着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岳阳,咱两联手吧,你抱得美人归,我也能如愿。”   岳阳是真生气了,无论是她这话,还是她对自己的视而不见,,甩开她,冷笑道,“你如愿?你能如什么愿,你觉得瑄王会娶了你。”   夏莲被他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不用你提醒,我有自知之明,只要凌瑄娶的不是沈若兮,我就能陪在他身边一辈子。”只要他娶得不是沈若兮,那她就还有机会,她还能得到他的心,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名分什么的,她都不在乎。   夏莲想着,更坚定了信念,敛去脸上的怒气,又冲着岳阳软了声,“怎么样,咱两联手吧,别说你不爱沈若兮,这话没人相信。”孤军奋战,她没那个能耐,她要给自己寻个搭档,岳阳是此时她知晓的最好人选。   岳阳冷冷的望着她,脸上竟有些鄙夷,“我没你这么无耻,你别忘了,你的命是她救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岳阳,心下有些发毛了,印象中的他是不会与自己生气的,更不会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知怎得心下竟有些隐隐作痛,可是,此时她却顾不上这么多了,深吸了一口气,“救我的是凌瑄。”   岳阳扯了扯嘴角,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如果不是她想出的那个偷天换日的方法,你以为凌瑄能救你出来。”说罢,就要离开,几步之后又停下脚步,“吕芷嫣,别说我没警告你,你如果敢招惹了沈若兮,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夏莲望着那个越走越远的声影,不知怎么眼泪就夺眶而出了。她都快忘了她叫吕芷嫣。吕芷嫣,你必须要嫁给凌瑄,哪怕为婢为妾都好,只有嫁给他,你才能报仇。   那日过后,若兮就没有再与岳婉见过面,她在瑄王府住下了,一住就是小半个月,出乎意料的婕妤没有急着催她回宫,沈丞相竟然也没有反对了。她隐约觉得宫里出事了。   期间她甚少出王府,只偶尔凌瑄陪她去丞相府或是北苑。墨秋依旧陪着她,两人默契的都没有再提过那日的事情,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解释,她没有岳婉的玲珑心,想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若兮不可能会害了自己。至于什么用自己牵制住马皓,在她觉得,这更像是天方夜谭。   “沈大少今天怎么没来。”墨秋剥着枇杷,侧头问道。   若兮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孙师傅快回来,前头事多,估计今儿就不来了。”说着抬眸望了她一眼,“怎么,无聊了?”   墨秋摇了摇头,递过已剥了皮的枇杷,见她摇头不要,塞了自己嘴里。   若兮无奈的轻笑,“少吃一些。”   墨秋没她那么多讲究,呜呜的说着,“钱平说了,这东西清热润肺,可以多食。”   “今儿怎么没见到钱安”,听她说起钱平,若兮才想起今儿一天没见着钱安了。钱家兄弟如今都住在王府里。   “去校场了吧,前几天闹腾的慌,钱平让他跟着袁逸去习武。”   若兮点了点头,袁逸,听见他的名字,她怎得就想起了岳婉。如今她是对自己避而不见了,即使来了王府,也只是见过凌瑄后,就匆匆离开,怎得就变成这样了,说不难过是骗人的,那是她最最的亲密的姊妹啊。   墨秋见她不说话了,不知她又在想了什么,嘟嘴,自顾自的吃起了枇杷,“对了,我有个事忘了跟你讲,今儿在外头,我竟然碰见那个夏莲了,她鬼鬼祟祟的进了香烛店,她买那个东西干嘛?”   香烛店?若兮有些意外,王府和皇宫一样是禁忌宫人私下拜鬼神的,“今儿几号?”   “三月二十五啊。”    ☆、365      夜已深,墨秋趴在窗台上时不时的探出头去四处瞭望。   若兮笑了笑,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苦涩,连她都在等,抬头望向窗外,月已当头,“秋儿,晚了,歇息吧。”   “王爷还没来”,墨秋回头,有些失落,他往日回来再晚,都会来陪若兮说会话,等她入睡后才离开,今儿怎么人在府里,倒不来了。   若兮侧头望着她,痴痴的笑了,这怎得像极了小丫鬟翘首以盼等着王爷来临幸自己的主子。宫里不乏这种事,可没想到如今自己还没嫁与他,倒先提前体验了。这算是悲哀吗?   “你笑什么?”墨秋嘟嘴,有些不悦,她对王爷一点都不上心,如今府里有个狐媚子,她怎得一点都不急。   若兮敛去眼里的哀伤,“他今儿不会来了,给我卸了吧。”   “别,你在等会么”,墨秋阻了她,这好好的,也没见两人拌嘴,怎么会不来,“定是前头有事耽搁了。”   “他今儿在陪夏莲”,若兮取下头上的朱钗,如瀑的青丝垂下,淡淡的说着,话语里竟听不出一丝情绪,淡淡的,一如铜镜中她的面容。   “为什么?”,墨秋怔怔的望着她,满脸的不解,为什么王爷要陪夏莲,为什么你会知道,为什么你竟一点都不生气。   若兮放下手里的梳子,转着窝着她的手,倒像是她在安慰了她,“秋儿,凡是都要看开些,况且,今日是她父母的忌日,凌瑄陪陪她,也是应该的。”   墨秋愕然,难怪夏莲要去买香烛,可是,“可是,她不是孤儿么,你又怎么会知道的?”   若兮无语,她话里的重点她没听清,这些倒是听了七八,伸了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我是让你学着看开些。”   “我不问就是了”,墨秋瘪瘪嘴,知她是不怨说了,拿起桌上的木梳,梳着她的秀发,转了眸子,计上心头,“这么晚了,府里人也都睡下了,没准王爷早就回书房了,不如你去看看他吧。”   “秋儿,收了你这些心思吧。”若兮笑,望着铜镜中墨秋有些挫败的脸,她的那点心思,她岂会不知道。   “没见你这么大度的”,墨秋不满的嘟囔着,极不情愿的伺候她睡下,碎碎念着回房了。   夜越沉,人却越清醒,若兮睁开眼睛,月已西下,打更的已敲了三更。嘴角噙着一抹自嘲的笑意,认命吧,沈若兮,你没那么大度。   鬼使神差的起了来,批了件外衣,穿过长廊,越过他的书房,果然不在,倒是东子还在院子里,望见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恭敬的垂下了头。   “在哪?”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一如此刻的月色。   东子有些为难,沉默片刻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不能拒绝她,可让她一人去,他不放心,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若兮跟在他身后,她觉得自己这会像极了要去捉jian的妒妇。不知走了多久,第一次她厌恶了这王府为何如此之大。   前面的东子已停下,若兮抬眸,所有的情绪全都僵在脸上,她想她不该这样的,她应该永远噙着那抹淡笑,保持着她沈若兮该有的风度。   东子垂下了头,守在她身后,不忍去看她,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惊扰了湖边的两人。   清冷的月光下,相拥着的两人,脚边香烛早已燃尽,烧尽的箔纸吹散在四周,长廊下昏暗的灯笼随着轻风飘摆,空气中还有青草的点点香气。   她该觉得这幅画面很美好吗,为何心里却痛得麻木,扬了扬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却看得东子无比心痛。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时光倒流了,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月夜,也是春末的月夜,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吧,城外的乱葬岗上。有些事,是不是冥冥之中都早已注定。   “主子”,东子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了凌瑄。   湖边的两人回了头,凌瑄惊了心,想要推开抱着自己的夏莲。可是夏莲,还是如那年一样,垂下眸,扣在他怀中,死死的抱着他。   若兮淡淡一笑,原来真的会重演,那她是不是也该如当年一样选择不为难了他,“带我回去吧”,轻声与东子说,回身离开。   “兮。。。”,凌瑄望着她离开,动了动嘴,却始终没有唤出口。他想起今儿上午在宫里娘亲的那句话,兮儿的心太小了,有些事,你要她学着去接受。他似乎明了了,他要带夏莲来王府时,娘亲为何一言都未反对。想至此,一阵冷意从心里窜起,推了推还抱着自己的夏莲。   夏莲以为他要离开,紧了紧自己的胳膊,“你说过今晚会陪我的。”   凌瑄用力推开了她,在湖边寻了个块石头坐下,“我会陪你,夏莲,这是最后一次,收起你的心思,安安分分的,我会给吕家报仇,不要去招惹她。”   平静如水的话语没有一丝波澜如在陈述着今晚夜色很美,却让夏莲惊了心,原来她做的一切他都知道,原来他只当她靠近他是为了要复仇。   翌日若兮醒来,睁开眼就望见凌瑄守在她床边,似乎一夜未阖眼,眼底是淡淡的淤青。若兮抬了手,抚上他的面孔,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眉心,想要熨平他锁紧的眉头,柔声问,“今儿怎么没进宫。”   凌瑄闭了眼,感受着她手指轻柔的抚慰,“嗯,父皇今儿允我休假。”微微扬起的嘴角昭示着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凌瑄”,若兮用指尖勾勒着他浓密的眉毛,“我想回宫了。”   所有的柔情与甜蜜在这一秒全部被打碎,那抹淡淡的笑意还僵在嘴角,凌瑄睁开了眼睛,望着那双好看的星眸里的一片清冷,许久后,轻声应下,“好。”    ☆、366      日子一日一日的重复着,宫里与宫外一样,若兮安守在自己的小屋里,哪儿也不去,什么都不过问,她想知道这么百无聊赖的日子,她能熬多久。   墨秋望着她一日日消沉下去是又急又恼,她不知该找了谁来劝她,以前有岳婉,现在她俩已经闹成那样了,岳婉怕是不会管了吧,还有凌瑶,日日往宫外跑,都快见不到她的人影了。王爷不在宫里,只偶尔来也不知她的情况。至于婕妤,墨秋意外的发现,婕妤这次对若兮的消沉竟然是不闻不问。   若兮一点都不意外,从宁姨允许夏莲跟凌瑄出宫的那天,若兮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天,所有人都在逼着她去面对。面对?她已然是大方到连她自己都诧异的份上了,还要她面对什么?   四月,清明过后是连绵不断的细雨,下得人心烦。若兮倚在窗口,望着外头纷纷落落的细雨,瞧见凌瑶撑着伞,一蹦一跳的进了来,脸上的笑容灿烂的晃了她的眼。她越发的羡慕凌瑶的简单,开朗。   “你又伤春悲秋了”,凌瑶蹦了进来,随手将伞甩给了墨秋,不客气的说了若兮。   若兮淡淡一笑,回身笑道,“怎么今儿没出宫。”   “这雨下得真恼人”,凌瑶抖了抖沾湿的衣裳,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墨秋取过干帕子递她擦着,凌瑶胡乱的抹了把脸,就扔开了,进了里屋,“你哥去瑄王府了,我懒得见到那帮人,就没去。”   瑄王府?若兮笑,“他们谁惹你了?”   “惹我,谁敢?”凌瑶冷哼,一脸的狂妄,随意寻了座位坐下,猛得喝了墨秋递上的茶,“他们惹你了,这比惹我更可恶。”   若兮笑了笑,心下的感动满满的溢出,这些天都没见着她,她以为她会怨她,恨了她,会跟岳婉一样离自己远远的。想着眼眶就有些灼热。   凌瑶见不得她这样,佯装恼怒的瞪了她一眼,骂道,“你真当我傻啊,什么都不与我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也别关在屋子里折腾自己,下个月过了端午,我就陪你去避暑山庄,留他们一群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若兮听着,眼里打转的泪水落了下来,垂头,轻拭了,“凌瑶,你有没有怨过我?”她该是什么都知道了吧。   “怨你什么?”,凌瑶觉着好笑,昂着头,反问了她,“怨你给我寻了一个这么好的夫婿,怨你打小就帮了我,怨你陪着我一起长大。沈若兮,我不是岳婉,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更不会鬼迷了心窍伤了你。至于瑄王府里那个jian蹄子,别让我瞧见她,下回我见她一次,抽她一次。”   前头的话让若兮感动的一塌糊涂,都泪流满面了,可后面那句彪悍的话,逗的她噗嗤一声消除了声。   墨秋亦是,心想着还是公主彪悍,一席话就把若兮的眼泪给招了出来。哭出声就好了,墨秋就怕她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倒后来耗不住了,跟上回一样,那样的状况经历过一次可就够了。   “哭哭笑笑,还真不害臊了”,凌瑶忍着泪,毫不留情的数落了她。起身抽了腰间的帕子,蹲在她跟前,替她擦拭着满脸的泪水。   若兮抹了脸上的泪水,笑着冲她摇头,示意她自己已经无碍了。   凌瑶依旧屈膝蹲在她跟前,望着她眸里的点点泪光,伸手拥住了她的腰,侧头枕在她的腿上。“沈若兮,打小我就爱跟着你,答应我,不准扔下我,去哪都得把我带上。”   若兮错愕,不知她怎得说了这话,不解的望了望墨秋。墨秋无辜的摇了摇头。若兮低头望着闭着眸子枕在自己身上的凌瑶,如个孩子般执拗的不肯放手,笑了笑,抚着她的发丝,“我能去哪啊?”   凌瑶紧了紧胳膊,将她圈得更紧了,“我不管,你依了我,不然我今儿就不放你。”   若兮有些无奈,这还耍起赖来了,只得依了她,“好,好,好,我依你就是了。”   凌瑶直起了身子,睁了大大眼睛盯着她,无比认真的说着,“你说的,要是你哪天敢仍下我,我非闹得你沈家不得安生。”   若兮望着她极少有的认真的样子,只当她是玩笑了,她未把这事放在心上,她固执的认为自己不可能会离开,她的家,她的所有都在京城,她怎么可能会离开。   四月十八是太后的寿辰。陈家之事让太后操碎了心,仿佛一夜间就苍老了许多。皇帝心善,想用其他方法弥补了太后,后宫众人都知道皇帝的心意,皇后介意为太后举办一场隆重的寿宴。切合了皇帝的心意,难得的让皇后去操持了。不知怎么太后听到这个消息,仿若活过来了般,精神又好了起来。   若兮听了墨秋绘声绘色的描述,只淡淡一笑,这场寿宴,怕又是一场好戏。   依旧是宫宴,众妃、百官、歌舞,只是换了个地点,在太后的长乐宫。若兮安静的坐着,偶尔浅尝了跟前的佳肴,望着前头聊得正欢的马雯和陈菲,低声问凌瑶,“你娘什么时候与你舅母走的这么近了?”   凌瑶顺着她的眼光望了一眼,垂下了眸,敛了脸上的情绪,“有段时间了,她最近老来宫里给我娘请安。”   若兮望着越说越小声的她,憋见对过正缠着凌瑄的马妍,心下了然了,她在凌瑄的脸上没有看到拒绝和不耐,带着点点的和煦的笑意。那笑意很是暖人心,马妍满脸的心花怒放更是掩都掩不住。   若兮冷冷一笑,凌瑶握了她的手,“我哥他。。。”   “不用说了”,若兮打断了她,垂着眸,努力笑了笑,“是我奢望了,本就该如此啊。”   凌瑶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是奢望吗,她也知道这是若兮的奢望,宫里的女人哪个能逃开这种命运。    ☆、367      晚宴继续着,时不时有人起身恭祝太后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太后笑着望着底下相谈甚欢的凌瑄和马妍,原来她的侄女还怀了这心思,难怪当初怎么不愿将马妍许配给翔儿。好,很好,太后瞥了一眼满脸喜气的陈菲,冷冷一笑,她既然有这个心思,自己这个做姑姑的呆会也该给她份大礼。   若琦斜着倚在座椅上,垂着眸,把玩着身上的玉坠子,这东西是前些日子若兮给他的,去年婕妤给她的生辰礼物,她觉着好玩就给了自己。这丫头其实很容易满足,谁若待她一分好,她便千倍百倍的还。   岳阳时不时的望了他,知他心情不好,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丫头把自己关在宫里关在半个多月,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是伤透了心了吧。聪明如她,眼下的形势怎会看不出来,马家咄咄逼人,皇上看似已妥协了,婕妤如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凌瑄。岳阳抬眸望了一眼上座的凌瑄,他已与马妍玩得火热了。这段日子,朝上朝下说什么的都有,岳阳私心的想,若兮不出宫也好,眼不见为净,听不见看不见,就当没发生吧。其实,岳阳冷冷一笑,她哪会不知,她从不自欺,却会欺人,如此刻般,装作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举起酒杯,猛的灌了一杯子的酒。   “哥,你少喝一些”,岳婉轻声劝道。   岳阳冷笑,“醉死了才好。”   “发什么疯”,岳恪轻呵了他,声音不大不小,引来四周不少的目光。   若琦抬了抬眼皮,依旧倚在那儿捻着那枚玉坠,让人看不清情绪。   马皓扯了扯嘴皮,沈若琦,你不是最宝贝你那妹妹么,你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侧头望了一眼,与凌瑶坐在一起的若兮,还是那抹淡淡的不达眼底的笑意,认真的观赏着那些她最最厌恶的舞娘。不错,马皓挑眉,还能坐得下去,还能挂着那抹笑,沈若兮,这才刚刚开始,可别让我失望了。   “哟,岳大少,什么事,心情这么差啊?”,薛豪笑着开了口,望了望岳阳,又望了望沈若琦,还有边上的马皓,真是世事如常啊,竟也能看到他们自相残杀的一天。如今瑄王想要连了马家来抗衡太子,谁都知道马夫人一早就想把女儿许给瑄王,以前秦婕妤不肯,现在也低头了,那这会沈若兮怎么办?   林家那些旧臣,如今眼里只有那张王位,谁还会去管那个小丫头的情事,况且,连她自家的姨娘都妥协了,正室,侧室,有她这枚棋子牵制住丞相府就够了。沈易自然不想看见自家女儿委屈了,可又无法正面抗衡。倒是听说沈若琦与瑄王口头有过几次冲突,结果如何呢,汝南那事,瑄王都没让他插手,直接派了那个孙荣立去了。可笑啊,伴君如伴虎,沈若兮,你也会有今天。   岳阳没理他,自顾自的饮着酒。   薛豪哪会善罢甘休,冷冷一笑,轻声嗤道,“岳大少,如今被抢了心上人的又不是你家妹子,你这么闹心干嘛呢?是吧,马少将军。”   马皓淡淡一笑,脸上没多少表情,如今这状况搁几年前,他自己都不会相信,难怪薛豪要得意的忘形了。   “你”,岳阳大怒,刚要出声骂了,手却被若琦摁住。   若琦如无事人般,冲他举了举杯。   “看,还是沈大少脾气好,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啊。”薛豪笑着继续挑衅着沈若琦的底线。   马皓冷冷看了他一眼,心哼,真有不怕死的。   “薛豪,不得放肆”,薛明赶着出声呵斥了他,冲着沈易作了作揖,“呵呵,沈丞相,犬儿不胜酒力,怕是有些醉了,望丞相包涵。”   沈易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如今他能说什么,担忧的望了望前头的若兮,他连他的兮儿都保护不了了。世事如常啊,什么亲情、爱情的,在权利面前,都是那么不堪一击。他想着他该把女儿接回去了,他早就该把她接回去了。   一曲舞闭,太后摆了摆手,大伙了然她是有话要说。   若兮淡淡的笑着,垂下了眸子,这舞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好戏该是要登场了吧。   “今儿诸位来给哀家贺寿,哀家高兴,来,哀家敬众卿家一杯。”太后举着酒杯,起了身。   殿上殿下的人都起了身,“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嘹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太后高兴,举杯饮尽,摆了摆手,示意大伙都落座。自个儿又斟了杯酒,举杯对着皇帝,“皇儿啊,上次凤凰公主之事,是哀家不好,哀家没顾大局,母后在这给你赔罪了。”   “母后,可使不得”,皇帝忙忙起身,“是做儿子的不孝,常惹母后不高兴。”   “哎,咱们母子俩还说这些做什么,让底下那些做臣子的笑话了,来来来,陪哀家喝一杯,以往的事情,咱娘俩既往不咎。”太后朗声说着,苍老的脸上还能看得出早年的飒爽英姿。   底下臣工见皇上与太后和睦很是高兴,皇帝也不宜有他,举杯就饮了酒,一切都看似那么的和气,可这终究只是表面。   须臾片刻后,太后又朗声说道,“上回凤凰公主之事,哀家有愧,一直想着要弥补。”   皇帝的笑颜慢慢僵在脸上,刚才的那么一刻,他甚至在希翼往后可以与母后如寻常家的母子一样和和睦睦的,可梦竟这么快就被打碎了,原来,母后这一切都是目的的。还来不及阻止,又听到她讲。   “哀家听闻罗刹国欲与漠北联姻,已将他们的小公主送入了王都。罗刹与漠北年年战乱,如今有了这桩联姻,边界百姓可有福了。皇帝,哀家想,我们是不是也该效仿罗刹,为咱们与漠北两国边境的百姓谋些福祉。”    ☆、368      若兮笑了笑,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往事重提,她还没忘了年前的那场欢迎宴上的混乱。这是急眼了吧,才会出此下策。   凌瑶轻推了她,压低了声音,“你还笑。”   “不笑又能怎么,该来的躲也躲不过。如今这里,我正好也是多余的,去漠北也不错。”,低低的声音里有些散不去的哀伤。   淡淡的话语让凌瑶惊了心,愕然的望着她,觉着她不像是玩笑了,思及最近的事情,倒有些后怕了,狠狠瞪了她,“你做梦,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若兮想起了那日她的话,心下溢出些暖意,握了她的手,“跟你说笑呢,还真信了。”   凌瑶侧头望着她,想从她脸上探出些端倪,却什么都察觉不出,有些挫败,努嘴,嘀咕了一声,“最好是,不然跟你没完。”   这丫头,若兮会心一笑,起码还有她是真心为了自己。抬眸间撞上凌瑄的眼神,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万千思绪绕在心头,有些事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可事到如今已然是如此了,自怨自艾,他不喜,与他闹,她沈若兮拉不下这个脸。她还没忘了凌玮曾与她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有一天,凌瑄为了那张位置负了你,你怨不得他。是啊,怨不得,这一路而来,谁不是用尽了心机,谁又有资格怨了谁。若兮紧了紧藏在袖子里的手,漠然的移过双目。   凌瑄握着酒杯的手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原来这一天还是没躲过,若兮,我不说,你就不懂嘛?我以为你都会懂的。若兮,原谅我不能与你直言了,再等等我吧,你说过的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皇帝意下如何”,太后侧头又问了皇上,满眼的笑意如同一个老者对小辈至深的关切。可皇帝却是彻底的寒了心,他不禁想问问她,他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众臣缄默,显然太后今日是有意刁难,陈家此刻已是四面楚歌,太后这是想围魏救赵。薛明起身,朗声的道,“臣下以为太后所言甚是,如不费一兵一卒化两国干戈,此乃天下百姓之福,我等臣工之福。”   马雯冷笑,前些日子他那么急促的侵蚀着陈家的权利,如今这又是要帮着太后救陈家,他就不怕陈家活了过来,先咬了他。垂眸把玩着手指,笑着道,“如今陈世子已远在汝南,凤凰公主临行前也说了这亲事不结了,太后这会想要联姻,怕是已经晚了吧。”   “公主这门亲事不结了,不是还有漠北王上么,此番罗刹国的公主还未到王都,我们派使节先行,与漠北王上说了这事,凭我朝天威,漠北王定不会亏待咱们的女儿,说不定还能立为王后。”皇后端坐在太后身边,今晚首度开口,此刻她看起来,没了以往懦弱的样子,更像是一位真正的皇后。第一次她敢公然跟马雯唱了反调。   马雯剜了她一眼,果然腰板硬了啊,刚想着再要开口,却被太后打断。   太后冲着皇后赞许的点头,“我看此事甚好,凌朝的女儿们也该为这天下做些贡献了。”   皇后大方的附和着,“可不知太后心中可有人选了。”   她今儿甚至胆大到不顾及身旁皇帝了。马雯脸上有了丝讥讽,果然蠢笨至极,娘家才稍微夺了些权势,她就敢如此猖狂,她难道不知道她越这样皇帝就越不能容了薛家吗。凌玮摊上她这个母亲,无怪乎这太子位坐不稳了。她真以为今儿皇帝一点准备都没有嘛?   皇帝至始都未说一句话,底下众臣已有人开始不安,虽一眼就明了太后是意在瑄王身后那些重臣家的女儿,可那些女儿各个与皇家亲密,总有人会力保,太后未必能抗衡得了他们。况且还有皇上,皇上指着他们巩固瑄王的势力,哪还会把他们的女儿送那大漠去。今儿这事,已是重提了,估摸着不会在不了了之了,保不准到后来要用他们这些小臣的女儿冲了数,那可如何是好。   太后苍老的脸上满是微笑,尽显慈爱,拄着拐杖,起身走到前头,“列为臣工,可有谁家的女儿,愿为咱们凌朝去了漠北啊。”   底下众臣先是缄默,而后各自窃窃私语,哄哄的声音如煮沸的水。列位夫人拉着自家的女儿垂下头,似乎就怕上头的太后望见了自己。   凌瑶急了,一会望望娘亲,一会望望哥哥,她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想将若兮挡在自己身后,这太后老婆子今儿明摆着是故意的,挑这时候提了这事,定是想挑拨了哥哥与沈家的关系。   若兮见她恨不得将自己塞到桌底下,淡淡一笑,该躲的总归躲不掉。抬眸望了对过的凌瑄,她竟未在他脸上寻见一丝的焦急,凌瑄,你。。。亏她刚才还在担忧,怕他一会为了自己与太后起了冲突。   她脸上的错愕与失望未逃过凌瑄的眼睛,若兮,你怎么会这么笨了,我怎能让你去了漠北。   太后冷眼望着底下闹哄哄的臣子,她在等,总有人会忍不住开了口的,杀人诛心,怕就是如此。   果然,不知谁出了声,“岳大小姐年方十六,年纪正合适啊。”   岳恪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岳阳猛然回头寻着那个出声的人,他会让他后悔生而为人的。   “魏家小姐,年纪亦相仿啊。”   。。。。。。   有了第一人开了口,后面跟着的人就多了,有的带着报复性的,有的是看好戏的,有的是纯粹想搅黄了这事的。   “哦,哀家听见有人提议岳魏两家的女儿”,太后眼见着差不多了,出了声,大殿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岳婉、魏琼何在,出来让哀家瞧瞧。”    ☆、369      岳婉拍了拍有些焦急的娘亲的手,从容起身,淡笑着步入殿中。   若兮不得不承认岳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势,凌瑄曾玩笑过,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岳婉失控了的。   与岳婉的从容不同,魏琼显得有些紧张,垂着头碎布小跑了去。   太子妃陈晓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身边自己的夫君,这是下意识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凌玮看似平静,可握着酒杯的手迸出的青筋泄漏了他此时的愤怒。对上了他的视线,陈晓慌忙垂下了头,陈家已是这样了,连舅舅家都快倒了,娘失了她唯一的依靠,如今凌玮是她和娘亲唯一的救命稻草,即使知道与他为谋是饮鸩止渴,她也不得不为之。她已别无选择,所有的一切在生存面前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抬起头来”,太后的声音似从头顶传来。岳婉冷冷扯了扯嘴角,依言抬头,脸上挂着的是得体的淡笑,神情却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蔑视。她是不敢直接对沈若兮发难,还是想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来挑拨了岳沈两家的关系。何时手握重权的太后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如此畏首畏尾,还闹腾个什么劲,不如安安稳稳在长乐宫颐养天年的好。   那抹笑容很刺眼,嘴角的那丝讥讽,太后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恼怒,却也只能隐忍不发,她甚至还没看了魏琼就开了口,“岳御史的女儿果然不错,才貌双全。”说着转过身去,不再去看那张她厌恶至极的脸,”还有谁?”   魏家人松了一口气,魏琼安全了,可魏思却依旧揪着眉。魏大人知道儿子的心思,可如今朝上两派相争,他只想保得一家平安,谁也不愿得罪,无力的轻叹,”儿啊,放手吧。”更何况如今这一切是岳家人自己造成的,他多次与岳恪提了两家儿女的婚事,是他们不答应的。如今岳婉要真去了漠北和亲,也是她咎由自取。   “沈家若兮与公主同尊,亦是不错人选。”王美人颤抖着身子,弱弱的开了口。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她女儿的命还捏在太后手里。说完就如死了般的黯淡了眼色,她知道皇上这次肯定不会再饶了她,她自求皇上能知晓自己被逼的,看在她的命的份上,不要牵连了幼女,只求太后能善待了她的小帝姬。   “你不提,我都忘了还有个更适合的人选”,太后笑意盈盈的说,"若兮何在?”   “这不是要人家两姐妹自相残杀么”,薛豪轻笑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底下臣工全听了遍。沈易和岳恪的脸已黑的不能再看了,岳夫人已急得团团转了,岳阳是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沈若琦倒还好,脸色如常依旧淡漠,可眼底的戾气却让人不敢直视了。   若兮淡淡一笑,抽出被凌瑶摁住的手,起身已走入殿中,不若魏琼那么胆怯,亦不同于岳婉的高傲,淡漠如水,盈盈欠了欠身,得体,看似谦卑,却让受礼的人心里有些发怵。她身上有种与身俱来的尊贵,让人不敢轻视,即使她淡笑着,也会给人不怒而威的压迫感。天生的皇家人。   马雯瞥了一眼秦宁,微微皱着的眉头终于显现出她此刻该有的担忧,倒是凌瑄仍是一脸的淡然,她是越来越看不清这对母子到底要闹哪样,真不要若兮了,还是这么胸有成竹知道老太婆定不会得逞。   “小臣斗胆,有话要说”,出乎意料,第一个开口的竟是魏思,在若兮刚行完礼,太后还来不及说话之时。甩开极力想要拽住自己的父亲,不卑不亢的走到殿前,下跪,“太后,皇上,各位娘娘,恕小臣无礼,有言要奏。”   太后脸上是明显的不悦,皇帝却摆手,示意他起身但说无妨。   魏思依旧恭敬的跪着,“小臣自幼读圣贤书,知保家卫国是男儿的责任,窃以为我朝男儿岂可贪生怕死,用自家姊妹的性命去换取一方安危。”   “放肆”,话未说完,就被太后呵断,”魏思,你的意思是哀家贪生怕死。”   “小臣不敢。”   “魏思,你是舍不得妹妹魏琼去外邦受苦?”皇帝终于开了口,这形势谁都能看得出魏琼是安全的,他又何苦再多此一句。莫不是是因为岳婉。   “凌朝子民皆是兄弟姐妹,魏思不舍任何一位姊妹去做无畏的牺牲。若边疆有事,魏思愿意投笔从戎,捍吾朝天威。”儒雅的声音回荡在这巍峨的大殿里,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   岳婉心思通透,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做这出头鸟的,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是,抱歉,魏思,人的心很小,住着一个人就够了。   皇帝赞许的点了点头,自从魏太常逝世后,魏家人一直寻求着中立,极力自保,如今魏思让他刮目相看。“这才是我大凌朝的臣子。还有谁愿为这个天下投笔从戎。”   朗朗的声音昭示着皇帝此刻的愉悦,如此得了圣心,魏思今后前程可不容小觑了,绝处逢生说的便是今日的魏家吧。底下群臣有赞许,有羡艳,也有的在懊悔怎得自己就没抓住这机会。   马皓起身,弯膝下跪,“文臣尚且如此,吾等武将更是责无旁贷,边疆有乱,末将愿意驻守边疆,不平乱,决不归朝。”   “臣等附议。”众武将皆起身下跪,粗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   “好、好、好”,皇帝朗声的笑着,起身,“众爱卿平身,有尔等臣工,岂还用忌惮了区区的漠北。”说着又回了身,冲着太后问,“母后,您觉得还有这和亲的必要吗?”   太后语塞,她精心策划的最后一搏,还没开场,却没想被魏思搅和了,“皇帝。。。”   “母后,有魏思此等后生,吾朝今后的安危可不用母后操心了。古人有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太后,应当为天下苍生做了表率。”    ☆、370   皇帝这话极重,太后听了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怔怔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儿子,她知道这一次她的儿子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皇上万岁”,众臣听了皇帝的话,下跪高呼万岁。 “来,众卿家起身,与朕同饮了此杯。”皇帝举杯一饮而尽。 至此,总算落了幕,舞女们又复上了场,若兮与岳婉也回了自己的位置。 凌瑶拉着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想不到这魏思对婉儿倒真是死心塌地的。” 若兮淡淡一笑,他是有心了,可是岳婉,不知这份情谊到底是祸是福。 歌舞间,皇帝宣了魏思到跟前说话,竟还赐了座。魏思博学,也曾在外游历过,见闻甚广,出言更是不凡。时而能与皇帝说得哈哈大笑。 皇后侧目,心中如打翻了的五味瓶,魏家人从此不可小觑了,他与林家本就同气连枝,若日后再站于凌瑄那边,那对玮儿可是极为不利的,得想个法子。瞥见正与秦宁说着话的安青,复想起刚才那一幕,计上心头。 歌舞间隙,皇后出了声,笑着与皇帝道,“皇上,今儿可该赏了魏思。” “嗯”,皇帝点头,难得与她意见一致了,“是该赏。” “小臣不敢”,魏思欲跪,却被皇帝扶起,“哎,有什么敢不敢的,你与瑄儿同岁,朕亦算你的长辈,往后就不必这么多虚礼了。” “谢皇上。” 皇后微微有些不悦,与凌瑄同岁,果然他是为了凌瑄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厚待魏思。 众臣望在眼里亦是唏嘘。魏父倒有些不安了,如此一来,两党相争,魏家是躲不过了。 皇帝笑着问魏思,“与朕说说,想要了什么。” 魏思低头,“小臣不敢邀赏,小臣惟愿王朝国泰民安,皇上与太后洪福齐天。” 皇帝赞许的点了点头,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是个栋梁。 “皇上,臣妾有话要问了魏思。”皇后又开了口。 “你且问吧。” 殿上众妃侧目,马雯揪了眉,这薛琳又要使什么坏。底下众臣亦是仰着头,竖起了耳朵。魏父更是战战兢兢,唯恐皇后有意刁难。 皇后笑,对着魏思道,“魏思,本宫问你,你可要老实说了。” 魏思起身,恭敬的低着头,“小臣定如实相禀。” 凌瑶不满,瘪了瘪嘴,小声的嘀咕,“问就问呗,哪有这么多事,她又想搞什么鬼。” 若兮不语,下意识的望了岳婉。 岳婉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撞上了她的视线。沈若兮,你也猜到了嘛。陈家已经衰落了,薛家虽在崛起,可拧不过岳沈两家,皇后怕魏家再助了瑄王,必定会出手挑拨。而最好的导火索便是她跟魏思的婚事。 果不其然,她们听见皇后的声音,“方才你冲冠一怒,除了为这江山社稷、天下苍生,可曾还有是为了红颜。” 魏思愣住,“小臣。。。”,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他当然是为了岳婉,这京城又有多少人不知他爱慕岳婉呢,可如今要他怎么说了,他若否认,谁会相信,他若承认。。。 “怎么不敢与实说了”,皇后抿嘴一笑,“你且说了实话,本宫担保,皇上今儿这赏赐定合了你的心。” 这话已是如此直白,魏思知道他若承认了,今儿皇上定会赐婚,他当然是欢喜的,只是婉儿,他不想强求,他知道婉儿心里没有自己。 “哈哈哈”,不待他答,皇帝朗声笑道,“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件美事啊。” 这是一件美事,至少是除了岳婉谁都乐意见成的美事,京城谁人不知魏公子痴恋岳家大小姐。 “皇上,这可是件喜事。”秦宁淡笑着开了口,这群孩子除了岳家兄妹都有了着落,如今岳婉这事成了,她亦是欢心。 她都这么说了,皇帝更是满意了,起身朗声唤了,“岳恪。” 岳恪起身,“皇上。” “你怎么看?”皇帝亦是乐于见成的,于公于私都且如此,岳魏两家结亲,魏家有再多的顾忌,也不会再与以前一样寻求中立了。 岳恪当然知道各中利益,只是婉儿这孩子,罢了,罢了,不知这女儿在想些什么,魏思这孩子,他看着喜欢,抱拳,“臣请皇上定夺。” “好,魏爱卿。”皇帝很高兴,几乎就要出口赐了婚。魏父也已起身。 “皇上”,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是岳婉,脸上似有了泪痕,在众目睽睽之下,重重的下跪。 若兮不忍再看,别过脸去,皇后,果然是好计谋。 众人错愕的看着岳婉,她已经拒绝过魏家了,却没想她还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再给了魏家难堪,她不知其中轻重嘛。这联姻不成,怕是转眼就要成了敌人。 皇后不着痕迹的笑了笑,转眸望向了一旁的太后。太后枯寂的眼里又闪过一丝光亮,冲她赞许的点了点头。 殿中一时寂静,魏父与岳恪脸色都很难看,魏夫人已经了怒意,岳阳低咒了一声,这叫什么事。 “婉儿是。。。”,皇帝打破了寂静,刚要问她是不是不同意,却又听魏思开了口。 魏思走到殿前,站于他身侧,望着殿下跪着的那抹倩影,躬身,“皇上,小臣自幼爱慕婉儿,不愿见她有一丝的委屈,终身大事更是如此,小臣叩谢皇上的厚爱,只是,请皇上就此作罢吧。” “魏思”,岳婉抬头,满眼的震惊,低声轻喃了。 魏思不待皇帝开口,便直起了身子,冲着她淡淡一笑,“不必与我说抱歉,如若不能相爱,相守亦是枉然,我更愿意看着你幸福。” 还是那么儒雅的声音,如方才一样回荡在整个大殿里,再一次震撼了每一人的心,是什么样的胸襟,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淡笑着祝福了她。 ☆、371      淡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寂寥,说不痛是不可能,爱了那么多年,那么刻骨铭心的爱过,挣扎过,努力过,执着了这么多年,最后的结局还是一如当年。   “魏思,我不喜欢你。”记忆里的女孩还是那么小小的一个,第一次在林家后院里遇见了她,他随爷爷去给老丞相请安,她与那帮孩子一同在玩耍,不知道为何第一眼就望见了她,那个小小的人儿亦步亦趋的跟在岳阳身后。他想引起她的注意,跑去与她说话,可她却不理了他,小孩子总是那么执拗的,他缠着她不放。女孩生气了,瞪了圆圆的眼睛,鼓了嘴,软黏黏的说了那句话,“魏思,我不喜欢你。”   “可否告诉我,我输给了谁?”,一直知道她心里早就有了人,骄傲如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如今他想放自己一条生路,死心了,也就能重生了。   岳婉抬头,眼里已满是泪水,感激的、心痛的、抱歉的,“你从没有输给任何人,只是,他早你一步。魏思,对不起。”   “不必与我说抱歉,这本就是我的不是,谁让我晚了一步。”能得到她的这个答复,魏思也就死心了,不是他不好,只是有人比他早,早他一步的无非是那些与她一同战斗的人,他在最初的时候就注定了失败,他选择了冷眼旁观,而她衷情于与她并肩作战的人,“是谁?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说。”   “袁逸”,岳婉慧心一笑,面对如此坦诚的他,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噗。。。”   “咳、咳、咳,我。。。”   凌瑶一口水,喷了出来,她真的不是有意这时候喝水的,她没想过岳婉会这么大大方方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出来,更没想到是袁逸,她曾怀疑过岳婉是不是爱慕着哥哥或者是沈若琦,可万万没想到过是袁逸那个呆子。愕然的望着若兮。若兮淡淡一笑,她猜到了。   袁逸更是错愕了,指着自己傻傻的望着看着自己的众人,"我?。。。"拜托,怎么可能,岳婉哎,怎么可能会喜欢了自己,她明明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若兮啊。   魏思望着那傻住的袁逸,了然一笑,果真是他,也只能是他了,她曾说过喜欢简简单单的人。他释怀了,再宽广的胸襟,在他们眼里,也没有那份简单的纯真来得难能可贵。他们都喜欢简简单单的人,因为他们本身已是那么的复杂了。   岳婉侧头,与他相视一笑,彼此间都是那么坦荡,舒了心,说出来的感觉真好。   “皇上”,魏思笑着与她点头,似赞许、似了然、似释怀,转身,又复跪在皇帝跟前,“皇上,您问魏思有所求,魏思斗胆,请您赐婚婉儿和袁逸。”   众人哗然,这个人值得所有人折服,他能让所有人在他的胸襟面前自惭形秽。   若兮笑了笑,这是最好的结局,岳婉如了心,魏思会慢慢学着放下,而皇后没有得逞。只是袁逸,他好像还没有从这惊喜中缓过来。   “父皇,婉儿与袁逸从小就要好,您就成全了吧。”凌瑄起身开了口。   “不是,我。。。”,袁逸有话要说,这太突然了,他怎么就跟岳婉从小要好了呢,不是,他们不是都从小要好的吗,怎么,怎么就要他娶岳婉了,岳婉哎,那么美好,近乎完人的岳婉哎,怎么会喜欢了他,他想都不敢想。   “闭嘴”,袁朗厉声低呵了他,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他还有什么好不是的。   岳阳回头,瞪了他,低声警告,“你若敢说一个不字,我撕了你。”   若琦拉了他,回身轻声道,“别闹,袁逸,别让婉儿下不了台。”   好吧,我们承认,若琦这是在蛊惑他,或者可以理解为是迷惑。只要袁逸此时不闹,还怕以后不被岳婉治得服服帖帖。谁让他们都那么的希望岳婉可以幸福呢,谁让袁逸真得简单到一唬就信呢。   袁逸果真信了,婉儿只是不想嫁给魏思,所以才那自己做挡箭牌,只要过了这茬就没事了吧。好吧,婉儿对他最好了,他不能拆婉儿的台。真的就闭了嘴。   马皓看着他自言自语的点头,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就被唬住了,还真是个呆子。不过,不错,呆一些好,傻人有傻福。   "呸,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薛豪轻啐了一声。   皇帝似乎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望了望这群孩子,亲自扶魏思起身,转身唤了卫将军袁朗,“袁将军,您看这事?”   “末将全听皇上做主。”   “好,那朕就赐这婚了,请宗正选个吉日。”   宗正领旨下去,皇帝拍了拍魏思的肩膀,这样的胸怀,足以使每个男人汗颜,当然也包括他这个已步入中年的皇帝。"不过,有老太常的风采,魏爱卿,你这儿子教的不错啊。"   魏父躬身行礼,"皇上谬赞了,您可别再夸他了,这孩子一夸就骄傲。"   "我看不像嘛",皇帝呵呵的说着。   语句里些小的变化,没有逃过每一个人的耳朵,"我"。   "窝在你那屈才了",皇帝说着,唤了沈易,"沈易,明天带去丞相议事,跟若琦做个伴。"   "遵旨。"   "谢皇上",魏父下跪叩谢,这于魏家比什么样的赐婚和赏赐都来的厚重。自从老父逝世后,他为了保全这个家,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力求置身于两党相争之外。皇帝不喜,非但未将父亲之位袭于自己,更是对魏家越来越漠视。他已是无所谓了,可儿子不一样,他才年轻,还未踏入仕途,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与自己一样,一辈子窝在太史位上。   "平身,平身,都入座吧。"皇帝朗声说着回了上座。   寿宴又继续了,皇后极力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心里早是怒火中烧。如此一来,岂非便宜了魏家,还有袁逸那个小子。    ☆、372    马雯看着她挂着的笑比哭还难看了,心中乐开了花,"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声音不大不小上座的众妃听了个遍,太后和皇后的脸色很难看,至于王美人早已是心如死灰,呆滞的望着半空中。 "昭仪可真爱玩笑了",陈菲笑着岔开话,算是给太后解了围。 安青望着王美人,心中阵阵唏嘘,一步错,步步错。一同进宫的人只剩下她俩了,各自依附了人,落魄过,风光过,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昨儿还在笑话了她没命生下一儿半女,今日却为了女儿把自己推上了绝路。 夜幕笼罩着整个宫殿,寿宴终于结束了,若兮早一步回了兰厅,收拾了就睡下了。兰月会笑话了她,春困,春天都过了,她还跟个小懒猫一样睡不够。 若兮每回都只是淡淡一笑。只有墨秋知道,她每夜半夜都会被惊醒,睁着大大的眼睛等着天亮。 半梦半醒间,身子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睁不开眼来,可已知道是谁了,”怎么没回王府?” 凌瑄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秋儿说你最近睡不好。” 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浓浓的酒味,若兮不满的皱了皱鼻子,”你听她胡诌。” 她不知道她这会有多可爱,毫无防备的小动作彻底取悦了凌瑄,扣着她的脑袋,吻就侵袭了来,炙烈的,急促的,带着毁灭一切的狂热。 若兮被他弄的喘不过气来,轻打了他,娇喘的呵斥,“别闹”。 这无非是变相的youhuo,凌瑄翻身压住了她,沙哑了声音,”兮儿,我想要你。” 若兮彻底的惊醒了,睁得大大得眼睛,警觉的瞪着他,”你,你别乱来。我喊人了啊。” 凌瑄笑,滚烫的身体紧贴了她,指尖在她雪白的脖颈游离着,邪魅的笑了笑,“你喊啊,娘离着远呢,这会父皇在,她也顾不上你。外头只有墨秋,东子在,你觉得她能进了来。至于其他人,你猜谁会来救你。” 浓郁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么赤果的话,还有已游到她xiong口的手,若兮都快哭出来了,“凌瑄,你喝醉了。” 那么可怜的样子,凌瑄倒不忍心再逗她了,收了手,倒在她身上,下巴磕在她颈间,带着几分无奈的可惜,“我倒想醉的彻底,直接办了你。” 若兮红了脸,可悬着的心终落了下来,微微不适的动了动身子。 凌瑄这会还哪能受得了她动来动去的,低吼了,“别动”。 若兮吓了一跳,委屈的嘟囔了,“我难受”。可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压在她身上,若兮小心的推了推他,“凌瑄,你好重。” 凌瑄侧身躺到一边,随手又搂过她。两人翻了个身,若兮这会趴在他胸口。枕着他的胸膛,两人享受着彼此间许久没有的亲密。凌瑄闭着眼,轻拍着她,许久之后,终开了口,“过几天,你跟凌瑶就去避暑山庄。” 若兮睁了眼,把玩着他衣衫上的佩扣,她就知道去山庄是他的主意,“那婉儿的婚礼。。。” “你俩就别去了。” 若兮努了嘴,他又要支开她,跟那时候一样,他说了不再送自己离开的。抬头瞪着他,见他不为所动,蔫了,复搂了他,软了声,“我可不可以留在京城,我不跟你闹了。” 话语里倒带了几分委屈,凌瑄好气,睁开眼,睨着她,“我倒希望你跟我闹了。”这几天都快没把他逼疯了。 若兮不高兴了,坐起,”你以前什么事都会依我的。” 凌瑄笑,这还学起耍赖来了,亦坐起,解着朝服的扣子,睨着她,笑着道,”你以前还什么都听我的。” 若兮语塞,狠狠瞪了他,”你说过不再送我走的。” 凌瑄脱了朝服随手扔了,”夏天热,你身子不好,去避暑,不算送你走,况且就两个月。”折腾了一天,他是真累了,头又昏昏沉沉的,这会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天知道他多久没睡个安稳觉了。 “不要”,若兮还是不依。 凌瑄无奈只能出了狠招,”好吧,留下也不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莫说一个,多少个她都应了。 凌瑄望着自信满满的她,都快笑出声了,借着酒性,冲她勾了勾手指,附耳,轻呵了一口气,”今晚,让我吃了你。” 若兮如被烫着了,猛的推开了他,脸噌的下就通红,气急败坏的吼了,”混蛋”。 屋外的墨秋与东子面面相觑,王爷到底做了多混蛋的事啊。 凌瑄笑得乐不可支,复躺下,难得能让她抓了狂,这多赏心悦目啊,不怕死的继续添油加醋,”那就睡觉吧,什么时候同意了,再来找我。我随时恭候大驾。” 还随时,若兮的脸都快烧起来了,她都快被他气得哭出来了,扯了枕头就砸了他,”哪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还用我身上了,你把当什么了。” 这眼见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凌瑄是又好笑又好气,“哎,不带你这样的啊,说不过还哭了。” 若兮泪眼瞪了他,“我就哭了,你拿我怎样。” 凌瑄无奈,起身搂着哄了,“我哪能拿你怎样啊,乖,乖,不哭了,不哭了,我都快心痛死了。” “那你答应不送我去。”这泪收得与落得一样快。 凌瑄轻捏了她的脸颊,小丫头跟他谈起条件来了,“这事免谈,乖,就两个月,大不了,我中途去看你。” 若兮大火,知他是铁了心了,也不哭了,推开他,“谁要你去看我,谁知道你是不是支开我,跟那些什么人鬼混了,哪还会想起我。” “哟,原来在这等着呢。”凌瑄又凑了来,轻啄了她的脸颊,“小醋坛子,乖,听话,我抽不开身来顾着你,把你关这,我也不忍心。”见她仍不依了,无奈抱着她轻哄着,”乖,我能与谁鬼混了啊。倒是今儿冲冠一怒的可不止魏思。” “马皓他。。。” ☆、373    “我知道,我知道”,凌瑄知她想说马皓喜欢的是墨秋,“可别人不知道,马家也不会容许了。陈菲与马雯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马妍,娘可以以她还小的理由拖着。可你,马雯若发了狠,提了你俩的婚事,你让父皇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答应呗”,若兮瘪嘴,脱口而出,答应了,他的皇位就稳了,可说完她就后悔了。 凌瑄冷笑,也没了醉意了,“你想让我去死么。” 若兮忙捂了他的嘴,“说什么呢。” 凌瑄望着她,握着她覆在自己嘴上的手,轻咬了她纤细的手指,“好,我不说,谁敢娶你,我要了他的命。” 这样的他,说实话让若兮有些害怕,尤其是最后一下他重重咬破了她的指尖,“痛”。 凌瑄似未听见她的呼声,吮着她指尖溢出的血珠,许久之后,伤口不再冒了血,他才松开,轻啄了,“痛就记住,你痛,我会比你更痛,谁要让我痛了,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若兮抽回了手,垂直头,“我听你的就是了。” 凌瑄望着她,知她不高兴,也知刚才是吓着她了,轻轻拥着她,柔了声,“陪我睡一会。” 若兮不闹了,乖巧的点了点头,相拥着,倚在他怀里。 相互取暖的两个人,即使是心事重重,即使知道明天醒来就是末日,也会满足的入眠。 翌日醒来,凌瑄早就离开。若兮浅眠,可不知道为何,凌瑄总有办法不吵醒她起身离开。 墨秋探进头来,望着坐在床上发呆的她,暧昧的眨了眨眼睛,“醒了”。不等她说话,就进来,眼神不住的往她身上看,毫不掩饰的,那样子恨不得掀了她的被子。 若兮懒得搭理她,抬眸,冷冷的说,“你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珠。” 当然不信,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墨秋笑了笑,坐在她床边,“谁让你们昨晚折腾到那么晚。” 这话更惹人遐想了。若兮转身看了她。墨秋忙捂了嘴,“我去请兰姑姑来给你梳洗”,说着撒腿跑了出去。 赐婚的圣旨午后就到了袁府,袁逸正帮着娘亲在院里浇花,不知道为何娘亲今日格外的高兴。 李明宣读完圣旨,袁逸就懵了。 袁朗笑着领了谢恩,要请李总管用茶,见袁逸还跪着,拍了他的头,“傻儿子,还不起来谢了总管。” 李明还没来得客气,就见袁逸噌的一下就跳了起来。“不是,怎么就真赐了呢?”五月十五,连日子都定了,还有不到一个月。 “什么真啊假啊,君无戏言,能有假了。”袁朗尴尬的冲李明作揖,冲着儿子吼了。 李明觉着这会他还是离开的好,客套了几句就告辞了。 袁朗亲自送到门口,再三抱歉后,回了屋。见儿子还是傻傻的,这傻小子,还真是傻人都傻福,“行了,回神了,乐坏了吧。” “乐什么乐”,袁逸炸了毛,一跳老高,“他们又诓我。明明说好的,是婉儿解围,不让她难堪,谁说的真要与她完婚。”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袁夫人哭笑不得,昨儿她也在场,谁与他说了这些的。 “娘啊”,袁逸急眼了,“他们就欺负我脑子转不快。” “他们欺负你,怎么欺负你了,各个待你如同手足,还请着皇上给你赐了婚,和着这叫欺负啊,他们怎么不欺负了别人。”袁朗是个急性子,扯了嗓子就吼了。这天大的好事,和着被他说着了是欺负,若不是自己儿子,真想抽了他。 “就是啊,儿啊,这可是好事,婉儿知书达礼,人又贤惠,京城数一数二的好女孩,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该偷着笑才是啊。”袁夫人亦跟着劝着,她是做梦都没想到岳家小姐竟会成了自家儿媳妇,昨晚乐得都没睡着。 袁逸是一根筋的,越想越不对,“不行,我要去与婉儿说清楚,我不要娶她。”说着就要跑了出去。 “你这孽障胡诌什么”,袁朗震怒,高声呵斥了他。 “儿啊,你说什么混话啊,这婚是皇上赐的,岂是你说不娶就不娶。都是朝里有头有脸的人,你要闹了,可人家姑娘还有什么颜面见人啊。”袁夫人急了,拉着他不让他出门。 “老爷”,门口小厮进了来,“岳家大小姐来了。” “快请”,袁朗说着,不放心了儿子,再警告道,“你这小子再敢乱胡说的话,老子收拾了你。” 岳婉在前厅等候,她是接了圣旨才来的,其实他们现在是不该再见了面的,可她就想来与他说说话,这门婚事她求来了,可是太突然了,连她都没有准备好,更别说袁逸了。岳婉想来就好笑,昨儿他怕是被半骗半吓的才没吱声吧,不知过了一晚,他想通了没。 “婉儿来啊”,袁朗带着夫人与袁逸出了来。 岳婉起身,行了礼,“袁将军,夫人。” 岳夫人乐得嘴都快笑得没了边,赶紧扶她起身,“哎哟,婉姑娘,还这么见外做什么,快,快,里面请了坐。” 婉儿淡笑,“不了,夫人,我来找袁逸。” “好,好,那你们说话。”袁夫人笑呵呵的拽着站着不动的袁逸,“傻孩子,杵着干嘛。” 岳婉望着他绷着个脸,顿时觉得好笑,方才李总管可是与自己描述得绘声绘色的,弯了眉,笑着与他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袁逸没说话。 袁朗见状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袁逸一个哆嗦,极不情愿的嘟嚷了一句,“走吧”,说着,不等了她,就出了去。 “你这孩子”,袁朗恼火,挥手就想打了他,可一见岳婉还在,呵呵的收了手,未来儿媳妇面前,总不能太失了礼。 岳婉抿嘴一笑,欠了欠身子,就去追了他。 ☆、374    袁逸走得飞快,岳婉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即使离了一段距离了,也没有加快脚步的迹象。“袁逸。” 袁逸回头才发觉离了好远了,踌躇着要不要等了她,见她只身一人,丫鬟都没带一个就出来了,低咒了一声,又疾步回了来,“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啊。” 岳婉笑,她就知道他不会扔下自己的,也不顾他那一脸的不情愿,“我累了,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累,你还出来。”小声着嘀咕着,指着边上的凉亭又道,“去那坐下吧。” 岳婉笑,随着他过了去。两人静坐了好一会,谁都没开了口。 许久后,岳婉觉得要等他先开口,好像很难,遂妥协了,侧头望着他,“李总管来过了吗。” “嗯”,袁逸低着头眼睛直盯着地上,点了点头。 “下个月十五,你知道了吧?” “嗯”,继续点头。 岳婉有些挫败,拉了他的手,“袁逸啊。” 袁逸似被烫着了般甩开,噌得站了起来。 岳婉错愕的望着他。 袁逸自己也觉着有些过分了,可是有些话,他知道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婉儿啊,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明明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圣旨就来了。” 岳婉笑,没了尴尬,知他就一根筋,急不来,拉了他坐下,“怎么想不通啊,皇上给咱俩赐了婚。” “可是”,可是我不喜欢你啊,袁逸鼓了鼓嘴,终是没说出来,他总算还知道这话有多伤人,想了半天才说,“魏思很好啊,家世好,博学,人也好。” 岳婉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垂了眸,“你不愿意。” “不是”,袁逸怕她不高兴慌忙要了头,“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都没说出个什么来,急得额头都有些冒汗,心下一狠,挠了挠头,也就豁出去了,“婉儿,你知道的啊,我喜欢的是若兮。” 很意外,岳婉一点都没有生气,只是觉着有些好笑,“可是,她爱的是瑄王啊,从小就爱,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袁逸点头,这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爱瑄王,这是她的事,跟我喜欢她,是两码事啊。”袁逸很认真的说着。 他的认真让岳婉觉着好气,又好笑,“这怎么是两码事呢?” “在我看来,那就是。”袁逸那犟脾气又来了劲,站了起来,很严肃的说了。 岳婉有些头疼,第一次恼了他这一根筋的性子,可又说不得重的话,轻轻叹息,很是无奈的顺了他的话说下去,“好吧,那就算是两码事了,那你喜欢她,和咱俩成亲也可以是两码事啊?” “那怎么能算是两码事呢,我不喜欢你,怎么能与你成亲呢?”袁逸脱口而出,说完就想扇了自己,忙坐下,拉着她,急着解释,“婉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别生气,你知道我最笨,脑子也不好使,不会说人话。” 岳婉起初的那点失落被他后面那些语无伦次的话冲散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那你是什么意思呢,你慢慢想,慢慢说,我听着呢。” “我。。。”,袁逸语塞,望着她晶莹的带着些鼓励的眸子,好一会才说了,“你那么美好,你应该找一个像瑄王喜欢若兮一样喜欢你的人成亲啊,魏思那么好,又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与他成亲。” 岳婉笑,握着他的手,目光炙热的望着他,“你不是说了么,这是两码事啊,他喜欢我,可我喜欢的是你。” 袁逸不敢直视了她的眼睛,垂下眸子,小声的嘀咕了,“怎么可能,婉儿你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怎么不可能啊。” “你。。。”,他想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哪有那么多原因。 岳婉觉着这事急不来,得留时间让他慢慢想,好在婚礼还有一个月,遂转了话题,“好了,袁逸,现在跟我说说,为什么不喜欢我吧。” “我没有”,袁逸急着否认,又垂下了头,这话明明是自己刚才说了的,“婉儿,你在我心里跟若兮一样,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岳婉笑,他对若兮那点心思谁都知道,谁也没当回事,不是看不上他,只是除了他自己大伙都明了他说的那喜欢无关男女。想了想,又问了,“那你可以喜欢她,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袁逸语塞,好一会才有些为难的说了,“我,我没想过。。。” 岳婉抿嘴笑,脸上总算是有些些女孩家该有的娇羞,眼角瞥了他一眼,“那就好好想想啊。” 袁逸鼓了鼓嘴,很听话的开始想了,本就混沌的脑子更混沌了,抓了抓头发,“我不知道。” 岳婉听他这嘟囔,疑惑的抬头,见他锁紧的眉头,气不过,抬手轻打了他,“呆子,谁让你这会就想了。” 袁逸来了气,放下抓着头发的手,“不是你刚才说让我想的么。” 岳婉觉着自个儿要被他逼疯了,“我不与你说了。”起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又怕他犯了傻劲,回身又与他说了,“回去慢慢想。不准说不娶我,不准说退婚,想都不许想。” “为什么?”袁逸纳闷了,难道真这么就定了,他刚才还想着要去与皇上说,请他收回成命呢。 岳婉的好耐心怕被磨光了,她觉着自己应该在被他逼疯前赶快离开,想了觉着还是哥哥说的那个法子管用。转了眸子,带了几分委屈之色,“这事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你要退婚,别人会怎么说我。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你不想让我活不下去吧。” 袁逸摇了摇头,当然不想。 “那你还会说不娶我吗?” 袁逸点点头,又再赶忙摇摇头,“不会。” 岳婉拼命忍住笑,“那我走了,你慢慢想。” “哦。” 岳婉转了身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忙跑了开。 袁逸纳闷的望着她,心里嘀咕着跑什么呀,许久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反应过来,对着她离开的方向大吼了,“连你也诓我。” ☆、375    袁逸在屋子里窝了两天还是没想通。外头娘亲请了工匠在修葺园子,已经在准备成亲的事宜了。毕竟虽然是皇上赐婚,可都是京城的重臣,纳采、请期该有的步骤一个都不能少。 袁逸被吵得静不下心来,索性就出了去。在外头溜达了一圈,却不知道该去了哪,瑄王那绝对不能去,他们一窝子的人总是联合起来欺负自己,要自己稍微有个不乐意的,岳阳肯定会撕了自己。北苑也不去,玄风那家伙肯定会笑话了自己。想了半天,去了将军府找马皓。马皓肯定不会诓自己。 马皓在他的别院里耍着剑,袁逸坐在石凳上撑着脑袋,把几个杯子里的水倒来倒去,时不时的还哀声叹气。 “唉”,又是一声叹息。 马皓狠狠的诅咒了这会在瑄王府的那几个机会,有没有天理,把这祸害给折腾到他这里来了。 “唉。。。” 马皓要疯了,收了剑,不练了,他怕他再练下去,会忍不住一剑劈了他。 坐下,想喝口水,可眼前这七零八落的杯子,这水还能喝吗。唤了丫鬟再泡了一碗茶。 “马皓,我要成亲了。”袁逸撑着头,喃喃的与他说了。 马皓接过丫鬟敬上的茶,挥了手示意她下去,抿了一口,没好气的道,“我不聋,现在全京城都在说这事,说你小子祖上积德,能娶了岳家大小姐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袁逸瘪瘪嘴,不理会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可是我不喜欢她。” “哼”,马皓冷哼,“袁逸,你脑子没问题吧,这事搁谁身上都要笑醒了,你还不乐意,岳婉,她哪里不好?” “她哪都好”,袁逸说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可是,可是我喜欢的是若兮啊。” 马皓无语,“她喜欢的是凌瑄。” “我知道啊,那是她的事,跟我喜欢她不冲突啊。” 马皓翻了个白眼,“我以为魏思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男人,我发现我错了,你才是。” 袁逸皱眉听不懂他这话,“你在说什么啊?” 马皓觉着自己要被这个祸害给气疯了,想了想,再问,“袁逸,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就是喜欢啊。”他很理所当然的说了,爱就是喜欢啊。 喜欢?马皓有些哭笑不得,他算知道了这呆子十几年了完全没搞懂他自己的感情,“我换个方式跟你说吧,你说你喜欢沈若兮,可她爱的是凌瑄,她会嫁给凌瑄,你会难过吗?” “不会”,袁逸摇了摇头。 “为什么?” 袁逸奇怪的望着他,不解,“这有什么为什么的,他们相爱就应该在一起啊。” “那你呢?” “我喜欢她啊,魏思也说了,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啊。” “魏思?”马皓无奈的摇了摇头,望着目光炯炯的他,觉着自己应该好好开解了他,“魏思那叫成全,他喜欢岳婉,可是岳婉选择了你,他放手了,可是他会难过,他那是叫成全。而你,你虽然喜欢沈若兮,可是你却希望她跟凌瑄会在一起。” 马皓想他或许应该举个例子,那样袁逸会更容易理解了些,“你那种喜欢就跟岳阳对若兮的那种喜欢是一样的。” “什么”,袁逸猛得站了起来,“你说岳阳也喜欢若兮,你怎么知道的,难怪他老是要针对我了。” 马皓紧了紧拳头,“好吧,我错了,我重举个例子,就像是沈若琦对她的那种喜欢一样。” 袁逸皱眉,“喜欢谁?若兮吗?他是若兮的哥哥。” 马皓极力隐忍住想要掐死他的冲动,他今天让他进门绝对是个重大的错误。 “马皓,你怎么了?”袁逸见他表情有些扭曲,复坐下关切的问道,“你哪不舒服吗?” “我看见你就不舒服。”马皓咬牙切齿的闷哼了一句。 “啊?” “袁逸,大门在那边,你如果还有什么搞不清的去问岳婉,或者岳阳,实在不行,沈若琦也行?”,他觉着他要在把这祸害留这,他会疯掉的。那帮人惹出来的事,凭什么要把他折腾疯了。 袁逸努了努嘴,知道他是烦了自己了,也不生气,也没走,半天才问了,“马皓,你喜欢墨秋吗,是哪种喜欢?” 马皓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也不知他问这做什么,可想到那丫头,有些痛楚袭上心头,“喜欢,那种知道她要嫁人就会疯掉的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娶她。” 马皓淡淡一笑,袁逸是那种很简单的人,简单到认为相爱就应该相守的人,这份简单的单纯是他们这种人没有的,所以他理解岳婉为什么会选择他,也理解那帮心高气傲的人为什么会独独待他如手足。深呼吸,“将军府不适合她,而我也有我的责任。” 袁逸站了起来,“马皓,有什么责任比自己喜欢的人还重要呢。我喜欢若兮,知道她跟瑄王在一起会开心,所以我就希望她能够嫁给瑄王。你喜欢墨秋,也知道她跟你在一起才会真正开心,为什么不希望她开开心心的呢。我走了。”说着就走了。 马皓笑,谁说他傻了,傻的人到底是他,还是他们这些自喻为是聪明的人。 之后几天,袁逸没有再折腾了,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妥协了。那日马皓的话点醒了他,他也有他的责任。他也要维护他的家族,事情已经如此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不愿,就抗了旨,连累了父亲。还有岳婉,无关喜欢与否,他不喜欢因为自己,她受人流言蜚语。 还没到五月,若兮就与凌瑶去了避暑山庄,当然墨秋也跟着。临行前,在相府住了几日,沈易是极不愿意她去了的,可拗不过她,只好依了。 至于若琦,若兮知道他很不高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出发前的那一晚,“沈若兮,你究竟可以退到哪一步?”他突兀的仍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直到第二日她出发都不曾在露过面。 ☆、376    城外送行的人竟只有凌瑄,若兮淡淡一下,如今都忙着吧,唯她这一个闲人,连京城也呆不下去了。 “我让他们不用来的,岳婉婚礼近了。。。”凌瑄怕她多想,轻声的与她说道。 若兮淡淡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望了望城门,她是在等人,等的是若琦。昨天他说得那话,她怕了,她怕哥哥与凌瑄起了冲突,再亲密无间的伙伴也是君臣有别,她怕哥哥因为自己失了分寸。 凌瑶过了来,“我们要出发了。” “要不,你还是留在京城吧。”若兮皱了皱眉,她想也许凌瑶在京城,即使哥哥与凌瑄有了矛盾,她也可以缓和了。 凌瑶摇了摇头,她知道她的担心,虽不能说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但是她相信若琦会有分寸,更相信哥哥不会那么无情的,挽着她的胳膊,宽慰道,“让我跟你去本就是他的主意啊。” 若兮知道再多说了也无意了。 “你先上车吧”,凌瑄与凌瑶说了。 凌瑶了然,与墨秋先上了车,墨言在车外等候,他会将她们仨送到避暑山庄后再回京。 凌瑄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若兮的头发,“又在瞎想什么?” “我哥他。。。”她张了几次嘴,却只吐出了这三个字。 “你在担心什么?”,凌瑄将她拥入怀里,“待你一分好的人,我自会用十分去还他,更何况是沈若琦。他如今也无非是因为你才与我起了隔阂,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还会真怪了他。” “凌瑄,谢谢你。” “傻瓜”,凌瑄轻呢着,怜惜的轻吻了她的额头,“去吧,等我得了空就去看你。” 东宫。 凌玮不羁的仰在书桌前,手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子,“他还是把她送走了。” “是”,清风站在一旁,“若兮小姐走过,瑄王就回了王府。” “他还是不懂得什么是爱,连沈若兮也是,他让她走,她便走,从没有想过要留下与他一起面对,没有共患难过,这感情怎么会牢固。”凌玮闭着眸说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清风侧目,他怎么觉着今儿主子特像了是位情圣啊,满口情啊爱的,说人家不懂,他自己又懂吗?小声的嘀咕了一声,“您真了解。” “哼”,凌玮轻笑,仰头饮了一大口酒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沈若琦会认定凌瑶是因为他们一起在漠北直面过生死,岳婉弃魏思而选择袁逸是因为袁逸与她站在同一个阵营,他们共进退,至于凤凰跟冥龙那更不用说了。一同经历过风雨的感情才会更牢靠。” 清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主子,您怎么了,怎么今儿喝这么多酒。” “我高兴啊”,凌玮摇了摇酒坛子,脸上是很愉悦的笑意,“早上的信你没看吗?” “大小姐传来的?”,清风问着,见他点头,又嘀咕了,“大小姐给您的,我怎么敢看。” 凌玮笑,他今儿心情好,不与他一般见识了,“我要做舅舅了,能不高兴吗。” 清风错愕,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小姐有生孕了?我们要有小少主了?太好了。”他乐得都要跳出来了,难怪主子今儿心情这么好。 彩云阁里从来就没有那种软绵绵的小生物出现过,那种新生对于他们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来说是那么陌生却又强烈的期盼着。那是生命的延续,更是信念的延续。 是啊,太好了,凌玮抱着酒坛,微微有些醉,凌芸与伍月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那个坚强的阿姊在经历过种种屈辱和不公后终于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幸福,真好。 清风乐得不可支,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废话。凌玮也由着他。许久之后,当狂喜褪去后,清风又侧了脑袋问了,“主子,那要是您是瑄王,您会留若兮小姐在京城吗?” “不会”,他没有一丝犹豫的摇头,当然不会。 “为什么,不是您说要共患难,要经历风雨的么?”清风纳闷了。 凌玮笑,“风雨,那是男人该面对的,女人,天生就应该被保护得好好的。” “那你前面说得不是废话么”,清风不满的嘟囔了,亏他还真以为他是情圣了。 凌玮抬了眼睑,睨了他一眼。 清风打了个冷颤,“我,我外头还有事,先出去了。”脚底抹油就要离开,又想起一件事,回了来,一脸窃笑的与他说道,“我忘了跟您说件事,皇后娘娘昨儿来找太子妃了,说要为您选侧妃。我好像听到了魏家小姐的名字。” 凌玮脸色一震,睁开了眼睛,猛然坐起,一瞬间没了醉意。如今魏思刚进了丞相议事,他父亲也终于被升为太常,魏家风头正劲,这一切都是父皇给的,他们当然明白父皇的意思。母亲这时候提出来要纳魏琼为侧妃,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去跟陈晓说,让她去找太后,不同意纳侧妃。” “为什么”,清风不懂了,若是别人,他不喜也就罢了,“您与魏家小姐。。。” 凌玮如脱了力般,复躺下,“清风,你话太多了。” “可是。。。”清风仍不死心。 “不是,才与你说了么,女人天生就应该被保护得好好的。”凌玮无奈,与他说了实话。魏琼胆怯,不适合东宫。况且母亲会以她要挟魏家,他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在您跟前,您不是更能保护她么?” 清风仍喋喋不休的,凌玮睁开了眼睛,冲着他少有的温柔的笑着,“清风,我突然发现,你可能更适合做内侍。” 清风傻了,愣了半天低头看了自己的档下,一个激灵,忙用手捂住,哭丧了脸,“主子啊,您不能这样啊,清风虽然是孤儿,可我们家的香火还是要靠我延续下去的啊,您不能这么残忍啊。您让我怎么回去见小晴啊。” “滚。” ☆、377      此时,正是盎然的四月,初夏的风吹在身上尚给人些宁人的暖意。颠簸了三四日之后,马车终于到了皇城之南的避暑山庄,群山环绕,满眼的绿色。这地方若兮已来过数次了,每一栋建筑,乃至她下榻住处的每一处花草,她都已再熟悉不过,这里的确是一个清凉避世的好地方,往年她都会欢喜而来,可此刻她却只感受的到无尽的阴森,绝望的凄凉。   日子枯燥的重复着,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整座山庄里除了宫人,只有她们三人,没有人来,也没有人走,安静得像是一座华丽的坟墓。偶尔山间会有白鸽飞过,给这死寂的青山绿水点缀着一丝生起,后厨每日按时生起的袅袅炊烟提醒着若兮她还活着。   若兮不知道好动的凌瑶何时竟也能习惯这种安静,正如凌瑶也不知道为何她要选择用礼佛来打发这无聊的时日,她们这种人满心的算计,礼佛不是对神明的亵渎吗?况且,连她们都无能为力的事,佛,又能有什么办法。   对于她的疑惑,若兮每每只淡笑“但求心安吧”,佛给不了她心中所求,那是执念,佛说要放下,可她是凡人,她放不下,只求心安,安心的等待能给予她所求的人。   凌瑶知道能给予她所求的人是谁,这便是自己与若兮的区别,沈若兮她只信凌瑄,而她凌瑶只信自己,她的幸福握在自己手里,而沈若兮的幸福在别人手里。“求人求佛都不如求自己。”   若兮笑,“凌瑶,我有求自己的权利吗。”   没有。这话凌瑶没有说出来,她只转身离开,留着若兮在虔诚的跪着神明。她没有,她连求自己的权利都没有,她的存在就是平衡着各家的利益。幼时的她像是一种信念,在林姓族人相继过时之后,给予曾经跟随林家众部的一种信念,他们告诉自己林家还有人,他们还会相互扶持着,没有谁能顷刻瓦解了他们。   后来的她被匆匆接了回来,在最不合时宜却又最紧要的关头,在那个靠着虚无的信念而勉强结合在一起的巨大利益集团将要分崩离析之际,她的归来更像是一种警示,有人用她警示着蠢蠢欲动的人。谁也不愿意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所以该隐忍的继续隐忍着,该等待的继续等待,等待着谁第一个背信弃义,然后他们纷纷良禽择木而栖。   而现在的她,在曾经相互扶持的几大家族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之际,若还有谁说要用她来维持着几家的团结,那更像是笑话。如今的她只是用来牵制住她父亲和哥哥的筹码,所以她依旧在关雎宫的兰厅里躲避着沈家大院里虚无缥缈的危险,所以此刻她在这座安静的坟墓里避着尚不知何时才能离去严严酷暑。   那日的凌瑶躲到后山里嚎啕大哭,她不知道她在哭什么,沈若兮吗?聪明如她,连自己都能看清的事,她岂会不知,她知道所有的一切,却甘心的被人摆布着,曾经的韶华山,后来的关雎宫,如今的避暑山庄,她总是乖巧听话的任人安排,乖巧到让人觉得她没了一点自我。   可她甘之如饴,她又何苦为她掉了眼泪。   若兮依旧礼着佛,两月之期到了,她没有归去。山庄里却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陈翔和凤凰。那么突兀的到来让人措手不及,同样突兀的还有他带来的消息。   那日若兮与陈翔在屋里谈了一整个下午,凌瑶不知道他俩说了什么,倒是凤凰难得的大度,跟没事人一样,与墨秋在后院喂了一下午的兔子。   墨秋打野兔的技术越来越了得了,后院里养着二十几只兔子,全是她从后山里找来的。山庄里食物清淡,她又闲得发慌,本想弄些野味给她俩加些菜,野猪、野鹿她不敢招惹了,弄些山鸡、野兔她那三脚猫功夫还能应付。可哪知第一次她拎着两只野兔回来,正跟厨娘讨论着是炖还是烤,却被若兮撞见了,好一通教训,吓得厨娘赶忙跑进灶房去了。凌瑶乐不可支,她喜欢这种软趴趴的生物,当然也舍不得吃了,也不肯若兮放生,圈在后院养着,还让墨秋继续去抓。如今满满的一院子的兔子,看得厨娘与守宫的侍卫口水直流,每日眼巴巴的望着她们赶紧回京城去。   夕阳西下的时候,若兮与陈翔才出了来。凌瑶第一次在陈翔脸上看到了释然,是释然,那种放下一切的释怀,而若兮经久不变的淡笑里带着些依依惜别。她站得远远的,只听得见陈翔与若兮道了声珍重,便带着凤凰下山了。   她走近,问若兮他来做什么,若兮没有回答,只轻喃了一句“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他要去漠北了吗?凌瑶望着残阳下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会再见面吗?会的吧,凤凰才与自己约定了下一回她们要结伴去江南。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直到九月末她们才归了京,漫天的落叶,整个天空都凋敝了秋的枯寂。   车未进城就被人拦了下来,撩开车帘,很意外是若琦。   “你怎么在这?”凌瑶先跳了下来,五个月未见到他了,她每日每夜的想念,如今见了心爱的恋人,自是满心的欢喜。   可他却未作声,只是对着自己身后才下了车的若兮淡淡一笑,“跟我回家吧。”   有些笑意僵在脸上,喉咙口的那声哥哥还未唤出声来,拽紧了微微打颤的手,麻木的淡笑,麻木的点头,“好”。   凌瑶望着若琦带着若兮按着原定的线路进了城,心已落到谷底,不安,甚至有些恐惧,匆匆上了车,冲着还愣着的墨秋吼了,“快回宫。”    ☆、378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宫,荣惠公主的车无人敢拦。昭阳宫外,墨秋还没停好,凌瑶就跳了来下,冲了进去。 “公主,您回来啦。”宫女们见着她纷纷下跪行礼,她却如未看见般将昭阳宫寻了个遍。“我娘呢?”寻不到娘亲,凌瑶随手拉了个下人大声问着。 小丫鬟被她吓了一大跳,垂着头,战战兢兢的答着,“昭仪,昭仪去关雎宫了。” “关雎宫,去关雎宫做什么。”凌瑶心头的不安更甚了。 小丫鬟垂着头,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答了。 “快说”,凌瑶正急着,不由得怒呵了一声。 丫鬟吓得快哭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公主饶命,奴婢不知。” 晓儿听到声响,忙赶了过来,呵退了小丫鬟,轻声哄着凌瑶,“公主才回来,怎么火气这么大,快去歇息下,姑姑给你作点点心,这赶了一路,累了吧。” “你别跟我打岔”,凌瑶打断了她,沉声问道,“我娘去关雎宫做什么?” 晓儿笑,“公主,您这话说得,主子跟婕妤打小就是姐妹,相互串个门,不是很正常么。” 正常?凌瑶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遂问,“她最近常去?”见她不支声,也了然了,再问,“还有谁在?” “将军夫人也来了。” 凌瑶冷笑,难怪沈若琦不让若兮进宫,不用猜那个将军夫人肯定不是一人来的,“还有马妍?” 晓儿点头。 “哼”,凌瑶冷嗤一声,出了屋子,她倒要去看看这一屋子的人坐在一起能说了什么。 “马皓少爷今儿也来了”,晓儿已了然她要去哪,在身后又唤了一声。 凌瑶脚下一顿,又疾步出去。 凌瑶拉着墨秋闯进了关雎宫,一路没人能拦得住,推开要进屋通传的兰心,拽着墨秋进了去。 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望着突兀的闯进来的两人。 凌瑶望着屋里的几人,娘亲跟秦婕妤坐在正中的主位之上,马皓坐在娘亲的右手边,再右边是陈菲,而秦婕妤的左边是马妍和哥哥,马妍不知说了什么,把哥哥逗笑了,那笑还挂在他嘴边,她觉着是那么的刺眼,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很好,很好。 凌瑄望着妹妹,他看到她眼里对自己的控诉,他没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她终于回来了,可是他却没瞧见她,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幸而此番进屋的只有凌瑶和墨秋。他很想问此刻正瞪着自己的妹妹,若兮呢?可他不能开了口,他已然走到这一步了,哪还能回的了头。 此刻与他同样复杂的是马皓,望见与凌瑶一起冲进来的那人,他都乐得差点儿起身就唤了她。可看着她愤怒的瞪着她曾经满口满心的瑄王爷,他苦笑,凌瑄这会才与马妍亲近的说几句话,她就要把他当成是背叛了她家小姐的十恶不赦的罪人。如果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会不会所幸就杀了自己。 凌瑶望着垂下眼帘的哥哥,冷冷一笑,轻嗤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显耳。 马雯回过神来,瘪了瘪嘴,轻呵了,“你这丫头,回来也不说一声。” 凌瑶没理她。秦宁轻笑着打着原场,问了自己儿子这会最想知道的事,“不是说明儿才到的么,秋儿,若兮呢?” “小姐。” 墨秋正要说话,却被凌瑶打断了,“她路上染了些风寒,刚进城就被沈若琦接回家了。” 凌瑄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拳,秦宁一愣,可也了然凌瑶这会在胡诌,明眼人这会都能看出来,可被感情蒙蔽的人却不知道,瞥了自家儿子一眼。 陈菲一脸关切的开了口,“那可要紧。” 凌瑶冷哼,冷睨着她,“死不了。” 陈菲干笑着,“呵呵,公主可真爱说笑了。” 马雯冷了脸,“死丫头,说什么呢。”她岂会不知道她那点心思,索性就让她死了心,唤了边上的马皓,“皓儿,待会出宫可要去瞧瞧。” 马皓颔首恭敬的应下,“是,姑姑。” 墨秋终于看见了这边的人,听着他刚才的话,脑子里嗡嗡作响。即便她再看不清形势,也会有人告诉她,马家有意马皓娶若兮。以前她只听,听过便嗤之以鼻,马皓又不是不知道若兮与瑄王的感情,他曾与自己玩笑过不做拆人姻缘之事,如今看来他要食言了。 凌瑶冷冷的望着娘亲,拉着墨秋就要离开,这么其乐融融的场面,她还是不破坏的好。 马雯被她眼里的冷漠惊了心,不由得呵了出来,“风风火火的,又要去哪?” 凌瑶扯了扯嘴角,看都未看她一眼,“娘亲,我赶了三天的路,想些回去歇息。” 倒是凌瑄终于开了口,唤住了要跟她一起离开的墨秋,“墨秋。” 墨秋还未说话,凌瑶将她一把拉到身后,正视了哥哥,给了他归来后第一个笑颜,说出的话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王爷,墨秋是您支给若兮的,这会她正病着,您该让她先去照顾若兮吧。”说着就出了屋子。 她在屋外隐约的听见马妍的声音,“瑄哥哥。”瑄哥哥?这会凌瑶若还能忍了,她就不叫凌瑶,撒开墨秋就回了屋,疾步走到马妍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怒声问道,“你刚叫他什么?” 屋子里的人错愕的望着她,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马妍懵了,“我,我。。。”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她一贯就是这么叫的啊。 凌瑄自然知道她这是抽什么疯,“瑶儿。” 他只唤了她一声,想着让她收敛些,哪知却捅了马蜂窝,凌瑶扯了嗓子冲了他吼,“有耳朵呢,叫这么大声干嘛。” 她凌瑶今儿想要收拾人,即便是她父皇在,也拦不了她。 ☆、379      凌瑄没了声,这究竟是谁大声了。   秦宁沉着脸,她没有做声,也不该做声,虽是她的关雎宫,可那是凌瑶,是马雯的女儿,他们自己的亲戚,何苦要她这个外人来做了好人。况且,退一步说能借凌瑶来治了马妍,她跟儿子一样绝对乐见其成,那一声声的瑄哥哥同样也刺着她的耳。   马雯大恼,望着边上脸色难看至极的陈菲,很是尴尬,起身就要拉了凌瑶,“死丫头,你抽什么疯。”   凌瑶不理她,甩手挣脱了她,指着马妍继续吼,“问你话呢,没听见啊。”   马妍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就是眼前这位堂姐,小时候再不喜欢了自己,也只是隔靴搔痒的讽刺自己几句,哪会这么大声嚷着,救助着望着母亲。   陈菲这会爱莫能助,那凌瑶可是公主啊,她就是在自己跟前打了女儿,自己也不能吱声啊。心里恶狠狠的诅咒,脸上却挂着苦苦的哀求,“昭仪。”   凌瑶又一声吼,马妍一个哆嗦,支支吾吾的望着瑄王,“我、我、我、王爷。”   她这声王爷不知是改了前面的称呼,还是再向凌瑄求助。凌瑶的怒火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浇灭的,近身又骂道,“你,你,你,你什么你,你什么东西,本公主进来这么长时间了,你一不行礼,二不起身,你们家礼义廉耻谁教的啊。这会本公主站着,你坐着,你派头够大的啊。”   她这一句话把这屋子一大半的人都骂了去,陈菲煞白了脸色,她岂会听不出凌瑶话里的指桑骂槐,恼怒之余,更是对凌瑶恨得牙痒痒的了。   马皓倒无所谓,她这会炸了毛,多半也是为若兮不平了,平白无故被她骂几句也不会少了几两肉,反正都是自己妹妹,谁还不了解了谁。倒是屋外头的那个,趴在门缝里喜滋滋的偷看着,那一脸的窃笑掩都掩不住。   屋外候着兰心拖着拽着才把墨秋拉远了,轻斥了一声,“胡闹,被人看见了,还得了。”   墨秋嘟了嘴,“解气啊”,边说着,还探着身子,想再看了。   “还看,若兮小姐没事吧。”兰心轻打了她。   墨秋垂了头,瘪了瘪嘴,“她还能有什么事。”   兰心听出她这话里的怨气,如今这事谁都不曾想到会到了这地步,“你好好陪陪她,别跟公主一样瞎起哄,主子和王爷自有他们的打算。”   墨秋耷拉着脑袋没答话,什么打算不打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若兮这会伤心着呢。   屋里头还在继续,马妍听了凌瑶的话赶忙要起身。却被马雯呵住,“妍儿,你坐着”,转眸又冲着凌瑶呵斥,“你抽什么疯,在我眼前端起了架子,你进屋行礼了吗?”   “我娘没教好啊”,凌瑶岂会给她面子,脱口就出,气得马雯颤抖着身子,指着就骂,“是,是,是我没教好。”   “怎么,你也没娘教啊。”凌瑶不管一旁被自己气成什么样的娘亲,转身又冲了马妍吼着。她今儿是跟她犟上了。   凌瑄被她们吵得头疼,瞥见陈菲脸上掩饰不住的怒气,知不能太过火了,这女人报复心极重,这会凌瑶这么闹,指不定往后会怎么给凌瑶下绊子。想着便出了声,怒喝了凌瑶,“够了,愈发的没规矩了,下去。”   其实他很少生气,尤其在他们这群人跟前,所以凌瑶见他真沉了脸,也知道过火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气冲冲的走了。   马妍等她走远了,才敢出了声,委屈的望着凌瑄,“王爷。”   “没事”,凌瑄淡笑着安慰了,又抱歉的向陈菲赔了罪,“夫人,妹妹被父皇宠坏了,您多见谅。”   他此番的低声下气无非是给足了陈菲面子,希望她以后不要为难了凌瑶。马皓看在眼里,笑了笑,何时薄情的瑄王除了那个人之外,还关心起了其他人。   他这话果然让陈菲满意,没了之前的那份怒意,况且看得出这瑄王极是疼爱凌瑶,她更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满了,笑了笑,“王爷这话说的,是妍儿不好。”说着又轻骂了女儿,“没了礼数。”   “娘啊”,马妍这会算是缓过来了,羞涩看着凌瑄,怪着娘前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不给自个儿面子。?   那小女儿的娇俏的样子惹笑了众人。   马雯这次是被气得够呛了,这死丫头一声不言语的就跑去避暑山庄,五个多月不见人,一回来就恨不得气死她,这女儿真是白生了。   陈菲冲马妍使了个眼色。   马妍了然,坐到马雯身边,挽着她说着,“姑姑,您别生气了,姐姐跟我闹着玩呢。”   马雯听着欢喜,不住的夸着,“还是妍儿好,贤惠,心宽,不像那个死丫头一样,一点不顺,就要大吵大闹。”   “公主调皮嘛”,陈菲不住的观察着秦宁表情细微的变化,边说着好听的话儿。要嫁入宫里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心宽、贤惠、容得下其他女人。她可是听说秦婕妤就是因为沈若兮容不下瑄王府里那个近身丫头才疏离了她的。   秦宁如她所愿露了一个很满意的笑容。   一屋子的人又恢复之前的其乐融融,说着笑着,凌瑄附和着,心思却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墨秋出了关雎宫,就去找了哥哥,大抵将眼下的情况了解了个遍,才转去了沈府,那会已是午后,前厅的丫鬟说若兮用过午膳后就睡下了。   匆匆去了她淑宁院,却见沈若琦躺在院前的草地上,那失神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痛。“天儿冷了,你怎么还躺在地上。”   墨秋走近,才看清他眼底的淤青,哥哥不是说他最近不问朝事,整日只顾游玩么,怎么还会这么憔悴。    ☆、380    “来拉”,若琦见是她,起身坐起,“才睡下呢,别去吵她。” “嗯”,墨秋蹲下,替他掸着背上沾着的落叶,“你起吧,地上凉,别冻着。” “没事”,若琦笑着站了起来,掸落了身上的枯草,对着墨秋道,“该说得就说,不该说得就别说了。” 墨秋了然,点了点头。 “秋儿,谢谢你。”,若琦望着眼前低着头的女孩,突然开了口。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在她身边。 墨秋仰头,忍着眼里的泪花,笑着轻嗔了,“你今天好怪。” 若琦拍了拍她,“去看看若涵吧,她念叨你好久了。” 等她离开了,若琦才回了屋子,却见才睡下不久的若兮已经醒了,靠在床上,见他进来了,伸了手。 若琦宠溺的拥住了她,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若兮下巴磕在他肩膀上,轻哼着,“多大也是你妹妹。” 若琦笑,轻捋着她的背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情。” 若兮松开了他,疑惑的望着,“你小时候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吗。” “去扬州之前的。” “没有哎”,若兮嘟嘴,似对他竟还有事没与自己说很是不满。 若琦好笑,这丫头,亲昵的拧着她的鼻尖,“我们的家乡在宁州,靠近塞外,也是个交通要道,繁华虽比不了京城,可也很是热闹,四面而来的商贾都聚集在那个,新奇百怪的东西能看得你眼花缭乱。还有塞北,我未去过,可听祠堂里的老人说过,那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人们以游牧为生,成群的马儿在蓝天下肆意的奔跑。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若兮靠着他的肩膀,静静的听着,淡淡的点头,“好。” 若琦别过头,平复着眼里溢出的痛苦。脸上的痛可以用笑掩住,可心里的伤早已溃烂不堪,转化成怒火压在胸口,叫嚣着要迸出。“你要不要再睡会?” “好”,她向来很听话,依言躺下,由着他为自己掖好被角,像是对待一颗易碎的珍宝一样。其实她知道,她在他心里一直是珍宝,只是她并不如他想像那般易碎。淡淡一笑,乖巧的闭上了眼眸。 听见他掩门的声音,泪才敢顺着脸颊而下,才敢不安了,你都要想着带我离开了,究竟还能差到哪去了。 迷迷糊糊间,被人摇醒,是小初,“小姐,马公子来了。”老爷不在家,少爷刚才又气冲冲的出去了。马公子明说了是来找若兮小姐的,青姨只能让自个来请了。 若兮没了睡意,起身,换衣裳,梳洗,“秋儿呢?” “在西厢,跟若涵小姐在一起,要去请吗?” “不要”,若兮大声呵了,“拦着她,别让她去前厅。” 小初一愣,应下,慌忙跑了出去。 若兮快速的收拾好了自己,出了屋子,又差了几个人去西厢外守着,才去了前厅。 进门就望见他站在大厅中间仰头望着那块匾额“宁静致远”,外公年轻时亲手题的,他的一生都是如此,他也希望他的子孙也能如他一样,据闻宁姨和远舅舅的名讳都是外公起的,当然也是取自于这四个字。 马皓听到声响就回了身,望见她冲着自己点头淡笑,轻笑,“不错,还能笑了。” 若兮笑得更开了,“那不然呢,我该哭吗?”侧头带着几分俏皮,“哭着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这才是沈若兮,从不低头的沈若兮,马皓反问,“你何时放过我的?凭什么却要放过你?” 她不疑问也不去反驳他话里的放过与不放过,笑着耸了耸肩,倒是很坦然,“所以嘛,我也就不自讨没趣了。”墨秋的事情,她自问问心无愧,他为何要执念的认为是自己愚弄了他,那是他的事,她管不着。 善言的他唯独会在她面前词穷,望着她脸上佯装的释然,“沈若兮,我很想看看,你屈于命运的样子会是什么。” 有些笑容僵在脸上,转瞬即逝,直视着他,努力维持着笑,“我一直屈于命运,你不知道吗?” “但愿吧”,马皓望着那张倔犟的容颜彻底词穷了。 墨秋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小初,为难的对若兮道,“小,小姐,我拦不住。” “下去”,若兮轻呵,望着沉着脸的墨秋,转身对马皓道,“你可不可以先走了?” 低低的声音听着竟有几分哀求之意,他无法拒绝了她,更不想与墨秋闹了,“好,我明儿再来。” 一句话彻底刺中了墨秋的神经,疯了似的就要扑向他,“还明儿,马皓你是不是人,你忘了你以前说了什么。” 若兮忙拦着她,“秋儿,秋儿,你别这样子。” 那无力的声音像是要哭了出来,总有那么些人会让坚强的沈若兮在一瞬间就奔溃。马皓望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女人,曾经拼命想要保护的和现在挚爱的两个女人,命运啊,你为何总要与我们开这种玩笑。 “你个混蛋。” 墨秋仍不休的骂着,若兮根本拦不住她,只能回头冲着马皓吼着,“马皓,你快走,走啊。” 马皓转身离开,他没法再看了那一眼。 落荒而逃,跌跌撞撞的出了相府,却不远的转弯处撞上了一个人。 “好精彩的场面啊”,凌玮笑着鼓掌,“那么爱的两个女人在你面前彼此惺惺相惜。马皓,如果你娶了沈若兮,墨秋一定会跟她一起去将军府,到时候你再收了她做陪房丫头,这左拥右抱的,你可真是。。。啧啧啧。” 马皓警惕地望着他,他那些废话他没听进去,只是疑惑他怎么会知道墨秋的事,他怎么会在这里,“太子爷好兴致,怎么有空来相府了?” “这相府你能来,为何我就不能来呢,沈若兮这种尤物,是男人都喜欢,你想娶她,难道我就不能想了吗?” ☆、381      一句尤物激怒了他,负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他的话却又迫使他将这怒气生生咽下,心下低咒,他们都忘了还有这个人。   凌玮笑,将他隐忍的怒气全部看在眼里,笑呵呵的继续说着,“怎么我说错了吗?如今沈若琦为了他的宝贝妹妹跟凌瑄彻底闹僵了。沈丞相虽没说什么,可明显在朝事上已有懈怠之意。嫁谁不是嫁,凌瑄没法允诺的后位,我可以给了她。他凌瑄想着联合你马家,难道我就不能釜底抽薪,挖了他认为最牢固的沈家吗。”   “你觉得你能如愿吗?”,马皓冷笑,他未必把沈家一门看得太过不堪了。   “哈哈”,凌玮朗声笑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马皓,这话你该问了你自己,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能娶了沈若兮,靠那张圣旨吗,你猜闹到后来,她沈若兮会不会死在你跟凌瑄面前。”   望着方才还自信满满的脸转眼就煞白了,凌玮很满意,“退一步说,你怎么料定沈易会对伤害他女儿的人忠心耿耿的,人都是为自己的,你那父亲为了权利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林家,如今秦婕妤母子竟也能为了皇位与你马家联手,多好笑的笑话啊,我薛家一门与沈家无怨无仇,又能给她至高无上的后位,你猜他们会选择谁?你?还是我?我又凭什么看着你们几家紧紧联合在一起,而坐以待毙。”   凌玮说完这席话,就转身离开了,如他出现的那般诡异和突然。   马皓镇静不了了,望着他潇洒转身的背影,脑中飞快的绕着。他这是什么意思,警告吗?警告自己不要打沈若兮的主意?他怎么会警告了自己?他为什么要警告?单纯的不想看到他们几家羁绊在一起?如若自己继续下去,他真的也要娶若兮吗?凭什么?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马皓的脑子都要炸了,他第一次厌恶了自己的独来独往,身边没一个人能商量了,那种无力感袭满了全身。骄傲的少年将军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没用。   昏昏噩噩的回了自己府上,躺在床上,不停的问着自己,他要放手吗?混乱的脑子里不停的循环着墨秋、若兮、凌玮。。。最后定格在十余年前的那个晚上,一个激灵猛然坐起,满身的冷汗,他不能放手,他必须要高调的向若兮示爱,他要让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马皓爱惨了沈若兮,今生非她不娶。   之后的几日,马皓日日都会去相府拜访,每次都能掐准了时间在沈若琦不在府里的时候。朝上的事情他是不过问了,可林家郊区的那些房产良田还是要沈若琦亲自去的。马皓每次就凑了这个时间高调的来寻若兮,有时候实在躲不过,若兮倒也能跟他出去走走。至于墨秋,若兮总又法子把她困在后院。   她归来已有十余天了,还未见过凌瑄,也未进过宫。一切仿佛跟她在避暑山庄一样。   “刚才墨秋没少埋汰了你”,凌瑶倚在桌上,侧着身子对她道,“你也真是的干嘛天天见了他,还跟他出去,我看沈若琦那脸都快比锅子还黑了。”   若兮笑,“你心疼啦”。她在绣一块帕子,曾经她学女红的时候被扎得满手是血,曾经有人心疼了她,呵斥了娘亲不让她学。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她已经能完整的绣出一幅画。针再也不会扎到手了,再也不会痛了。   凌瑶红了脸,嗔怪的瞪了她,“跟你说正事呢。”   若兮抬头,“我说的就不是正事了,人家来了,家里管事的一个个都避而不见的,总不能把他晾在大厅吧。”说着,又低了头,继续了手里的活。   “没见你这么好心过”,凌瑶不满的嘟囔着,半响后,轻声的问,“我哥还没来过?”   若兮握着针的手一顿,即使这个样子,她也没扎着自己,“没啊。”   “你怎么不去寻他。”   若兮淡淡一笑,“寻他做什么,我是那种自讨没趣的人吗。”   “你就倔吧”,凌瑶轻骂着,又心疼了她,安静的陪着她坐了会,又问,“婉儿也没来?”见她不支声,遂也了然了,干笑了笑,自顾自的说,“嫁了人就不出门了,真是的,我绝对要晚些成亲。”   这解释真的很苍白,若兮笑了笑,“岳阳来过几次,沐夕颜也常来,说是南宫谨回锦城了,要下个月才回来。”   若兮不知道她为何要向凌瑶一一交待了这些,也许潜意识是想让她知道她过的很好,还是会有人来探望她,她还没有被所有人抛弃。   “哦,我听安荣华说了,南宫府有些事,走了快三个月了,吴太医也回了。”凌瑶极力想岔开话题,“对了,岳阳有没有跟你说他的事?”   若兮抬头,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帕子,“什么事?”   “我听安荣华说得啊,岳御史有意想让岳阳娶魏琼,可他好像不乐意。”凌瑶小声的说着,瘪了瘪嘴,又埋怨了,“你说岳御史也真是的,想着一茬一茬的。”   若兮紧锁了眉头,好一会才道,“婉儿的婚事,舅舅不满意,他当然希望岳阳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婉儿与魏思的事让魏家颜面扫地,皇上虽极力弥补了,可对岳家总还有个疙瘩,舅舅大抵是想让岳阳弥补了。”   她还没忘记当年太子大婚那个晚上站在内宫执着竹蜻蜓的那个女孩,魏琼曾说过她没得选择,她会甘于父亲的安排。那岳阳呢,岳阳不乐意,他还心心念念着那个人吗。她是隐姓埋名的罪臣之女,岳府里怎会容得下这样的女子。至于舅舅,还是那个当年救她的舅舅吗?   “你何苦为他说了好话,什么弥补不弥补的,如今魏琼的父亲又是太常了,九卿之首,谁不想巴结。”   “说什么呢”,若兮轻呵了她。   凌瑶却不满,“本来就是,我哥这么闹着,他竟也一句话都不说了。”   若兮没好气了,“你哥那性子谁能拦得住。”   “说我坏话呢。”    ☆、382      温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些许蛊惑,蛊惑着她抬眸,蛊惑着她已无法自拔的心彻底沦陷。心狂跳着,都要蹦出嗓子眼了,天晓得她这会多想冲了去拥着他,可人还死死的低着头,倔犟的极力维持着那点可笑的自尊。   “你可算来了”,凌瑶笑着起身,望了一眼两人,很是自觉的说,“你俩说话,我去找沈若琦了。”临出门时,还不忘暧昧的冲着凌瑄眨了眨眼睛。   凌瑄不理了她,这会满眼满心只有屋子里头的那人,他都不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做什么都昏昏噩噩的,跟没了魂魄似的。   凌瑶出了院子,就望着沉着脸怒气冲冲走来的沈若琦,“去哪?”   沈若琦没吱声,往者若兮院子的那方向去。凌瑶了然了,忙拦着他,“你要干嘛去?”   “让开”,沈若琦低呵了一声。   “你敢吼我”,凌瑶恼了,拽着他不放,她这会能让他进去了。   “你放开,他想来就来,他把沈若兮当什么了。”沈若琦这会是失了理智,回来见了父亲跟孙师傅在前厅,就知道是他来了。他还敢来,他还想怎么招,几句甜言蜜语又哄的她跟个傻子一样痴痴的等着。自个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尽心尽力的跟着他为他打了江山,这会江山还没定呢,怎么他就想抛了糟糠。呸,什么糟糠、江山的,沈若琦轻啐了自己,他是被气疯了,都要语无伦次了。   凌瑶被他这样子弄得哭笑不得,这哪还有个贵公子的样子,都跟个市井之徒差不多了。拉了他轻骂,“你发什么神经,他把她当什么你还不清楚了。人这会好不容易见了一面,你去搅和什么。”   沈若琦挣了她,理了理拉扯的凌乱的衣裳,混沌的脑子思绪渐渐回笼。他满脑都是这些天若兮失魂落魄的样子,竟还忘了该死的那个丫头嘴里不说,可心里还眼巴巴的盼着他来。   “不闹腾了”,凌瑶见他安稳了,轻声问着,看他脸色还是很难看,咕噜了眼珠,直拽了他的衣襟,踮着脚尖,恶狠狠的瞪了他,“你不闹,我可得闹了,这些天尽没给我好脸色看,我今儿跟你算总账。”说着拖着他就离开,算账嘛,当然得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屋子里头的气氛有些微妙,若兮擒着那点矜持和自尊不肯随了心,那凌瑄竟也不动了,倚在门口望着她,什么时候连这么静静的望着她也成了一种奢侈。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若兮都快坐不住了,才闻见了他低低叹息声。只一瞬间,才察觉他往这边走了来,下一刻她已被他拥入了怀里,而后是漫天袭来的吻,带着些绝望的恨意。是,是恨意,不是恨她,是恨了自己。   他们无数次的相拥相吻过,却从未像今日一样让她感动恐惧,像是下一秒就是末日。这种没由来的恐惧本能的化作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亦沾湿了他的脸庞。   凌瑄尝到了那种苦涩的咸味,顺着味蕾直达心底。微微松开了她,额头相抵,惨淡一笑,“沈若兮,我还是及不过你。”   我关不住自己,即使知道此刻万万不可出现在这里,我还是会来,我想见你,发了疯的想见你。   若兮闭着眼眸,感受着他的气息,贪婪的享受着久别之后短暂的温存,对他的欲加之罪,淡淡的苦笑,“你还恶人先告状了。”   “对,我就恶人先告状了。”,凌瑄拥紧了她,像个孩子一样耍赖着,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浮躁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宁静。   若兮好笑,任他抱着,安静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对这段时间的事闭口不问。   “你一人来的”,许久后,若兮开口问了他。   “孙师傅在跟丞相商议沿河流寇之事。”即使知道她会生气,凌瑄还是如实说了。   若兮笑,“还得找个人掩人耳目啊。”   “兮儿”,凌瑄苦笑,他何尝想这样。   “好了,我不说还不好。”若兮不想让他为难,亦不多说了,转了话题,“那流寇很头疼吗?”她前几天就听哥哥说了,前几年黄河一带水患频发,许多未得到及时救助的灾民落草为寇。今年朝廷花重金重整河道,也贴了许多招安的告示,已有不少流民重回了家乡,可还有些却迟迟不归,甚至有人勾结了山里的土匪频频扰民,奸**掳掠,无恶不作。更为严重的是上个月山西一带的流寇竟然劫了朝廷下发的治理河道的官银,连着运送官银的官兵全部被伤害。   凌瑄点头,“负责运送官银的胡将军是马家军,早年跟随马冽征战沙场,马冽似他如手足,这次惨死,马冽震怒,极力主张父皇派兵绞杀。”   “还有很多是灾民。”   “是,胡将军手下都是军中精锐,落草为寇的灾民根本无法接近他们,此次作案的必定是山里的悍匪。若派军队镇~压,难免会伤及无辜,到时候会激起更大的民怨。”凌瑄眉头深锁,这些日子内忧外患,他已身心疲惫。   “那你的意思呢?”若兮轻揉着他的太阳穴,竭尽所能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能让他舒服的事。   凌瑄拉下她的手,轻啄了指尖,“流寇屡次扰民,不杀之以儆效尤,恐难平众怒。唯今之计考虑的是派谁出兵和事后如何安抚。”   “安抚之事想必你跟孙师傅心中已有人选了。”若兮侧头笑着问他,今儿孙师傅来,一是当他的幌子,再来估计是真与父亲来商议这事的。   “的确”,凌瑄笑,轻拧了她的脸颊,“我准备让你哥去,省得他呆在京城惹我不快。”   若兮抽出手轻打了他,沉顿片刻后道,“让魏思去吧。”   他该知道的哥哥此番是不会离开京城的,与其强制命令了再生了隔阂,还不如随了他当是给他放了个大假。倒是魏思,虽进了丞相议事,可多为谋臣,没有实践经验,日后要委以重任怕也不能服众。此番派他去,魏太常自然能明了其中利益,他会感激凌瑄的。    ☆、383      凌瑄想了想,点头应了,“也好,就依了你。”沈若琦最近闲在府里,朝上已有不少人对他说三道四了,凌瑄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置气,若兮这事是自己理亏,也怪不得他要甩脸色了,可也不能由着他这么闲晃着。岳阳无数次的与自己小人了,说沈若琦多半是故意的,看得他们忙得像狗一样指不定心里多乐呵的。凌瑄阴暗的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几人凑在一起商议半天,都觉着山西那活最适合他了。可没想到她这就被否了。又问了,“那武将呢。”   若兮睨着他,“你心里都有人选了,干嘛老是问我。”   凌瑄笑,轻啄了她鼓着的嘴,“看看咱俩是不是心有灵犀啊。”   “少来”,若兮侧身躲开,“让马皓与袁逸一起去吧。”这是一个机会,立功的好机会,流寇再强悍了也只是草莽,动得了胡将军带领的几十精兵,却丝毫撼动不了成百上千的正规军。袁逸虽是卫将军之子,可是卫家在京城根基薄弱,他本身也只是一个副将。他与岳婉的那场婚礼,在许多人眼里是他高攀了岳婉。他急需证明自己,证明自己配得上御史之女。如今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作为视他为手足的凌瑄是不会让他错过的。   “你倒真猜的准,不过马皓就不用去了?”凌瑄笑,隐去眼里的一丝晦涩。   “你在害怕什么”,若兮倚在他身上,“他是最佳人选,袁逸不是马家军,马冽会再派人随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袁逸到时候根本指使不了他们。他们是被仇恨蒙蔽了眼,万一没了轻重,伤了无辜,那会使袁逸陷入囹圄,如若激起民愤,后果更是无法估计。”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让他离开京城。”凌瑄也知道马皓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除非你回宫去。”   若兮微愣,跪坐起,捧着他的脸,“那你要如何自圆其说。”惨淡一笑,“凌瑄,你别这样,我担不起这个罪过,大不了我答应你,我哪都不去,半步都不出相府。况且,哥哥也在,你别多想了,什么事也不会有的。”   “我不会冒这个险的。”   “凌瑄啊。”   若兮还欲再说,却被凌瑄打断,“好了,这事以后再说,我好不容易见你一面,别说这些了。说点别的,避暑山庄好玩吗?”   “不好玩”,若兮赌气坐到一边。   “哟,这么快就跟我耍脸色啦,我答应你再回去与师傅他们好好合计合计还不好。”凌瑄笑,有些无奈她这脾气,不过是自己宠出来的,又能怪得了谁。   “你说的?”若兮眨着眼睛,见他点了头,才露了笑颜。   “你啊”,凌瑄轻拧了她的脸颊,“一丁点不顺你心,你就不快了。”   她其实对别人不这样,她向来是宽待所有人的,能包容一切,好的坏的不如意的,可惟独对凌瑄一点不快就要与他闹了。这种惟独让凌瑄很高兴。   “哼”,若兮轻哼,想起一事,又回了头,与他道,“陈翔去找过我,把陈铭的账簿和一些私信都给我了。”   “嗯”,凌瑄点头,凌瑶与他说过陈翔去与她长谈过,他就猜到了。陈铭如今被那些突然失窃的账簿搞得神情恍惚,他万万没想到是他亲生儿子偷了去。“放你那吧,如今还用不上。”   “陈家还倒不了,陈翔说陈铭已与他几个亲信反目了。”若兮问着,她大抵也该猜到这突然的反目,怕是陈翔的功劳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太后还吊着一口气呢,一时半会还倒不了,不过已起不了什么风浪了。”凌瑄拥她入怀,“这些你就别多想了,交给我就好。”   天色暗了下来,孙师傅已派人来催促了,凌瑄不舍得吻了吻她的发丝,“我该走了,你好好的,得了空我再来找你。”   若兮点头,心里却跟明镜一样,如今时候,他这句得空,又不知要是要过了多久。   “去看看娘亲吧,要怨就怨我一人好了。”临行前,凌瑄犹豫了再三,还是说了这话。   “好,我就怨你一人。”   东宫。清风进了书房,“主子,今儿下午瑄王去了相府,呆了足足有两个时辰。”   “谁与他一起去的”,凌玮抬眸,皱着眉头,这凌瑄最近太反常了。   “孙荣立,说是去与沈相谈山西流寇劫官银的事。”   凌玮思索片刻后,问,“你觉得他是不是去找沈若兮的。”   “不知道”,清风的头摇得跟波浪似的,“照理说瑄王不是薄情之人,应该不会为了皇位就抛弃沈小姐的啊,可是如今,马公子这么高调的追求沈小姐,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这太反常了吧。”   “是反常,不止他反常,连马皓都很反常。”凌玮低念,又问了他,“你确定最近凌瑄没有与马皓单独见过面。”   “属下确定,瑄王最近与马公子就在关雎宫见过几面。你说那秦婕妤也是。。。”清风正欲说着,却被凌玮扫来的一个冷眼止住了。   “你再派人去,不止他俩,岳家兄妹,瑄王府的人全部跟我盯紧了。”凌玮沉声吩咐着,这其中绝对有事,沈若兮是秦姨娘的命,她怎么可能允许沈若兮嫁入马家,还有那个马妍,更是无稽之谈。为了皇位,耍些心机联合马家是可能的,可让马妍尤其还是陈菲的女儿嫁给凌瑄,这怎么可能。“南宫谨那里呢,他真回锦城,真的是因为他妹妹逃婚?”   “是啊”,清风一说这事就来了劲,“您说这门亲事还真不是一般的邪门,人家逃婚就一人逃了,这对新人倒好,两个人都逃了,还是一起逃的。这回两大家族都成了江湖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可把南宫傲气得够呛。”    ☆、384    “哼”,凌玮轻笑,南宫谨那个妹妹啊,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真不知这俩兄妹的性子怎么会相差那么多的。 清风站在一旁,许久后,想起一事,瞥了一眼凌玮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着,“主子,属下听说今儿薛公子来过。” “嗯”,凌玮思绪还飘着,没觉得不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去给他姑姑请安,顺带来看看我。” “就来看看您”,清风脱口而出,说完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凌玮回了神,抬眸冷冷的望着他,“清风,你话好像太多了。” “呵呵”清风干笑了两声,“主子,属下这是关心您嘛。” 凌玮冷哼一声。 清风忙岔开话题,“对了,大小姐下个月就要生了,您要不去一趟,不然您跟皇上说说接京里来。” “这会儿正乱着呢,接回来干嘛,况且,她要想回来,早就回来了,还用我去说。山西的事,你盯着些。” “属下明白”,山西那帮劫官银的土匪跟彩云阁结怨已深,他早就想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了。 翌日,清风随凌玮去了郊外的一座宅子,他正纳闷着主子来这做什么,可瞧见门口等着的人,他真想扇了自己,怎的就没拦住主子的。 薛豪笑着迎了上来,“太子爷,您可来了啊。”还呵呵的跟清风打了招呼,“清侍卫好久不见。” 清风板着脸没应了他,心里却开了骂,“老子真想这辈子都见不着你。” 薛豪讪笑,“清侍卫可真是别具一格,与众不同啊。”说着又呵呵的请了凌玮进了宅子,终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在不喜欢也惹不得。 清风一进了屋子就知道不好了,整个宅子就见不到一个女人,屋里头伺候的都是十二三岁的男童,各个面容清秀,体态阴柔。清风心里低骂男不男女不女的,他恨不得一剑全扫了他们。 这怕是薛豪特地为主子准备的吧,他真想冲薛豪吼了他家主子喜欢女的,可是底气又有些不足,至今为止能与主子说上话的女子一个手都数得清,其他的,他都避之如蛇蝎。他无数次的想过如果主子能早些遇到魏家那个小姐,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凌玮望这阵势也明了了,这薛豪别的本事没有,阿谀奉承,可是不输了任何人,这些个小倌花了不少心思吧,不过他就不怕被他姑姑知道了,非杀了他不可。 “呵呵,太子爷可还满意?”,薛豪凑过来,笑着问着,这位可是自己以后的财神爷,他可得花心思把他伺候好了。 凌玮笑了笑没说话。 薛豪一愣,拍了拍手,幸好他还有准备。 里屋里头出来了一位男孩,年纪与那些小倌差不多,约莫也十二三岁的样子。 这会连清风都愣住了,他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是,是漂亮,看一眼,似魂都会被他勾去,不同于其他小倌那种刻意的阴柔,他的媚态似是与生俱来的,而且这种媚态在他男性的身份上又不显得突兀。尤物,清风脑子里就蹦出了这个词。一个激灵,赶忙又摇了摇头,不停的警告着自己,他是正常人,他喜欢女人。不行,他不能在这呆下去了,想着就迈了步子出了去。 一屋子的人错愕的看着他。“清,清,清侍卫他怎么了。”,薛豪都有些结巴了。 凌玮淡淡一笑,又不知抽什么疯了,“没事,由着他去。” 哪个主子能这么纵容了下属,其实清风长得也很英俊,薛豪那满是污秽的脑子很会联想,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冲着凌玮理解的笑了笑。他把清风的落荒而逃理解成了争风吃醋。 凌玮阴暗的想着,若清风知道薛豪这么想他的,他会不会恼羞成怒的直接解决了薛豪。 “爷。” 继续说这个漂亮的男孩。走到凌玮身边,就跪在了他腿边,这显然是有人提前授意的。让软软的声音听得人心都苏了。 薛豪过了来,对凌玮说道,“爷,这是逍遥楼里养的头牌,您看怎样?” 凌玮点了点头,不可否认,眼前这个尚还未发育的完全的男孩的确称得上是尤物。 薛豪见他感兴趣,忙趁热打铁了,压低了声道,“光他那小嘴啊,就能让人yuxianyusi了,可还没接过客,我可是花大价钱弄来孝敬你的。”那污浊的话语不带一点掩饰的说得那么露骨,脸上还有些陶醉的表情。 凌玮冷笑,睨了他问道,“不是没接过客么,你又怎么知道他这嘴这么了得。” 薛豪一愣,讪笑着解释,“呵呵,爷,我不得给您验验货么。不过别的地方我可没碰啊,干净着呢。” 凌玮轻哼,转过头问了那个男孩,“哼,叫什么名字?” 薛豪嘘了一口气,擦了满头的冷汗,这太子爷可也不是好唬弄的人啊,庆幸昨儿自个儿幸好把持的住。 “灵犀”,跪在那的男孩开了口。 “灵犀?”,凌玮默念,这个名字,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谁察觉到了什么吗? “对,灵犀,心有灵犀的灵犀。”薛豪又凑了来,帮着腔。 凌玮看了他一眼,没觉着什么异样,才点了点头,“好名字。” 薛豪见他满意,可乐呵了,似乎看见自己的将来可以平步青云了,他老子弄了一辈子的权术落得个不得皇上喜欢,他这动了动脑子就让未来的皇上舒坦了,比他老子可厉害多了。想着又催促了那灵犀,“灵犀,还不扶爷回房休息会。” 灵犀乖巧的起身,纤细的手缠上了凌玮的胸膛。 凌玮似乎一点都不反对,由着他牵了自己去了后院的厢房。 一室迤逦,何时休。谁中了谁的计,谁又上了谁的勾。 ☆、385      山西之事闹得人心惶惶,出兵已是迫在眉睫。皇上一早就将此事交给瑄王,可瑄王迟迟没有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民间已有怨言。若兮知道此事拖不得了。   这日,马皓依旧来相府拜访,还未落座,若兮先一步于他开口,“陪我出去走走吧。”   马皓依言随了她出去,随处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了,问了她,“你有话要与我说。”   若兮点头,也不多绕了弯,直接问他,“山西这事,你怎么看?”   马皓笑,她倒真实诚,“你想让我去?”   “嗯”,若兮点头,如实与他说了,“凌瑄他,我说不通,所以,你可不可以跟舅舅请战。”   她细想过京城派大军去,不现实,路途遥远,劳民伤财不说,时间上也不允许。况且,此次流寇除山匪外,还有河匪,免不了要打水战,京师里的兵将根本没有水战的经验。最合适的办法,京师派三四百精兵去协同山西当地驻军水陆并进,一同攻击,打各个流寇一个措手不及。这比逐个击破更能慑人心,而且速战速决,将士也乐意。   马皓倚在栏杆上,垂眸想了一会才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跟袁逸都可以不用去。”   若兮了然他的意思,可是凌瑄不会允许,“山西驻军吾将军与胡将军从小跟随你父亲,情同手足,他此刻已然在山西境内错杀了不少人,若再发令于他,黄河沿岸怕是要平添许多冤魂。”   马皓直视了她,解释道,“他没有杀平民,他杀的都是流寇,都是该死之人。”   若兮冷笑,“谁注定该死,他们之中大多是灾民,若非天灾**,谁愿意落草为寇,他们其中已有许多人有心归正,我可是听说你那个吾叔叔杀的人中有不少都是揭了招安榜的人。”   “若兮,出兵打战错杀几人实属正常,你不能要求太过苛刻。”   苛刻?若兮起身,沉着脸,“黄河流域流寇少说有上万人,真正罪大恶极的又有多少,他如果为了私仇一再错杀,到时候官逼民反,这上万人真的揭竿而起,谁之过。”   马皓没了声,黄河沿岸,年年水患,年年修,年年有人死,年年有人流离失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上万流寇,早已积冤已深,一触即发,真要有人反了,朝廷没人会觉得奇怪。如今已然下定决心大力治了,京师直接派人去,从上到下都很重视,皇帝钦点的人选谁都不敢怠慢,可这节骨眼上却出了这事。“那就让袁逸去吧,他带着军令去的,吾叔叔不会乱来的。”   若兮没了好气,“你又何必说这些连你自己都不信的话来唬我。”   “若兮,我不能离开京城。”马皓说了实话,他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吾叔叔的性子,他了解,父亲也知道,除了父亲或自己亲自去,谁去也压不住。父亲也与自己商议过,可是眼下他怎么能离开京城,至少他此刻还没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若兮望着他,她突然想通了一些事,“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马皓不瞒她,点头,瞒了十年,他累了。况且,她似乎也已经知道了,至少,他已经可以确认凌瑄已经知晓了真相。   若兮脸色煞白,退后了两步,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痛苦之中,“什么时候知道的?”   马皓起身忙扶住了她,“抱歉,凌瑄还没送你出京时,我就知道了。对不起。”   若兮没想到他竟是早于自己知道的,“舅舅知不知道。”   马皓没回答。若兮也了然了,谁都会有私心,就如她与凌瑄也没告知父亲与宁姨一样,“好了,这与你无关,何必要你抱歉了。不过,有一天我要报仇的时候,希望你不要拦着。”   “罪不及女,我希望你们。。。”   马皓话未说完,若兮就抬手制止了他,“马皓,你用你的办法保护你的家人,我用我的方法复仇,不到最后一步,我什么也不会答应你。你有你的法子,你既然能知道十年前的事,二十年前的也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你也该猜到。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到此为止吧,我不想为难你。”   隔不开的血脉纠结,这场复仇里面,他最无辜,他曾经那么的喜欢过自己,直到现在依旧是全心护着。若兮无法下狠心将复仇的剑指向了他。命中注定他们该是对立的,那就让他归到原位吧,何必在这灰色地带苦苦挣扎着,为难了自己。   若兮说完,便转身要离开,曾经也是真心对待过的哥哥,直到现在也希望他过得好。如今竟要活生生的断开,从此执剑相对,说不痛是假的。   “若兮”,马皓开口唤住了她,“你还叫他舅舅,至少现在你还是我的家人,我会用我的办法保护我的家人,现在她包括你。”   有些极力忍着的泪终于夺眶而出,“马皓,不要对我这么好,总有一天我会伤了你。”   马皓淡淡一笑,走向了她,从背后拥抱住她,这拥抱无关情爱,低声笑了笑,“那是以后的事,还没有发生的,谁又知道呢。”   “马皓”,若兮的眼泪决了堤,她沈若兮这辈子若说还欠了谁,唯欠了他马皓。   马皓转过她的身子,抬手拭着她的眼泪,闪亮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他在她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似乎也看见了多年前的那个下雪天,邋遢的他遇到了这个公主,所有的命运在那一刻交汇,他被带着走进了他们的世界,从此,好的坏的欢笑泪水全都接踵而来,但他从未后悔过。亲吻了她的额头,这个吻也无关情爱,拥住了她,“沈若兮,他不能守护你,我来守护你,他不能娶你,我来娶你,等到你要走的时候,我会放你离开。”    ☆、386    马皓最终同意了去山西,副将袁逸与他一同前往,京师调动三百精兵,由山西驻军协同。魏思作为文官也被派随军前往,用意清晰明了,魏太常对皇上和瑄王更是感恩戴德了。 出兵那日是这年九月的难得一个大晴天,三百精兵集结在城门口,瑄王带文武官员亲送,亦有不少将领的家属。 沈若兮难得的出了府,若琦陪着她,当然还有墨秋跟在后头。 “若兮”,她离着人群还有一段距离,袁逸就瞅见了她,高喊了一声,冲了过来,脸上还有些许兴奋,“你来给我送行的吗?”他已有大半年没见着她了。 突兀的声音引来许多人的侧目,最近京城对她的传言可是不少,胆儿打的人看了看她,看了看瑄王,又看了看此次主帅马皓。 若兮望见了岳婉脸上有些晦涩的笑容,凌瑶说过她跟袁逸很不好,其中缘由她大抵知道些,她很抱歉给她造成这种困扰,可是除了抱歉,她无能为力。冲着袁逸疏离的笑了笑,“还没恭喜你新婚之喜。” “呵呵”,袁逸是个粗神经没察觉什么,反而对自己自打她回来都没去见过她感到很抱歉,小声嘀咕了,“瑄王不让我去找你。” 被走来岳阳听见了,抬手就想打了他,“你这呆子说什么。” “岳阳”,岳恪出声呵斥了他,这么多官员,袁家父母也在,这么放肆了,别人可不得以为他这个大舅子欺负了这个妹夫。 “舅舅”,若兮走了来,唤了她,表情淡淡的,不言而喻的疏离和客套,还来不及寒暄,便听到了马皓的声音。 “若兮。”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知道自个是怎么走向马皓的,还有他边上的马冽和陈菲,她似乎是听见了谁的抽气声,然后她听见了她自己的声音,“舅舅,马夫人。” 她听见了谁在窃窃私语。 错愕的人似乎不止是岳恪、袁朗、岳婉以及那帮曾经抱团在一起的人,还有马冽和陈菲,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错愕的看了看她与马皓,又看了看瑄王,有唏嘘,有惋惜,有嘲笑。。。 “若兮小姐好”,可能最高兴的是陈菲,当然还有跟在她边上的马妍,掩不住的是满脸的笑意,似乎真像是未来婆婆来见自己的儿媳妇一般。当然事实是什么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皓儿不是说你不舒服么,怎么还出来了。”马冽几乎快不能言语了,他没法相信这竟是真的,这张酷似淑儿的脸竟然还能与他笑了,竟然真的能与他的儿子走到一起。 若兮淡淡一笑,冲着马皓说了,“来送送他。” 袁逸脑子轰了一声,他没法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僵硬的转头寻了瑄王,却见他神色自然的在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简单的人是最容易头脑发热的,就如此刻的袁逸,他竟想着冲了去问问他俩到底是怎么了。 岳婉忙扣住了他的手,“你该出发了。”眼里是少有清冷,即使在袁府他们闹得最僵持不下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清冷的眼神。 袁逸被这眼神惊了心,愣住,一时没了动作。 袁朗见状,忙附和了,“对对对,时辰快到了,该出发了。” 那边的马冽也催促了儿子,“皓儿,你也该走了,一切小心。” 马皓点头,纵身上马。号角吹响,只等主帅一声令下,轻骑便如破竹般驶出京城。 而主帅还似恋恋不舍的望着沈若兮,许下自己的诺言,“若兮,此次我若得胜归来,必定去相府提亲。” 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场的人却全都听了个遍。掉下巴的该不是少数。 若兮依旧淡笑,天晓得她也不知道马皓会来了这句,她除了笑还能怎么招。她也知道自己这会样子在众人眼里更像是默认了,可正如马皓说得已然走到这一步了,回不了头了。至于以后的事,该死的让那人去烦心吧。 而马皓那句“诺言”的确保得若兮三个月的安稳,可也给他自己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和一个很大很大的麻烦。 听了这话,最高兴的莫过是陈菲母女了,尤其是再看见瑄王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之后,若非母亲拉着,马妍怕是要奔过去了。 队伍出发了,若兮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在一群窃窃私语着的人的注视下倘然的走出人堆的。她想哥哥当时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因为直到现在,她都走了快有小半个时辰了,她问他秋儿去哪了,他还是臭了张不肯理了自己。 “沈若兮”,身后传来愤怒的声音,由远及近,是岳婉。 两人回头,见岳婉疯了一样奔了过来,身后岳阳小跑着跟着,又想拽了她,又想扶着了。 “你俩怎么。。。” “㕷;---” 很清脆的声音,若兮的话还没说出口,还没看清岳婉是怎么跑到她跟前的,脸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她一巴掌。 跟在后面的岳阳完全傻住,嘴张了半天没有蹦出一个音符来。 “你们两个都是疯子”,岳婉似乎觉得那一巴掌还不解了恨,拽着她的衣襟使劲摇晃着,“不是,是三个,你们三个人都是疯子。” 被打的人泪还没落了下来,打人的人却已经哭得唏哩哗啦,“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 这离沈府已经不远了,路上行人不多,可熙熙攘攘还是有些,望见这四人,也不敢多看,低着头匆匆走过。 岳婉是失了心智,手下没了轻重。若琦终是看不下去了,就要拉开她。 岳阳以为他要动手,慌了,忙拦了他,“若琦,若琦,婉儿她不懂事。。。” “滚”,沈若琦低吼了这个老是不在状态的损友,拉开若兮的岳婉推给了他,“带她回去。” 岳阳摸了摸鼻子,抱着就快哭得岔过气的妹妹赶紧跑了。 若兮眨巴了眼睛,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抚着脸,极力笑着,“好痛哎。” “若非是我舍不得,这巴掌本该是我打的。” ☆、387      傍晚的时候,清风眼巴巴的等着主子爷从那个该死的叫什么灵犀的屋子里出来。他现在恨死自己了,当初在薛豪的宅子里怎么就没一剑解决了这妖孽,还让主子爷把他带到东宫里来了。听着耳边糜烂的声音,清风第十九次的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把那个妖孽给弄死。   正当清风盘算着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灵犀时,看见太子妃的贴身丫鬟端了晚膳进了隔壁的屋子。隔壁是太子妃的寝室,自打她向主子爷投诚后,便自觉的搬到偏院来住了,每日求神拜佛的倒也安稳,太子爷也免了她的“酷刑”。   只是,清风鄙夷的瞥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每日听着着糜烂不堪的声音,还能有那个虔诚的礼佛之心吗?这时,紧闭的门里又传出一阵阵放lang之声。清风一个激灵,低咒了一声,比娘们还娘们。他实在呆不下去了,哭丧着脸,唤了一声,“主子”。即使知道待会免不了会被一顿教训,他还是卯足了劲,要把主子唤出来,“主子。”   “主子,清风有要事。。。”   “碰”,门被人从里面重重的拉开,凌玮衣衫不整的从屋里头出了来,赤果着胸膛,脸上是异常的潮红,当然还有怒气,想杀人的怒气。   清风死死的垂着头,其实他也知道男人这时候被打断,肯定会不爽。可谁让里面躺着的那个是妖孽,要是个女人,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来打扰啊。清风信誓旦旦的为自己打气,他是来救主子爷的,他没错,主子爷不能罚了自己。   凌玮理着衣服,恨不得把他垂着的那个脑袋瞪出个洞来,他是对他们越来越纵容了,各个无法无天都要爬到自己头上来了。“你最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凌玮冷哼了一声,甩了袖子疾步往书房走去。   “小姐,隔壁安静了,太子被清风侍卫请走了,您出来吧。”隔壁的屋子里,丫鬟跪在床沿上拉着死死的躲在被子里捂着耳朵的陈晓。   陈晓微微探出头来,确定听不见声音了,才完全从被子里探出身来。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满脸是绝望的泪水,“杀人株心也不过如此吧。”   丫鬟也哭得不能自已,“小姐,太子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您不是已经跟他达成共识了么。”   “他要帐簿,他要爹的帐簿。”   清风跟着凌玮进了书房,殷情的倒着茶,打了水,递了毛巾,前前后后地忙活个不停。   “你真的挺适合做内勤的”,凌玮接过他递来的热毛巾,边擦着手,边冷冷的说着。   清风下意识的捂着下面的裆部,哭丧了脸,“主子爷,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死也不去接他扔过来的毛巾。   “有事就说”,凌玮懒得搭理他,扯过桌上的奏折,打开看了。   “马皓去山西了。”   凌玮头都没抬,如果为这事,他就火急火燎的把自己喊了出来,他真得要考虑把他净身成内侍了。   清风将送行之事一五一十与他说了,还说了岳婉发疯打沈若兮一巴掌的事。   凌玮扔了奏折,这会还哪有心思看这个,拧了拧发痛的眉心,这几个人到底在干什么。“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清风知他这问的是谁,忙答了,“马昭仪一得了消息就去了关雎宫,跟秦主子说要商议了若兮小姐的婚事。”   还真是个不招事就不舒心的人,凌玮沉了脸又问了,“秦婕妤说了什么?”   清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说要商议该去找沈丞相。”   凌玮有些诧异,又听清风说了,“明着是这么说的,也没见什么怒气,可马昭仪走了后,听说把屋里能砸的全砸了。”   果然有问题,沈若兮是姨娘的命,她能让她嫁给马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要把马皓扯进来,难道真的是因为沈若兮不甘心做妃,非要那皇后之位。想不通,如今这时也不能直接去问了姨娘,望了眼清风,又问,“关雎宫的奴才嘴很严,你怎么知道的?”   “哦”,清风得意的笑了笑,“兰心姑姑去找李总管时,被咱们那崔内侍听到了。”   那崔内侍就是当年带沈若兮和墨言进东宫的那个人。   凌玮沉眸思索了一会,才对清风道,“把这事飞鸽传书告诉凌芸,跟她说马皓从山西回来就要娶沈若兮了。”   清风听了一头雾水,“大小姐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您跟她说这个干嘛,在说她在凤城呢,能有什么办法,这会回来也来不及啊。”   凌玮挥了挥手,“告诉她就好,她能有办法。”   就像是一只小蝴蝶拍动了翅膀,也许某一天某个地方会因此而刮起一场飓风,我们现在把它叫做“蝴蝶效应”。凌玮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他此时的一句话,让马皓遭受了他此生最大的痛苦,也让许多人陪着他承受着精神上的巨大的折磨。这个即是马皓晌午的那句“诺言”惹得那个很大很大的麻烦。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清风听了嘟囔了一句,“她能有什么办法”,便怏怏的就要下去了。临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主子,清风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凌玮正烦着,有丝不耐烦。   清风深吸了一口气,“主子,反正您也不要那位置,咱们又何必还赖在京城不走呢,您苦心积虑的为瑄王解忧,可您有没有想过您才是他最大的障碍,只要您不做这太子,他就不用想着联合马家来扳倒您这太子,他不用违心的去面对马妍母女,更不用眼睁睁的看着沈若兮与马皓越走越近。您尊重秦婕妤更甚于生母皇后,您想要报答她与瑄王给予年幼时的您的那些温暖,可您有没有想过,也许您的离开恰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388    好了,现在来说马皓那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深夜,城外三十里的军营。 快马加鞭的赶了三十里路,将士们都睡得很沉,放哨的哨兵也在打着盹。有道身影窜进了主帅的帐篷,那纤细的背影看着就像是个女子。当然她是墨秋。 墨秋凭着马皓曾与她讲解过的那些兵营的标识找到了主帅的帐篷,小心翼翼的进了去,探到床边,抽出匕首。 “你这是来为我送行吗”,床上的马皓睁开了眼睛,弹指就点了桌上烛台,温润的眸子里有丝毫不掩饰的炙热,脸上挂着是惬意的笑,仿佛这会被人拿着匕首指着的不是自己。 墨秋清冷的眸子瞪了他一眼,“我来杀了你。”脸上有些懊恼,真倒霉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 马皓笑着抬手,想抚了她不自觉鼓起的脸颊,却被她打落,也不生气,笑了笑道,“杀我,你舍得吗?” “闭嘴”,墨秋呵了他,当然不舍,“大不了我赔你一命。” 马皓挑眉,脸上有些很欠扁的笑,“哟,同生共死啊,难得你不口是心非了啊。” 墨秋羞恼,不与他废话了,握着匕首就刺了下去,她那功夫在马皓眼里就是三脚猫的假把式。还没反应过来,匕首已被他夺了去,随手就被扔了地上,整个人都落到了他怀里。“你还真下的来手”,有些埋怨,更有些得意。 “你放开”,墨秋挣扎着,她这是来暗杀他的,还没动手倒被他俘虏了,这算是哪门子的破事。 “将军。。。”门外传来副将询问的声音。 “嘘”,马皓将手指搁在墨秋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她这会还哪敢出声啊,被人撞见,不死也没脸回去见人了,乖巧的噤了声,也不管他这会半个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了。 这小猫的样子彻底取悦了马皓,低下头唇亦覆上了自己还在她唇上的手指,唇与唇之间就隔了一跟手指,鼻尖相抵着,彼此呼吸着彼此的气息。 被他炙热的眼神看着,墨秋待不住了,他们曾经再好的时候,也不曾这么亲密过,通红着脸,眼神四处闪躲着,小声的唤着,“马皓,放开我”。 “少爷,您没事吧。”帐篷外的副将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换了称谓,他怎么好像听到了女子的声音,听着还像是秋姑娘的声音。 墨秋快要羞死了,可也不敢再弄出半点声响来,外头的人她也认识,从小玩到大的,要被他撞见了自个这样子,她就真没脸活了。别过眼去,咬着嘴唇,不吱声。 马皓逗够了,也真是怕她咬伤了自己,翻了个身,侧躺在她边上,顺势又搂了她,朗声冲着外头喊道,“没事,跑进来一只小野猫。” “野猫?”副将不解,这哪来的野猫啊。 “嗯,去睡觉,没事别出来。” 马皓这么说了,外头的副将也了然了,看来自己没听错,捂着嘴,就回了自己帐篷。 墨秋听见他脚步走远了,手肘用力顶了马皓,趁他吃痛之际,忙起了身。 “还真是只野猫”,马皓捂着腹部龇牙咧嘴的,这丫头下手可真不含糊,见她起身,忙喊了,“去哪,不同生共死啦。” “滚”,墨秋这会正恼着,回头狠狠的瞪着他。 马皓坐起,冲她招了手,“别闹,过来,让我抱一会,这会先同生,以后再共死。” “你无赖”,墨秋听了臊的不行,跺了脚,看了四周没找着什么东西可以砸了他,啐了他一口,还不解气了,脑子一热,冲了来,抬了手就捶他。 这对马皓而言更像是投怀送抱,三两下就治住了她,拘在怀里,还心满意足的感慨道,“嗯,我的秋儿可难得这么听话。” “你放开”,墨秋恼红了脸,她没法想象才过了多久啊,他怎么就这么个无赖样了。 马皓把她按在自己腿上,笑了问,“别动,想我了没。” “想杀了你”,墨秋挣扎着要起身,无奈力气悬殊太大,“马皓,你放开我么。” 软软的声音,此刻他听来却有点撒娇的味道,他极喜欢听她唤了自己,连名带姓的唤,黏黏的,像是在低吟。 “马皓。” “不放,放了,你要跑了。”马皓把她圈的更紧了。 “我跑什么呀,我还没杀你呢。”墨秋低着头,全心全力的掰着他的手,他这样子,她没法更他好好说话。 马皓无语了,这死丫头,这说的叫是什么话,“你就这么想杀我啊。” “对”,墨秋这会也不管他的手了,抬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杀了你,天下就太平了。” “你也太高看我了吧,我就说了句要去沈家提亲,这天下不太平了,你都要怪着我了。” “你还说。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我不去搅合他俩的事的,你说过不做拆人姻缘之事的,可你现在在做什么。”她说得理直气壮,愤愤不平的列举着他的“罪名”。 马皓气结,她倒真把自己这话记得好好的,怎么其他的就记不住呢,拧了拧她嘟着的脸颊,“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凌瑄还一丁点都没反对,今儿上午你也在场啊,他俩的反应你又不是没看到。” “我怎么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墨秋重重的打了他在脸上使坏的手,她要能想得通,她还半夜跑来这里做什么。 马皓被气得没话说了,什么都不想,跑来就要杀他,可真够狠心的。敲了她的榆木疙瘩轻骂道,“你这小脑瓜子整么就不动动了,整天就想打想杀的,还杀我,杀了我,你守活寡去。” “去你的”,墨秋啐了他一口,非常有理的骂了回去,“我脑子笨,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让你们都不跟我说的。” 见过破罐子破摔的,可没见过这样的。马皓是彻底没了气,被气得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你要我怎么说你好。” “你爱说不说,我来可不是听你说教的。” ☆、389      见过不讲理的,可着实没碰到过这么不讲理的。马皓气结,又有些无奈,“我哪敢说教你啊。”   “那你快说么”,墨秋催促着,这会心安理得的坐他腿上,也不挣扎了,手还不自觉的轻掐着他的指尖。   这是他们曾经相处时最经常也称得上是最亲密的小动作,马皓很高兴他还能寻回这些小动作,反握住她的手,摩挲着那算不上好看的手,从指节到掌心都有些老茧。他时常会想若她的父亲没有死,那定也是将军了,凭着他从小就跟随秦将军,说不定现在也位列人臣了。可偏偏因为他父亲的胆怯和见死不救,一切都在那时候嘎然而止,所有的痛苦都从那时候开始,上一辈的,这一辈的。。。   “马皓”,墨秋见他不说话,轻唤了他,嘟了嘴,“你也不愿跟我说吗?”   “怎么会”,马皓笑了笑,望着她清澈的眸子,轻叹了一句,“只怕我说了,你更要不理我了。”   墨秋惊了,撑大了眼睛,“你真要娶若兮。”   马皓好笑,这丫头心里就若兮,想着便想逗了他,点头,“不好吗,太子那天提醒我了,说我要娶了若兮,以后也能把你收了,两全其美,多好啊。”   墨秋没了声,垂着眸,不说话了。   马皓低头望着她跨着的小脸,笑了,“生气了?”还是不吱声,马皓轻拧了她的脸颊,“真生气了啊?”   墨秋也不管这会在她脸上使坏的手,小嘴一瘪,眼眶就红了,“你是不是因为她上次说要把我许给玄风,所以你就恨了她,要拆散她跟王爷啊。你别信她,我谁也不嫁,她就是气你呢。她跟王爷一路走来都不容易,你别去搅和了。”一口气说了很多,气都快上不来了,抽泣着,眼泪就下了来了。   马皓真慌了,手忙脚乱的擦着她脸上的泪,“你怎么就信了啊,我胡诌的,我说什么,你就信啊。”   墨秋一抽一抽的点头,他说的,她当然信。就如他当时说一切都是她的错觉一样,他说了,她便信了,一直到这会还相信。   马皓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轻拍着,替她顺着气,“谁都不嫁,那嫁不嫁我?”   墨秋趴在他肩膀上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头。   马皓的心一会被揪着,一会荡下,一会又被揪起,着实也不好受,轻拍了拍她,“好了,你这会就是肯嫁,我也不敢娶了你。”   墨秋没了动作,抽泣着,不吱声了。   “他俩的事没完,我也娶不着你。”,马皓轻捋着她的背脊,无奈的叹气。   “那你还去掺和”,墨秋嘟囔,重重的鼻音轻哼了他。   马皓无力的扯了扯嘴角,“秋儿,你知不知道若兮的娘亲当年是怎么死的?”   “沈夫人”,墨秋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夫人,抬起头望了他,摇了摇头。那时候她和哥哥在韶华山,后来怕若兮伤心也没敢多问。   马皓指腹拭着她脸上的泪痕,“凌瑄知道,所以他非但没阻止,甚至非常乐意我这么高调的掺和。”   墨秋一脸茫然。   马皓淡笑,示意她稍安勿急,“我这么与你说吧,如今看着像是凌瑄与太子在争位,其实这天下早晚是你们家王爷的,只是有人不想让他这么早如愿坐稳那张位置。而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为什么?”第一次有人愿意与她这么透彻的分析了朝事,墨秋眨着泪眸好奇的问着。   “原因你知道,因为我父亲,秦将军惨死,林家几乎倾覆,因为这些年,他与若兮的苦苦支撑。就如你说的,他们一路走来,真的很不容易。他不是婕妤,不会顾忌曾经的那点亲情。”马皓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与墨秋这么平静的讲着当年的恩怨。   “王爷不会杀他的”,墨秋急着说。   “是,他确实不一定会杀他,可是他不会让他再这么高高在上,至少兵权,他会握在自己手里。他的亲舅舅就是因为兵权死的,你说他还会放任这兵权还在我父亲手里吗?”   “还有马昭仪”,墨秋说着,马昭仪肯定会帮了她的哥哥的,王爷要夺兵权,不会那么容易。   马皓苦笑,“相信我,如果姑姑知道真相,第一个要杀父亲的就是她。”   墨秋不吱声了,还真是,马昭仪对秦将军的感情曾经轰动全京城,如今生死相隔,要是被马昭仪知道他们兄妹是罪魁祸首,她一定会杀了马冽再自杀,所以才会下了封口令。“即使没有了兵权又怎样呢,如果他现在帮了王爷,王爷会善待他的。”   善待不善待太虚无了,怎的及得上融入血液的仇恨来得那么强烈,马皓笑,“那是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父亲不敢赌,他只能拖着,让这一天尽量晚一些到来,或者寻一种牢固的依靠,让凌瑄对他有所顾忌,不敢或者不能报复了他,至少要能保得住马家的世代荣华。”   “如今他找到了?”   马皓点头,与她如实说了,“是,妍儿的婚事,让马妍嫁给他,做了皇后,他就是未来的国丈,凌瑄就动不了他了。”   “所以你们要拆散若兮跟王爷”,墨秋大抵听了个明白,瞪了他,“也包括你。”   “我没有”,马皓赶忙摇头,“我只是不想若兮受到伤害。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女儿跟现在皇宫里的女人一样,一个个守着活寡。即是凌瑄没法给若兮后位,可她也会是下一个秦婕妤。”   墨秋懂了他的意思,若兮死了,就不会有人跟他们的女儿争了宠爱,她突然觉得有些后怕,她不该离开若兮。可是,不对!“马冽不会杀若兮的。”她虽然很讨厌马冽,可对此到非常肯定。   马皓泄了气,拧了拧她的脸颊,“不要直呼我父亲的名讳好不好。”    ☆、390    墨秋打落了他的手,心虚的嘟囔了,“我说的是实话”。平时说习惯了,一时没收住嘴。 马皓笑,她倒真了解他。“他当然不会杀她,可马妍不是他一个人的女儿。” “你是说陈菲”,墨秋瞠大了眼,赶忙又改了口,“我是说你姨娘。” 马皓点头,“她早就知道陈家是强弩之末,早就计划着要把女儿许配给凌瑄了。”又苦笑着补充了句,“陈家的人对皇家的后位有一种特殊的执着。”该死的,他也流着一半陈家的血。 墨秋七七八八也能把整个事情连串起来了,“所以你说要娶若兮,你姨娘就会有顾忌,不敢动若兮?” “是,不止是她,还有许多想着靠女儿荣华富贵的人。”据他所知,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再后悔,当年没有赶在秦婕妤入宫前就杀了她。 “也许还能有别的方法啊”,墨秋小声的说着,毕竟想要杀若兮也不是简单的事,“还有,这又与沈夫人的逝世有什么关系?” 马皓惨淡一笑,想起那个温柔的女人,似乎还在昨天,她轻柔的为他拭去脸上的污渍,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暖。“她是陈菲害死的,那是她为她女儿的皇后位埋下的第一个伏笔。”马皓眼眶微红,望着错愕的墨秋,“恨我吗。” 墨秋忍着眼里的泪水,使劲的摇了摇头,“若兮说过,你是你,你爹是你爹,她,只不过是你姨娘。”吸了吸鼻子,呜咽着问了他,“若兮知道吗?” “知道,所以她也不会放过马家。”这恨冬日里山顶的积雪越积越厚。 “那你爹呢?” “他不知道,我不敢告诉他。” 墨秋了然,如果马冽知道了,指不定会是一场人间悲剧。 两人静坐了一会,烛台里的蜡烛已快燃尽,墨秋起了身,“我要走了。” 马皓握着她的手,“跟我去山西吧。” 墨秋摇头,不可能,军营里出现个女人算什么,况且,听他这么一说,她更要回去守着若兮了。 马皓也不强求她,送她出了去,对了边上的帐篷唤了,“小梁”。 刚才那副将垂着头出了来。他就知道他没睡,指不定竖着个耳朵怎么偷听呢。这也许不能怪了小梁,他早就觉得这两人不对劲了,如今都追来了,啧啧啧。 墨秋瞪了马皓一眼,叫他干嘛。马皓笑,对着小梁吩咐道,“送她回去。” “不用了”,墨秋忙拦着。 就是么,梁副将心里嘀咕着,来都来了,还回去干嘛,直接带去山西得了。 马皓却没理会墨秋,沉声又吩咐道,“进了城,再回来。” “是”,梁副将嘀咕虽嘀咕,可也赶忙应下了,指不定是以后的少夫人,可要保护好了。 “马皓。” “乖,好好的,等我回来。”马皓轻拍了拍还不依的墨秋,将他们送出了军营,直到骏马消失在夜色中,才回了身,却见袁逸站在后头,也不意外,这小子,指不定偷听了多长时间了。迳自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马皓”,袁逸出了声,“对不起,我错怪了你。” 马皓冷哼,“哼,知道就好。”想起他与岳婉的那些事,轻轻叹息,劝到,“你也别折腾了,跟婉儿好好过日子吧。” 袁逸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没折腾,他只是一时还接受不了,婉儿怎么就成了他的妻子。想起那日在马府他说的话,又说道,“马皓,其实我跟魏思都不伟大,你才最伟大。” 这呆子,马皓想笑,可明显有人赶在他前头,两人回头望去,见魏思站在夜色下,抿嘴在笑。 马皓亦笑,“得了,三个伟大的男人都凑齐了。” 袁逸挠了挠头。 魏思仰头望了望夜空,“夜色很好,该温一壶酒。” 辰时过半,墨秋才到了京城,梁副将又匆匆回了去。直到回了沈府,墨秋才想起,她偷偷去给马皓求的平安符竟忘了给他。三个月后,她自责的认为是不是她不忘了,马皓就能平平安安的归来。 墨秋到沈府的时候已是巳时了,若兮早起了,特意在院子里候着她,见她进了来,挑了眉,“哟,回来了。”还绕着她转了圈,“胆儿可肥了啊,敢给我偷偷出去会男人。” 墨秋红了脸,瞪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呀。” “哼,还瞪我。”若兮仰了头,睨着她,“我说错了吗。”她这会像及了是个不讲理的刁蛮任性的小姐。 墨秋不理了她。若涵从屋里出了来,呵呵的笑着,“秋姐姐,姐姐这会闷着无聊呢,您就让她逗逗吧。” “哟,这会就帮着小姑啦。”若兮回了身,立马把矛头指向了她。 若涵红着脸,跺了跺脚,“我不与你说了。”说着就走了,真是如娘说的,阿姊越来越顽劣了。 “呵呵”,若兮乐不可支,毫无形象的大笑着,拍着墨秋的肩膀,见墨秋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吓了一跳,“这么看着我干嘛。中什么魔障了。” 墨秋别过眼,小声嘟囔了句,“我回屋洗个脸”,说着就往屋里走去。 若兮不知道马皓跟她说什么了,怎么愣愣的了,要是把她的傻秋儿变得更傻了,她可得跟他算帐了。冲着她背影,又嚷了,“睡会去,你看你那脸,想吓死谁啊。” 折腾了一天一夜,来回六十里路,她是快累瘫了,这会倒头就能睡。可是又不放心了她,回头问,“那你不出去吧。” 若兮被她问得云里雾里,“我出去干嘛,呆会夕颜要过来。” 墨秋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又笑了笑,“哦,那我睡会去。” 若兮望着她的背影,这笑得可真莫名其妙,跨了小脸,“完了,真傻了。” ☆、391      关在府里的日子也没想象中的难熬,凌瑶常来,沐夕颜也隔三岔五的就过来,偶尔晚了,就住相府,不回北苑了。两人义愤填膺的抨击着南宫谨的薄情,竟把她一个人扔在京城,一扔就是大半年的。也会聊聊南宫府那个混世女魔头,至今还在外头流浪着,不回来,任南宫府的情报遍天下就是找不着自家小姐。   岳阳也零星的来过几次,无非是为某个人说些好话,说他是如何如何的忙,如何如何的烦,至于其他的倒是三缄其口、一概不说。呸,她能信了才怪。混蛋,又过一个半月了,竟然没来看她一眼,真没心肝,比她沈若兮还没心肝。   这一天,十一月的中旬,纷纷扬扬飘了四五天的雪终于停了。午膳后,若兮就窝在房里午觉了,迷迷糊糊的闻到了一股香味,还有噼啪噼啪的火苗声,像是就在屋子外头。估计又是哥哥在搞什么鬼,若兮穿了衣裳就起了来。   开门一看,果然是沈若琦,在院子里搭了个火盆在烤东西,走近一看,火盆里是栗子,顿时没了好气,“你要说我是火中取栗就直说了好了,干嘛还这么麻烦,你知道我最讨厌栗子了,还在我门口烤,你安得什么心阿。”   若琦耸了耸肩,翻腾着火堆上的栗子,“我哪敢阿,外头有卖野栗子的,我买了些回来。”说着,执起了火钳夹了一个栗子出来,剥了皮,递给了她,“喏,吃不吃,可香了。”   若兮嫌弃的甩开,瞪了他一眼,“回你自己院子里烤去。”   若琦扔进了自己嘴里,嚼着,意犹未尽的点头,“嗯,真香,你不能因为小时候噎过一次就永远不碰了阿,你刚才不是也是被它的香味引来的么。”   若兮气得要抓狂,这一个半月下来,她嘴皮子功夫可是渐长,这可多亏了沈若琦,她可才发现巧舌如簧的哥哥跟人斗嘴的能耐也很是了得。   沈府的下人更是新奇了,往日里终年不在家的大小姐和来去匆匆的大少爷这会子都窝在家里了,一个不留神两人就斗起来了,这嘴皮子耍的可利索了,一搭一唱的,跟戏台上唱戏的似的。   就连平时忙得不着家的沈易,这段时间除了上朝,就搁家里呆着,陪着妻子儿女,享受着这少有的清闲。王琴可高兴了,家里难得这么热闹了,沈易是喜忧参半,喜的时一家人总算有了团圆的时候,忧的当然是若兮那事了,这些个孩子一个个不让人省心了。   若兮大抵猜得到如今父亲在朝上的情况,凌瑶与她嘀咕过几次,外头人都传言沈丞相对瑄王是寒了心。她倒没放心上,爹爹断然不会因为自己那点感情的事就坏了大事,这出工不出力的大致也没地方要他去特别操心的。如今也就是一个等字,等一个时机,完全结束这种混乱的时机。   若琦自顾自的剥着栗子,好一会才又与她说了,“反正咱俩最近也没事,我带你回宁州看看吧。”   “呵”,若兮趴他背上,搂着他脖子,嘻嘻的笑着,“哥,你要带我私奔吗?”回宁州干嘛,宁州已经没有本族亲人了,探亲?没亲可探了,这会说要回去,就是要离开京城,他上次就提过。   “是个好主意”,若琦点头,似在复议她的提议。   若兮可乐呵,把玩着他袄子上的玉扣,笑着道,“多大点事,你至于嘛。跟我说说,是不是他又做了天理不容的事了。”   “谁敢不容了他的事”,若琦轻哼着扔了手里的东西,“若兮,我发现我错了,错的一塌糊涂,那年我就不应该让他送你去什么韶华山,我应该那会就带你走,回扬州也好,去哪都好,离他远远的就好。”   噗嗤一声,若兮笑了出来,“这话要让他听见了,指不定要把你支到哪儿去了。”   若琦亦笑,凌瑄不是小气的人,不过但凡扯倒若兮,到真是睚眦必报,更别说是拐她逃跑了。   “哎,说真的,咱们出去玩个一年半载了,回来就什么事也没了。”   若兮见他脸上到有些认真,赶忙摇头,“不行,凌瑶要恨死我的。”停顿了一会,又说,“哥哥,这次我想与他一起经历。”他们总在分分合合中度过,大多的时候,她都被他安排好好的,而他总是独自面对危险,这一次,她想与他一起了,是好是坏,最终结局如何,他们都一起面对。   若琦笑,带着些惋惜的叹气,“我好像拆不散你们了。”   “还真是哎”,若兮笑得很灿烂,那种会晃了人眼的笑,仿佛她看见了属于她和凌瑄的美好未来。   她的这种乐观,若琦反而有些担心,他情愿她还抱着不一定能与凌瑄走到最后的忧虑,而不是如今这种盲目的乐观。陈家一倒,所有的危险都隐入水面,看着形势一片大好,可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迸出什么让他们措手不及的事来。就如此时的山西,“山西那边,原本一个月能解决的事,如今马皓已经陷入混战,你猜是什么原因?”   若兮的笑容有些僵住,“有人不想让马皓这么快回来。”   “那你猜是谁?”   “不知道。”   若琦苦笑,看了一眼耷拉在自己肩上的她,“你还能这么乐观吗?”   若兮没了声。   若琦执起手中刚剥好的一颗栗子,“所以我说你是火中取栗,而且这颗栗子,是你原本就不爱吃的。”   若兮抢过他就要扔进嘴里的栗子,塞进嘴巴,咀嚼着,“你说的吗,不能因为被噎过就永远放弃这种美味。”咽下,点头赞叹,“其实还不错。”   若琦笑,什么话到她嘴里都能变得那么有理。   一个月后,当所有人在忙碌的准备新年时,噩耗传来,拉开了所有混乱的序幕。   腊月十八,山西,马皓失踪。    ☆、392      腊月十八,山西传来噩耗,马皓失踪。最后一场战役,苦战之后,平乱的将士终于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可是主帅却落入黄河之中,没了踪迹。   袁逸带人沿着黄河没日没夜的寻了三天,终于在一个浅滩处寻到了马皓。人已昏迷,血染红了浅滩,满身的伤口,寒冷的冬天,浸湿的衣服上满是冰渣。   就地扎营,生了篝火,军医检查后发生胸口致命的上伤口上竟然敷着草药,显然是已有人施救了,还没来得及庆幸,又发现腿上的箭伤伤及要害,箭上有毒,在水里泡了三天,伤口已溃烂,顺流而下时,估计还碰上了悬冰,腿还有多处骨折。   伤上加伤,几位军医连连摇头,这腿怕是保不住了。   袁逸不信,为什么救他的人处理了他胸口的致命伤,却不顾他腿上的伤。   军医猜测,这箭大概是在少将军跌落水中前就已经射中了他,大约是他自己拔了的,厚厚的衣裳遮着,之后落水,满身血迹的,施救的人怕是还没有发现这处伤口。   持续的昏迷、高烧,军医们已来不及顾及那双腿还能不能治愈,如今保命最重要,续着命,赶着送回京城。   京城里收到消息就炸了锅,一场一个月就能解决的叛乱,拖了三个月本就不可思议了,如今主帅还生死未卜,这未免太玄乎了。   马冽已顾不得其他了,如今时刻他只希望儿子能平安,派了军队出城接应,府里太医、名医已集结了十多位。   墨秋已完全慌了手脚。若兮也不知怎会发生这种事,是谁?那些个流寇不会有这本事,是谁让这仗整整延长了两个月,又是谁竟会伤了马皓?如今,谁最不想马皓归京?想至此,不禁觉得恐惧,不想马皓归京的,世人都会猜测是凌瑄。这是不是又是一场阴谋,为什么当初偏偏是胡将军负责运官银,流寇劫官银,这本就是天方夜谭了,还杀了朝廷的一员大将和百十精兵,而那大将偏偏还是马家军。这一步一步的把他们拖入了漩涡,谁是幕后。若兮慌了,这一变故让她草木皆兵。   若琦一时也没了头绪,没想到这“措手不及”竟来的这么快。   年底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团圆。凌瑄却三封加急,一日一催的把南宫谨召回了京城。他对他只有一个请求,带若兮离开。若兮想到了那个可能存在的阴谋,他却想到了这场事故会引发的变故。马皓离开京城时,信誓旦旦的诺言全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如今他受伤归来,如果保了命却残了身,若兮该如何处之。   这本就是一个拖延的手段,可外人不晓,马冽爱子心切,若他坚持用这门亲事补偿儿子,若兮是嫁还是不嫁,不嫁?忘恩负义,朝三暮四,这唾沫能把她淹死。退一步,即使是马冽不会坚持这门亲事,舆论之下,她又怎么再回到自己身边。他恨死了自己,当初怎么会用了这么个滥招,搞得如今进退两难。   除夕前夜,袁逸带着马皓终于回到京城,连夜会诊,太医们一个个摇头叹息,折磨的不是昏迷中的马皓,是一直清醒着的袁逸。一路而来,他早就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们一同作战,本要一同去追击的,只是他受了伤,马皓让他留在岸上善后,只身带兵前往。   袁逸陷入深深的自责,他固执的认为若他当时与马皓一起去了,那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插一句,魏思没有与他们一同归京,即使他非常担心他们俩人,可还是留在了山西继续他的职责,那是他的使命,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左右的使命。这是他们该担负起的对黎民百姓的责任,直到来年三月,他才匆匆归来。我们庆幸,上天都是待人不薄的,在他忍痛放下对岳婉的执着后,上苍终于又给了他一份的爱情,他在山西,遇到了他的混世魔王。当然,这是后话。   京城。   这个春节,整个京城都被阴暗笼罩着。马府进进出出的太医越拉越多,马皓依旧是昏昏沉沉的,时而醒来,时而又陷入昏迷。   若兮知道墨秋担心,所以日日会去马府探望,当然墨秋会跟着。   一个月后,用了无数的针药,太医终于宣布,命是捡回来了,腿怕是保不住了。   悲喜交加的那一刻,若兮终于在马冽赤红的眼里看到了恨意。   “皓儿,爹会为你报仇的,爹一定会为你报仇。”马冽愤怒的望着站在床榻边的若兮,宣誓着这不共戴天的仇恨。   若兮直视着他眼里的愤怒,她知道他已经把她当成了“共犯”,因为是她极力说服马皓去山西的,因为之前的那一切本就是那么不可思议。   “为什么,你要报仇,冲着我来就好,为什么要害他。”   她听到马冽疯狂的嘶吼,她想他一切肯定想掐死自己,而她也希望他就这么做吧。   可马冽没有,他极力隐忍着自己怒气,“他待你不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兮隐下心中的恐惧,直视着他,“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这与马冽看来,更像是在狡辩,“沈若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谁把你教成这样的,你娘亲在天上看着你呢。”   娘亲,若兮冷笑,“娘亲在天上看着底下的一切。”   “好,好,好。”马冽怔住,连道了三个好字,“反正已经是恨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若兮,以后就别怪了舅舅了。”说完就拂手而去。   若兮跌落在了床边,最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手颤抖的抚上马皓苍白的脸庞,绝望的泪水落了下来。“你快醒来阿,你说要保护我的,马皓,你快点醒来,告诉你爹,这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不关凌瑄的事,马皓,你快醒来阿,快醒来阿。”    ☆、393    若兮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相府的。 沈若琦已经在府门口等她了,紧紧拥住了她,兮儿,别怕。怀疑凌瑄的并不是马冽一人,朝上已有不少闲言碎语了,军中不少将领更是为他们的少将军愤愤不平。看着父亲这些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若琦知道这一次很棘手。 泪又落了下来,若兮靠在哥哥胸口,苦笑这说,“你说对了,我是火中取栗,还没碰到栗子,就被火烧着了,没准还要被烧死了。” 若琦心大痛,轻声呵了她,“你胡说什么。” “哥哥,去帮帮他吧。” “好。” 马冽的报复来得比想象中的还快,翌日就向凌瑄发了难。若琦得到消息,赶去瑄王府时,凌瑄把自己关在书房。 岳阳和岳婉在门外,东子冲赶来的若琦摇了摇头,王爷说了谁都不见。 岳婉憔悴了许多,若琦轻轻抱了抱她,“你怎么不在家里陪袁逸。” “哼”,岳婉轻哼,苦笑了笑,“我还有心思管他吗”,她说得够多了,他还不听,那就让他去自责吧,这一年她受够了,岳婉知道自己快要死心了,“若兮呢,还在马府?” 若琦点了点头。 岳婉眉头锁得更深了,却没再说什么,指了指紧闭的房门,“去看看他吧。” 若琦迳自进了去,东子没有拦着,他知道他也拦不住,况且,他也不想拦。 凌瑄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听见有人进来,睁眼看了是他,倒也没发怒,沙哑着说道,“带她走好不好,你本来不就想带她走的么。” 若琦冷笑,“我没那本事”,他很想对他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见他这样子终是不忍。若琦一早就对凌瑄那个狗屁对策反对的很,他再三警告他不要拉马皓进来,可他不听,如今还是弄巧成拙了。 凌瑄苦笑,没人能带走她,可是她不能再待在京城了,“送她去北苑,南宫谨已经到了。” “你又要干什么,她不会走的。”若琦知道他的心思,可是这个时候,若兮是不会扔下他,一个人离开的。如今不是十年前。 “送她去,你不去,我派别人去。” 若琦听出了他心意已决,他怕他发狠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依了他送若兮去了北苑。只是他与他说了,“你别抱太大希望。” 凌瑄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再没有希望,他也要送她走。 北苑。若兮被哥哥一声不吭的带到北苑,搞不清他要做什么,只是这会也没了心思和力气追问了他。 下车时,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南宫谨,努力挤出了一个称得上是笑的笑容。 南宫谨毫不客气的说,“笑得好丑。” 若兮轻笑,这次还算入眼,“谨”。 南宫谨拥着她,轻拍着,“什么都不要说,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见过吴师傅和玄风后,南宫谨牵着她去了后山竹林。积雪还没化去,这一年的冬天其实不冷,只是在他们以为春天快到的时候,袭来了一场严寒。经历的暖冬的人适应不了这刺骨的寒冷了。 “你怎么来了,夕颜还说陪我过完春节就回锦城与你团聚了。”若兮踩着积雪说着,竹林的宁静让她杂乱的心平和了许多。 “你猜呢”,南宫谨笑了笑,没与她说。 若兮停下了脚步,她似乎已经猜到了,脸上零星的笑意也僵住了,“他让你回来的?” 南宫谨还是没有答她,倒是执了她的手,直视着她的双眸,“你还记得我在韶华山说的话吗,若你过得不好,我会带你走。跟我走好不好,我说过要许你一世承诺的,你要的安稳,他没法给你,我给你,我给你一世安稳。” 许你一世承诺,给你一世安稳。多么令人心动的话啊,若兮却抽回了自己的手,垂了眸,“跟他说,让他死心吧,这次我哪都不去。”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南宫谨望着那个绝然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早就该知道是这个结局啊。 “你好像又被人抛弃了”,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你很高兴?”南宫谨没有回头,他知道是夕颜,早就知道她一早就跟着他们了。 沐夕颜很大方的承认,“有一点。” 南宫谨轻笑,“一点儿?我该庆幸吗,你只有一点儿的幸灾乐祸。” 她听不出他的情绪,更是恼了,话也不由心了,“南宫谨,你死心吧,她心里没有你。” “我知道”,南宫谨淡淡的说着,跨步离开。 “那你还这么作践自己”,沐夕颜在身后嘶吼了一句,碰上他,她所有的涵养都会跑掉,恶毒的话不受控制的就会跑出来,这样的她连自己都很讨厌,更别说他了,“谨,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南宫谨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马车上,若兮瞪着哥哥,“你是同谋。” “帮凶”,若琦纠正了她。 若兮冷哼,一脸的不信。 若琦也不解释,“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凌瑄现在这个样子,也许她去劝劝会好一些。 “不用”,出乎意料,若兮却不去,无比傲娇的扭过头去,轻哼,“你跟他说,我就在京城呆着,让他自己看着办。” 若琦承认这句话确实会比任何劝说都管用,因为她还在,所以他不敢怠慢。 凌瑄是第一个要她走的人,第二个是秦婕妤,她比凌瑄更狠,直接找了沈易,要他辞官带若兮回乡。 事情是由马雯引起的,马皓还没回到京城时,皇后就含沙射影的暗示过她这一切可能都是瑄王的圈套。马雯起初不信,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不相信凌瑄会这么狠。可谎言听了一千遍就会信以为真,尤其是在看见哥哥对凌瑄发难之后,更坚信了。 ☆、394      “你是不是还嫌现在不够乱啊”,凌瑶拦住正要冲去关雎宫闹事的母亲。   马雯赤红了双眼,推开了她,“那是你哥哥,如今躺在床上,他的腿已经没用了,他是武将。凌瑶,你有点心好不好,你还要帮着外人吗。”   “到底是谁没有心,我哥现在在瑄王府,被你们折磨的焦头烂额。你觉得我哥会是这种人吗,他会害马皓,他为什么要害马皓。”马皓如今的样子,她也很心痛,可说是哥哥设计的,她不信。   “他要那张皇位,你舅舅不支持他,他就要他儿子死。还有沈若兮,他不想沈若兮嫁给皓儿。”   似乎动机成立,外面的谣言也是这么传的,可凌瑶听了却觉得可笑,“娘,你好好想想好不好,这样做对我哥有什么好处。如今舅舅处处为难他,这是他想要的吗?”   马雯动摇了,可一想到如今还躺在床上的马皓就发了狠,不顾凌瑶的再三阻止,还是去了关雎宫。   凌瑶急了,父皇被前朝的人缠着一时脱不开身,她只能去找安荣华,可出了门才忆起安荣华前几日因为顶撞了皇后被罚禁足,不能踏出储秀宫一步,如果自己现在去找她,她定会不顾一切的出来,那是罪上加罪。凌瑶想着,觉得周身发冷,这就是一场阴谋,一步步的把他们每一个人都算计了进去。是谁,是谁设计了这一切。   关雎宫里,马雯大吵了一通,任秦宁怎么解释她都不信。最后,她说了,“好啊,把沈若兮许给马皓啊,现在就赐婚,你把她许给马皓,我就相信不是你儿子做的。”   秦宁失了耐心,直接拒绝了她,“你做梦”,眸里竟还有些恨意。   马雯好笑,她还不快了,“做梦?你不是说她的婚事,你不管么,之前的一切不是都演得好好的么,怎么如今演不下去了。”这一切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她现在更有理由怀疑这是秦宁与她儿子一起策划的计谋。“你为了你儿子的皇位连我哥的孩子都不肯放过,秦宁,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曾经那点姐妹情谊,随着岁月和仇恨的侵蚀如今已经荡然无存了,只剩下浓烈的恨意,“做梦?秦宁,我倒要看看咱俩是谁做了梦。”   秦宁跌落在地上,在她离开之后,冲着扶她的兰心吼了,“快宣沈丞相。”   东宫。凌玮听着清风战战兢兢的禀报,他真的想掐死了他,抬腿一脚就要踹了他,“让你们拖住他,谁让你们杀他的。”   清风刚从凤城赶回来,哭丧着脸,“主子爷,真不是我们干的,冰情说她当时只要把他引到下游,然后想着找个地方关他几个月,谁知道半道会出来一匹杀手啊,咱们的兄弟死伤也不少。”   “还狡辩”,凌玮怒呵,“不是说就是流寇么,怎么还会有杀手的。”   清风真快哭出来了,“冰情说她也觉着蹊跷,好像不止我们在捣乱,那些山匪流寇明显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各个都出手很辣,刀刀致命,而且刀剑上都染了毒。”   这显然是有预谋的,竟把他们都骗了,如今这形势,想着就窝火,马皓要是残了,马家定不会放过凌瑄,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一招棋错,就要输了满盘,怒火直窜,又冲清风吼了,“那为什么找到不及时救了。”   “救了啊”,清风急了,“真的,胸口的伤是用的咱们家的秘药。”   凌玮一听更火了,这帮人就不怕把彩云阁给暴露了,“还敢用。。。”   清风忙解释,“没办法,主子,根本来不及了。伤着了要害,血流了很多,后头袁逸又带人找来了,不用了那药,拖回去肯定是个死。再说那药估计他们也认不得,不会怀疑到咱们彩云阁的。”   死了,麻烦更大,凌玮按着头上迸出的青筋,他现在就想找个人狠狠揍一顿,“那腿上的伤,救人还救一半,你们是什么脑子。”   “不知道他腿上有伤啊,只当他是骨折,骨折又没什么大事,谁知道他还挨了一箭。”清风哭丧着脸,想着马皓这倒霉孩子比他还倒霉,什么事都让他遇上了。   凌玮没了好气,想着这身后竟有一个人把他们都算计了进去,就很窝火,这种感觉就像是背后悬了一把剑,随时都会挥下来砍了自己的脑袋,这滋味非常不好受,咬牙切齿的问,“到底是谁,有没有查到。”   清风摇了摇头,“冰情还在查。”   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没有头绪,凌玮觉着有些窒息,无力的坐下,“什么人竟然还能瞒得过彩云阁”。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无力感了,一直掌控着别人命运的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命竟也被别人捏在手里。这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很挫败。   清风也觉得可怖,最主要的是,不止是他们彩云阁,还有瑄王府的人。若是搁以往,他要知道了瑄王府的那帮人精全体被人骗了,他指不定梦里都会笑醒。可这会望着主子爷皱紧的眉头,他笑不出来了,他们对这幕后的人竟然一无所知。   “南宫府的人有没有消息?”凌玮再问,出了这种事,南宫府不会坐视不管的,南宫谨已经在京城了,他们或许已经查出眉目了。   清风摇了摇头,“事出突然,南宫府的人之前都在找他们大小姐,他们也只当是普通的流寇,根本没怎么当回事。”   是的,太突然了,没有人想到如今还会有人有这个能耐能掀起这么大风浪了。自从陈家倒后,谁都懈怠了。从突然频繁作案的流寇开始,步步紧凑,看似都是小事,却招招致命。   “主子,如今朝上都在传是瑄王设计了这一切,瑄王的处境很不好。”清风小声的说着。   凌玮无力的扯了扯嘴角,“清风,你猜瑄王府的人会怀疑谁?”   “您。”    ☆、395    瑄王府,书房。夜已深,这里却灯火通明。 南宫谨进了来,对着主座的凌瑄道,“抱歉,我好像带不走她。” “我已经与他说了”,若琦也在屋里头,边上坐着少傅孙荣立。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低,看来他们刚刚争吵过,凌瑄凝重的脸色昭示着如今的情况糟糕透了。南宫谨问,“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凌瑄晦涩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娘亲已经请沈丞相进宫了,也许会寻了缘由罢黜了丞相。” “你这是病急乱投医”,沈若琦吼了出来。 边上孙荣立忙拉着他,“好了好了,你少说几句。” 看来他们刚才为这事已经争过了,他有些意外凌瑄竟然会用这么糟的办法,真的乱了嘛,“她的性子你不是不了解,会跟丞相走吗。” “那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凌瑄笑,了解,所以才一定要送她走。 “你别发疯了”,沈若琦真想给他一拳打醒他。 南宫谨也不知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总会水落石出的,现在让她走,不是更要落人口实么。” “然后呢”,这些凌瑄岂会不知道,只是查出来了又怎么样,“查出真相,不是我做的,马皓的腿就能好起来吗?马家是世代将军,除了带兵打仗,还有什么能让他们维持权利地位。联姻?马冽比谁都清楚我在利用他女儿,以前有马皓,他无所谓,皇家联姻本来就是相互利用,只要他儿子还带兵,还有实权,国舅爷的光辉会让马家锦上添花。可如今马皓残了,即使他将来贵为国舅又如何,薛明身为太尉,父皇都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何况是一个残了将军。马冽百年之后,谁来庇护他这双女儿。” 若琦不说话了,他不知道他已经想到这么远了。 “若兮”,凌瑄呢喃着,脸上有些痛苦之色,“她不一样,至少她还是我的表妹,可巧,她哥哥将来可能还是驸马爷。凭着她,与这帮人的亲密关系,她。。。”凌瑄指了指屋里的这些人,痛得已说不出话来了,“马冽会放过这次机会吗?” 不会,答案是那么明显,可谁都无法说出口,屋子里陷入让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后,南宫谨又问,“马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凌瑄摇摇头,“我问过太医,治愈的希望只有一成,稍有差错便会丧命,没人敢给他治。” 南宫谨抿嘴似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问,“你没让钱平去给他看看。” 凌瑄一时未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太医没有办法的事,钱平能有什么办法,也未多想就说,“没有,钱平会进马家大门吗?”钱平双亲因为马昭仪而死,他怎会进马家。 南宫谨不再言语了,他只能说到这,只希望凌瑄能早些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好了,这是以后再说。”若琦打断这不会有结果的谈话,再问南宫谨,“你那边查的怎么样?” “查到些线索,断断续续的,连不起来,再给我些时间。”这太突然了,南宫府根本没有准备,这几个月全府上下都在找妹妹,京城之事都有些许疏忽,更何况那些个小小的流寇、山匪,“不过除了我们似乎还有一拨人在调查这事。” “谁?” “彩云阁。” “他们?”,孙荣立很意外,回身问若琦,“这事跟他们有关系吗?” “最大的牵连是这群流寇在劫官银前,劫过几次他们的商船。” 南宫谨点头,的确,劫彩云阁的商船?胆子多大的劫匪啊。 “哼”,凌瑄冷哼,晦涩的脸上又黯淡了几分,“彩云阁黑白通吃,敢劫他们的商船,这跟劫官银一样让人不可思议。” “的确”,若琦附和,自嘲的笑了笑,“可是我们却偏偏都疏忽了。”如今想来这不可思议的事太多了,以前以为是凑巧,看来这世上终没有这么多的巧合。承认吧,你们集体被人算计了。 “好了”,孙荣立打断了他们的自怨自艾,再后悔也于事无补,麻烦不会自动消失,“让我们来理一下思路,如今这个样子,谁受益最大。” 南宫谨随意寻了座位坐下,后面就是他们的事了,朝上的事情,他不会插手,也插不上嘴。 沈若琦望着凌瑄说,“太子”。显而易见,凌瑄倒了,就没人与他争皇位了。 凌瑄摇头,“我娘说不会是他。” 孙荣立有些诧异,“婕妤为何如此笃定。” 凌瑄没说话,沈若琦开口,“若兮也说过不可能是他。” “为什么?”孙荣立很不解,看了看沈若琦,又看了看瑄王,很显然他们俩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与我争过什么”,包括太子位,都不是他自己要的。 孙荣立觉得好笑,“王爷,这不是过家家。”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小姐。” 若兮逆着月光站在门口,东子站在她边上,手还抬着,显然是想拦着,却没拦得住。 若琦忙起身,“这么晚了你怎么出来的”。 若兮看了一眼东子,东子忙收了手,退到一边。若兮进屋,抬了下巴指了指中间的那个男人,“找他啊,他不去见我,只能我来找他了呀。” 孙荣立摸了摸鼻子,“厄,晚了,娘子还在家等我,我先回去了。” “我也先走了”,南宫谨亦知趣的起身告辞。 若琦抿嘴,指了指外头,“我在外面等你。”说罢亦出去了,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若兮一步一步的走近,难得主动的直接坐他腿上,伸手环住了他脖子,“听说你想免了我爹的官位。” “显然我没这个能耐”,凌瑄一笑,拥住了她,扣着她的头,急切的吻了她。 若兮动情的回应着他,多久没见面了,她都数不清日子了。 ☆、396   细微的喘息声响起,那声音听了让人面红耳赤,可屋内的两人却浑然不顾动情的相吻。直到窒息的前一刻,他才松开她,拥着她大口的喘气,“我要不要挖个密室,把你藏起来。” “好主意”,若兮毫不吝啬的夸了他。这会子还能开玩笑的估计也就他俩了。 凌瑄好笑,轻柔的拍着她。许久后,才小心翼翼的说,“跟你爹走好不好,三年,三年后我一定去找你。” 他话里哀求她不是听不出来,可扔下他,扔下这个烂摊子,她做不来,“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那也行。” 若兮坐起,挑眉,“你会放过我吗?” “不会。” 哼,他倒老实,若兮抬手轻打了他,“那我为什么要走。” “兮儿,听话。” 凌瑄还想劝她,却被她打断了,“这次我不想听你的。凌瑄,你要想着偷偷把我送走,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他有多狠,她从来都是知道的,索性就说开了,“别想着用那些方法对付我,我不会走,不止是为了你,马皓如今生死未卜,他待我不薄,我没法这么绝情。” 凌瑄没了笑意,“所以呢,你要舍身取义?” 这话若兮不爱听了,他还有脸吃这干醋,坐起,瞪了他,“你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都想着要谨拐走我了,还怕我跟他有什么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马冽是马冽,马皓是马皓,你别忘了,他从来没有对你有过贰心。” 后面的话说中了凌瑄的心事,知道她心细,早晚会猜到,可是这样当面被她拆穿质问,凌瑄不悦的冷了脸,“你就是特地来教训我的?还是警告?” 若兮知他这是真生气了,暗自懊恼自己太心急了,也太不给他面子了,缓了颜色,趴在他胸口,仰着头问他,“生气了?”见他别过头去不理了自己,抬手轻捏着他的脸,嘟囔,“你越来越小气了。” 凌瑄依旧不理她,若兮手下越发的重了,捏了下,轻唤他一声。随着“凌瑄。凌瑄。”的声音在屋子里不断了,他的脸也被她折磨的红红的一片。 “痛”,最后一下她是发了狠心,凌瑄没准备,捂着脸瞪了她。 “谁让你不理我的”,她倒还有理了,伸了手指,指腹轻柔的揉着被自己折磨的没了样子的俊脸。 凌瑄双手环着她,不让她落下去,轻笑着,“打一棒子再给一颗枣子。” “你还不乐意么?”,若兮无比骄傲的轻哼。 “乐意、乐意。” 若兮轻柔的抚着他的脸庞,明亮的眼眸直视了他,“让我留在京城。等他好了,他会是你最得力的臣子的。” 凌瑄迷离的沉浸在那双美眸中,轻声呢喃着,“我不想我的臣子抢了我的东西。” 若兮笑,攀上了他,轻啄他的嘴唇,“我这个东西啊,除了你当成宝贝,人家压根就看不上眼。” 浅尝辄止的轻吻显然不能满足他,深情的拥吻后,若兮附在他耳边,动情的说,“你不是说的么,你不会放过我的,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显然这句话比什么劝说都管用。早就决定不放过了,还怕什么。再曲折再艰难又如何,他们的结局他一早就决定了。 “舍得我离开吗?” “不舍得。” “喜欢我吗?” “爱。” “让我留下来陪你。” “。。。。。。” “凌瑄。” “好。” 岳阳曾说过,一碰到沈若兮,再有原则的凌瑄也会变得毫无原则。 说服了他,后面的一切都好办多了。简明扼要的与父亲说了她希望可以做一个有担当的人。沈易本来也不愿这么冒冒然的离开,便依了她。 还有一个要废一点心思,宁姨。从去年四月离京到如今已是来年二月了,她差不多已有一年没进宫,也没见过宁姨了。若兮在马车上烦着待会要怎么与宁姨开了口。 可她没想到她还没进屋,宁姨直接开口挡了她的话,“什么也不要说,我不是那混小子被你三言两语就没了主意了,我已经跟皇上说了把你父亲贬到青州去,过几年等瑄儿登基了,再接你们回来。” 若兮没了话,青州,在哪她都不知道,想也知道地处偏远,荒无人烟的,也亏得她能找出这地方。走到她边上,“宁姨啊,您哪听说有丞相被贬了再回京城的。” “有什么不可以”,秦宁喊了,眼底的淤青让若兮看着有些心疼,“宁姨啊,您别自己先乱了,您要把父亲贬了,朝上会乱的,这罪名我担当不起。” “有什么担当不起的”,她早就乱了,握着她的手,望着她清瘦的容颜,她是疯了才会把她扔在外头一年,如今倒好了,还要想着办法把她送走,“你要是有个什么事,我怎么去见你娘,我有什么脸去见你外公,我死都要死不安生啊。” “您说这么呀”,若兮忙诅了她。却被外头一道声音打断了。 “这话说得,好像嫁到我马家多丢人似的。”是马雯,关雎宫的守卫何时变得这么差了。 “谁让你进来的”,秦宁红了眼,丝毫不顾形象的怒吼着。 外屋的兰溪和院子里的奴才全部跪了下来,“主子”,他们倒是想拦啊,可哪能拦得住啊,若是其他人还能拔了剑,可是马昭仪。 “娘,您别闹事了,咱们先回去吧。”凌瑶拽着马雯不让她进屋。 “干什么”,马雯甩了她,迳自进屋,扯了嘴就嚷开了,“一整年都没进宫了,不是闹翻了么,不是不中意她这个儿媳妇了么,这会怎么急着要把她送走了。” “雯姨啊”,若兮有些头痛,幸好她早做了准备,知道她一准会来的。 “别叫我,你也能耐了,合着就是一个屋子的,果然连着血的比我这个非亲非故的亲。” ☆、397      若兮唤了兰心,兰心了然,去了外头,让跪着的人都散了去。   秦宁气得没了话,若兮轻捋着她的胸口,替她顺着气。   凌瑶跟了进来,跺了脚,“娘啊,你又胡诌什么。”   马雯剜了她一眼,“你别打岔,你这跟我还连着血呢。”回身又冲着秦宁嚷了,“你倒说说嫁入马家,怎么让你没脸去见他们了。”   秦宁狠了心,瞠目望着她,“回去问你哥。”   “宁姨”,若兮叫了出来,满脸的后怕,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她唯恐她说了出来,已经够乱了,他们再也经历不了什么意外了。   她不是没想过用这惨烈的方法来结束这场乱局,把当年之事公布于众,至少他们可以缓轻来自马雯的压力,可是她推导了最后马家会乱,也许是家破人亡,这对至今还没醒来的马皓不公平。而且马家这时倒了,军队会乱,权利会被分成无数块,这对凌瑄不利,也不利于江山的稳定。还有,马雯若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会有损皇家的颜面,民心会失。这样的结局太惨重,他们承受不起。也许真正设局的人就希望看到这一幕。   马雯愣住,转眼又恢复了神色,“你别在这故弄玄虚的。就许你儿子娶她了,我们家马皓对她也是一往情深。”   若兮深吸了一口气,回了身,冲着凌瑶使了个眼色,自个走到马雯边上,“合着您这会不说我是共犯了啊。”   凌瑶了然跑到秦宁身边,轻轻的给她捶着肩。   马雯转了身去,“你别激我。”   若兮掩嘴轻笑,扶着她坐下,“好了,您俩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吵架,传出去可非得笑话死人不可。”说着又向马雯敬了茶,“我不走,马皓也会好起来的,您也别急着给他想后路。”   这话说中了马雯的心思,如今大吵大闹了,多少是为了马皓的将来,想起那个孩子至今还昏迷着就红了眼眶,“太医都说了只有一成希望。”   若兮轻拍了她宽慰着,“太医都是怕担责任的,您能听他们的话吗。”沉顿一会又道,“也请您相信我跟凌瑄。”   “不是”,马雯摆手,抹着泪水,“我没不信,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害怕。若兮知晓她未说出的话,轻轻抱住她,呢喃了,“我知道,我知道,雯姨,无论如何,他都是我跟凌瑄的兄长,他会好起来的。”   话说得不是很明了,可彼此都留了几分余地,安抚了马雯,也给她与凌瑄留了后路。这显然不是马雯最中意的结果,可她也知道这会不能逼得太急,逼急了,对皓儿,对哥哥都没有好处。   马皓依旧昏迷着,迷迷糊糊的偶尔能睁开眼来,撑不了多久又沉睡过去。等到完全清醒又是好几日之后的事了,毫无知觉的双腿和一屋子欲言又止的人,马皓如困兽般嘶吼,太医不敢隐瞒告知了实情,他没法接受这样的打击,疯狂的折磨了自己和所有人。   墨秋只在马皓刚被送回来时看过他两次,泪眼婆娑的,若兮怕马府的人看出端倪,也不敢让她多去。她也不为难若兮,安静得如平常人般,可若兮知道如果马皓有个好歹,她怕也活不下去了。   听到马皓醒来的消息,若兮问她要不要去看一眼。墨秋呆滞的摇了摇头,干涸的眼里已流不出泪来。若兮也不强求她,独自去了马府。   马皓拒绝见任何人,不吃药,也不让太医诊治。马冽急得团团转,见她来了,多少也有些希翼,或许她的话皓儿会听。“若兮。。。”那日狠毒的话还在耳边,又如何叫他对这个晚辈软了声,更何况,这几日他没对凌瑄手软过。她该是恨自己的吧,这会能来,怕也只是碍于情面罢了。   相对于他的欲言又止,若兮倒倘然的很,直接就问了他,“舅舅,马皓怎么样了?”   倒如今她还能唤了一声舅舅,马冽听了脸上有些许的不自然,摇了摇头,“还是不肯吃药,要不,你去劝劝他。”   若兮才进了门,一碗药就砸了过来,侧身避开,打落的汤药还是洒落在她的衣裳上。   “出去”,那边是马皓的嘶吼,端药来的小丫头吓的瑟瑟发抖。   马冽来不及关心她是否被烫到了,忙忙跑去看了马皓,“皓儿啊,你这是干什么,你是要了爹的命啊。”   马皓望见了站在门口的若兮,他无力的躺在床上动惮不得,苍白的脸上满是倦容,脸凹进去了一半,空洞的眼神此刻看上去竟像是个垂暮的老人。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即使这样,在看到她后,他嘴上还是挂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几声咳嗽之后,又断断续续的说着,“沈若兮,这。。。这是不是就是报应。”   “皓儿,你这胡说什么”,马冽无助的站在床边,此刻他才真正像个父亲一样,卸下了昔日的严厉,满眼的忧虑。也只有在此刻他才真正感同身受到了当年那人的痛,庆幸,他的皓儿,至少此刻还活着。   若兮捂着嘴说出话来,泪无声的落下,她没想到他醒来竟比昏睡时的状况更糟糕。   他见不得她的泪,绝望的心里又平添出一分烦躁,“你哭什么,我还没有死。”马皓激动的挣扎着要起身,可知了知觉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一动也动不了。他知道他自己的样子狼狈透了,偏偏还全部让她在眼里,羞愤、不堪,所有的情绪全部拥上头来化作尖利的语言,“滚,你给我滚,听到没有,滚啊。”他激动的挣着身子,手指着门口,赤目嘶吼着,如陷在绝望中的困兽。即使这样,几句话也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随时都会再次昏倒,可她还在,还没有走,他再累也要支撑着,支撑着他最后仅有的一点尊严。   若兮没法再看下去,她知道他的骄傲,知道此刻自己的存在自会让他内心更痛苦,转身离开,痛哭的跑了出去。还没来得及回到相府,又一道晴天霹雳震传来,岳御史的大公子强bao了瑄王府的侍女。    ☆、398      不用说也知道那个侍女是谁。岳阳,若兮一阵眩晕,拭了脸上的泪水,转身又往瑄王府赶去。   路上就遇到前来寻她的沈若琦,“上来”,若琦伸手将她拉上马。   “哥哥,怎么回事?”   “鬼知道怎么回事”,饶是沈若琦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暴了粗口,“他是嫌事情还不够多了。”   “怎么还闹得满城皆知了”,若兮一路而来没少听人议论。   若琦没了好气,“岳恪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岳阳赤着上身被他从瑄王府拖回去。”他想起刚才那混乱的样子就哭笑不得,“跟游街一样。”   若兮没了笑的心思,这岳阳也真是的,瑄王府这会已是风口浪尖之上了,还闹了这出。还有舅舅,怎么也不顾忌些岳阳的颜面。“凌瑄呢,他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呵”,若琦想来就可气,“我跟瑄王在廷尉府,他出门也没交代管家去哪,等到我们得了消息敢回去的时候,两人已经闹到院子里了,丫鬟下人围着一片,愣是没人敢插手。岳阳说他娶她,夏莲说她宁可死也不会嫁给他,正好岳恪也到了,这听到了还得了,骂了句死了也进不了岳家的门,不由分说的就拉着岳阳走了。那场面你是没看到,凌瑄铁青着脸,那边夏莲又要死要活的。”若琦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两军对峙都没那场面来得头疼,难怪说家和万事兴,什么叫无宁日,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王府内的人都死了吗”,若兮听了亦怒了,王府那么多人怎么就当时没人拦着。   若琦冷笑,“谁敢拦了那魔王”,东子不在,影堂的人又各有职责,留在府里的那几个也认得他俩,他俩那点事都多少知道些,再说岳阳那脾气简直跟他爹一模一样,谁又敢插手,府里的下人更不用说了。“找不到瑄王,去了相府,你又不在,管家是没辙了才想着去找岳婉,可巧岳婉这些天跟袁逸闹了,回了娘家,这报信的人一时没注意让岳大人听了去。”   “哼,这叫个什么事”,若琦冷嗤着,这会他真是束手无策了。   “去岳府”,若兮回头与他说道。   若琦愣住,“去那干嘛,瑄王让我接你,夏莲正要死要活的,他震不住,想让你去劝劝。”   “那就让她去死了”,若兮没了好气,让她去劝,她还没找她做了什么让岳阳发疯,还去劝她,做梦!“他自己造的孽自己解决去。”   若琦只当她还在为之前的事闹性子,“这怎么又是他造的孽,兮儿,他这会正烦着呢。。。”   “让他去烦”,若兮啐了一口,“别管他了,去岳府吧,舅舅那脾气还不得把岳阳给打死。”   若琦听了才调转了马头,才进岳府就听见岳夫人的哭声,“老爷,老爷,快别打了。”   若兮慌了,不等通报忙跑了进去,藤条抽打的声音越来越清楚。   岳婉抱着母亲被家丁拦在院子外后,里面岳阳赤着上身跪在地上,岳恪正在动家法。   “婉儿”,若兮跑了进去。   岳夫人望见她似看到救星了,跌跌撞撞的跑来拉着她,“若兮,你快去劝劝你舅舅,他快要把阳儿打死了。”   “你去劝他做什么,整日的惹事生非,还不得教训了。”岳婉跟着扶着母亲,亦是满脸的泪水,她看起来憔悴的很,精神很不好,还有些恍惚。   若兮知道她过得很闹心,婚后袁逸本又与她不太亲近,如今又为了马皓之事深深自责,整日沉醉麻痹自己,她是受不了了才回了娘家得。若兮一直知道她过得不开心,也没想她竟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婉儿”,若兮伸手要扶她。   哭岔气的岳夫人几欲要倒地,岳婉吃力的抱着她,眼看着也要摔倒,还有若兮。里面的抽打还继续着,岳阳的闷哼声时不时传来,这还能再乱些吗,若琦忙招过丫鬟扶起岳夫人拉开这三人。   “婉儿”,若兮扶着她,眼里的泪水打着转,她懊恼死了,就为了置气,为了避嫌,她一直没来找过岳婉。   “你来了”,岳婉到此时才瞧见了她,恍惚的脸上聚起一点笑意,可在望见她脸颊上已干了的泪痕后又僵住,“你哭过”,闻见她身上不一样的气味,低头看,见着她身上的药渍,指着问,“这是什么?”   若兮低头一看是方才马皓打落在自己身上的汤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岳婉已知道了。   “药?你去看马皓了?”岳婉抓着她胳膊,瞠目厉声问她,“是不是,你又去马府了。”   若兮一时没了言语,岳婉却在这一瞬间奔溃了,如紧绷的弦终于还是断了,抓了她晃着,冲着她失了心智的吼着,“你为什么还要去,你为什么不走,沈若兮,你为什么不走。不是,你不该回来的,你为什么要回来,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因为你而不幸,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撕心裂肺的吼着,把积蓄在心里的怨念全都吼出来,也不管说出的话会有多伤口,或许她也是这么想的,伤人最好,最好把她沈若兮伤得体无完肤的离开京城,“沈若兮,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只会让你身边的人不幸,你走啊,你快走啊。”   若琦想要上前拉开她,若是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他妹妹,他早把她撕了,可是岳婉,他不忍,他甚至动摇了,他不知道当初在大殿上帮着哄骗袁逸答应下这门婚事是对还是错。那么灵气的一位女子,还不到一年,却被生活折磨成了这幅样子。老天,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冷静点,岳婉,你冷静一点。”若兮紧紧得抱着她,那些话很伤人,可不及她如今的样子来得让人伤心。“婉儿,你冷静一点。”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沈若兮,我糟糕透了。”    ☆、399      岳婉无力的跌落在地上,她糟糕透了,婚后袁逸的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她看在公婆的面上,看在这门亲事是她自己求来的份上都忍了,她总以为袁逸的心智还没长大,相处久了就会好了。可她期盼的还没来,他如今又那个样子了,她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谁的心里又好受了,他难道醉死马皓就能好起来吗,府上已经被他折腾的没了生气,婆婆整日以泪洗面,公公打也打过了骂也骂了也没管用,她是看不下去了才回了娘家。   外头的事情她已经没力气管了,她知道他们是怜惜了自己让她在家好好养着。可她还有耳朵,她听得到,她知道马冽把所有的一切都怪在瑄王身上,她听得到满朝的谣传,她听得到马昭仪在说除非若兮嫁给马皓否则就没完。她知道她沈若兮有多爱凌瑄,她知道她对马皓的愧疚,她怕,她怕她先屈服,她怕她就答应了嫁给马皓。她还记得她说过她从没想过会与凌瑄走到最好,她早就存了那心思了,她早就准备好了为了凌瑄搭上她自己的幸福。   如今哥哥又做出了这种事情,不用想也知道外头是怎么议论的,爹爹是一心想与魏家结了亲事,两家长辈已谈得差不多了,如今。。。哥哥纵然再不喜魏琼,也不当在这个时候这样博了两家的颜面啊,偏偏这事又发生在瑄王府。明日朝上那些人又不知要如何刁难了。母亲的哭声犹在耳边,爹爹的咒骂,和那抽在哥哥身上的藤条,她觉着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沈若兮,我糟糕透了。”   若兮跪在地上抱着她,一遍遍的唤着她,她却还是没了回声。若兮下了狠心,捧着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回去,回到袁逸身边,振作起来,让他振作起来,你也振作起来。”她对着她厉声的吼着,要拉回她的神志,望着涣散的眼眸越来越清晰,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岳婉,听到没有,岳婉,振作起来。”   眼里的沈若兮越拉越清晰,不止是她,还有娘亲、整个院子,混沌的脑子也慢慢清晰,她甩开捧着自己脸的手,起身,冲了出去。   “婉儿”,岳夫人看着惊心忙要追出去,   “别拦着她”,若兮厉声呵住,她知道那个沉着冷静的岳婉又回来了。   若琦扶起她,“去看看岳阳吧。”   若兮点头,又道,“你找人在后面跟着她。”   “知道。”   院子外的人敢拦岳夫人,却不敢拦她,她几乎是迳自走进去的。岳夫人也不敢跟着,岳恪那脾气,旁人越劝他越来劲,以往还有林丞相能克制住他,可这些年,谁都说不得他了,连秦宁的帐都不买。如今也只能希翼着若兮能说得动他。   岳恪听见有人进来,扯了嗓子就骂,“谁准你进来的”,转头才看清是她,没了,垂下了藤条,压下怒气,“兮儿,这是舅舅的家事。”   若兮不理了他,望见后背满是血痕的岳阳,忙跑了去蹲在他跟前,泪就落了下来。   岳阳抬头,满是汗水,精神倒还好,“你怎么来了,哭什么,我皮厚,耐打。”说着还动了动,可扯动了背上的伤,龇牙咧嘴的。   “你作死啊”,若兮忙按着他的身子,跪坐在他跟前捂着嘴,“你折腾个什么啊。”   “我没折腾”,岳阳喊了句。   岳恪一听,拿了藤条指着他,“你还敢叫”,说着又要抽了下来。   若兮慌了,抱住岳阳,伸手拦了,“舅舅,您要打死他啊。”   岳阳忙将她手拉了下来,不怕死的说着,“哎,他疯了,别伤着你。”   岳恪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本收了的藤条又拎了起来,“我打死你得了,兮儿,你让开。”   “你闭嘴”,若兮瞪了一眼还不消停的岳阳,仰头对岳恪道,“您要打,打死我得了。”   岳恪火冒,又不能发作,使劲的挠着头,“兮儿,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啊。快起来,地上凉。”说着就要去拉了她,若兮却侧身躲开,依旧护在岳阳跟前。   “啊呀”,岳恪气得要跳脚,扔了手里的藤条,“我不打了,总行了吧。”   “那您让岳阳也起来”,对什么人用什么招,讲道理对岳恪来说是完全没用的,也只能用这种不讲道理的法子了。   “他”,岳恪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小兔崽子,你给我跪着。”   “舅舅。”   岳恪挥手她断了她的话,“兮儿,我今天已经饶他一命了,他作那孽,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说着又对着岳阳骂着,“府里丫鬟侍女这么多,还要去做这种事,你是不是人啊。”   “我喜欢她”,岳阳很有理,回头声音比他还大。   “阳儿,你少说几句。”岳夫人也进了来,“老爷。”   “你闭嘴,都是你惯的。”岳恪想来就气,也顾不得若兮还在,指着岳夫人就骂,“一个两个,喜欢,喜欢有个屁用,人家喜欢你们吗。听到没有人家说了死也不会嫁给你,喜欢她,你就要,这大街上那么多人,你们都喜欢,还能都要了。”   他这话连着岳婉一起骂了,也无怪乎他会这么生气了,他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名动京城的,要什么有什么。可她谁都不嫁,偏偏最后选了袁逸那个傻子,嫁了嫁了吧,她喜欢,他这当爹的由着她,只要她高兴就好。可现在呢,那傻子还不乐意了,把他的女儿给折腾成那样。这叫什么事,他搭进去了一个女儿,还能把儿子再搭进去?这婚事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他们乱来了。“你想也别想,她要嫁进来,我还不同意呢,这事没得商量。”   “你不就是想让我娶魏琼来巩固你的地位么。”岳阳亦不顾了,扯着嗓子就跟他老子对着来。“你也别想,我就非她不娶了。”    ☆、400    “岳阳”,若兮拉了他,让他别说了。 岳恪炸了毛,“你这小兔崽子,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我的地位还要你来巩固,你要笑话死谁啊,就你这兔崽子,我靠得上吗,我拼死拼活的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们俩。一个两个全都跟我对着来,我还由不得你们了。”不由分说的拎起藤条又要打了。 岳夫人拦不得他,只能挡在岳阳跟前,着实就挨了一下。 岳恪是被气疯了,也不顾了打着了谁,“谁也别拦着,谁拦我连谁一快打了。” 眼见着那藤条又要抽下来,若兮忙起身伸手拦着,“舅舅”。 岳恪气昏了头,也没看是谁,一把推开,“让开。” “啊”,若兮摔倒在地,吃痛低呼。 “若兮”,岳夫人慌了神,忙跑了过去。 岳恪也回了神。 “好啊,你敢打若兮,我要告诉秦婕妤去。”岳阳见父亲急了,蹦得老高,也不顾身上的伤了,一脸的幸灾乐祸。 “你这兔崽子”,岳恪一边指着他骂,一边检查着若兮的手,还不忘数落着若兮,“你看看,你看看,就这样子,你还护着。” 若兮没了好气,这家伙,就不怕他爹再揍了他。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丞相来了”。 沈易不等人通传就进了来,后头跟着若琦,他当然是若琦搬来的救兵。 “沈丞相,我爹把若兮给摔伤了。”岳阳扯了嗓子就喊,他这会背上火烧着疼,不找点事情咋呼下,他要痛死过去的。“沈若琦,岳恪把你宝贝妹妹摔伤了。” 沈若琦瞪了他一眼,嘴动了动,无声的说着,“消停点。” 他倒想消停啊,可消停不下来啊。 “胡闹”,沈易板着脸呵斥,“跪着”。 岳阳蔫了,立马跪下。 “不成体统”,沈易又呵了一句,才走到女儿跟前。 身后跟着进来的若琦趁人不备踢了岳阳一脚,扔了他一个小瓶子,岳阳忙藏好了。心里忍不住感慨,“这才是兄弟啊。” “丞相”,岳夫人见他来了,悬着的心也有些落下来了,他的话,岳恪多少还能听些。 沈易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安心。 岳阳耷拉了脑袋。岳恪望见气就不打一处来,死崽子,还想着给他老子小鞋穿,可真是能耐了,“你看看你,就你那样子,我还能靠了你,你等着有你好受的时候。” “好了”,沈易出声制止了他,“我在外头都听得到你的声音。”指着岳阳背上的伤又道,“还真能下得去手。” “我恨不得打死他”,岳恪又骂了开来,“你看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跟个地痞流氓一样。”。“养不教父之过”。 沈易沉着脸呵道,对着岳阳训斥,“是要好好管管了,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丢得不止是你爹的脸。” 岳阳跪在地上,垂着头,这话比他爹的藤条可更容易让他屈服,抿嘴,小声嘀咕了,“我娶她就是了。” “你妄想。。。”岳恪正要骂,却被沈易打断。“你娶什么,你问过人家姑娘愿意吗,你问过你父母吗,什么都由着你自己的性子来,你这是强抢民女。你想过这事的后果吗,还是你就只想着你自己,你的父母兄妹你全都不管。” “我没有”,岳阳跪着直直的,他没有只想着自己。 “没有,我看你就是这么做的,跪着,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起来。”沈易训斥完,再与岳恪道,“别打了啊,这事皇上已经知道了,你要打坏了,婕妤可饶不了你。” 岳恪愤愤的扔了藤条,“都是惯出来的。” 岳夫人听这事都惊动了皇上,可有些急了,“丞相,您看这事该如何是好啊。” 沈易叹气,“皇上说了,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办。”说着唤了若兮就要离开,走到岳阳边上,指着他,又对岳夫人说道,“找衣服快给穿起来,这天,可别冻着了。” “哎”,岳夫人应下,看了看岳恪,才下去拿了衣裳。 回相府的马车上。 “爹。” 沈易知道她要说什么,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了,“兮儿,岳婉的婚事,你舅舅心里一直有根刺,你们再怎么逼他也没用,还有那个夏莲,她又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这事已经发生了,急也急不来,先晾着两天再说。王府,你这几天也别去,让他自己解决去。” 父亲说的那个他是谁,他们当然知道,两兄妹相视一笑,他们的爹其实心眼也挺小的。 沈易看了看这双儿女,又问,“马皓,那边怎么样了。” 若兮摇了摇头,“很不好,我打算过两天带墨秋去看看他。” “这是你们小辈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沈易是个开明的父亲,孩子们能自己处理的事,他不会插手,“凡是要多考虑些,吃一堑长一智,这次的代价太大,你们要记着。” “是。” 这边岳婉跑回了袁府。 袁夫人在院子里,望见了她,忙迎了来,“婉儿,你回来了。” “娘,袁逸呢?” 袁夫人摇头,“哎,还在屋里。”儿子罪的不省人事,这么好的姑娘嫁进来没一天舒心的时候,“婉儿啊,你多担待些。” 岳婉没得她话说完,就往厢房跑去。 袁夫人愣住,“婉儿,你慢些走,别摔着。”又怕出事,亦跟了去。 自打他们成亲以来,袁逸就一直住在书房,岳婉冲了进去,望见抱着酒壶,醉倒在床上的袁逸,大声唤了屋里伺候的下人。 小丫鬟从外屋跑了进来,见到她有些吃惊,“少夫人,您回来了。” “去给我打盆水来。” “水,什么水,您要洗漱吗?” 岳婉红着眼,吼着,“冷水,快去,越冷越好。” 小丫鬟一个哆嗦,忙跑了下去。 袁夫人急急忙忙的跟了进来,“婉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娘,您先出去。”岳婉没与她多说。 “少夫人水来了。” 这时小丫鬟端了一大盆水进了来,岳婉也不顾婆婆、丫鬟都在场,端起盆就往床上泼去。 “啊。。。” “婉儿。” 小丫鬟与袁夫人都尖叫了起来,慌了手脚。袁夫人错愕的望着儿媳妇,不敢相信。 “谁”,床上的袁逸惊醒了,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警备的看着周围,涣散的眼神瞬间清明,像个猎豹一样警示着隐藏着的危险。望了一圈,见是她,紧绷的弦缓和了下来,又奄奄的耷拉了脑袋,“你不是回娘家了么,怎么回来了。”说着也不等她答话,亦不顾满床的水,又倒了下去。 “逸儿”,袁夫人又急又气,心疼了他,忙要去拉他起来。 “少爷”,小丫鬟吓坏了,呜咽着忙要去帮忙。 “出去”,岳婉冷声说着。 两人回头,错愕的望着她,她脸上平静得很,看不出怒气。可不知为何,饶是袁夫人这见过世面的人,对面着她这个丫头,心里都有些发怵,沉顿了会,拉着丫鬟出了去。儿子太不像话了,也该管教管教了,她是管不动了,得靠这儿媳妇了。 “你起来啊,袁逸。”,岳婉走到他边上,费力的想要拉起他,她还想与他好好说说,她还想劝劝他,承认吧,即使这样,即使伤透了心,她还是不想放手,她还是放不下他。 可袁逸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似未听见般。 这样的他触动了岳婉心底最深的痛。他总是这样,漠视她的话,漠视她的人。成亲到现在,他偶尔心情好了,会与自己说几句话,若是心情不好了,是几日的不搭理。她受够了,扯着他被水浸透了衣襟,撕心裂肺的喊着,“袁逸,你醒醒啊,你醉死了马皓就能好吗,他现在醒了,他的腿好不了了,他接受不了,他跟你一样也是要死要活的。你们都是不是男人啊,你们还是武将呢,都不及一个沈若兮。沈若兮,你不是爱她爱死了的么,你不是要保护她的么,她现在要被逼着嫁给马皓了,你怎么不去保护她,啊,袁逸,你给我起来,你起来啊。” 岳婉撕心的吼着,用力的拉他起来,无奈气力太弱,动不了他半分,反而跌落在他身上。冰冷的水刺着脸,活着泪水,一颗一颗掉落,望着眼前这张喜欢了十余年的脸庞,岳婉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庞,沙哑着声音呢喃着,“袁逸,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就这么讨厌我吗,讨厌到睁开眼看我一眼都不肯吗。” “袁逸,如果这门亲事你真的不能接受,那我们就放了彼此吧。” ☆、401      “放了彼此吧,不再互相伤害,不再互相折磨,我们给彼此一条生路。”   岳婉不知道她是用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通话的,正如此刻她亦不知她还有没有勇气去面对以后没有他的生活。彷徨,茫然。她只知道如果他真的不能接受,那她放他自由,也许他自由了,他还会是以前那个无忧的袁逸,整天挂着傻傻的笑的袁逸。她一直都是希望他可以无忧幸福的,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了他的幸福里面没有自己,再强求,也没有自己。   袁逸睁开眼睛,眼眸里有震惊、有不解、还有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痛楚,是,是痛楚。   “你终于肯看我了”,岳婉指尖颤抖的抚着他的脸庞,带泪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淡淡的,却是许久没有的欢心,指尖描绘着他的轮廓,是不是最后一次了,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望着他,是不是像以前那样默默的守着他,都会是奢望。心,痛的无法自拔,低头覆上他冰冷的嘴唇,那么的小心翼翼,让我吻你一次,让你我也留一分甜蜜。   泪珠滴落在他的脸上,却烫着他的心。也许只是因为嘴唇上的温度刚刚好,也许只是因为她明亮的泪眸晃了他的眼,也许是因为她的话灼伤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或许是因为连他都说不清的感情积得太多终于迸发了出来。袁逸在她的唇将要离开之际,拥住了她,扣着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有些东西好似都是本能的,比如这个吻,比如接下来的一切。   岳婉脑子一片空白,睁着大大的眼睛,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   没有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分心,包括袁逸,牙齿轻啃了她的嘴唇,像是惩罚,却又像是诱惑着她张开双唇。   尖锐的痛拉回了岳婉的神志,慌乱也接踵而来,她没法理解这是什么状况,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袁逸轻易的撬开她的贝齿,攻城略地,感受到怀里的她动了动,以为她要走,以为她还要可笑的放他自由,紧了紧圈着她的手臂,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冷”,岳婉感受到了背上刺骨的冰冷,无意识的低呼。   袁逸这才发觉床上的被褥都被浸湿了,他身上的衣裳亦是,自己皮糙肉厚的,也没觉着有多冷,可她不一样,不知是吓得还是冷得,红肿的嘴唇都在哆嗦了。袁逸赶紧翻身起来,在岳婉还没回过神时,又抱起她,放置在边上的软塌之上。扯了身上已经湿透了的、碍事的衣衫,又覆上了她柔软的身子。   “袁逸”,岳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饶是再聪明的脑袋,这会都转不过弯来了,这是个什么状况,耳边却是他染了情愫的低喃,“我想要你。”   昏昏噩噩的,她甚至都没有挣扎,当然她也不愿挣扎。   醒来已是半夜了,清冷的月光透过纱幔洒在被褥上,身边已没了人,冰冷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满满的幸福顿时消失,恐惧、委屈、疼痛全部袭来,她抱紧了自己,泪,就落了下来。迟到了九个月的洞房之夜,他却完事之后把她一个人扔在屋子里。   “你醒了”,她正独自伤神时,袁逸进了来,拎了两个木桶,冒着热气,应该是热水。岳婉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个浴桶。   袁逸低着头把热水倒在了浴桶里,挠了挠脑袋,小声的问,“你,要不要。。。沐浴。”   岳婉这才知是自己瞎想了,望见他,又想起那事,红了脸,拉高了被子,裹紧了自己。   袁逸见她半天没吱声,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红彤彤的脸上挂着泪珠。“你怎么哭了”,忙忙跑了过来,坐在她边上,望着她尖了的下巴,心下很是愧疚,“婉儿,对不起,是我不好。”   突如其来的幸福,在她准备要放手时,幸福却撞了来,岳婉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却是感激的泪水。   袁逸却慌了手脚,胡乱的擦着她的泪水,“婉儿,你别吓我。”   岳婉心间满满的幸福要溢出,怕他胡想,胡乱扯了个理由,“袁逸,我痛。”这痛倒是真的,她这会全身上下像碾轧过了一样,方才正伤心,也没顾得上。   “哪,哪痛。”袁逸掀了她的被子要检查,想起刚才自个醒来时的那一阵混乱,又问,“是不是那儿,娘说泡个澡就好了,我给你水都打好了。”   岳婉抓紧了被子,哪能让他检查了,虽然有了夫妻之实,可这突然的亲密,她一时还接受不了。至于他说的那,她当然知道,还来不及害羞,又听他说去问了婆婆,睁大了眼,“你,你还去问娘了。”   袁逸见她恼了,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小声的解释,“我不知道啊,你流血了。”他方才真是吓坏了。   “你真是个呆子”,岳婉哭笑不得,蒙着脸躲进了被子里,她明天没脸见人了。   又是一片混乱。   这里的麻烦好似解决了。御史府里,岳阳还跪在院子里,不过多亏若琦的药,背上的伤已经不那么疼了,就是肚子还有些饿。岳老头是铁了心要罚他了,他到现在还没喝过一口水呢。   瑄王府的书房里,凌瑄撑着下巴仰望着夜空的那轮弯月,嘴角微微上扬,真狠心,真不来帮我了。   后厢房的夏莲哭累了,也睡着了,眉头还深锁着,梦里还是岳御史气冲冲的脸,还有那句你死了也进不了我岳家的门。“岳阳”,梦里不知谁呢喃了一句。   将军府里,病榻上的马皓突然睁开眼睛,边上守护的丫鬟已站着在打盹了,动了动脚还是没有知觉,苦笑着他现在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有。转头,望见挂着帐幔上的那个平安符,那是他去漠北时,墨秋为他求的。秋儿,你为什么没有来,你嫌弃我了吗,嫌弃我这个残废。    ☆、402    翌日,丞相府。 若兮在屋里,望着进进出出忙得不肯停下来的墨秋,轻叹,“你可真狠心,比我还狠心了。” 墨秋不搭理她,拿了抹布又要擦了桌子。 “秋儿,这桌子你已经擦了两遍了。” 墨秋一愣,“没擦干净,我再擦一遍。” “你半个时辰前也是这么说的。” “那我去洗衣裳。” “衣裳吴妈已经去洗了”,若兮拉住要出去的她,“秋儿,你歇一下好不好。” “我还有好多事要做。” “府里有人做,你不是我的丫鬟。”若兮握着她冰凉的手,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挂念着马皓,却又不敢去看他,“秋儿,去看看他吧。他很不好,不吃不喝,也不肯用药,再这样子他会活不下去的。” “他死了,我就跟着他去”,墨秋捂着嘴,失声的哭着。 若兮看着心中苦涩,早知道她存了这心思了,轻轻拥着她,“能陪着他一起活下去,不是比陪他去死更好么。秋儿,他想见你的,去劝他活下去吧,陪着他一起活下去。” 将军府里。 若兮带着墨秋来时,马皓正痛得不能自已,身上密布的伤口本就还没有复原,这几日他又停了药,旧伤复发,锥心噬骨的痛遍布全身,侵蚀着他最后一丝的理智。他嘶吼着扯着身上绑着的绷带锤打着伤口,想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缓解他无法忍受的折磨,也许痛死过去了,就不会在觉着痛了。 两人在屋外,只听见他痛苦的叫声,和满屋子的哭声。不等通报就冲了进去。 屋子里,他已滚落在地上,手被按在背后,马冽也顾不得他身上的伤了,叫人死死的压着他,不让他挣扎,满身的血迹。边上马夫人和马妍在呜呜的哭着,马冽也是老泪纵横。 “马皓”,墨秋进屋,望见这场景,就是一声尖叫,冲了过去,抱着他,推开压着他四周的人,尖叫着,“走开,走开,你们干什么,快放开他。” 满屋子的人震惊的望着她,若兮怕马家人看出端倪,忙亦跟了上去,冲着小武厉呵,“放开他。” 小武松开了,另外几个家丁看了看马冽,也松开了。 马冽过了来,抹了脸上的泪,“若兮啊。。。” 若兮跪坐在马皓边上,才发现他身上的绷带都染了血,伤口是又扯开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冲着马冽就吼,“太医呢,太医在哪里。”边说着边解开他身上层层的绷带。 马冽站在边上有些难为,马皓根本不让太医近身,太医要进了屋子,他又要发脾气。 墨秋抱着马皓,泪珠一颗一颗滴落在他颈间。 马皓倒不挣扎了,抬手却要推开她,“走,你走,我不要你们来可怜我。”沙哑的声音透露着他此刻的虚弱。 这时马妍跑了过来,冲着若兮就骂道,“沈若兮,你来干什么,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是你把他害成这样的,你还有脸来。” 若兮没有理她,没有停下手下的活,她甚至头都没有抬,“小武,把药跟绷带给我。” “快去”,小武还愣住,马冽怒斥着。好不容易儿子消停些,还不赶快换要。 小武忙去拿了来,丫鬟们就要上来帮忙。 马妍见着,心中不服,就要拉开她,“沈若兮,谁要你来假好心。” “出去。” 马妍瞪大了眼镜,看着看都没事看自己一眼的沈若兮,满眼的震惊,“你说什么,这里是我家,该出去的是你。” “出去”,若兮冷眸扫向她,“我叫你出去,听到没有,全都出去。” 有些人冷冷的一句话比他人的大喊大叫更有用,更能震慑人心,一屋子的下人全都垂下头,马冽挥了挥手,下人们都出了屋子。 “你带妍儿也先回去吧”,马冽回头与陈菲说着。 “是”,陈菲拉着还不依的马妍下去了,临行前望了一眼跪在地上忙活的若兮。沈若兮,我果然还是小看你了。 “舅舅,去请陈太医吧。” 马冽知她这是让自己也出去,点了点头,看着一直抱着儿子的墨秋,心里有疑问,此刻却不是问的时候,亦出了去。 “墨秋,别抱着他了,快来帮我。”若兮哪会弄这些啊,不好容易把绷带剪开了,看着渗着血的伤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更可气的是那两人还一句话都不说,她是墨秋来好好开导他的,不是让她来抱着他哭的。 墨秋回了神,望着他满身的伤口,手都些颤抖。 “别白费功夫了”,马皓躺在地上冷冷的说着。 墨秋转眸望着他,望见他死寂的脸,抓起边上的剪子,举着就问他,“你是不是想死。” 若兮望着她脸上的决然,惊了心,忙要去拽她,“秋儿。” 墨秋挣开她,流着泪对马皓说,“你要死,我成全你,咱们也不要折磨别人了,只要你一句话,我就送你上路,然后我就去陪你。” 马皓抬手抚着她的脸,知道她舍不得自己,自己何尝舍得离开她,惨淡的笑了笑,“我这样跟死了有区别吗,我只有一成的机会可以再站起来,我这一辈子都会像个废人一样。” 墨秋捂了他的嘴,“我陪你,死我都陪你,活着,我也陪着你。”颤抖的手擦他脸上的汗水,“不是,还有一成希望的么,马皓,你不试怎么知道呢,就算你这辈子都不能站起来了,你还有我啊,以后我就是你的脚,你要去哪,我就带你去,我伺候你一辈子。” 墨秋说着哭倒在他身上,抱着他,“马皓,我还没活够,我还不想死,你说的,共死是以后的是,我们还没同生呢。” 最朴实却又最动人心弦的情话,我还不想死,所以你也不能死。 马皓动心了,他想活下去,陪她一起活下去,望着趴在自己身上哭着一抽一抽的人,心下暖暖的,只要还有你,只要你不嫌弃我,那我的生命还是完整的。 只是马皓向来不是个浪漫的人,或者他看着墨秋哭得太过伤心了,着实想逗逗她,“秋儿,你压着我的伤口了。” ☆、403    “啊”。 墨秋吓了,忙要起身,却又被他拉下,重重的撞在他的胸膛上,紧紧的拥在怀里,“秋儿,别离开我。”动人的情话应该是由他来说,还伴着低微的闷哼。 墨秋也不顾他的伤口了,由他抱着,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边上的若兮很不适时宜的轻咳两声,“咳咳,注意点啊,我还在。” 墨秋红着脸,慌乱着挣扎了起了来,挪了位置,垂着头,处理着他的伤口。 突然空了的怀抱,马皓有些不爽,看了一眼笑得不可支的罪魁祸首,翻了个白眼,“怎么哪都少不了你。” 若兮冷哼着,捏了捏他的脸颊,“等你好了,我再收拾你。” 马冽进屋时,就望见了这副场景,他已经多久没看见儿子的笑容了。 望见他带人进来了,几人也不玩闹了。马皓见他鬓间的几缕白发,很是愧疚,“爹。” “哎,哎”,马冽的泪都要落下来了,“怎么还躺在地上”,唤了下人,“快,快抬到床上去。” 几人七手八脚把他弄到床上去了,若兮坐在他边上,墨秋跪着再清理他的伤口,边上的丫鬟也没人敢搭把手。 马冽站在床边,小心翼翼的问儿子,“皓儿,陈太医在外头,让他来给你看看伤口?” “好。” 马冽听了,脸上掩不住的高兴,赶紧的请了太医。 “大小姐,少将军。”陈太医进屋,行了礼,也不多话,就为马皓号脉,检查伤口,又捏着他的腿,寻问了几声后。回了话,“身上的伤只要不再撕裂,按时换药,再修养个半个月就好了。至于腿,急不得。” 众人明了这“急不得”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有个朱太医是最精通筋骨的。”若兮侧头问道。 “是”,陈太医是太医院的主事,“朱太医前些日子已经来过,他正在为少将军制定最牢靠的治疗方案,该有些眉目了。” 若兮点头,看了垂着头的陈太医,“有劳各位太医了。不过,据我所知筋骨的伤可拖不得,怎么都一个月了,太医院连个方案都没订下来。难不成你们太医院不求功,只求无过。” “微臣不敢”,陈太医的额头直冒冷汗,马皓这腿伤及是棘手,不是完全没法子,只不过方法太危险,谁都没有把握,万一有个差池指不定就真残了,治也会残,不治也是残,同样的结果可对太医的命运来说就不一样了,谁也不想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担这个责任。 马冽站在边上,他也是知晓太医的这些心思的,他也寻问过几位京城有名的大夫,都是这话希望很渺茫。所以他也不曾逼过这些太医,再说了,逼迫又有什么用,救命的人是他们,救不救,有没有全力救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旁人哪能看得出来,还不是被他们睁着眼睛说瞎话骗骗的。 “哼”,若兮冷哼,马冽能容得下他们这心思,可她容不得,冷声道,“陈太医,我今儿这话搁这了,回去告诉朱太医,瑄王说了,三日之内,再拿不出法子来,提头来见。” “微臣记下了”,陈太医这心惊肉跳的。谁都知道她跟瑄王走得近,更何况这陈太医还是昔日钱老太医的徒儿,自然明了他们间的关系了,她说是瑄王说的,那便是瑄王说的,瑄王说要朱太医提头来见,那就是皇上也不会拦着。 “下去吧。” “是,是。”陈太医果真就依言退了下去,马冽忙跟着去送了他,饶是他这个大将军也不敢对这太医院的主事颐指气使的。 马皓笑,“你何苦去为难了他。” “他们这些人,不敲打敲打,谁会提着脑袋给你用心治。” 马皓摇了摇头,想她刚才那样子,笑道,“倒真有些母仪天下的威严了。” 她不是扭捏的人,承认了这话她可爱听了,“谢谢夸奖。” 马皓翻了个白眼,“凌瑄呢?”照理,他不会不来看自己的啊,而且,他醒来之后,沈若琦、岳阳、连袁逸都没见过,前几日没心思,现在静了下来,倒有些不安了。 若兮没多说,淡淡一笑,“烦着呢。” “怎么了?” 正在为他包扎伤口的墨秋瞪了他一眼,“还有能有什么事,都是你爹。” 若兮推了推她,这会别与他说这些,扯开了话,“别听她胡诌,因为岳阳。”说着,把岳阳那丑事告诉了他。 “哼,他可真够大胆了。”马皓听了,知她有事隐瞒也不多问了。倒是岳阳,还真让他刮目相看,想不通了他岳阳也不是那么混的人啊。 正说着话,马冽又回了来,端了碗稀粥,“皓儿,你该吃些东西了。” 墨秋起身,冷冷的与他说了句,“我来吧”。 马冽一愣,倒也把粥给她了。 若兮心下笑,还真没想过墨秋能这么平静的对着马冽,真难为她了,爱情的力量果真是伟大啊,侧过身子,把位置让给了墨秋。 马皓什么话也没有,乖乖的喝粥,当然是墨秋喂的。 马冽看着高兴,对这两个丫头很是感激,不过,他下意识里还是把这功劳归给若兮,认为是因为若兮,儿子才会乖乖的看病吃饭。 折腾了好一会,这会天色已暗了,若兮要回去了,看了看安安稳稳喝粥的马皓,对马冽道,“舅舅,我想让墨秋留下照顾马皓。” “我”,墨秋一愣,她没想过若兮会让她留下来,再说,她这留下来也不妥啊。 “闭嘴”,若兮睨了她一眼止了她的废话。 “这”,马冽还有些犹豫,他搞不清这墨秋跟儿子,不过望着儿子似乎有些期待的看着自己,就应下了,“好好好,那麻烦墨姑娘了。” 若兮很满意,冲着马皓眨了眨眼睛。 小武这时进了来,“老爷,瑄王府的东侍卫来找若兮小姐。” “请进来吧。” 东子进了来,行了礼,对着若兮道,“主子,快去看看吧,夏姑娘跳湖了。” ☆、404    马皓见东子一脸的为难,想到那人是真棘了手,都来将军府找人了,真可惜,没看见他本人。 马冽沉了脸,“这岳阳也真是胡闹,你们家王爷连个丫头都治不住。” 若兮翻了个白眼问,“死了没?”东子没作声,若兮没了好气,“没死急什么。” 东子急了,真怕她不管了,秦婕妤明说了不管这事,主子爷一个大男人完全没辙,岳姑娘这会也指望不上,她再赌气不管,这王府还不得闹翻了。“小姐,您快去看看吧,主子爷都。。。” “行了,我又没说不去。”若兮起身,不悦的嘟囔,“欠你们的。” 这话连着把马皓也骂进去了,马皓有自知之明,摸了摸鼻子,冲着墨秋两人低笑。 若兮剜了这两人一眼,说话也没了好气,拍了墨秋的肩膀,“好好照顾他啊。”就出了去,临经过马冽时缓了脸色,欠身,一脸得体的淡笑,“舅舅,我明儿再来。” 马皓笑,何时她的表情也这么丰富了。 一碗粥已经见了底,墨秋问,“要不要再用点。” 马皓面对着她期盼的眼神点了点头。 “马。。。”,墨秋回头把碗递给马冽,冽字没脱出口,忙换了词,“将军”。 “哦,哦”,马冽一愣,赶忙叫丫鬟再端来一碗。 马皓忍着笑,身上的伤都要裂开了,这丫头还能再活宝些吗,他都没法想象她那声马冽要脱口说了出来,他爹是什么个神情。 墨秋红着脸,瞪着他,低呵,“还笑。” 她背着马冽,马冽看不清她表情,也不知这两人在嘀咕什么,只知道儿子看着很高兴,他也不管了,这会只要儿子高兴就好,心下的疑问也按下了,以后再说吧。 瑄王府。 凌瑄是在大门口等她的,见马车来了,忙就把她抱下,“你可来了。” 若兮扭头轻哼,“自作孽,不可活。” 凌瑄知道她心里有根刺,一直没发作,原来搁这跟自个算账了,忙低声下气的哄着,“小祖宗,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沐夕颜从王府里出了来,“哟,我可没见过瑄王这个样子啊。” “我也没见过”。南宫谨在她边上,一贯的淡笑。 若兮阴暗的想,他指不定心里都乐呵成什么样了,难得啊,能见凌瑄这副样子,她都乐呵,更别说他们旁人了,“呵,他把你俩都请来了。” 南宫谨耸了耸肩,“好像没什么用”。凌瑄当然不是找他来帮忙的,这种事当然只有靠女人去与夏莲说了。 “可见他真是没招了”,沐夕颜承认自己有些幸灾乐祸,都懒得掩饰的那种。 凌瑄一脸菜色,这会也只能由着他们看自己笑话了。 南宫谨摇了摇头,这两个女人可是谁也惹不得的,拍了拍夕颜,“好了,咱们这些不管用的还是先走吧。” 沐夕颜点头,拉着若兮眨着眼说,“可得跟他谈好条件,不能便宜了他啊。” 她这俏皮的样子不知是闪了谁的眼,多少年了,都不曾见过她这么肆意的笑了,其实她小时候顽劣的很。 南宫谨拉着夕颜离开了,凌瑄的脸已经臭的不行了,这种是非之地,还是赶快走的好。 “你要什么条件”,凌瑄凑到她跟前问道。 若兮睨了他一眼,“说说你能给我什么吧。” 凌瑄笑,“我人你要不要。” “没脸没皮”,若兮轻啐了他,进府往后厢房走去。 若兮进了屋子,见夏莲抱着膝盖坐在墙角边,样子看着很是可怜。 夏莲听到声音,慌忙抬头看是她,头别过一边去。 若兮随意寻了位置,正对着她坐下,“这一哭二闹,三才上吊呢,你怎么直接就寻死觅活了。” 夏莲一听愣住了,她原以为她跟其他人一样是来劝自己的,可没想她竟说这话,抹了脸上的泪珠,昂着头,“沈若兮,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她也有她的骄傲,她不能让任何人轻视自己,尤其是她沈若兮。 若兮轻笑,“吕芷嫣,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 吕芷嫣,那个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的名字,这十余年来,她只听过两次,一次是岳阳气急败坏时吼了自己,再一次就是现在。“不用你提醒我的过去,高看?你不是容不下我么,你容不下凌瑄身边的每一个女人。” “的确”,若兮点头,把玩着自己的指尖,笑,“不过一个隐姓埋名的人,我没必要放在眼里,就包括你极力巴结的那个马妍,我也没放在眼里。” 她说的很慢,语气也如常,似就像在谈论今儿天气不错一样。夏莲听着却惊心,警觉的望着她,“你,你都知道”,她自问那些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若兮冷笑,抬眸睨着她,“哼,岳阳是喜欢你,可他再混,也不会做这事。你做了什么事让他发狂的,凌瑄不问,并不表示我会不管。”说着停顿会,又笑道,“相信我,岳阳是在保你,凌瑄会饶一次两次,可不会有第三次,趁你还没做出让他无法容忍的事之前趁早收手吧。不过,岳阳知道你不会死心,所以他就让你死心。” 夏莲有些震惊,“他,他跟你说得。” 若兮轻轻叹息,“他倒是想跟我说,可这会估计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夏莲心一紧,莫不是那混球出什么事了。 “哼,你会在意他的死活吗。” 夏莲狐疑着看着她,“你别诈我”。如果岳阳有事,凌瑄还能待在王府吗。 若兮挑眉,“我诈你?你果真太高看了自己。”呵呵的笑了两声,冷眼望着她,又道,“趁这个机会赶快走吧,留在王府,你早晚会没命。” 一阵凉意从心底窜起,她一直把她当成是个娇小姐,却忘了她也是出生在尔虞我诈的世家,从小又被养在杀人不见血的皇宫里,“你,你会杀我。” ☆、405      若兮张开手,打量着自己纤细的指尖,笑着幽幽道,“不用害怕,如果我想染血,你早死过几回了。”   这样的笑,这样的话更让夏莲觉着可怖,不由得缩了缩自己。   她这些细小的神情全都落在若兮眼里,起身踱步到她跟前,“考虑考虑我的话,想好了再找我,别再跟凌瑄闹了,他会念着往日的情份,我跟你没什么交情,我有的是方法让你闭嘴。”说着再看了她一眼,便出了去,冲着外头的凌瑄眨了眨眼睛。   凌瑄拉着她回了书房,随手就将她搂在怀里,捏了她的鼻尖,“杀人诛心,你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若兮坐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无比傲娇的仰着头,“哼,你这是在夸我吗?”   凌瑄轻啄了她的脸颊,“好吧,是的。”,于她,他向来从善如流。   “就爱哄我”,若兮轻弹他的额头,挑眉再道,“我原以为是只狼,原来不过是长了牙的兔子。”   凌瑄笑,“嗯,还是你这只小狐狸厉害。”   “那当然”,若兮搂着他,低头轻吻着他。难得她这么主动,凌瑄当然不会轻易放了她,抱紧了她,瞬间就化作主动。耳鬓厮磨间,她听见他的低喃,“我想娶你了。”   这话说不心动,是骗人的,若兮趴在他颈间,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许久后,轻咬了他的脖子,“天还没黑呢,这么早就做梦了。”   凌瑄笑,纵容的轻捋着她的背脊,“我有点等不及了。”   那也得等啊,这话若兮没说出来,未来太不可知,她不想给了自己希望,亦不想扰了他的梦,毕竟她也常常坠在梦中,低声一笑,便岔开了话题。“说说吧,查得怎么样了。”   凌瑄亦没有再纠结于何时娶她之事,知她问的是什么,低眸望着她,“你想不到的人。”   “谁?”,若兮坐起,睁大了眼睛,“不会真是太子吧。”   凌瑄摇头,“不是他,却也跟他有关。”   “薛明?”   “你太聪明了”,凌瑄轻捏了她的脸颊,毫不吝啬对她的夸奖。   若兮打落了他的手,“怎么可能?”她不信,薛明他虽为太尉又是国舅,可根本没什么底子,就是陈家倒时,疯狂敛的那些权利也不过是些皮毛,他怎么敢,他怎么会。   凌瑄望着她睁大了眼睛,一脸不信的样子,觉着好笑,点头,“真的,家犬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狼狗,开始咬人了。”   “他怎么会。。。”   “嘘”,凌瑄做了个噤声的手指,轻柔的抚着她的长发,“幕后之人是薛家,兮儿,猜猜看幕前的是谁?”   若兮望着他深沉的眼眸,答案呼之欲出,若兮摇头,“不可能,他应该猜得到他的账簿在我这,他不敢乱来。”?   凌瑄笑,她显然猜对的,不过,她似乎太相信那个人了,或者说太相信那人的能力了,低头寻了她的唇瓣,细细摩挲,“你聪明的让人害怕。”   若兮恼怒的推开他,“别闹了,说正经事。”   “我这会挺正经的啊”,凌瑄有些不舍离开她的红唇,无比真诚的点头,“真的。”   若兮沉了脸,他见她真生气了,也不敢造次了,抱起着她,低头搁在她颈间,“若兮啊,咱们被人耍了,连着包括你那个无敌的陈翔。”好吧,他承认,到了这会,他还是对她对陈翔莫名的信任感到耿耿于怀。   “你胡诌什么”,若兮捶了他的背,“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翔给你的账簿是假的。他爹早就猜到他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早就防着他了。”   若兮听了愣住,半响才回过神,推他起开,瞪着他,“所以,我要给你的时候你没要,你早就知道了。”   凌瑄伸手发誓,“天地可鉴,我那会真不知道,你后来不是把它扔给你哥了么,你哥琢磨了五天,告诉我那是假的。”   “那陈铭这几个月全在演戏”,若兮要抓狂了,也不追究为何他知道后没告诉自己,想着陈铭那会火急火燎的样子,就觉着这人演技好的不可思议。   “不对”,若兮又想到不妥之处,“如果他不是怕有把柄在你手里,怎么会容许那会孙大人在汝南对他那些个亲信又抄家又抓人的。”   “账簿是失窃了,他防着陈翔,却有人釜底抽薪。”   “谁?薛明?”   凌瑄摇头,“他手上有,不过应该不是全部。”   若兮侧头,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   凌瑄淡笑,示意她稍安,“我们从头说起,这个局最早是从那批被劫官银开始的。东子去查过,那批官银本不是由胡将军护送的,只是在临行前几日那名将军突然受伤,才临时决定让胡将军去的。”   若兮接了他的话,“军营里能派遣将领的除了马冽,就只有严立,他是陈铭的表亲,所以你推断这是陈铭的第一步。”   “是第一步,不过应该不只是陈铭的意思。”凌瑄道,“南宫谨查到劫官银杀胡将军的人是山西城外虎狼寨的山匪,如今这个寨子已经被人烧光了,可是南宫谨却能找到一个活口,那人告诉他,当初他们寨主收到消息,只劫官银,不杀人,可是最后他们却都死了,包括那个寨子里的人。南宫谨还买通了山西驻军的仵作,仵作告诉他,胡将军的致命上是被人从正面用匕首刺中腹部。猜猜谁有这本事。”   若兮望着他嘴角那抹带着点讽刺的淡笑,道,“吾将军。”   凌瑄点头,”那个唯一活下来的人告诉南宫谨,那天晚上他们寨子里喝庆功酒,寨子里的人都喝高了,那人因为他娘亲病重,就趁着他们酒醉之际偷了两块黄金跑下山去,却在半道上碰见一批官兵连夜上山,他躲在灌木丛里,没过多久就看见了山上的熊熊大火。他吓得躲在家里三个月,后来因为那两块黄金被南宫府的人发现了。不过也幸好,发现他是南宫府的人。”    ☆、406      若不是南宫府的人先找到了他,那他必死无疑。若兮沉默,生死与共的兄弟也抵不过一个“利”字。“为什么?”她还是不敢相信。   “他想回京城,他与胡将军跟随马冽戎马半生,马冽把胡将军留在京城,却派他去驻守山西,他岂会不恨。”凌瑄知道她不爱听这些事,一带而过,“谁也不会怀疑他,就算事情败露,也有陈铭在前面顶着。那三百万两黄金如今可是在他将军府里搁着。”   若兮抬眸望他,“可这跟薛明有什么关系?”   凌瑄笑,“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陈铭出面的,他是走头无路,可是你觉得以他的狡诈他若要反击,会把自己暴露的这么完全吗?”   “不会”,若兮摇头,他们太了解陈铭了。   “对,他可以忍,五年十年,即使龟缩在汝南,他也会忍下去。可如今却是他最内忧外患的时候,这种垂死一击看似合理,可在他身上却是最不合理的。可是他棋错一招,他没想到吾威会杀了胡将军,也没想到严立早有心脱离摆脱他的控制更想日后取马冽而代之。”   “所以你断定陈铭是被逼迫的?”   “是”,凌瑄点头。   “为什么是薛明?”她还是不信陈铭会甘心被薛明利用。   凌瑄把玩着她落在肩上的几缕头发,沉默片刻后,才问,“还记得薛清吗?”   若兮点头,记得,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面临血腥凄惨的爱情,活生生的被人拆散,阴阳相隔,而后薛清还要日夜对着那个杀人凶手,卑微的苟活着。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薛清了,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幼时的认知里,他称得上是一个雅士,面容清秀,待人温和,对谁都彬彬有礼,算是一位谦谦君子,最为重要的是他不染政事,存活在自己的琴棋书画之中,与许家小姐曾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若兮幼时一度怀疑他不是薛家的儿子,因为他与薛家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也因此她为他悲惨的遭遇而耿耿于怀。   凌瑄知道曾经的薛清在她印象中是那么的美好,所以也了然他接下来的话对她的打击会有多大,权衡了许久才说出口,“也许这一局是他策划的。”   “什么”,若兮震惊的望着他,这比告诉她胡将军是死在自己手足之手更让她难以置信。   凌瑄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我只是猜测,因为薛明,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有这么缜密的心思。”   若兮沉默,垂着眸,她了然这大抵是凌瑄宽慰自己的话,若无八分把握,他是不会有这种莫须有的猜测的。   凌瑄知她心中不好受,也不卖关子了,把所有的一切都与她说了,“陈翔从漠北归来,陈铭就知道了他根本没有忘记当年的事,还与你走的很近,从那时候他就开始防备那个他千辛万苦抢回来的儿子。回汝南之后发生的一切,验证了他的猜测,陈翔在报仇,用的却是最公正的方式,暗中检举揭发了陈铭亲信的贪腐舞弊。或许是因为那点血缘,陈翔始终没有对陈铭下手。   六月,汝南爆出王府账簿遗失的消息。而后,陈翔和凤凰去避暑山庄找你。同月,孙师傅在汝南抄了陈铭侧妃的娘家,薛明抢了李家京城之外的百亩良田,而陈铭对这一切都束手无策,包括太后,对李家的求助也置若罔闻。由此,我断定账簿是失窃了,而且陈铭不确定到底是在谁手里。   半个月后,天最热的时候,薛清带着陈四小姐去了汝南,说是陈四小姐的母亲病重。那是陈铭的一位姨娘,自打他爹死后就被赶去了别院。而后,孙师傅在汝南处处受阻,甚至遭到袭击,我不得不把他调回京城。薛明却在此时荐举自己最得利的门生去了汝南,他在那却是一帆风顺。父皇本有意顺着那些弊案把汝南王府一起查了,可那人却回禀说所有的事情都与汝南王府无关。再到后来安廷尉亲自去了趟汝南,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显然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而且陈铭已经判定账簿不在我们手里。   八月,山西就出了事。如今掌管漕运的是你父亲的门生。抱歉,我曾经怀疑过他,也派人追查过,却什么也没查到,所以那时我也认定这是纯粹的流寇作案。如今看来,陈铭曾掌管漕运十余年,对河道地形相当熟悉,他要挑点事端,轻而易举。除了账簿,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让陈铭搭上性命,去做这所谓的最后一博。   再回到前面,陈铭只抢官银,却不杀胡将军。胡将军不死,马家军不会那么愤怒,即使派兵,也未必会是马皓带兵,而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没能离间成我与马家的关系,这显然不是薛家想看到的。   陈铭会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阳奉阴违,不惧薛家事后的报复,只有两种可能,他发现了账簿是假的或者薛家手上的账簿并不完整。而他没有停了全盘的计划,所以我倾向后者,他有致命的把柄在薛家手里,但那把柄却不一定真的会致他于死地,或者说即使会致他死地,可凭着马冽还能保他一命。别忘了马家也与陈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马冽还有身败名裂的秘密在他手上,况且他也间接的救了马皓。他凭着这些认定马冽不会见死不救。   还是那话,能威胁陈铭的只有账簿,如果所有的账簿都公诸于世,十个马冽也救不了他。所以我断定薛家有账簿,却只有其中的一部分。”   “那薛清呢”,若兮听完一切之后,问道,“你不能因为薛清去了一趟汝南就认定薛家是幕后主使,更不能断定是薛清策划了一切。”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若兮不信薛清会忘掉这些,更不愿相信他会坠入让他失去挚爱、曾经他最最嗤之以鼻的权利的漩涡。    ☆、407    她曾无数次的遐想过薛清此生会郁郁而终,或许他会忍受不了而了此残生。 凌瑄轻吻了她的额头,“人都是会变得的,权利让他失去一切,权利也能让他拥有一切。去看看现在的薛清吧,你会发现我的断定不是毫无依据的。至于薛家,你为何不想想如今谁受益最大。” “你怀疑太子?” 凌瑄摇了摇头,“我不怀疑他,可该你知道有人比他更希望他能坐上那皇位。” 若兮沉默,的确,而这么想来,所有的怀疑就都合理了。她再也不敢相信什么巧合了,“幕后还有人,账簿在那人手上?” “是。” “谁?” “不知道”,凌瑄摇头,浓浓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他连猜都猜不到是谁,放眼望去,他找不到有哪个人会有这个能耐,拿到陈家的账簿利用薛家陷害瑄王府重伤了将军府。 若兮知道这种无所知的滋味很难受,亦知他现在很累,反手拥着他,轻唤着他的名“凌瑄”。 凌瑄紧紧抱着她,像拥着自己的全世界,这一路有她,再难他也会走下去的。 相拥着过了许久,凌瑄抚着她的长发,“留下來陪我吧。” 若兮轻轻摇头,她很想,灵犀院前漫天的樱花又该开了,她也想去看看,可如今满京城都看着他们,她若在这过夜,指不定明儿又要怎么说了,她不想在雪上加霜了。 凌瑄知道她的犹豫,他不为难她,“我让东子送你回去。” “凌瑄”,若兮呢喃着又唤了他。 凌瑄轻轻拍了拍她,柔声安慰,“放心吧,有我呢。外面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帮我把屋子里的麻烦搞定就好。” 若兮抬眸,笑道,“你主外我主内?” “好主意”,凌瑄笑,低头索了她的唇,拥吻过后,放开了她,唤了东子送她回相府。 东宫。 南宫府能查到的一切,彩云阁自然也有法子会知晓,因为牵连到薛家,他所知的又比瑄王府的多些。凌玮仰靠在椅子上,“我竟没想到我那个小舅舅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清风站在边上不言语,他得了消息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有没有查到其他的账簿在谁手里。” 清风摇头,“没有,但薛二爷知道,那一册是他给薛太尉的。” “派人跟着他,如今这样,肯定还要有后招。”凌玮闭目吩咐着,凌瑄已查出真相了,马皓也醒了,无论马冽相不相信,他对凌瑄的发难都会有所缓解,这一幕不是薛家想看见的,也不是那个幕后之人满意的,他还会对凌瑄下手,甚至包括自己。 “是”,清风应下,“可是薛二爷很警觉,他似乎知道有人在跟着他,几次都被他甩开了。” 凌玮冷笑,“薛家竟出了一个能人”,伸了腰又道,“清风啊,咱们走不了了。” 清风瘪嘴,本来他们是决定过了春节主子爷就离京,把那太子之位让给瑄王,然后他们就去找大小姐。好不容易主子爷要放下了,这倒好,又出了这事,这一时半会又走不了了。“对了,爷,薛大少送来拜帖,请您明日去逍遥楼一聚,您去不去。” 凌玮笑,“去,如今咱们的命可是在他们薛家手里,还能不去吗?”如今瑄王府已知与薛家有关,他母后的娘家,说他这个既得利的太子不知情,普天之下谁会信。 翌日,逍遥楼。 凌玮进屋时,薛豪已经在等候,很意外,薛清竟然也在。“哟,可没想小舅舅也好这口。” “我不好这口,只知道太子爷有这雅兴,所以来做东而已。”薛清摇着扇子,淡淡的说着,不卑不亢,看不出情绪。他只比凌玮大五岁,容颜还是如那年般清秀,只是眼眸里已没了以往的那份柔和,凌厉,让人不敢小觑。 “太子爷,这边坐。”薛豪吆喝着。 凌玮笑着落坐,“做东就不用了吧,难不成薛大少请我来喝花酒,这酒钱还得要小叔掏。” 薛豪呵呵的笑着,他是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可薛清听出来了,凌玮是在讽刺自己要见他还没胆量亲自邀,低低一笑,看着老鸨送上来的小倌,“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哈哈”,凌玮朗声笑着,搂过边上的小倌,“叫什么名?” 男孩低头,“奴家叫小怜。” “好名字”,凌玮搂着他的腰,端了一盅酒,“来,去给那位爷敬杯酒。”说着将那盅酒倒在小倌嘴里。 小倌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敬酒是怎么敬,含着那口酒,爬了过去,凑上薛清的嘴巴。 薛清知道凌玮在试探他,由着那小倌把含在的那口酒喂进自己嘴里,咽了下去,“好酒。” 凌玮笑了笑,他真不是试探他,薛清既然摆了这宴就不会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受不了,他纯粹只是想恶心他一下,“呵呵,我一直以为小舅舅对陈四小姐,哦,不对,是许家小姐,一往情深,矢志不渝呢,原来也是性情中人啊。”说着拎起酒壶,仰头灌酒。 清风在旁边冒冷汗,主子爷这干嘛呢,明知道这会惹不起他,还这么刺激人家。 薛清果然脸色变了,眸里划过一丝戾气,不过转瞬即逝,执起酒壶将凌玮跟前的空酒杯斟满,笑着道,“再一往情深,也及不上太子爷对瑄王爷的兄弟情深。” 清风僵住,望着主子爷,却见他倒不为所动依旧在灌酒。清风庆幸主子爷喜欢用这种方式喝酒,凌玮仰着头,对坐的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他站在,他清晰的看见主子爷眼里散不去的怒意。 凌玮闭上了眸子,将酒壶里的酒全部灌进自己喉咙,才挣开眼,放下了酒壶,又搂过小怜,挑逗着他,边道,“小舅舅这话可从何说起啊。” 薛清笑,也不答他,唤了老鸨,阖了扇子,指了指身边的小倌,“你这逍遥楼就这些姿色吗?这可不合我们太子爷的胃口,有没有那种眼神凌厉,神情英武,长得很俊逸的,就跟我们瑄王爷差不多的那种。” ☆、408    老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今儿是到头了。 清风想他待会估计又要开杀戒,而此刻他更担忧的望着主子。 凌玮依旧挂着淡笑,可眼里的冷意已经掩不住了,指尖在小怜的脖子上上下游离着。 小怜吓得瑟瑟发抖,屋子里面除了他以外,所有的小倌都跪下了,他们之中已有许多人知道自己的命不保了,只是还仍抱着些小小希望,希望这些大人物能饶了他们这些蝼蚁的命。 饶是薛豪,这会都不出声了,乖乖的坐在边上,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好戏。 尖锐的指尖划过小怜的喉结,死亡就在眼前,他却不敢叫,只惊恐的睁大眼睛,生活太美好,多活一秒的机会,他都不想放过。 “小舅舅可真是了得”,凌玮抬眸终于直视了那双眼睛。 薛清对他的“坦诚”很满意,拍了拍手。 门外进来一批侍卫把屋里的“闲杂人”都拖了下去。 老鸨挣扎着终于尖叫了出来,“爷,饶了奴才吧,奴才什么都没听见。” 其他小倌也跟着喊起来了,“救命啊。” “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 一时凄惨的叫声四溢,却没能换回他们的命。 凌玮是临窗而坐,他听见楼下院子里传来的手起刀落的声音和那些人临死前的闷哼声。他承认他有些内疚,因为自己惹怒了薛清,所以他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害得那些人丧了命。当然他的内疚也指停留在那一会,即使薛清不杀他们,他也会让清风去灭口,就算是如今,待会他还是会让清风去检查一下尸首,毕竟那些人知道了他们不该知道的事。 而此刻,他笑盈盈的在饮者酒,如今没人倒酒了,他只能自斟自酌。“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薛清笑,“那些美好的身体吗,等太子爷将来坐上皇位,还怕没有比这正好的。” 显然他已经不想与凌玮废话了,直奔主题。凌玮笑,看来自己无意之中还真戳中了他的痛处。 “是啊是啊”,薛豪凑了过来附和着,“那时候别说是这些人,就是瑄王爷也要对您摇尾乞怜,心甘情愿的躺在您身下。” 凌玮握酒杯的手顿了顿,薛清皱了皱眉,可惜薛豪丝毫没有察觉,意犹未尽的说着,“瑄王爷的滋味估计会很**吧”,更是舔了舔嘴唇不怕死的凑到凌玮跟前,“爷,有一天您要玩腻了,可别忘了给兄弟我也尝尝鲜。” 凌玮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搁在袖子下的左手握紧了拳。 边上的清风生怕他直接了结了那个薛豪。 薛清皱着眉,对这个侄子他是厌恶的很,低呵,“坐下”。 薛豪兴怏怏的坐下。 凌玮已经恢复了神色,品着酒。 “太子爷,怎么不说话。”薛清笑着道。 凌玮知他这是要自己一个答复,放下酒杯,笑了笑道,“我没那么圣人,我只是知道自己争不过,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而已。” 他这答案,薛清很满意,无论他是不是真心的,只要他上了船,再下停下就难了,执起酒杯,“我这个做舅舅的自然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凌玮挂着笑,与他碰杯,“那就有劳舅舅了。” 薛清举杯一饮而尽,“那还请太子爷为小舅舅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凌玮点头,笑,“那是一定”,他知道他已经不再满足在幕后了。头剧烈的痛着,这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待,懒懒的倚在墙上,“看来今儿这花酒没得喝了。” 薛清自然了然他的说辞,很好,他亦不想多待了,“是扫兴了,那舅舅只能改日在邀你了。” 凌玮笑着起身,“那我就告辞了。” 薛清和薛豪亦起身,“太子爷慢走。” 待他离开后,薛豪转身,“小叔。” “闭嘴”,薛清冰冷的眼眸扫向他,“管好你的嘴,再这样,别怪我救不了你。”甩了袖子,亦出了去。 薛豪咕噜了几句忙跟上,两人与凌玮反方向离开。在回太尉府的必经之路上,他们预见了沈若兮。 薛清皱了眉,她显然是有意在这等的,她只身一人,谁也没带,好大的胆子。 两人踱步到她跟前,薛豪痞气的笑着,“哟,这不是沈家小姐么,这会怎么不在将军府忙活着,到这来做什么,还有瑄王府,该不是要忙活的地方太多,不知道先干嘛了吧。” 若兮没有理他,只淡笑着望着他身后的薛清,他俨然已是一位权臣的样子,凌瑄说得对,见过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凌瑄的断定不是没有根据的。欠了欠身子,淡淡的道,“我只是来怀念一位曾经钦佩和惋惜过的故人。”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留着身后一头雾水的薛豪挠了挠头,问,“小叔,她在说什么啊。” 薛清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那抹越来越远的倩影,眼里划过一丝痛楚,呢喃了,“钦佩和惋惜?你的惋惜我留下了,钦佩,就不用了。” 薛豪更迷糊了,“小叔,你说什么啊。” 薛清没有理他,往太尉府走去。 “小叔,小叔”,薛豪在后面喊着,跑着跟上来,却追不上他越来越快的脚步。 “哎,您慢点啊。”薛豪眼见着追不上了,只能在后头喊了,“小叔,事成之后,你能不能把沈若兮给我啊。” 丞相府。 若琦已在前院等她了,见她回来,忙迎了上去,“你今天去哪了,我找了你一天,你怎么能一个人出去呢。秋儿不在,我把墨言叫过来,让他跟着你。” 若兮摇了摇头,“不用了,让他在瑄王府帮忙吧。” 若琦见她神色不好,以为马皓又怎么了,蹙眉问,“你去将军府了吗?” “没有,秋儿在,应该没事了。” “嗯”,若琦点头,“对了,凌瑄派人来了,说夏莲要见你。” “让她等着吧,我明儿再去。我累了,先回房了。” ☆、409      一夜转辗未眠,昏昏噩噩的,恍惚间似能看见曾经那一袭青衫的俊逸,转眼又是如今华服的凌厉。世事如常,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   府里的一切操持好,已到了午饭时间,她也不急,用好午膳,才去了瑄王府。进府就望见岳婉,还有她身边的袁逸,若兮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袁逸望见了若兮,如往常一样就要奔了过来,可没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似顾忌般,回了看了一眼,摸了摸鼻子,冲若兮挥了挥手,“你来啦。”   若兮垂眸笑,果真不意外,看来是雨过天晴了,越过他,抬手伸向岳婉,“府里怎么样”。她脸色红润了许多,有了女人独有的妩媚,眼眸间也含了点点笑意。只是眼底的淤青还没化去,下巴儿还是尖尖的,看来袁逸要把她养回以往的圆润,还要些时日。   岳婉握住她的手,“还能怎样,我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都不是扭捏的人,淡笑间就化去了本不该有的隔阂。   “还跪着呢?”   “跪倒不跪了”,岳婉想来就觉得可笑,“也不知真的假的,那日早上就昏了过去,把娘吓坏了,没少跟我爹闹了,我爹没了法子,只得让关在屋里反省,不得出去。”   若兮亦笑,这估计是假的,他吃准了他娘心疼他,亦知道他娘要真闹了,他爹也只得依着。“那他怎么说啊?”若兮向后厢房努了努嘴。   岳婉了然她这是问什么,没了好气,“还是非娶不可。娘起初也不肯,可他那赖样,绝食寻死的,样样都来,闹腾了几天不肯罢休,昨儿晚上我去,还在闹着呢,娘也只能松口了。”   “那你爹呢?”   岳婉面露难色,摇了摇头,瞥了一眼身后的袁逸,压低了声道,“我爹口口声声说不能让他跟我一样。”   若兮随她望去,见袁逸不明所以的冲着她傻笑,垂眸轻笑,“你不是挺好的么。”   岳婉红了脸,“你还笑我,快给想想招吧,我是真没法子了。岳阳跟魏琼那婚事,两家都算是默许了,如今却出了这事,魏太常脸上过不去,这些天没少给我爹脸色看,魏夫人就更不用说了,魏思这会又还没回来。”   若兮了然她大抵是担心魏太常会为难了岳府,宽慰道,“他快回来了,昨儿我哥收到他的消息,下个月就回。”   “那眼下这事也拖不到下个月了啊”,岳婉说着,指了指后厢房,“还有这人,瑄王跟我说你把她唬住了,她这到底是怎么想啊。”   “她能怎么想,估计是想通了,王府她是呆不下去了,还能真犟着死也不嫁给你哥。”若兮牵着她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人一早就准备了热茶。东子走来,对着若兮行了礼,“王爷在书房跟孙大人议事。”   若兮颔首示意他且去忙。   岳婉待屋里下人都出去了才道,“那是怎么个嫁法啊。看那魔障的意思是要正娶了,我爹哪会依啊。”   若兮轻啐,“她给你哥灌了什么**汤”。还正娶,亏他想得出来,堂堂御史大夫的公子娶了王爷的贴身婢女,这倒真成了皇家的轶闻秘事了。   岳婉脸色亦是很难看,“我哥说什么她也是大家闺秀,不能委屈了她。你说她这算是哪门子大家闺秀。”   若兮听了倒了然了,那魔障是动了真心了,凑了岳婉耳边正要说了,却见袁逸凑了上来。   “你俩说什么”,他是一直竖着耳朵听的,眼见着要听不到了,可是着急了。   岳婉见他那样子哭笑不得,轻嗔了,“你先出去。”   袁逸摸了摸鼻子,不情愿的出去了。   若兮凑耳将当年之事都告诉了她。   岳婉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你说你们俩不是造孽嘛。”   若兮耸了耸肩,“造孽的可不是我,待会你找他算账去。”她说的当然是凌瑄,谁也不知道他后来会再遇上她呀。不过现在若兮有理由怀疑,他后来与吕芷嫣的巧遇应该不单单只是巧吧。   门外匆匆跑来一位小丫鬟,进屋行了礼,“若兮小姐,夏姑娘听说您来了,想要见您。”   “急什么,哪有奴才催着要见主子的。”岳婉大声呵斥,满脸的不悦。   小丫鬟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几位主子都是她们熟识的,还从未见过她们红过脸,连忙跪了下去,“奴婢该死。”   “你先下去,我一会就到。”若兮打发了她,又对岳婉道,“你这是干什么,这还没进你家门呢,先给了恶小姑的名声。”   “还进门呢进什么门”,岳婉没了风度,气急败坏的吼着,“我就说他,一早就中意人家了,为什么迟迟不带回去,原来还藏着这事,他还想着明媒正娶,他想把岳家都搭上去吧。”   “你也别急了,这事就我与凌瑄、他,还有你爹还有安廷尉知晓,当年那牢头也早死了,一时也没人会怀疑她。”若兮宽慰着她,停顿片刻又道,“我的意思是先纳了妾,他要真喜欢,等以后时局稳了再扶了正,那会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况且她要生了一儿半女的,你爹娘要喜欢了也不会说什么。这会子想要正娶是万万不能的,且不说拂了魏家的颜面,就是万一有人疑心,保不准去追查了她的身世。那时,甭说你们岳家,多少人得搭进去。   你爹大抵也是在忧心这个,岳阳那魔障,如今你爹说什么他是都不会听了。你就不一样了,他打小就听你的,你回去且与他说说,两边都劝劝,赶快把这事结了,省得拖着给人看好戏了。”   岳婉听了也觉得有理,可一时也踌躇不决,罪臣之女,就算是以后大位之争尘埃落定了,可保不准还会有人那这事做文章。她不是若兮想着过了眼前就好,她还得为她哥哥的前程着想。   “你急什么,人是凌瑄救的,谁要找事,找他去。”    ☆、410    若兮明了她的担忧,可笑她真是关心则乱,“你急什么,人是凌瑄救的,谁要找事,让找他去,与你哥何关,况且她这还是瑄王府出去的人。你爹要还是不依了,那我再去。”眼见着外头凌瑄走来,又笑道,“实在不行,让凌瑄去给他个保证可行?” “什么保证?”凌瑄快步进来,朗声问道。 岳婉起身欠了欠身子,笑道,“那我们可不敢。” 凌瑄颔首示意她免礼,拉起若兮,坐在她位置上,握着手问,“说什么悄悄话呢,袁逸都被你们赶到外头去了。” “你都说是悄悄话,哪能告诉你们啊。”若兮巧笑,望着跟着他进来的袁逸,又问,“他俩大婚,你可有送什么?” “好像还真没送什么特别的”,凌瑄笑,不知她又要做什么。 “可不敢了,王爷赐了一箱珠宝。”岳婉忙道。 若兮听了一脸的鄙夷,“俗气。” 凌瑄满眼的宠溺,“那你可有想到不俗气的?”那会匆匆忙忙的,谁也没心思给这两人置办,想来是亏欠了他们,难怪这丫头都要为他们不平了。 若兮侧头细想了会,“听闻瀚海国去年进贡的珍宝里有一尊玉观音这会还在库里搁着。” “那可使不得”,岳婉忙要推辞,瀚海国进贡的都是千年寒玉,尤其这玉观音秦婕妤都喜欢的很,又是送子观音寓意吉祥,听闻是婕妤要留给他俩的新婚之礼,这会子倒被她拿来送人了。 “准了”,她那推辞的话还未说完,凌瑄倒已经答应了,“明儿我进宫去讨来,到时候送到府上去。”他向来是为博美人一笑,什么都愿意,更别说一尊小小的玉观音了。 若兮眉眼儿都笑开了,回眸对岳婉眨了眨眼睛,“快谢恩啦。” 袁逸倒是乖乖谢了王爷,他娘信佛,这会子自己又与婉儿圆了房,前几日才听她与婉儿说要去请一尊送子观音回来,婉儿眼光挑剔,寻了两日没看上眼的,这下倒好了,还真是巧了。 岳婉晓得这世上可没这么巧的事,笑着瞪若兮一眼,“我要不要连你一块谢了啊。” 这话凌瑄很爱听,“嗯,倒是真的。”指了指她,“谢她就够了。” 原以为她会害羞,可没想若兮无比傲娇的仰着头,“你俩别合着挤兑我,我脸皮厚,承得起。” 岳婉没好气的笑,“可真够厚的,我且回去了,这儿的事我可不管了。”这凌瑄打进屋双眼就没移开过若兮,她可不想在这碍了谁的事。 若兮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可别枉费我给你讨的送子观音啊。” 岳婉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又羞又恼,瞪着她啐道,“愈发的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了,也亏得只有他由着你。” 若兮轻嗤,一脸的不在乎,“都成亲了,还有什么。。。” “你闭嘴了”,岳婉羞恼的呵住了她,瞥见身旁的袁逸亦是一脸的绯红,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脚步快得跟落荒而逃一样。她可不敢在呆下去了,那个是一贯由着她的,还不定要说出什么来。 若兮在屋里头毫无形象的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从未见过她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 凌瑄倒是怕她笑得岔了气,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轻捋着她的背,替她顺着气,“报仇了?” 若兮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容易歇了,轻啄了他的脸颊,“好吧,就你最了解我。” 凌瑄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性子,刚与她说了这么长时间,说了什么。” “还不是岳阳那事”,若兮伸手搂了他的脖子,咕噜了眼珠,望着他,细声的问,“你怎么想啊,我要把她许给岳阳,你可答应?” 凌瑄低哼,圈着她的手臂越发的用紧,值到她喊了疼才微微松开,沉眸望着她,“合着在这气我啊。” 若兮倚在他身上,指尖勾勒着他生气的眼睛,笑,“人是你救下来的,又是你屋子里的,我当然得问问你了。” 她这话说得极是暧昧,凌瑄是真有些不悦了,可也没发作出来,圈着她的胳膊松了开,“人是你救的,不用问过我。” 若兮望着他绷紧的下巴,知他是真动怒了,不着痕迹的敛去满眼的探究,拥着他,轻啄了他的嘴唇,笑道,“真无趣,这么不经逗。” 凌瑄淡淡一笑没说什么,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她吻个不放。 若兮兴怏怏的起身,“那我去找她”,见他仍不为所动,转身赌气就离开,出了去,又折身跑了出来,爬在他身上,圈着他脖子摇晃着,“我错了还不行嘛,我不该怀疑你俩的,我小气,我善妒。” 凌瑄终于有了反应,抱着她笑开了颜,“你没错,你生气怀疑是应该的,你要不小气,不善妒的,我倒害怕了。” 若兮才回了神,他这是故意的,打了他,挣脱了他的束缚,瞪了他,“生你的气吧”,转身又气冲冲的出了去。 凌瑄连忙起身跟着,“哎,不经逗的好像是你哎。” “闭嘴。” “喂,真生气了。” “别理我。” “哪会啊,不理谁也不能不理你啊。” “你无赖。” “你喜欢啊。” “。。。。。。” 一路吵吵闹闹、拉拉扯扯的到了后院,他被她禁足在外头,自己一个人进了去,穿过院子、回廊,才到了后厢房。 门外,刚才去前面通传的小丫鬟坐在地上。瞧见她来了,赶忙起身,“小姐吉祥。” 若兮蹙眉望着她,面生的很,“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桃”,小丫鬟似乎在沉浸在岳婉刚刚的厉呵之中,身子有些瑟瑟发抖。 “我好像没见过你。” “奴婢是前几个月夏姑娘和岳公子从街上买回来的。” 若兮点头,推门进了屋子,“听说你想明白了。” ☆、411      她进屋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亦不管夏莲望见自己时眸里闪过的惊喜和恐惧。   是,是惊喜,她安静了两天,没有人再来嘘寒问暖,没有人再来宽解开导,好似整个世界都把她遗弃了。这两日,她最想念的是岳阳,直到现在她才明了了只有岳阳会对自己不离不弃,可她却再而三的伤了他。再其次是沈若兮,她说过让自己好好考虑,她已想好了,为何她却迟迟不来,她反悔了吗,还是连她都束手无策了,毕竟如今连岳婉都厌恶了自己。想起方才小桃的回话,夏莲心里更止不住的忧心。   纵然再不甘,此刻她也不能不下跪,“我,我想好。”夏莲垂着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可岳家能容得下我吗?”   “容不容得下得看你自己”,若兮依旧坐在那日的座位上,也不唤她起身,摩挲着自己的指尖,慢条斯理的说着,“御史府很大,住得下很多人,可人的心却很小,容不得一粒沙子。”   她话里平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这样的沈若兮却更让人觉着可怖,“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若兮笑,“我的话再简单不过,你若本分,御史府就容得下你,你若还存了其他心思,那谁都容不得你。”   “我不会再宵想了其他”,夏莲怕她还芥蒂了自己和凌瑄,连忙抬头,摇手解释,“其实我跟瑄王没什么,一直是我痴心妄想,那日是我爹娘的忌日。。。”   “够了”,若兮打断了她,冷笑,“这些你不需与我说,自己心里记着就好。”须臾片刻又低了身子凑到她跟前,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还有,记着,岳阳是岳家的嫡子,若是谁敢欺瞒玩弄了他。”   “我不敢”,不待她说完,夏莲低声惊呼了起来,匍匐跪在地上,“我知他待我好,以前是被蒙了心,今后再也不敢了,我会加倍待他好,一辈子伺候他,为他做奴做婢。”   “那便好”,若兮坐正,厉声道,“这话我记着,你也记好了,刻在心里。”   “是。”   若兮沉眸望着她许久,才与她道,“起来说话吧”,又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下吧。”   夏莲惶恐落座,手局促的不知该放哪了好,却迟迟不听她开口,心下愈发的不安,如坐针毡。   若兮是真不知该如何开了口,无论以前如何,可现在她看得出夏莲已有心要与岳阳过下去了。这会她再突然开口告诉她,你只能给他做个小妾,没准过些天他家就要再给他娶正房,这让她如何说得出口,已所不欲,却要她施于人,这叫什么事儿。权衡再三,开口道,“你应该记得昔日凌瑄救你时,岳御史亦在场。”   夏莲怔住,半响才回过神,“他,他不同意?”   若兮抿嘴,“也不是不同意,你该知晓的,岳阳是被寄予厚望的,岳御史怕今后有人拿你的身世做文章。”   夏莲倒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我,我不是您跟瑄王救的么。”她不明白以后要是瑄王即了大统,还会有谁拿她的身世去为难了岳阳。   可瞧,这会儿她倒真不傻了。若兮没了好气,这七绕八拐的,把自个儿绕进去了,她倒还清明着。“行了,我也不瞒你了。”甩了帕子,索性与她直说了,“岳阳想娶你做正室,可岳御史是不会答应的,我也觉着这会子不妥。”   夏莲垂着头,对她的坦诚颇感意外,只是,“我,我也没想着能做正室。”   她小声的说着,如扔下了一颗重磅的炸弹,若兮瞪大了眼睛,惊异的看着她。   夏莲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眼里的诧异她看得懂,有些自卑在心底升起,“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前也拿这事故意为难过他,我知道他爹想让他娶魏家千金。”她越说越小声,似还伴着些呜咽声,“我以后不会再动那些歪心思的。”   她怕若兮不信,又举了手做发誓状,“我保证以后会安安分分的伺候他,伺候魏家小姐。”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其实那天他说的对,我跟在瑄王边上,无非是想瑄王给我爹娘报仇,可如今这仇已报了一半了,往后的,即便没有我,瑄王也不会放过他们,我无非是作茧自缚,伤人伤己而已。”   若兮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这份委屈求全里面的辛酸怕是无人能够感同身受,她的痛、她的恨也只有岳阳细细品过,因为了解,所以深爱,所以再也放不下。若兮没法说着那些轻飘飘的安慰话,轻轻握了她的手,缓缓说了,“你爹娘的事,你就别挂念着了,新仇旧恨,凌瑄总会与他算的。至于岳阳和魏琼的婚事如今怕也是说不下去了。我之所以觉着不妥,倒没有半分轻视你的意思,只是觉着现在局势微妙,他大张旗鼓的娶你,太过惹眼。待日后尘埃落定了,再扶正就好。岳家父母都是极易相处的人,可你那日的话太过伤人,况且如今这事令岳家名誉扫地,他们这会对你不满也情有可原,你且过去好生伺候着,他日诞下一儿半女讨得公婆喜欢,他们心里的芥蒂自然就消了。”   手还被她轻握着,夏莲抽不得,也不敢放下,僵在半空中。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可以跟沈若兮这么好好的说话,满满的感激哽咽在喉咙说不出来,“谢,谢谢你。”   若兮淡淡一笑,“我该谢谢你,岳阳以前特混,没少惹他爹生气,这些年或许是因为你,收敛了不少,人也上进了,为凌瑄挡了不少事。我始终相信男人为因为自己的女人而改变,我希望你能让他变得越来越好。”   “奴婢记下了”,夏莲起身,欠了欠身子。如今再也没有不甘,是真心被她折服了。   若兮淡笑,“不用行礼了,以后就是我嫂子了,一家人不需要那么多虚礼。”    ☆、412    “奴婢不敢”,夏莲有些惶恐了。 若兮笑,望着她局促的样子,也起了玩笑之心,转眸道,“没什么敢不敢的,说到底倒是我跟凌瑄占便宜了,你是无尘师太的关门弟子,我娘和婕妤年轻时也曾在庵里住了不少时间,你算是要跟她们同辈了,照理也该是我跟凌瑄的长辈。” 夏莲顿时慌了,就要下跪,“您可别折杀死奴婢。” 若兮连忙扶住她,“罢了,罢了,我不说就是了。你也别奴婢奴婢的,我听得也变扭。”说着取下手上的玉镯,戴在她手上,“这镯子是前些年秦婕妤赐的,算是我给你的新婚之礼。至于嫁妆,我会让管家好好打点的。” “这使不得”,夏莲推托,就要取下还她,这玉镯晶莹剔透,看成色也知价值连城,她受不起。 若兮按了她的手,“拿着吧,咱俩也算有缘了。我还有事,就不多待了,岳府那有婉儿,你再耐心等两天就好。”说罢就要起身。 慌忙间,夏莲拉住了她,“他,他。。。” 若兮回眸,望了一眼她的手。 夏莲连忙撒开,垂眸低声问,“岳阳。。。他,他还好吗?” 若兮笑,原来是为这事,“挨了一顿揍,他娘宠他,他爹也拿他没办法,这会子关在屋里,倒把他爹气得够呛。放心吧,他爹就嘴硬,其实疼他疼得紧。” 出瑄王府时,天已暗了下来,晚风还有些刺骨,凌瑄搂紧她的披风,拉着她踱步往相府走去。 “安荣华没事了吧”,若兮侧头问道。安青年前被皇后禁了足,又染了风寒,时好时坏的,前些天突然晕倒了。 凌瑄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边走边说,“嗯,钱平为她开了几副药,用了些,身子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我寻一日去瞧瞧她”,若兮又问,“吴师傅怎么说?”听闻安荣华晕倒了,吴师傅可着急了,一度说要带她离开,可安荣华不依,非要再等两年。两年,她们都知晓这两年是何意,两年之后,凌瑄二十岁,局势也该稳了,皇上能把江山放心的交给他,而他们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凌瑄笑,“他也由着安荣华,说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差这一两年了。”心里是无尽的感激,娘说过她此身最欠的就是安荣华,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搭在这皇宫里。其实他们欠的何止是安荣华一人。 一路缄默,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才到了相府。惹的东子在身后直翻白眼,果真是闲得慌的,有车不坐,有马不骑。 到了相府,沈丞相留了凌瑄用了晚膳,期间岳婉的婢女匆匆赶了来,告知若兮说是老爷答应了。接下来就是安排他俩的婚事不能太张扬又不能太寒酸了,这,若兮就不管了,她该把心放在马皓的伤上了,她给朱太医的三日之期明儿就到了。 翌日,凌瑄下朝后与她一道去了将军府,他们如此高调的一起出现倒让人傻了眼。凌瑄对此的解释是反正都这样了,再差也不会再差到哪儿去了。 他们与陈太医、朱太医前后到的,府内人通传时,两位太医正开始为马皓号脉,捏骨。马冽夫妇和马妍在外屋等着,墨秋在里面伺候着。 马妍望见凌瑄来了,脸上是止不住的欢喜,不过在望见若兮那一刻,满面的笑容就僵住了。马冽表情淡淡的,陈菲是讨巧的行礼,喜怒不形于色。 凌瑄冲着几人点了点头,便迳自进了内屋。若兮见没什么可避讳的,也进了去。 马冽见状命人撩起了垂帘,他们在外头,对里面的情况也一目了然。 两位太医给凌瑄行了礼,又继续号脉。 “看来你的焦头烂额已经解了七八”,马皓依旧半靠半躺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气色好了许多,还有心玩笑了。 若兮放了心,墨秋端来椅子,放置床头边给她坐下。 凌瑄笑,“一二罢了”。 马皓朗声笑了,偏过头与若兮道,“看来我挺重要的。” 凌瑄从善如流的点头,“还真是。” 若兮翻了个白眼,“你俩能不要这么恶心吗。” “看看,她嫌弃咱俩了”,马皓指着她,与凌瑄说道。 凌瑄笑,点头道,“气色不错么。”他这当然说的是马皓。 “您可没见前些天那寻死觅活的样子”,墨秋凑了过来,适时的拆台。 “墨秋”,马皓瞪了她一眼,这丫头,这会有靠山了,胆子可大了。 墨秋躲在若兮身后,探出头来,“干嘛,我说错了嘛?你敢做,还不许我说。王爷,您错过,可真是可惜了。” 凌瑄有模有样的点头感慨,“嗯,那是可惜了。” 若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马皓从来不是善茬,咬牙切齿的道,“彼此彼此,也不知是谁都冲到我府上来搬救兵了。” 两位太医听着这几位相互拆台挖讽的话,各个冷俊不禁,低头极力忍着笑意。 几人说着,时时能爆出几阵笑声,马冽在外头听了又喜又忧。儿子能开朗些,他当然欢喜,可是他又不知那凌瑄跟若兮是存了几分真心,他怕儿子再给他们利用了。马妍不高兴了,冲着母亲撅着嘴。陈菲拍了拍她,不时的探过身子瞧着内屋,她倒小瞧了这几个人,看来,她得重新想想。 两位太医诊好了脉,起身。马冽进了来,陈菲与马妍依旧在外屋等着。 马冽作揖,“朱太医。。。” 朱太医摇了摇头。 几人的心又荡到了谷底,墨秋挎了小脸,再也笑不出来了。凌瑄沉默,起先心里还是存着几分期待的,没想到还是这个结局。 若兮冷笑,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看来朱太医对我那日的话不怎么信了啊,非要王爷亲自与你说了吗。” “小臣不敢”,朱太医惶恐下跪,“王爷恕罪,小臣实在学艺不精,您就是杀了小臣,小臣也束手无策。” 凌瑄知这怕是真的了,再怎么逼迫也无济于事了。 若兮却冷哼,“那就杀一个试试吧。” ☆、413    若兮依旧咄咄相逼,凌瑄似也没打算制止的意思,马皓不想再有人因自己而遭了横祸,“若兮,算了。” 马冽也有些为难,“兮儿。。。” 他话未说完,却被若兮的厉声止住了,“来人”,她高声唤人,屋外的守卫进了来。 “小姐”,一直沉默着的陈太医出了声,“小姐,何苦对我们苦苦相逼呢,府上有能人,您又何必舍近求远?” “相府?”若兮愣住,与凌瑄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是谁? 马妍听了陈太医的话,气冲冲的进了来,“沈若兮,你府上有大夫不让人来医,在这假惺惺的做戏,算什么东西。”后头的陈菲拉都拉不住。 凌瑄厉眸扫了她一眼。马冽亦沉了脸,“下去。” 马妍一哆嗦,却不依,“爹啊,您别被她花言巧语骗了。” “放肆,出去。”马冽怒目呵斥。 床上的马皓见状出言缓了气氛,“姨娘先与妹妹下去了吧。” “哎”,陈菲见状也只得先出去了。 马皓不信若兮会藏着掖着什么能人,瞧她那样,亦知她怕也是不清楚的,便直接问了陈太医,“太医所言究竟是何人?” 若兮听着是云里雾里,“相府最近没有外人啊。” “下官说的是林府北苑。” “北苑?”若兮侧目望向凌瑄,她已然知晓是谁了。 “是吴师叔”,墨秋低呼了起来,拉着若兮,满眼的兴奋,“咱们怎么把他给忘了。” 若兮倒不觉着高兴,是把他给忘了,可即便没忘,也没用,抬头看了一眼马冽。 马冽一脸凝重,大起大落间还没来得及欢喜又坠入绝望中。那人该就是老五吧,曾经他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一想到自己还举荐过他进太医院,却不知道他就是南宫府老五,就觉着可笑。真不知他当初站在自己跟前时心里是如何鄙夷自己的,有眼无珠,不识真人。 南宫府的人遇见马家之人格杀勿论。当年南宫傲的誓言犹在耳边,这些年为了凌瑄,他们虽未格杀勿论可也是遇见马家人就绕道而走。南宫少主来京城快有两年了,他竟连一次偶遇都未遇见,可见他们是何等的避之如蛇蝎。可那老五当年却为了雯儿肚里的孩子,直面自己与雯儿,甚至迈入马家大门,屈膝下跪,如此隐忍只为取她腹中孩儿。他该是有多恨了马家,恨,岂会不恨,早就知晓他与秦远亲如兄弟。 “是”,陈太医躬着身子,继续说道,“下官有幸与他共事过一段时间,曾亲眼目睹,他将已断了数月的腿又接了回来,而那病人如今上山挑水样样可以,与常人无二样。” “是是是”,朱太医听罢连忙附和,“昔日钱老太医长孙钱平,年纪轻轻医术已在我们之上,听闻他也是师出这位吴太医。” “若兮,我们去请师叔吧。”墨秋听了更加的欢喜,她是糊涂了,竟把这两人都给忘了,要是早想起,说不定马皓这会都已经好了。 “秋儿”,马皓轻唤了她,对着她摇了摇头,南宫府的人见到马家之人都会绕道而走,怎么可能会救马姓之人,还有那个钱平对马家又何尝不是恨之入骨,这会他可真信了是报应了。唤了管家请太医下去休息。 马冽沉着脸在一旁不断的叹气,这是他做的孽,现在竟要牵连给儿子,他宁可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自己,那他就躺在床上等死好了,也别去为难了他人。可如今是他儿子,知道有法子能救,他怎么能放过这唯一的希望。 若兮侧头问了凌瑄,“要么,咱们去试试。” 凌瑄摇头,“他不会再进马府的”,停顿了会又道,“可也不一定会不救马皓,不如取个折中的法子”,说着又问马皓,“不如你去王府或者北苑住上一段日子。” “他会救吗?”马冽没他这么乐观,“他恨不得我去死。” “未必”,凌瑄抿嘴,对马皓道,“你才回来时,南宫谨就与我提过钱平,我起先没在意,现在看来是他在提醒我。” “是啊,你没见过师叔,他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墨秋附和着宽慰马皓。 马皓淡笑着点点头。 “那我去求他”,马冽听罢,起身就要去了。 “您要去嘛?”,若兮惊了,“我跟凌瑄去就好了。” 显然马冽没明白她的意思,他现在知道有人能救他儿子,脑袋混沌沌的也想不多了,“梁子是我结下的,我不出面,让你们几个小的挡在前头,算个什么事。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不会放弃,大不了我拉下这张脸去锦城求南宫傲去。”说着要出了去,“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回。” “爹”,马皓来不及唤住他,只得让小武赶紧在后头跟着。 “我倒有些后怕了”,凌瑄心有余悸的开口,他怕马冽去反而会把事情搞砸。 若兮瘪嘴,“你未必太乐观了,或许他连北苑的大门都进不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个时辰后,小武就回来了。 马皓见只有他一人,急着问,“我爹呢?” 小武支吾了半天,才说,“回房歇息了。” 几人面面相觑,知定是受气了。若兮抿嘴,“连门都没让进?” “是是”,小武连连点头,“才到就见大门上挂了个奠字,左右两联白纸黑字写着‘秦远之墓,罪人勿扰’。老爷站了好一会,后来就回来了。”说着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见着脸上还有些泪。” “好了,先下去吧。”若兮挥手打发他先下去了,“看着师傅早就料到了。” 凌瑄轻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像是吴师傅能做出来的事。 “你还笑”,若兮瞪了他,“咱俩谁先去了?” “我打头阵。” “头阵已经败下来了”,若兮好心的纠正他,吴师傅那性子,她光想就知道要一阵好磨的。 “你俩别弄得像上战场一样,要实在不行就算了。” ☆、414      马皓不想为难了谁,南宫府有南宫府的坚持,江湖中人,主上的命令看得比命都重。而那个吴师傅,他虽未见过,名声却早已如雷贯耳,能让他们那么尊敬的人必定也是个人物。而这种人物必是重情重义之人,一个义字可以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父亲曾经背信弃义,这是他们所不齿的,如今怎能再为难他背弃信念来救自己呢。   墨秋不依了,“怎么可以算了,师叔不会见死不救的。”她说的已没方才那分底气了,罪人二字,师叔既能贴出那两句话来,可见是真不想见了马冽。   若兮拍了拍她,轻声宽慰,“谨既然会提醒凌瑄,可见他也是希望师傅能出手相救。师傅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他那两句话无非也只是想为难为难马将军。”   “是”,凌瑄亦点头,淡笑着与马皓道,“师傅分得很清,不过他那嘴不饶人倒是真的,你忍着些就好。”   又说了会话,他们就离开了,马皓要静养,今儿这么长时间已经是超负荷了。   请吴矛为马皓诊治似乎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几个孩子围着他不依不饶的说着求着,他也不能显得太无情了。况且一早南宫谨就将前因后果修书告知了父亲,也巨细无遗的将这场阴谋可能造成的后果一一阐述。南宫傲也已回书给吴矛。   吴矛是没多为难这些孩子,第二日便答应。当然答应归答应,马冽,他是不会给了好脸色的。没少提了诸多算得上是无礼的要求,什么不进将军府大门,马皓所在的马家祖宅外头的匾额要用布给蒙着,不见病人之外任何一位姓马之人,如无需要他所到之处马氏族人自动退避三舍,若有不得不见之事也必须隔着屏障。。。简而言之,就是除马皓之外,不能有一个马姓之人跟他打了照面,就连马字都不能让他瞧见。   若兮听了哭笑不得,“这也太折腾人了吧。”   凌瑄搁下了手中的折子,“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没见马冽今儿一早就找人把祖宅匾额给盖住了。不止是匾额,府门口的大灯笼,回廊下的灯笼,屋内的摆设、字画,凡是能见到马字的,能收的都收了,不能收的都用布给遮着。今儿朝上众说纷纭,好不热闹。”   “他如今可把希望全放在吴师傅身上了”,若兮轻叹道。   凌瑄笑,岂止是马冽,他们又何尝不是,整件事谁是谁非说得再清,马冽也不会相信真的与自己无关。若马皓还能恢复,那一切都好说,若真的没了希望,马冽岂能轻易罢手。   若兮知他担忧,侧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别担心了,吴师傅的医术可是能起死回生的。”   凌瑄点头,别过头来又问她,“岳阳跟夏莲的婚事怎么办,娘亲不管,我可不知道怎么弄。”   “我也不知道”,若兮坐直了,忙摇头,这可把他俩都难住了,都没经历过的事,让他们如何去操持。   凌瑄苦笑,“那可怎么办,也不能从王府出门吧。”   若兮亦觉着不妥,这虽是纳妾,花轿什么也不能少吧,从王府出去,这没名没分的,外头人可不知又要怎么说了。“要不接到我家去,让琴姨操持去。”   “你看着办吧”,凌瑄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这破事可比朝事更让人头疼,岳阳这会还被关着,他拿他没法,能这事过了,他不得好好教训了他。   若兮笑,指尖轻点了他的脸颊,“你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嘛。”   伸手抓住她使坏的手,“还笑我,你也不是一样。”一想到岳家兄妹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凌瑄好不羡慕,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去年这时还说等今年春天就娶你的,现在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若兮心里也是一阵唏嘘,她与岳婉幼时还曾约好要同日出嫁的,说到时候肯定会轰动全京城的,如今她已成亲快有一年,而自己还是遥遥无期。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淡淡一笑,敛去眼里的失落,“你说过的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再等几年又何妨。”   是,那年的戏言,他还没去锦城之前,凌瑄闭眼,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若兮,等我。”   “嗯。”   当日夏莲就被接到了相府,对外是称王夫人认的干女儿,凑合着这门婚事也算是个门当户对了,岳家脸上也好看了些。只是纳妾,相对没那么复杂,只合了八字,定了日子,就等着那天到了。   岳阳是被放行了,可婚前他是不能与夏莲再见了面的,纵然再想见她,也只得熬着,幸而只有十几天了。当然这十几天,凌瑄可不会轻饶过他,他自知理亏,再难的差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自然,也没少被几位长辈训斥,还被拉到宫里,耳提面命的被秦婕妤一通好骂。他嘴儿甜,嬉笑的讨着巧,又委屈的诉苦说他爹是如何的罚他。秦婕妤心疼了他,少不了对岳恪也是一通数落。   之后许久,若兮也问过他,后悔吗?他说不后悔,虽然脱了一层皮,两家的名声也被他连累,可他不后悔,若可以重来,他还是会这么做。不然,他看不见他与夏莲的未来。   他这是就算是尘埃落定了,而马皓那边,就少不了要热闹些了。   吴矛第一次去为马皓号脉时,若兮是特意跟去的。饶了一大个圈,从后屋祖宅的正门进的,大门上的匾额果真用红布盖了个严实,是小武在门外迎接的,府上的管家都随主家姓马,这会自然都不能出现,回廊下的风灯都换了新的,若兮看得冷峻不禁。   屋里头就更奇特了,外屋里三道屏风搁出了一个小间,里头站着一人,不用猜也知道是马冽。内屋也只留着墨秋在马皓边上伺候。其余的下人都在外头候着。   吴矛与若兮进屋,瞥见那屏风,冷哼,“怎得还要亲自监督了。”   “师傅”,若兮轻嗔,埋怨了,“您就别闹了。”    ☆、415      吴矛敲了她的头,“你这丫头怎么劲帮着仇人说话。”   若兮瞥了一眼屏风之后的身影,连忙推着他进了内屋,“您别说了。”   墨秋挎着小脸,迎了他,“师叔。”   吴矛轻轻捏了她的脸颊,笑道,“秋丫头,这是干什么,我不是来了么。”   “那你快给看看吧”,墨秋忙就将他拉到床边。   “吴大夫”,马皓半躺在床上,淡笑着颔首招呼,神色是惯有的淡然,平静如水,没有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希望而特别热络,也不因他故意刁难父亲而冷眉相对。   吴矛只一眼就觉着这个孩子看的很顺眼,比他爹顺眼多了,而且这风度,他喜欢,自然也不会再多刁难,“你随秋儿喊我师叔好了。”   墨秋脸色一红,垂着眼眸不言语了。马皓笑,随即就改了口,“好,师叔。”   “嗯”,吴矛满意的点点头,“那你也是我南宫府的人了,我这也不算是违背大哥的意思了。”   “有劳师叔。”   切脉,检查伤口,然后腿伤,若兮和墨秋在外屋等候,小武近身伺候。半个多时辰后,小武才出了来,请她俩进去。   马冽见状,忙招过人,将他跟前、左右边的屏风往前挪。“吴大夫,犬儿可还能痊愈。”   若兮和墨秋面面相觑。吴矛嘴边挂着些讥讽,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如此宝贝自己的儿子,可有想过别人父母的感受。递过若兮递上的帕子,拭着手,于马皓道,“太医开的药就不要用了,他们不敢用重药,性子温和,于你的伤没多大好处。我再给开一副,内服加外敷,身上的伤再有小十日就可以好了。麻烦的是腿伤,救是有得救,不过要看你受不受得了。”   马皓听到有救,就放心了,“师叔请直言。”   吴矛点头,“拖了这么长时间,断骨已长出新骨来了,长错位了,有的还已经刺入肉里,所以你夜晚才会觉得针扎的疼,要么就这样温和的调理,你的腿就算废了。要么把长出的新骨打断了,再接骨,那你就要受两遭罪。断骨的滋味,想必你已知道了。新骨多为细碎无规则的,断骨时,必定会碰上旧伤,会比你之前更痛上十倍。”   “十倍,那可有危险?”马冽听了惊呼了出来。   “危险总归会有的”,吴矛倒也没再给他脸色看,说着又与马皓说道,“先断骨你就受不了的话,那后面就别治了,骨头接上了,也不代表就全好了。你的经脉已断,要想能起身走路,后头扎针,打通经络,要受不少罪,更别说你还想着再上马杀敌。”   马皓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我还有机会可以再习武上马吗?”   吴矛想着点头,“有,只要你痊愈之后勤加修炼,恢复到以前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其中的痛楚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说着,停顿了一会,再道,“你考虑清楚,尽快答复我,拖不得了,越拖下去越麻烦。”   “不用考虑,我治。”马皓有些激动,动着就想要坐起,“再大痛,我也能忍。”   “你别乱动”,墨秋连忙上前摁住他。   吴矛很满意,赞许的点了点头,“好,不错,那你先用药,三日之后,我就先来断碎你的新骨,这几日你要先把身子养好,不然我怕到时候你撑不住。”   “是。”   吴矛取了纸笔,开了方子递给小武,又回身对若兮说,“你去与钱平说一声,让他明日去北苑找我,我要让他去找些几位药。”   “要什么药,我去宫里讨就好。”   吴矛笑着摇头,“我要的都是些杂草,怕是宫里也寻不得。”   若兮想他用的药多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宫里怕还真是没有。却又听他说,“你去告诉他,让他三日之后随我一块来这。”若兮了然了他的用意,忙应下了。   接下来两个月,可能是马皓人生中最难熬的两个月,期间的疼痛怕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刚开始的时候若兮与墨秋被关在了门外,包括马冽和所有下人。屋内就只有吴矛和钱平,还有从小就跟着马皓的梁副将。屏退下人,让一位副将守在病房之内,其用意只怕是要防着马皓受不了发了狂,可见他所受之痛苦有多甚。每每待她们进屋,马皓已昏厥过去了,嘴里咬着的布也染满了血渍,而身上的衣衫早就湿透。梁副将亦是精疲力竭的瘫坐在一旁。   这样的痛持续了七八日,而后吴矛宣布断骨已经接上了,大伙都松了口气,可马皓的折磨还没结束,剧烈的疼痛已没了,可腿被固定着,下半身都动惮不得,细细的伤口如蚂蚁在啃噬着,挠不得,碰不得,一日日消磨着他的意识。   用过了近两个月,拆了绷带,卸了木板子,吴矛摸着他的腿,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断骨开始愈合了,没有再次错位就是大幸,而后的就是调养和施针,这些都急不得,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要慢慢来。   马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若兮也安了心,这会已是四月底了,这几个月她除了马府哪有没有去,往往是天才亮就到了,知直到天黑才归家,连那日岳阳和夏莲的婚礼,她也只有匆匆打个照面就离开了。她觉着有些抱歉,岳家俩兄妹的婚礼她都没有用心,只得事后寻了法子补,比如是岳婉那尊玉观音,比如说夏莲进岳府没多久,她便差东子把小桃给送了去。   夏莲很感激,更由衷的佩服若兮,只一面几句问话,就知晓了小桃与她的姐妹情深。岳阳不以为意,嘟囔了句,她最会收买人心了,咧咧的拥着夏莲睡去。   若兮连岳阳的婚事都没顾得上,对朝上之事更是不闻不问,当然不止她没时间过问,就是若琦也忙得不着家,与她也没打过几次照面,而凌瑄就更不用说了。   直到有一天,一道晴天霹雳传来,薛豪死了,凶手是凌瑄!!!    ☆、416    那日马皓还在与她玩笑,“怎么最近这么空。” “足可见你有多重要啊”,若兮递了手巾给钱平,笑着打趣。 钱平正在为马皓施针,吴矛隔三岔五会来,其余的时候都是由他来照料。初夏的天还不是很热,可是钱平额头已有密密的一层汗珠。接过手巾,拭了汗,又继续手下的活。 马皓笑,“你这日日在这盯着,就不怕他吃味。” 那个他当然是指凌瑄,若兮抿嘴笑,“我还怕我在这,某些人吃味呢。” 墨秋小脸一红,瞪了她一眼,“真该让钱平把你嘴给缝上。” “我可不敢”,钱平笑了笑,寻了个穴位,又扎了一针。 若兮咕噜了眼珠,撑着下巴,“钱平,凌瑄这几天在干嘛?” 马皓乐呵了,“哟,你倒查起他来了,钱大夫,你也得小心说话啊。” 钱平淡笑,侧头恭敬的垂眸,“小姐,瑄王这几日不在京城。” “去哪了?” 钱平收了针,示意马皓已结束,起身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白日与您在一块,只偶尔出诊看了几个病人,连瑄王府都甚少去,您可盘问错了人。” “哈哈”,马皓朗声笑着,墨秋没他那么放肆,抿嘴偷笑,扶着他坐了起来。 若兮也不生气,抬头望着钱平,“我发现你嘴儿越发的厉害了,我得找个人好好治治你。对了,师傅前几日才告诉我,你在锦城那几年,谨那妹妹粘你粘的紧,他们原本还以为她私奔了就要来寻你,可不巧竟给魏思得了先,你前日见他俩人时,可有失落了?”若兮眉眼儿都是笑,眨巴着眼睛问着他。 钱平无奈的摇头,知道她嘴上不饶了人,“有劳您挂念了,我已经定过亲了,至于小娇,我只把她当妹妹。” “好无趣”,若兮一听只是妹妹,觉着没了意思,她多想看看钱平伤心失落的样子啊。 “你定过亲,怎么从没听你说过,钱安也没说过。”墨秋好奇的问着,“谁家的啊,我们可认识。” 钱平摇头,“指腹为婚,我都未见过。” 几人正饶有兴致的听着,外头小武进了来,“若兮小姐,袁夫人来了。” 他话未说完,岳婉就冲了进来,头发散乱着,满脸的泪,“若兮,瑄王出事了。” 若兮只听轰的一声,脑子昏沉的就要摔倒了。钱平忙扶住她,镇定的问,“什么事。” “薛豪死了,王爷倒在他边上,手里还握着剑,被人逮了正着,这会已经被压到天牢里去了。” 若兮推开钱平,就往外冲去,岳婉跟着跑了去。 “若兮,你镇静点。”钱平忙追了去。 墨秋也想跟了去,可又放不下马皓。 “你去吧”,马皓知她着急,自己又何尝不急,只可恨他只能瘫在床上等消息。 若兮往天牢奔去,钱平拦不住,只得让墨秋搀着,回身问岳婉,“岳大人在哪?” 岳婉极力强迫自己镇定,“我爹跟丞相进宫去了,若琦跟安廷尉去了天牢,我哥和南宫府的人在找东子。他们三天前就出了京城,本来昨日就要归的,可到昨儿晚上也没回来,管家也只当他们有事耽搁了,可没想出了这事。” 钱平皱了眉,“他们去哪了,还有没有其他人跟着?” “还有几位侍卫,如今也都下落不明。”岳婉想着心里就觉得害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一个安生的时候,“前些日子,薛家惹了不少事,薛豪几次当众出言侮辱过王爷,朝上人都知道他俩不合,如今出了这事,又被薛清逮个正着。” “是薛清抓的王爷?” “是”,岳婉点头,“薛豪已经失踪数日,薛家人满城的找,也调了不少京畿的守卫,此事也是满城皆知的,今早发现他俩的除了薛清外还有京畿的守卫军。” 人赃并获,又有动机,若兮听了一阵阵的无力袭满全身,她跑不动了,跌坐在地上,泪水也涌了出来。 “若兮”,墨秋惊呼着要拉她起身。 身后传来马车声,赶车的是梁副将,“小姐快上车吧,末将先送你们回相府。” “我要去天牢”,若兮红着眼眸。 梁副将垂眸,“小姐,天牢已经被薛太尉和严立带人围住了,如今谁也进不去。” “严立”,若兮站起,厉呵,“凭什么,他想造反,谁允许把他关到天牢去了,廷尉审过了吗,他是皇子,宗正还没有说话呢,他有什么资格。” 梁副将低头恭敬的站着,“小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没杀人,他要杀一个薛豪,还要他亲自动手吗。” “若兮”,钱平拉住了她,梁副将也是就事论事,又何必为难了他,“先回相府吧,如今你去,薛清也不会让你们见成的,不如回去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若兮甩开他,歇斯底里的吼着,“我要怎么从长计议,他在天牢,外面是薛清带着军队守着,他在里面会怎么样,我想都不敢想。” “他们不敢,他是瑄王,他们不敢。”钱平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抱着她,“你镇定一点,他们不敢乱来的。” “不敢,他们有什么不敢的”,若兮嘶吼着,“你没听见吗,他们是派兵守着的,谁允许他们调动军队了,皇上没下令,兵符在马冽手里,他们有什么资格调动军队,他们是在逼宫。” 岳婉慌忙捂住她的嘴,“若兮,你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不要说了。” 梁副将望了望四周,幸好没有路人经过,把马车交给了钱平,“钱大夫,赶快带小姐先回去,外头已经乱了,你们还是先呆在府里的好。” 他这话里有话,钱平沉了眸,忙让墨秋先带着若兮和岳婉上车,再问,“军营里也出事了。” “是”,梁副将也不瞒他,“严立已经吾将军掉入京城,严立敢明目张胆私调军队去天牢,就有了七八分的把握,若兮小姐说的对,他们已然是在变相的逼宫了。” ☆、417      逼宫?才两个月怎么时局就变成这样了,钱平按下心中担忧,看了一眼梁副将,试探的问,“马将军那怎么说?”   梁副将眼神中闪过一丝闪烁,垂眸,避开钱平的目光,“大将军如今挂念着少将军的伤势,军务之事全交由车骑将军徐将军处理。”   钱平了然了,淡淡扯了扯嘴角,致谢过后,就上了马车离开。才到相府,袁逸带兵也到了相府。   “怎么回事?”岳婉匆忙下车,奔到袁逸跟前,望见士兵大多数是袁家禁卫军才稍微放心。   “军中出现了很多陌生面孔,严立调兵又频繁,父亲怕出事,让我带人来守护相府。”袁逸轻拍着她背,安慰道,“我已经派人去御史府接岳母和嫂子了。”   明朗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四月末的天轰隆隆的响起了雷声,风声肆虐,大门上高高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随风舞动,触目的红色。   “若兮”,王琴出来,搀扶着她下了马车,“快回屋去。”   才走出几步,身后的马儿惊恐的跃起,发出凄惨的嘶鸣声,三枝冷箭飞至,正中马腹,伴着凄厉的嘶叫马儿倒地,华丽的马车摔成了粉碎,黑色的血从马儿嘴里、伤口处溢出,流淌在灰色的水泥地上,叫嚣着。   “保护小姐”,士兵们把若兮和女眷们护在身后,警觉的望着四周。袁逸带着一匹人马寻着冷箭飞来的轨迹追了去。一会又回了来,摇了摇头。   风声、雷声,若兮仰望天空,风起云涌,滚滚黑幕压下,一道闪电划过,黑幕被劈开,又瞬间合拢,愈来愈黑。   钱平走近,劝道,“要下雨了,先进去吧。”   “不好了,不好了。”凄厉的叫声由远而近,林东跑近,匍匐跪在地上,“大少爷和孙大人被人抓起来了,严大人说他们私闯天牢。”   瓢泼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夫人。”   王琴昏了过去,被人匆忙扶进府里。   若兮依旧未动,豆大的雨珠打落在身上,浑然不觉痛。   “若兮”,所有人都陪着她淋着大雨,岳婉哽咽着唤了她,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指尖传来的点点温度聚起一丝力气窜到心底,勾着胸腔里的怒火蔓延至眼底化作凌厉,“袁逸。带人去孙府,把师母接过来。”   “可是。。。”袁逸不是很放心这里。   “快去”,若兮厉呵,犀利的目光扫过门口的一片空旷,掷地有声的说道,“我倒要看看谁敢来相府放肆。”说罢,转身往府内走去了。   袁逸领命,带人往孙府赶去。   “姐姐”,府内,若涵打着伞冲了出来,望见满身湿透的几人,忙叫人去烧水。   “墨言在哪里?”若兮沉声问道。   岳婉道,“在王府。”   “叫他回来,我要进宫。”   “现在?”岳婉惊心,现在外头乱着,方才那幕还在眼前,那分明是警告。   若兮没有答她,又唤了墨秋,“去王府,让管家把书房的东西全部收好,来不及收得全烧掉。”   “是”,墨秋了然,她是怕有人私闯王府。每个书房里都有太多的秘密,任何一封书信、账簿的曝光都可能是杀头的死罪,陈铭如此,瑄王府亦是如此,没有谁的手上是干干净净的。正如此时,孙夫人更是绝然,干脆了当的一把火烧了整个书房,纵然大雨再磅礴,也浇不灭松香和柴油点燃的火焰。   “钱平”,若兮又唤道,“方才梁副将是怎么跟你说得。”   钱平将方才梁副将的话复述了一遍。   若兮听罢冷笑,这场祸端最大的受益者将是马家,转身,沉声吩咐道,“去北苑,找岳阳,让他今晚不要出现,告诉王爷所有幕僚,今明两天全部待在家中,不准出府。”   钱平愣住,他在她眼里看到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同样了然的是岳婉,没有谁有办法把这场祸事在两天之内熄灭,除非说动马冽出兵绞杀严立,可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于公于私马冽都不会做,何况方才梁副将说了他如今不理军务。不理军务当然是假的,太子和瑄王,他不想得罪了任何一方,又想两边通吃。   若兮唤了小初往淑宁院走去。   一道雷声响起,岳婉猛然惊喜,追了去,拽住了她,“你要干嘛?”   “马冽想要什么,我给他。”   将军府。轰隆的雷声不绝于耳,马皓靠在床上听着梁副将叙述着得来的消息,阵阵无力感袭满全身,他恨自己此刻是个废物,疯狂的锤打着自己腿。   梁副将按着他的手,“少爷,少爷,您别这样,就算您现在能走也没有办法,家军全部被大将军勒令按兵不动,违者按军法处置,就算末将等有心帮瑄王也心有余力不足。”   按兵不动?马皓红了双目,满眼的愤怒无处发泄,“他想干嘛?”   梁副将垂下了头,“大将军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马府。”   “保全马府”,马皓冷笑,赤红的双目瞪着他,“这话你自己信嘛,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他当初能背叛他的舅舅,现在就会对他见死不救,落井下石。”   “少爷,将军这段日子为您伤透了心,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您,别人可以这么说他,唯独您不能这么说他。”   马皓嗤笑,挥开他,无力的靠在床上,“我宁可我当初死了,不用看到这一幕。”   “什么死不死的,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门外传来马冽的轻斥,进屋埋怨的望着他,见他闭着眼一动不动,连招呼都没一个,心下了然他已经知晓了,对着梁副将道,“小梁,先去休息吧。”   “是”,梁副将领命下去,出门又将房门给关上了。   马皓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睁开眼,问,“你真的不救凌瑄。”   马冽笑了笑,坐在他床边,捏着他的腿,不时敲敲打打,这是墨秋从钱平那学来的为他双腿按摩的方法,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对他恢复有好处,如今马冽也学会了。“救,当然要救,只是现在形势不明朗,爹也不能冒然用兵,等我再看看。”   马皓望着认真在为敲腿的父亲,心下感动,极力使自己心平气和些,“再观望,他们怕是就要冲进内宫了,姑姑和凌瑶还在宫里呢?”   马冽笑,“他们不敢,太子爷不会这么大胆的,再说你姑姑要觉得不妥,会来求救的,如见也不见来人,说明这会好着呢。”   马皓的好耐心已经被消磨光了,冷冷扯了扯嘴角,“您在等什么?”   马冽望了他一眼,干笑了两声,“你这孩子,总得容爹好好思量吧,爹不能为了救他把咱们家给搭上。”   马皓觉着好笑,“怎么会把我们家搭上,如今救他,只要您剿灭了严立,他的皇位就稳了,那您就是功臣,他感激您都来不及。”   马冽悻悻然的收了手,坐在床沿上叹气,“话不是这么说的,他即便是得了位,也不会感激我,他能把你弄成这样。。。”   他话未说完,就被马皓打断了,“我说了,这不关他的事,事情的原委,他也查清了,您又何苦在揪着不放。”   马冽生气了,不由得拔高了声音,“他说什么,你就信吗。”   马皓冷笑,怒火攻心,所有的忍耐和克制全部抛到九霄云外,“您不信吗?如今吾威已经进京了,您还不信?还是您其实早就相信了,只是不肯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您不去查吾威,明知徐将军制不住严立还把军务全部交由他代理,因为您早就料到会有一天,您再等他们上钩,借他们的手迫使凌瑄对您低头。您为了权利,果真是什么都可以做。”   马冽如被人剥光了一样,赤条条的站在自己儿子跟前,所有的肮脏被摊在阳光下,羞愧、愤怒全都窜起,猛然站起,怒视着他,“是,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在与我说,我又是为了谁,我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进土了,我还要什么权利。我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们两兄妹。   你如今这个样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我怎能不为你考虑。你却把我当成仇人一样,我是你爹。我拉下脸皮去求人家来救你,被人当众侮辱,我整日躲在那个屏风之后,这会子门口还盖着布呢,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的,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你怜惜他们,谁来可怜我,谁来可怜你自己。他明知道你从小就喜欢若兮,用你的时候看你几眼,不用你的时候把你踹到一边,用一个丫鬟就把你打发了,你还感恩戴德的护着他。你不心痛你自己,我心痛你啊。”   “怎么发那么大的火啊”,屋外响起陈菲的声音,进屋,拉着马冽好声劝道,“皓儿,还小不懂事,这会还伤着呢,您也不让让他。”   马冽缓了脸色。   马妍这会冲了进来,哭丧着小脸,哀求着,“爹啊,我不要嫁给太子,我喜欢的是瑄王爷。”   马皓震惊的望着他们。   马冽震怒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出去”,马皓从愤怒的胸腔里挤出两个字,捂着疼痛的胸口,“爹,别让我恨你。”    ☆、418      “沈若兮,你这个疯子,你要他去死吗,你这样子把他救出来又有什么用,你还不如杀了他。”   雨幕下,若兮不顾身后撕心裂肺的喊着的岳婉,上了马车。   “墨言,不要带她去,墨言,不要,你会后悔的。”   墨言望着跌落在雨中的岳婉,雷声轰隆,雨幕模糊了双眼,喧嚣的大街如今像是座鬼城,昏暗的围墙,随风摇曳的枝丫像是魑魅魍魉般。   “墨言”,马车中的若兮厉呵。   墨言不再犹豫,上了马车,马夫扬起缰绳吆喝了一声,两匹骏马飞快的往皇宫驶去。   “不要”,一声凄惨的尖叫之后,岳婉终于昏倒在大雨中。   车内,墨言从胸前掏出一块油纸,打开将几封信递给了若兮,“我在王爷书房里发现的。”   若兮抬眸望了他一眼,却见他避开眼去,接过,这字迹,是出自两人之手,可这两人的字迹,她都未见过,匆匆打开一看,猛抽了一口冷气,捂住嘴,抑住几要脱口的惊呼,厉眸扫过墨言,“谁看过。”   墨言苍白了脸色,“我见字迹未见过,打开过一封。”   “记着你什么也没看到。”   “是。”   若兮匆匆将余下几封信扫了遍,又递与了他,“烧掉。”   墨言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信纸。   若兮怔怔的望着舞动着的火苗,纸上的墨迹还清晰可见,那些方块字似还在跳跃着,叫嚣着他们的可笑。不知是冷得还是怎得,她的身子竟止不住的在发颤。直到火焰熄灭,化作灰烬飘落而下,她才觉得身子微微回暖些,她自欺欺人的想着烧掉了就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知晓了。   马车突然停下,有人走近,与车夫低语了几句,又离开了。车夫隔着车帘将方才那人的话复述了一遍,扬鞭继续赶车。   宫门之外,车被拦住,墨言撩开车帘,“何人敢拦丞相府的马车。”   雨水打在车夫的斗笠蓑衣上,溅起的水珠跳进了车内,冷风灌进,若兮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抬眼望去,今儿守卫的人全部换过了,一眼望去,她竟未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领头的卫兵走近,压低了声音,“小姐,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若兮不知道他是谁,只是望他这神情,也知他这提醒是担了性命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将他的样貌记在脑中,“我今儿非进不可。”   卫兵没有再拦,开了城门,放行。   马车驶进皇宫,那高高的宫墙,一如既往的压抑着人透不过气来。“去东宫”,若兮与车夫说道。   东宫。   若兮一路无阻的到了凌玮的书房,不像上一次她与墨言是装成内侍进来的,这一次,他们光明正大的从东宫正门进了来。   “沈若兮”,凌玮仰在椅子上懒懒的望着她,“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胆子,敢一而再的私闯东宫。”   若兮轻笑,细碎的踱了几步,“我听闻您要娶马妍,所以来问问您是真是假。”   “哈哈哈哈”,凌玮朗声大笑,“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沈若兮,你果真大胆。纵然你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介臣女,你有什么资格来过问本太子欲娶何人。”   若兮丝毫没有惧怕之意,仰头冷冷望着他,笑道,“我向来大胆,太子爷又不是今儿才知道。”   对于她的挑衅,他倒不生气,挑眉讥笑,“这才是你沈若兮的真面目吧,伶牙俐齿,刁钻狂妄。那个温婉大度的假面相骗骗凌瑄就够了。”   若兮脸色一变,瞬间又敛过,扬眉笑道,“太子爷过奖了,论到骗他,我可不及您。山西之事所有人都怀疑是您指使的,唯有秦婕妤和瑄王爷断定与您无关,甚至不允许任何人去查,现在想来可非他是太天真了。”   凌玮不笑了,沈若兮果然是个高手,打蛇打七寸,她打在他最疼的地方。他想过秦姨娘也许会相信他,却不知连凌瑄也那么相信他。那如今呢,他们是不是也会如沈若兮一样,觉着自己的相信是那么天真可笑。   “您怎么不说话了”,若兮带着些报复的快意,笑着继续说,“还有彩云阁,您果真厉害,我也只是怀疑您与彩云阁有过往来,可却万万没敢想您就是彩云阁的幕后老板。   不过话又说来,我始终搞不明白,您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您要这皇位早就是轻而易举之事,您费心费力的为他设局,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冷眼看着他自以为是的快要成功了,然后动了动手指,轻轻一推,又把他推了下去,再狠狠补上两脚,让他万劫不复?或许是再拉他一把,再玩一圈?您觉着这么玩有意思嘛。”   若兮轻蔑的笑着,一如恶毒的妇人,可纵然这样也浇不灭她心中的怒气,她恨,恨从始至终都有一个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苦苦挣扎。   “我没有”,凌玮再也听不下去了,愤怒的吼着。   “没有?”若兮冷笑,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气急败坏,“没有什么,如今这禁宫之内怕都是您的人马了,宫外守门的人告诉我有进无出,三公里面除了您那舅舅全在这宫里,您小施一计,所有人自投罗网,您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歼灭,好计谋啊。”   若兮鼓着掌继续说着,“天快黑了,我想知道您准备何时与他们里应外合,逼皇上退位啊。我还想知道等你登位之后,准备如何处置秦婕妤和王爷,给皇上陪葬?放逐边疆?”   “呵呵”,若兮突然放声大笑,那声音在空旷房间里听着尤外瘆人,“我倒忘了,那时候您就是皇帝了,是杀是剐是流放,还不是您一句话。”杏眸冷冷望着他,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讥笑,“到时候就算真如薛毫所言,您要把他圈养在宫中,岂非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419      她极尽刻薄,说着连她自己都不堪入耳的话,风度、涵养此刻若还能出现在她身上,那就是个笑话。她像一个撒泼的妇人一样用尖锐的语言发泄着不甘和为凌瑄感同身受的屈辱。于凌玮,他们曾经疑惑过、算计过,也曾莫名的信任过,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兄长竟然对着自己的弟弟有这么那么龌龊的想法。   “沈若兮”,凌玮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掌劈断了面前的书桌,怒指着她,“你。。。”。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此刻的震怒,几欲到嘴边的话又极力咽了下去。你,你怎么可以堂而皇之的说出这样的话,你怎么可以将这份感情曝光于这灯光之下,那么隐晦,他讳莫如深,掩藏得小心翼翼,却为何总要有人要把它说出口来。   书桌轰然倒塌的声音惊动了守在外头的墨言,推门而进,执剑挡在若兮身前。一如多少年前,也是同样的一个夜晚。   清风亦进了来,望着散落在地上的碎屑,心头微震,他从未见到过主子生这么大的气,即使是在那日从逍遥楼回来。   若兮推开拦在身前的墨言,讥笑着望着震怒中的凌玮,拔尖了声音,“怎么恼羞成怒了,你既敢想敢做,又何怕我说出口来。”   细细的声音如她人一样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刺激着凌玮暗红的眸子又加深了一层,戾气,也不掩饰的刺向若兮,“沈若兮,敢说出口来的人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你别以为我会对你一忍再忍。”   若兮讪笑,毫无可观的大笑,仿佛听尽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到眼泪溢出眼角,“你承认了吗?薛毫是你杀得,然后嫁祸给凌瑄。好一个用情至深的兄长啊。”   她咬牙切齿的说出了“用情至深”这四个字。   清风知晓她是误会了事情的始末,按主子的性子是不会解释的,此番时刻,他们已身陷囹圄,清风怕她恨错了人,忙要为主子解释,“沈小姐,不是您想得这样。”   “闭嘴”,凌玮厉声呵斥,不由他再说下去。   若兮退后两步,用望着十恶不赦的恶人的眼神看着他,突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没有讥讽,没有轻蔑,是莞尔蕙心的笑,然后对他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你猜,我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说罢,转身离开,如来时那般匆匆。   关雎宫宫门紧闭。若兮在门口几次深呼吸,不断警示自己要冷静。冷静,冷静,她还有一场恶仗要打必须冷静。刚才不过是一场插曲,一场坚定自己决心的插曲,既然老天已经帮她做了抉择,那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抬眸,示意墨言敲门。   宫门缓缓由内打开,在她跟前,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她要纵深跃下的漩涡。   开门的竟是兰心,身后两旁站着不少守卫,她落在眼里,也了然了,看来这萧墙内外都没安生之初了。   兰心见是她,颇为意外,忙迎了出来,“您怎得进宫了,衣裳都湿透了,快进去换件衣裳。”   若兮拉住了她,“姑姑,去昭阳宫,请马昭仪吧。”   兰心一愣,屋内迟迟还未作决定,却不想最终决断的竟是她。垂头,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子,应声,带了人就去了。   能让兰心姑姑心甘情愿行大礼的,若兮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笑。沈若兮,你还没有输得彻底。   屋里头,秦宁与安青坐在软塌之上,皆是眉头深锁。见她来了,倒是露了笑言,“你怎么来了,这会乱着呢,你怎么不在家里呆着。”可话语里还是有几分埋怨,这会子事情够多了,要她再有个闪失,秦宁不敢往下想了。   若兮望着她微红的眼眶,心下一阵疼痛,敛去心伤,道,“在家也坐不住。”   “你不该进宫的”,秦宁叹息,这后宫这会到真是一个牢笼了,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给她安慰,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没事的,兮儿,天塌不下来。”   “是,塌不下来”,若兮重复着她的话,跪坐在她膝前,依偎在她身边,轻轻捶着她的腿。   曾经她寄居关雎宫的时候,每日会来陪她说话,也时常会如现在这样为她轻轻的捶着腿,与她说着与母女般无异的知心话。那些温馨的往事一一跃上心头,若兮心里百感交集,也无疑的红了眼眶。   “多久没有这么乖巧的呆在我身边了”,秦宁轻柔的揉着她的长发,感受着母女间许久未有的亲昵,慈爱的望着她,“我的小兮儿已经长大,马上就要做我瑄儿的新娘了。”   极力隐忍的眼泪还是伴着“新娘”二字落了下来,打在她的衣裳之上,“宁姨,我已经让兰心姑姑去请马昭仪了。”   所有温馨的笑容在那一刻全部定格,“你要干什么?”   “让凌瑄娶马妍吧。您下不了的决定,我帮您下。”   安青从来没敢想最后这句话是会由若兮说出来,这像是场滑稽的大剧,剧情跌宕,被他们演绎得那么无奈,那么不由衷,那么难以抉择,可最终却是由一个女孩,一个本该天真却已伤得体无完肤的女孩说出他们其实一早就已经设定好的那个结局。这多么讽刺,讽刺着他们这些所谓的长辈的无能和道貌岸然。   秦宁没了话语,由若兮提出这事,她能大度的容下她人,她该觉着高兴的,可此刻,她却愈发的不敢看这个丫头。曾经满满的信念,终于她的孩子也要跟她一样委屈求全了。委屈求全,多么可笑的一个词。   安青知秦宁心里也不好受,俯身要扶起若兮,“再等等吧,心许还会有转机。”   若兮摇头,握紧了秦宁的手,“宁姨,不要等了,再等下去,也许我们都过不了今晚。”   她泪眼婆娑的望着秦宁,出此下策,她比谁都痛,可眼下还能有什么办法。清风有没说完的话,可凌玮到底是敌是友,她已不想去猜测了,光是他对凌瑄的那分心思,她想想都后怕,即使这一局不是他设的,她也不能让他再去救了凌瑄。   以往他们不解的,他对关雎宫没由来的关照,如今都找到了缘由,也许在背后他还做了许多他们还不知道的。一想到这些默默付出的缘由,她就全身觉得恶寒,如今他的一个眼神她都会觉得像是一根刺,刺着她周身难过,坐立不安。她无法再心无旁骛的对待他于凌瑄的帮助,她想凌瑄也不会再愿意接受,自私也好,狭隘也罢,不容于世的感情亦容不了她的眼。   思及此,若兮更是急着哀求着秦宁,“宁姨,别再犹豫了,我哥和孙师傅已经被关进牢里了。藩王远水救不了近火。南宫府也没有准备,如今只能求马冽了。”   她心中焦虑,外头风声鹤唳,万一他真要与严立里应外合了,也许她们今晚都要葬送在这皇宫里。   秦宁被她两句话说得心都揪起来了,她一直在等宣室殿的消息,却迟迟不来,她窃喜的以为还会有转机,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原来迟迟不来的消息,竟是因为来不了了,前朝与后宫的联系都断掉了,不是不严重,是比她想得还严重。都已经到了敢明目张胆的把丞相之子和当朝少傅无故打入牢中了。   安青也是惊了心的,没想到已然是这么严重了。想必,不止后宫被围成了牢笼,宣室殿亦是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竟是那般的贴切,这一环扣一环的,所有人都陷在困局之中,如今还能抽得出身来,还有能耐力挽狂局的就只有马冽了。可巧,他又存了另一分算计。这一计一计的,不知谁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秦宁撑着头,无力的闭上眼睛,似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只须臾,又睁开了眼睛,眸里又是清明,“皇后已经派人去见马夫人了,如今就算凌瑄要娶,她也未必会嫁。”   等死,向来不是她会做的事情,她妥协了,至于她对不起的若兮,她想她的儿子以后会加倍补偿的。如今她该想的是如何说服马雯,说服马雯继续走完她们没走完的那步棋。   “再加上我啊。”   “啪---”   “你说什么。”   显然若兮已经想好了如何换取马家的鼎力相助,她想她这个筹码是最最具诱惑的,马冽最希望看到的完美结局,他不会拒绝,欣然接受,或者他搭上名声一直再等的就是这个。   她想过宁姨会百般阻止,她还没想到要怎么说服她,可她没想过她的这个自认为最具诱惑的建议会换来宁姨的一巴掌和她几近失声的尖叫。    ☆、420      安青吃惊的捂着嘴,她从来没想过对若兮疼爱有加的秦婕妤会给若兮一巴掌,更没想过若兮会用自己做交易来平息这场乱局。   “你再说一遍”,秦宁指着已经正跪在自己跟前的若兮。   若兮不敢在重复,脸上还有些微微作痛,忍着眼里的泪水,垂着头,“宁姨,如你所说,马家想要的已触手可及,除却马冽和马雯未了的心结,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可以说服他们的理由。”   “够了”,秦宁厉声打断,意外的,这个时候她竟没掉一滴泪,只是发了狠的瞪着眼前这个自己疼爱至极的孩子,“你想我死,还是想让凌瑄去死。”   “若兮不敢”,她何其无辜,最最痛的应该是她,为何还要让她担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哽咽之后,擦掉脸上泪水,跪得笔直,“宁姨,我还在扬州时,娘就与我说过,世家女儿有她们该有的责任,时过境迁,这句话我一直没敢忘。长此以来,我一直活在您与父亲的荫庇下,没有为这个家做过一件事情。若兮有愧,更无言面对亡母的教诲。如今父亲受困,兄长无端入狱,若兮自是不能坐视不理,您就权当我是为了救父兄才出此下策,与他人无关。”   说着磕了个响头,又继续道,“我想此时除却沈若兮以外,任何一位世家女子能挺身而出,您都乐于见成的,而且会褒奖她的敏锐和机智。秦婕妤,请您同样褒奖若兮。”   她已换了疏离的敬称,说罢,又磕了一个响头。   “至于瑄王,秦婕妤,恕我自私,就如昔日外公不肯让娘亲委身下嫁马冽为妾一样,我沈若兮也不愿意做任何人的妾室,我要的一直是全心全意的唯一,如果这份唯一,瑄王给不了我,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语毕,又一磕头。   她连磕了三个头,额头都有些微红了,各个磕在秦宁心上,她岂会不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她自欺欺人,不,她都无法自欺,何来欺人。泪,落了满脸,“沈若兮,何必说得那么言不由衷,这话你拿去编排凌瑄就够了,不用拿来骗我。”说罢,站起,就欲离开。   “宁姨”,若兮恸哭,匍匐在地,拉着她的衣角,苦苦哀求,“您就成全我吧,我只求安稳,可这份安稳,他给不了我,他要的,我也给不了他。我们强求在一起,就算是过了这一关,以后也会耗费他的心神精力,我不忍心。   宁姨,就算是我自私,我不想像您一样一辈子关在牢笼里,更不想他与皇上一样,顾忌的放不开手脚,无法施展他的抱负。   宁姨,帝王,最该是无情的。”   “你比他们无情”,秦宁终是未动,她岂会不知这也是她沈若兮的说辞,可偏偏这个说辞,她心动了,一辈子关在牢笼里,一辈子畏首畏尾一事无成,如今连自己的儿女都保护不了。他们遭过一道的罪,她何其忍心再让她的儿女再走一遭。   秦宁俯身,捧着若兮的小脸,擦去了她满脸的泪水,望着这张像及了淑儿的脸,心中大痛,这要她死后怎么去见林淑。“若兮,唤我一声娘亲好不好。”   “娘亲”,若兮哽咽着紧紧抱住了她,“做不成您的儿媳,还是您的女儿。”   秦宁跌在地上,紧紧的抱着她,心痛的忍不住嚎啕,“你果真是要我们娘俩去死啊。”   安青一直站在一旁,目睹着这比生离死别更痛的场景。她了然,秦婕妤是妥协了,最终说动她的是那一辈子的囹圄。可是,她们似乎都忘了,这场“成全”里面,如果瑄王不肯放手,那该怎么办?   屋子里头,陷入寂静,只偶尔有些抽泣的声音,她们两人还跌坐在地上,安青没有去扶,她想她们需要一场痛哭来冷静自己的思绪,毕竟后面,为了她们各自所爱的人,她们还需要一场恶战。   “主子,马昭仪到了。”兰心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两人慌忙擦了泪水,起身。这一幕落在迳自推门而进的马雯眼里,还有她身后的凌瑶。“这么大的雨。。。”   马雯的话戛然而止,看到若兮,似一点也不意外,“你也在啊,坐在地上怎么了,这脸上,额头上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什么事都还没有,怎么就先哭起来了,瞧你们这点出息。”   在她的奚落声中,安青扶起了秦宁。秦宁垂头掸了掸衣裳的褶皱,抬头,已收拾好了神色,由着安青扶着她在主座落座。   凌瑶已跑到若兮边上拉她起来,狐疑的望着她脸上的伤、红肿的眼和满脸的泪痕,“没事吧。”   若兮摇了摇头。   凌瑶又劈头盖脸的问了,“沈若琦呢,我听人说他被关起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若兮一顿,愣愣的看着她,又看了宁姨一眼。   秦宁听了这话,冷笑着轻哼。嗤声在房间里格外犹耳。   马雯瞪了一眼凌瑶。   凌瑶咕噜了眼,打探了各自人的神情,难道她说错话了吗,“这是怎么啦?我都急死了,你们一个个别打哑谜好不好。”   “对啊”,马雯附和着她的话,寻了个位置坐下,“这么晚,把我找来,要说什么就快说吧。”   秦宁冷笑,“收起你那张脸吧,说说你要什么吧。”   马雯一愣,又觉着好笑,“秦宁,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吧。”   “娘,你在说什么?”凌瑶愈发的糊涂了。   “你闭嘴”,马雯剜了她一眼,又转眸望向秦宁,“你也别挂我,咱们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你千方百计为了林家,我自然也要为我娘家打算。”   “娘”,凌瑶一脸的震惊,她欲质问,却被若兮拦住。   若兮松开了她的手,迳自走到马雯跟前,直直的跪了下去,“马昭仪,请代为转告马将军,我愿意嫁给马皓。”    ☆、421      “沈若兮”,凌瑶尖叫,却止不住她的话。   若兮只停顿了一会,又道,“也请代为转告马夫人,凌瑄出狱择日会迎娶马妍过府。”   凌瑶冲了过去,扯着她,就要拉她起来,“沈若兮,你在说什么?。”   若兮抽回了自己的手,伏地对着马雯叩头,“请马将军出兵平乱。”   凌瑶愣住,转头望了秦婕妤,却见她苍白的脸上满是苦楚,踉跄的退了两步,她终于知道今儿娘亲为何软硬皆施的非要她待在宫里,若非刚才无意听见晓儿的话,她怕是现在还被瞒在鼓里。   马雯笑,丝毫不掩饰她的快意,是,她很满意,甚至有几分得意,她一辈子输给秦宁,终于,现在扳回一城了。她不是没听出若兮话里的话,她嫁给皓儿是告知哥哥,而凌瑄与马妍的婚事是告知陈菲,这样泾渭分明,无非是在暗示陈菲在整桩事情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过,那又如何,陈菲有野心,可她已经是马家的人了,她再算计,也是马家算计的。何乐而不为呢。“若兮,你真的很厉害,你赢了,我动心了,不过你说了没用,我要圣旨。”   安青见不得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如今皇上被困在。。。”   “安姨”,话未说完,便被若兮打断了。若兮冲她笑了笑,转眸又与马雯道,“正好父亲亦在宣室殿,烦请马昭仪引路,一同去请皇上赐婚。”   被困?马雯既有办法得知宫外的消息,就又办法从这关雎宫一路畅通无阻到前朝,也有办法把那圣旨送到将军府。又何必再自欺欺人的拖延时间呢,从一开始,这一局注定他们要输,他们毫不准备,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而马雯,或是说马家,他们了然整局的部署,或许还在其中推波助澜过,早早的准备好了一切,等待着今日这一幕,所以,马家会是最后的赢家。薛清与严立奋力一博,也许至死都不会知道,不过搭上自家性命为他人做嫁衣裳。   “好”,马雯起身,“那就快去吧,我等得及,宫外头的人怕会等不及的。”说罢,又回身,望了始终未说话的秦宁,“可不知道秦妹妹是否也要走这一趟。”   “若兮小姐,皇上有旨,主子不能离宫。”兰心出声,为难的对若兮说道。   若兮了然,就是这种桎梏,让她望而生怯。她欲起身,可腿有些发麻,跪了好长时间,东奔西跑,今儿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想她此刻颓废的肯定像个鬼一样。   的确,她看着很不好,衣裙的下摆溅了许多泥渍,外头雨很大,她一路而来,即使墨言护得很周到,衣裳也沾了不少雨,脸颊上的红印还未消去,额头上还破了皮,随意挽的发髻也松动了,碎发杂乱的搭下,散落在肩上,而脸,真的苍白的像是个鬼。   兰心忙忙扶她起身。   若兮依旧很有风度的淡笑致谢,“那请兰姑姑与我走这一遭吧。”   “是。”   若兮苦撑着这摇摇欲坠的身子,转身到了秦宁跟前,微微弯腰与安青道,“请安荣华代为照顾娘亲。”   安青忍着泪,别过头去。   “娘”,若兮弯身拥着秦宁,泪也落了下来。   秦宁一把抱住她,嚎啕恸哭,“告诉我,我要如何面对你的父亲,告诉我,我要怎么与凌瑄讲。兮儿,你要我怎么去见你的娘亲,你要我如何再进林家祖坟。”   凄唳的哭声在雨夜显得格外苍凉,穿出屋外,荡在整个官居宫的上方,湮没在轰隆的雷声中。雨,依旧瓢泼,连天都在痛哭。   “若兮求仁得仁,自与他人无关。至于瑄王,我自会与他有个了断。”她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奋力扳开宁姨拥着她的手,跪下,连扣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就此别过。”   起身,绝然的转身,奔至门口,“马昭仪,请吧。”   马雯冷笑,带着人走在前头。   屋里头,秦宁跌坐在地上,仰天大叫,“天啊,你到底何时才能开眼,为何死的不是我。”   凌瑶怔怔的望着这一切,许久后,挪步出了关雎宫,雨幕下,她挥开了宫女打的伞,任着如珠的大雨打落在身上,游荡在漆黑的夜里。   而若兮这边,果真一路畅通到宣室殿,殿外围了重军,她赫然看见了严家的侄子严峰,也不意外看见了卫尉高达,她记性好,前几日才见他去探望过马皓,原来,这探望底下还隐着那么多肮脏的交易。两军未对峙,只泾渭分明的站在两旁,都没有动,似都在等命令。   严峰望见她们显然是一震,而后怔住,年轻的脸庞盖不住情绪。   进殿,马雯三言两语将来意说清了。   皇上望着若兮,若兮点头,“请您下吧。”   “皇上”,沈易自然不依,岳恪更是一点就爆,指着马雯就要骂。   “舅舅”,若兮忙唤住,对着二人道,“爹,哥哥已经入狱了,岳阳至今还在外头,袁逸带人守卫相府,可两府上下几百余条性命,袁家军撑不了多久。”   两人皆有了忌讳,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即使朝上再风光,仍只是一帮文臣,盛世尚可,乱世,还不如军队一个小小的将军。军权,埋了二十年的炸药终于又炸了,这次没有搭上谁的命,却搭上了他女儿的一生。   “皇上,这天可已经黑了。”马雯望着外头的天空,笑着说道。   皇帝冷笑,“不如我们试试,今儿朕不下这旨会怎样。”   马雯脸色变了,她想都没想过,皇帝一生都受制军权,受制于他的亲生母后,次次都会妥协,每次付出都是极大。而这次不过是两桩儿女的婚事,额外还保得他心爱的儿子坐稳储君之位,她想不出他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不可”,未等马雯多想,若兮却后怕的尖叫了出来,她泪眼婆娑的望着皇帝,微微摇着头道,“您赌得起,我赌不起,他不止是您的儿子,还是我沈若兮这辈子命之所依。”    ☆、422      如果真不依马家,或是耽搁了一分一秒,宫里能拖,宫外兴许也能抵抗的住,也许最后,等了几日,马冽迫于舆论的压力还是会出兵平乱。可是天牢里拖不得,薛家死了一个儿子,严立向来心狠手辣,万一,他们要用凌瑄祭旗。   若兮打了个冷颤,她没法承受这种万一。匆忙上殿,慌乱的为皇帝研磨,“您就下旨吧,这是若兮心甘情愿,没有任何人逼迫。”   “兮儿”,沈易欲再开口,却被若兮打断,“爹,女儿意已决,请爹成全。”   “皇上”,她又欲下跪,被皇帝拉住。如若兮所说,他没法拿儿子的命赌,起笔在诏书上飞舞,盖了玉印,扔到了殿下,“滚”。   “谢皇上”,马雯不以为意,弯腰捡起,转身出了大门,在殿外高喊,“高达,护驾。”   “是”,殿外将士如雷的应声,而后是嘶喊声,有璀璨的烟花冲破雨幕绽放在夜空。   他们毫不避讳的在皇上的寝宫外,点燃信号,嚣张,而于室内的人来说,更是耻辱。皇家,高贵、与生俱来的荣耀,多么美丽的赞美和崇高的敬意,可皇家人的命不过是捏在将军府的手里而已。这个王朝,掌握生杀大权的究竟是尊贵的皇家还是位高权重的马家。   皇帝握紧了拳头,怒目瞪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似要穿透它,看清外头的厮杀。“若兮,记住今天。”   “是。”   记住今天的,不会只有她一人。   东宫,冲天的厮杀声已经响了许久,凌玮执着酒瓶,一改往常的豪饮,握着小杯,一杯一杯的轻酌。   边上的清风已将宣室殿的一切告知了他,担忧的望着他,心里不禁又埋怨起了自己,如果两个时辰前,他冲出去将一切都告知了沈家小姐,是不是现在就不会是这个局面了。   凌玮浅尝了杯中的美酒,低低的笑了出来,“沈若兮,你果真没有给我机会。”复仰头饮尽,或许是酒太烈了,眼眸里竟辣出了眼泪,“为什么不再等等,一个时辰,再等一个时辰,亥时,严立就会起兵,起兵之时就会是他的死期。”   他喃喃自语着,空洞的眼神望着虚无的上空,似乎那个女子就飘在空中,“你既知道彩云阁是我的,怎么就猜不透,我什么也不要呢。怎么就不信了呢,原来,你们所谓的深信,薛清一封书信,就全都没了。”   清风知他心伤,可眼下还有许多事还等着他,望了望窗外,压低了声音,再道,“主子,大小姐已经在城外了,如今要怎么办,城内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她再进城,属下怕连她都暴露了。”   凌玮没有答他,他此刻只想醉死在这里,原来,一杯一杯的酒比一坛一坛的饮,更醉人。   多年之后,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们兄妹几人终于能够摒弃所有相约浅酌对饮时,凌瑄知道了一切真相,他哭笑不得,他真不知道他这对宝贝的阿姊和兄长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而此刻,他还在昏暗的天牢里。整座牢房里只有他一人,这果真还是王爷级的待遇,凌瑄苦笑,昏黄的灯光透过高高的牢窗零星的撒在牢门上,随风摇曳着,像是黑暗中,某个精灵在跳跃。   凌瑄此刻脑中无比清醒,他将所有的事情从头想了一通,终于承认是自己的失误再掉进了这个可笑的圈套,从那封没有署名的信开始。一封一封将他心中的疑问越积越大,这种无法启齿的事,他当然不能去找他那大哥确认,更不能让谁去查了,只按照信里的线索挖出了逍遥楼院中的尸体,和那几位无端被杀的纨绔子弟,而后,便对信里说所深信了,最后的彩云阁。   凌瑄有点懊恼的挠了挠头,偏偏凤城的密探也修书来说彩云阁人员调动频繁,有欲进京的迹象。这无疑是对那封没有署名的信的证实,他竟连南宫谨都忘了告知,就亲自去一探究竟。而后的一切,他都昏昏沉沉的,醒来就是这个样子了。他能料想的到现在外头都乱翻了,设计的人,当然不会只让自己锒铛入狱就肯善罢甘休,他此刻身陷天牢无非也只是一个诱饵。   他一个冲动,就造成了这个局面,糟糕透了。不知若兮那丫头又要急成什么样了,想起她,冰冷的牢笼似乎不那么难熬了,脸上勾起了一抹笑意,可心里却没由来的阵阵绞痛,心骤然下坠,无端的心神不宁。   这样的心神不宁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让他镇定的神色都有些挂不住。今晚第二次听见打更声,亥时了。   牢门被打开了,有人进了来,走近,发现是薛清,执了一壶酒,两只酒杯,“长夜难熬,我来陪王爷说说话。”   昂了昂下巴,示意狱卒开门,弯腰进了来,又对着外头的人说,“都出去,我与王爷有话要说。”   凌瑄眼尖,瞥见那一群人里头有几位眼熟的人,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牢房外头的人全都出了去。   薛清斟了两杯酒,“王爷,来一杯。”   凌瑄笑了笑,接下,碰了碰他的杯子,一饮而尽。   薛清挑眉,亦仰头饮尽,再斟满,笑着说,“你不怕有毒。”   凌瑄轻笑,“你要杀我,不用费这么大的劲。”   薛清望着至始至终都很镇定的那张脸,不由得问,“你究竟是狂妄还是磊落。”   凌瑄朗声大笑,举了举酒杯,再饮尽,道,“这无意都是夸奖我的词。”   “瑄王爷,果然气度不凡。”薛清承认这一句是他由衷的夸奖,仰头,望了望那高高的牢窗,“今晚,雨很大,京城,好多年没有下过这种大雨了。”   “是嘛”,凌瑄挑眉,意有所指的说,“雨再大,也会有停的时候。”   “哈哈”,薛清爽朗的点头,“只是不知道,这雨停了,天会不会变。”   凌瑄垂眸低笑,“天,变不变,由天,不由人。”    ☆、423      “瑄王爷,果然厉害。”   “是吗”,凌瑄戏谑的笑了笑,“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频繁的夸我了。”执杯,碰了碰他手里的杯子,“来,为了你的夸奖,我们再干一杯。”   薛清笑着饮尽,把玩着手里的青花瓷杯,道,“您与您大哥一样,都是不喜欢吃亏的人,即便是在嘴上。”话语一转,他已换了敬语。   凌瑄脸色一顿,瞬间又敛尽,淡淡一笑,未接他的话。如今贸然提及大哥,他心中有了几分猜测,那些没有署名的信怕是出自他之手吧。至于字迹,他忆起幼时若兮的话,听闻薛二公子左右手都能写字,可我只见过他右手的字,从未见过他左手的墨宝。心中轻呼了一口气,怎么才想起来啊。   薛清见他似乎心不在焉的,问,“王爷在想什么?”   凌瑄淡淡一笑,隐去探究,抿了一口酒,道,“想心爱之人。”   薛清一愣,显然很惊异他的回答,他以为他至少会就着自己的话问下去,毕竟他这场无妄之灾,世人都会认为是太子所为。心爱之人,薛清扬了扬嘴角,昏黄的灯光下,依旧看不出他的情绪,可年轻的脸孔上挂着些许笑意,丝毫不避讳心之所爱。薛清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举了举杯子,“您的确磊落。”   凌瑄笑,“你又夸我了。”   薛清笑着附和,靠在墙上,打量着手里的青花酒杯,叹息着摇头,“可惜啊,您的沈若兮今晚之后就不是您的了。”   凌瑄心下一沉,骤然抬眸,凌厉的眼神射向了他。   “呵呵”,薛清干笑两声,靠在墙上支着自己的身子,“您别看我啊,我可没那本事。”微微扬了语调,慢不经心的自嘲着,“我薛清半生隐忍,失了妻子孩儿,最后放手一搏,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呵呵,天意如此,她沈若兮的倾佩,我终究是受不起的。”他浅酌着酒,边饮边说,丝毫不顾忌前头赤红了双眼的凌瑄,“其实输赢于我有什么区别呢,输也罢,赢也罢,死又如何,有这天下又如何,不过一具光鲜的行尸走肉而已。”   凌瑄没空听他废话,移目往牢房之外望去,南宫府的人既然能潜进狱卒之中,外头不可能没有人接应,他在计算冲出去有几分的把握。他知道这会他不该乱的,可是薛清的话已然搅乱了他的神志,什么叫过了今晚就不是他的了?   薛清似乎料想得到他要做什么,“王爷,别费心机了,已经来不及了,圣旨已经到了大将军府,沈若兮搭上她一生的幸福保得您的安危,您要是再一冲动,伤了自己那可让她如何是好。   外头,安廷尉带着您的卫军与三千精军对峙,您这会要是轻举妄动可不止害了他们,您这隔壁不远的牢房里可还关着沈丞相的大少爷和您的尊师。”   薛清慢条斯理的说着,“不过,您放心,马家的援军就快到了。不过,我猜。”他拉长了尾音,故意顿了顿,举了举手里的酒杯,饮尽才道,“我猜马大将军也不希望您这么早出去,坏了他的好事,他派到这来的援兵估计也只会与外头吾威的下部对峙着,震慑着他们不敢进来杀您。”   “至于接您出去吗?呵呵。”,薛清笑了笑,“估计还要等到天亮,马将军收拾完皇城内外和皇宫里头的叛军,再还您一个亲白,让您光明正大的走出这个天牢。”   凌瑄踉跄的退后两步,颓废的靠在阴冷的墙壁上,直到薛清说完,他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   “我从来没有奢望我与凌瑄的感情能够善始善终。”   “明年春天,我就娶你。”   “你喜欢我吗?”   “我爱你。”   “你主外,我主内?”   “好主意。”   。。。。。。   往日的一幕幕犹在耳边,巧笑的声音,较俏的容颜。他不是不恨,努力了这么多年,执着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沈若兮,为什么要这么急,你就不能再等等吗,你怎么知道这天,就一定会塌下来。   “王爷,并非所有人都能像您一样镇定。”薛清清冷的声音又响起,“有心人利用这场乱局,沈若兮再聪明,早晚也会掉进这个陷阱。”   凌瑄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有心人是谁,冷哼,“你何必把你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呵呵”,薛清无所谓的笑了笑,俊逸的脸上有了些醉意,“我说过生死荣华,于我而言,一点区别都没有。只不过等死的日子太难熬了,我突然就想要报仇了。”   “报仇?”凌瑄冷笑,“那你应该去找你大哥,去找陈铭。”   “是吗”,薛清挑眉,话语里面有几分鄙夷,“若非你们皇家无能,怎会让外戚把持朝政,怎会让后宫屡屡干政。皇上登基二十余年,到如今还没有军权,最后被弃卒的还是林家人。我不知道林丞相如果在天有灵,是否会后悔当年竟扶持了这个昏君登上皇位。”   “够了。”   “呵呵,王爷,恼羞成怒了?事实如此,这一局,您输了。您输在太重视您自己,太重视您们皇家的名誉和那张皇位,当然,别否认还有您的那位大哥,您潜意识的想保住他的名誉,毕竟垂涎自己的亲弟弟,这比好男风更为世人不能容忍。您一听彩云阁与他有关,就想去一探究竟,可即使知道彩云阁在调兵,您也无法与外人启齿这事,只能带着一名随从亲自前往。甚至,您连沈若兮都没有告知。   而沈若兮,她也输了,她输在太爱您,她一看到我给您的信,所有的理智都没了,冲去东宫大闹了一番,然后就委身要下嫁给马皓,额外,还替您娶了一房王妃。   呵呵,我想,如果今儿关在这里的是沈若琦,她不会这么没有理智,四个时辰,没准她已经把他救出去了。”    ☆、424      心,绞得已经麻木了,后悔,从来不会后悔的他,终于后悔了。望着眼前的这个罪魁祸首,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你承认那些信是你写的,左手?”   “是”,薛清点头,大方的承认,打量着自己修长的左手,“呵呵,多少年不写,字迹丑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却没想骗过了您。”   “你何必得意,你也输了。”   “是吗”,薛清笑着反问,他有些微醉,眼神也有些迷离,“好像还真输了,呵呵,我得想想,我输在哪,哦,我没输,我本就是求死之人,如今不正中我意吗。”   “其实又谁输谁赢呢”,薛清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马冽故意不救驾,给皇后一个假象,却又在京郊外拖住严立的缓军,逼得严立不得不一再拖延起军的时辰。谁会想到他在等的竟是等您母亲低头,如今他圆满了,看似他赢了,马家是最大的受益者,可他们似乎小瞧了您对沈若兮的执着。今日之后,您与马家,不对,还有你的兄长姊妹,应该说皇家与马家将是真正的不共戴天。今晚,是马家灾难的开始。”   他打了一个酒嗝,真醉了,话也多了,好久,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醉一场了。   凌瑄抬眸,真真正正的看了薛清,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曾经的文弱书生,现在的弄臣,已经把他的今后看得这么清楚,是,他不会放弃沈若兮,这天下都会是他的,更何况她沈若兮。他更不会放过马家,马冽今晚无意是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情谊都抹净了。   “薛清,留着你的命。”也许是因为同情他不由自已的一生,也许是因为他今晚陪着自己饮了一壶酒,或许是因为想要他目睹最后真正的赢家将是自己,凌瑄在薛清打开牢门准备离开时,突然说道。   “哈哈哈哈”,薛清放肆的笑着,“王爷,您想太多了,这世间太美,我答应过我的妻子要看尽这世间的风景,自寻短见,有悖我薛清对妻子的诺言,这种事,我不会做。”   凌瑄点头,“那你输定了,今日之后,你依旧只是具行尸走肉。”   薛清脚步一顿,继续往外头,“王爷,皇家的人,太重情,不好,不好。”   皇宫。   雨下了一夜,宣室殿外的厮杀也持续了一夜,若兮在殿外站了一夜,目睹着那些年轻的生命死在自己同僚的刀下,鲜血四溅,又被雨水冲刷。   直到东方现出了鱼肚白,车骑将军跪在殿外禀告皇帝,叛军已被剿灭,雨才终于停了。若兮迈开脚步,跨过地上垒垒的尸体,往宫外走去。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墨言依旧跟在她身后。   “墨言,雨停了。”   “是。”   “墨言,对不起,我今生最最亏欠的是你和墨秋。我曾想过要好好报答你与墨秋这十余年的陪伴,可是。。。抱歉,如今,我可能不止要伤害墨秋了。”   墨言停住了脚步,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紧紧握住拳头,许久后又松开,快步跟了上去。   若兮迳自回了相府,谁也没见,什么话也没说,洗了个澡后,就倒在了床上。她要好好睡会觉,也许一觉醒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依旧可以是那个没心没肺等着凌瑄来娶她的沈若兮。   没有人忍心去打扰她,也不会去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该不该这么做。事实上,所有人都一夜未眠,颠倒了一夜,天亮之后,各自小憩,因为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自怨自艾,后悔苦恼,向来不是他们该有的,修整好了,打起精神,后头的仗更难打。   薛清,至少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昨晚,是马家灾难的开始。   午后,沈易和岳恪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府里。除却没有兵权这个致命伤,他们在朝政上依旧是雷厉风行的。太子和皇后被软禁在各自的宫殿,严立、薛家兄弟压入天牢,择日再审,两府被封。   而军中,吾威在昨夜动乱中已被斩首,听闻是马冽亲自动的手,而很可笑,吾威的部下,曾经的马家军,悉数弃械投降,被重新修整,依旧归于马家麾下。   凌瑄在被关了十二个时辰之后,终于看到了刺眼的阳光。天牢之外,众人之中,他却没有见到最想见得人。   “抱歉”,南宫谨打破了沉默。   凌瑄摇头,该说这话的是他自己,“我先进宫。”   岳阳将早就准备好的马牵了过来。   “都回去休息”,凌瑄跃身上马,扔下这句话,便往宫里赶去。直到翌日,他才出宫。   若兮直到半夜才醒来,坐在床上,望着外头漆黑的夜空,她接受了现实。   墨秋推门而进,端了清粥和小菜,“你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若兮点头,她需要打起精神。用毕后,望着墨秋有些憔悴的脸,拉着她在床边坐下,细细的看了她,许久后,开口道,“对不起,一直想把你嫁出去,却不想要抢了你的心上人,做我的陪嫁吧。”   “你要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死在你跟前。从王爷入狱的那一刻起,我跟他就没有将来了。”她话未说完,就被墨秋打断,曾经马皓与她玩笑时,说过这话,却不想一语成缄。   若兮拉住她,“秋儿,这与马皓无关。”   “是,可是他姓马,哥哥说得对,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他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如今又。。。”墨秋冷笑,“我与他说过,如果他要扰了你与王爷的幸福,那我们就是仇人。”   “秋儿,是我。。。”若兮想说,不是马皓扰了她的幸福,是她要扰了马皓的幸福。   “你不用说了,孰是孰非,我知道,可是一切都是因他马家而起,我不能与王爷、与哥哥为敌,只能与他为敌。从今之后,我会回到我本该的位置。”   “秋儿呢,那我呢,你不会陪我了吗?”   墨秋摇头,“我是王爷的家臣,我会听命于他。你再睡会吧,王爷出狱了,现在在宫里,明日,定会过来。”    ☆、425      翌日,天才亮,凌瑄连朝都没上,就出了宫,到相府时,沈易才出门。林海将他请进府里,才说着要去请了大少爷,却见他一语不发的就往淑宁院去了,脸色还不是很好,忙去了西厢寻了大少爷。   沈若琦迷迷糊糊的,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不知怎的脑中就有一瞬间的空白,一个激灵,胡乱套了衣裳,也去了淑宁院。   林海跟在后头,纳闷至极,这大清早的,大小姐都还没起呢,怎得一个两个都急匆匆的,这是要做什么,这大少爷走的可真快,他都小跑着了,才勉强跟得上。   远远的,就见到墨家兄妹站在院子门口,心下一沉,脚步愈发的快了,“怎么站在院子门口,王爷呢?”说着,便要进了去,却被墨秋拦住,沉眸,冷了言,“让我进去。”   墨言侧身挡在他跟前,“您别为难我们。”   若琦心下焦急,欲强闯了。墨秋从腰间抽出剑,“抱歉。”   若琦怒,“你们俩别跟着他发疯。”   墨言垂头,“王爷有分寸。”   “他还能有什么分寸。”沈若琦怒目吼着,赤手空拳就挥了来,不要说风度,他快连涵养都没有了。   事实上,屋子里头的凌瑄确实已经没了分寸。   “你别这样”,若兮极力要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她昏昏沉沉的见他进了屋,然后就这个样子了。   凌瑄胡乱的吻着她,以吻缄口,不想听见她任何的话,甚至不由分说的动手就要解了她的衣裳,“我现在就要了你,怎样?”他是这么问的,不过显然,是没准备等她的答案。初夏的衣裳穿的很少,钻进亵~衣里头的手已经摸到她如绸的肌肤,轻轻一扯,丝质的肚兜就落了下来,羞涩的身体与丰腴搭不上边,可足以让他疯狂。嘴下、手上的劲也越来越大。   若兮又羞又恼,抓了边上的不知道是衣裳还是被单就要盖着身子,“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凌瑄赤红了眼瞪着她,扯了她手上碍事的东西就扔了,禁锢着她的身子,吻一路而下,白皙的玉颈,精致的锁骨,然后流连在那一点绯红上。   “凌瑄”,若兮红着脸忍着发颤的身子,咬牙,极力保留着仅寸的一丝理智,“求你,别这样,这对我不公平。”   “谁又对我公平了”,凌瑄抬头低吼了她,“沈若兮,你对我公平吗。你一句话都没有,就自作主张的要嫁人了,你问过我吗,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   委屈,害怕,夹着泪水,就落了下来,“你,你在怪我,我又愿意吗,明明最痛的应该是我,为什么你还要来指责我。”   他最怕她的泪水了,平日里闹别扭时故意挤出的那两滴,他都心疼的要死,这会儿都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了,岂会不痛。伸手就要擦去她脸色的泪水,她却别过头去,凌瑄心下一狠,低头一口咬上她圆润的肩头,听见她的呼痛,也不放开,直到齿间尝到那抹腥甜,“沈若兮,我只说一句,你要嫁就嫁,你要敢让他碰你一下,我将他挫骨扬灰。”   委屈和泪水,又被他吓了回去,“你想怎样?”   凌瑄细细舔着她的伤口,吻去渗出的血珠,“我想怎么样,你会不知道,我是皇帝,要个寡妇,谁敢拦着。”   “你不能这样,这跟他没关系。”她听出了他话里的狠戾,他有多狠,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所以,不想他死,你就给我守身如玉。”凌瑄亲吻着她肩头上才烙下的属于自己的印记,低吟,“你把他拖下水的,以后,他的命在你手里。”   他这话是无理取闹,她恼怒至极,却又害怕他眼里的迷离,只得压低了声音,乞求着,“你先起来好不好,我难受。”   “其实,我比你更难受。”凌瑄低低的笑着,唇齿游离在她圆润的肩头,他爱极了这个印记,甚至就想不管不顾的在她身上烙下永远属于自己的标签,可在望见她满眼的警备时,终还是放开了她,轻吻着她含着泪的杏眸。起身时,瞥见她美好的身子,眼神还是不自觉的一紧。   若兮慌忙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实,“你先出去。”   凌瑄别过眼去,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我在外面等你”。说罢,大步出了去,在外屋等了一会,听到院子外头有声响,出来就见到外头三人已经动起手来,“住手。”   墨言跟墨秋见他出来,都收了手,沈若琦钻了个空挡,进了院子,一把就揪着他的衣服,怒吼,“你把她怎么了?”   凌瑄明显一怔,还不等他说话,沈若琦又松开了他,往屋子里头冲去。   “拦住他”,这会儿当然不能让他进去,虽是兄妹,也是男女有别。   显然沈若琦是误会他的意思了,红着眼睛,回身就给了他一拳,“你这个混蛋。”   凌瑄没有防备,结实的挨了他一拳,墨秋和墨言都傻眼了。   “你把她当什么了?”沈若琦犹不解恨,又欲挥拳,却被凌瑄扣住。   “你发什么疯”。   “哥哥”,若兮出了来。   若琦甩开凌瑄,跑到她跟前,“你没事吧,他。。。”,还有些话想问,却又不好问出口。   若兮大抵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低垂着脑袋,红着脸轻轻摇头。想起方才屋里头的混乱,哥哥,还真没冤枉他。   墨言兄妹面面相觑,墨言拉了犹饶有兴致看着的妹妹出了去,走出了一会,才问,“你还去马府吗?”   墨秋摇了摇头,“哥哥,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   “秋儿”,墨言唤了她,久久不语,许久后,才开口,“我想离开京城,你和我一起离开吧。”   “你要去哪?”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墨秋,还有一个是才到的若涵。    ☆、426      “你问她要不要跟着你,那我呢?”若涵眼里噙着泪水,步步走到他跟前,脸上是少有的激动。   墨言别过头去,忍着不去看她满眼的悲伤,“我,我只是随便一说,你。。。小姐,莫要当真。”   墨秋狐疑的看了他。   若涵愣住,怔怔的望着他,“你,你叫我什么?”   墨言没做声响,握紧的拳头昭示着他在隐忍着什么,他甚至不敢抬头看那张脸孔,这一日一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以后的千万个日子又该怎么度过。恨,不是不恨,只是不知道该恨了谁,只能怪这命运。天意如此,终不是自己能宵想的,垂头,“属下先告退”,大步离开。   “墨言”,若涵撕心的哭声没有挽回他越走越快的脚步。   “哎,小心。”墨秋扶住几欲摔倒的若涵,寥寥宽慰道,“你别在意,这几天事多,他心情不好,过些日子就好了。”她也察觉到哥哥有事相瞒,可如今时刻,又有哪一个不是伤痕累累,自顾尚还来不及,哪还会去多想了他人之事。宽解了几句,便差了丫鬟,将她送回房去。   “秋姑娘。”   墨秋才出了相府,就闻见有人唤她,回头一看是梁副将,站在相府门前的石狮边上,看样子似乎呆了一会了。只隔了一天,再见到马家人时,墨秋已不知该如何面对了,纵然那人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梁副将显然是同样的心情,几次张了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有话就说吧”,倒还是墨秋先开了口,梁副将是木讷之人,况且,若非有事,他也不会这么一大早的就等在相府门口。   “钱大夫昨天没去给少爷施针,我去了钱府,没找着人。”   墨秋不禁觉着好笑,时至如今,马家还有什么理由堂而皇之的要求钱平去救马皓,未等他把话说完,便冷声打断,“谁让你来的,你们少爷,还是马冽?”   梁副将知晓她的愤怒,设身处地,如果自己是瑄王府的人,此刻会比她更愤怒,可是,这与少爷无关,“没有,是我自己要来的,少爷,少爷,他想见你。”   他带着些祈求的语气,墨秋终不忍再为难了他,想起那人,心也隐隐作痛,见,还会再见他吗,即使再见,还不如不见,别过眼去,“你回去吧,王爷的侍卫受了重伤,这些天钱大夫脱不开身,过几日便会去。”说罢,再不多言就要离开。   “秋姑娘”,梁副将连忙唤住了她,“这与少爷无关,你不能怪他。”   “是与他无关,可他姓马。”   马家祖宅。   马皓坐在床上望着耷拉着脑袋进来的小梁,问,“一大早去哪了,小武找了你半天。”他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身上的伤早就痊愈了,只是双腿还是没有知觉。   “我,我出去了一趟”,小梁支吾着,他从吴矛开始帮马皓治疗起,就搬来了马家祖宅,和小武一起住在马皓隔壁。   “他们怎么样了”,他不说,马皓也能猜到他去哪了。   小梁知瞒不住他,立在他床边,说,“瑄王爷一大早就去了相府,东子侍卫应该找到了,秋姑娘,秋姑娘说他受了重伤,钱大夫抽不身来,所以昨儿才没来,过几日应该就会来了。”   “她还好吗?”听他说起墨秋,心不自觉的就紧紧揪住,她该是恨死了自己吧,终于他还是“拆散”了她的王爷和若兮小姐,想着就没由来的烦闷,那个一根筋的姑娘,他要怎么再挽回她。   小梁摇了摇头,“不好”。   “什么不好”,马冽背着手,进了屋子,问小梁,“钱大夫今儿还没来。”   小梁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也不是非他不可,我明儿再去找陈太医,太医院这么多太医,总不会连一个黄毛小子都及不上。”   “哼”,床上的马皓冷嗤了一声。   马冽脸色很难看,对着小梁说,“你先出去。”   “是”,小梁应声下了去。   “我知道你怨我”,马冽坐到他边上,习惯的就去揉着他的脚,“可是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凌瑄那性子,你不是不了解,他不是皇上,他狠着呢。”   马皓知他说的是凌瑄要夺他兵权之事,“皇上也不是没想过,不过是因为害死了秦将军,可巧,两次都是您得了便宜。”太后手中的那点兵权,在陈家落难之后,早已悉数交给严立,如今严立入狱,皇上、凌瑄、太子都被困住,自顾犹来不及,当然赶不上外头已等了许久的父亲。   “皓儿”,马冽脸色一变,“马家世代忠臣,我为皇上戎马一生,你又搞成这样子,我要这兵权,又有何不可。”   “自然可以”,马皓轻笑,“只是不知道父亲可还记得林丞相。”   马冽愣住,没想到他这会儿会提及伯父,重重叹息,“爹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马皓听罢冷哼,“是嘛?”   “皓儿”,马冽见他如此漫不经心,忍不住大了声,“爹处处为你着想,你却一而再的因为那几个外人,忤逆重伤你爹,你是鬼迷了心窍。”   “鬼迷了心窍”,马皓轻笑,“不知当年是否也有人是这么说父亲的。”   有,当然有,马冽怔住了,因为儿子的几句话陷入了多年没有打开过的回忆之中,许久之后,点头道,“是,我是对不起他,可我也还清了,你姑姑小产之事,我一直没有追究,我自认为我已经够对得起他们了。皓儿,爹不是圣人,爹也得为这个家着想,也得为你着想,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等你到了爹的这个岁数,你也会像爹一样做的。”   马皓轻轻笑了笑,他不知道他以后是否会跟他一样,只是不禁唏嘘,什么情谊,终也及不过财富和权力的诱惑,当初的承诺,因为故人的远去,岁月的流逝,早已变成了空话。   “爹,你还记得凌瑄小时候吗?”    ☆、427      “那时候,我第一次在相府遇见他,您知道我有多羡慕他吗,不是因为他的锦衣玉食,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当初在林家的书院,我第一次见到您笑,是您对着他和若兮,我永远也忘不了您当初那种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的笑容,您亲自为他寻师傅,又将家传的拳谱给了他。”   “够了”,马冽沉声打断,“你既记得,就该知道我是如何对他的,他又是如何待我的,他要我死,你不是不知道。”   “是您打断了您与他之前唯一的那点情分,无论是以往,还是现在。爹,收手吧,你不曾真正了解过他,他不是薄情之人。他还是需要马家为他保这江山。”   “是”,马冽愤然站起,止不住的怒气喷涌而出,“需要的时候就用,不需要的时候就随时可以遗弃的棋子,可我马家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这天下是我马家给他打下来的。”   “您终于说出您的心里话了”,马皓苦笑,“这江山是您打的,您也要一半,如果他不给,您是否就要这江山易主。”   “放肆”,马冽暴怒,扬起右手,若非马皓如今还在床上躺着,这一巴掌怕是就落了下来了,愤然的垂下手,“你愿意也罢,不愿也罢,如今已是这样子了,你就等着一个月之后,娶沈若兮入府。”   五月的天,闷闷的,端午过后,宗正便把若兮出嫁日子定下来了,六月十八,仓促的很。陈菲怕夜长梦多,便央求把马妍跟瑄王的婚事一块办了,可笑那马妍才十四,尚未及笄。马冽拗不过她,就向皇上请了旨,当然他也是存了私心的。皇上是不想管这事的,见亲婕妤没意见,就同意了。   昔日金童玉女,瞬间分崩离析,讽刺的是还在同一日嫁娶,这足够京城内外的百姓闲聊上一整个年头。   许是凌瑶觉着那一日两场婚礼齐办,还不够热闹,圣旨下来的隔日,身着正装,在早朝时,步入大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跪请皇上赐婚,下嫁沈丞相之子沈若琦。皇帝对这个女儿还是偏爱的,她与若琦之事,也是人尽皆知,便依了,于六月十八,同一日出嫁。   同日,皇家,马家,沈家,同时有一位女儿出嫁,又同时迎进一位新媳妇,这似乎在昭示着如今朝上不言而喻的新的三足鼎立,彼此羁绊,彼此遏制。而沈家与瑄王同根,而荣惠公主又是马昭仪之女,这种巧合又奠定了马沈两家仅次于皇家的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样的局面,显然是有些人不愿看见的。若非如此,沈若兮不会在自己妹妹屋子跟前跪足了两个时辰,只求她嫁与瑄王,做瑄王爷的侧妃。   屋子里的若涵终于知晓了墨言这几天刻意的疏离是因何缘由。她最敬爱的长姊,曾经允她幸福的长姊,却在所有人都同意她与墨言的婚事之事,生生的拆散了她与墨言。为什么,给了她最大的希望,在她触手可及时,又狠狠捻碎。   “你自己得不到幸福,难道要旁人与你一块不幸吗。”   若涵的哭声还在耳边,若兮苦笑,何时自己竟成了这般的恶人。午后的烈日炙烤着大地,她许久没有这么跪过了,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加之前几日的心伤,脑子混沌的几欲晕倒。   “您快起来吧,您这可是要折煞死涵儿啊。”王琴也顾不上禁忌了,拉扯着就要拉她起身,这老爷不在家,若要中了暑,可要如何是好。“有话姐妹俩好好商量就好,何苦要这样,若涵,你快出来,好好与你姐姐说说,她最疼你了,你快出来啊。”   “若琦,你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拉妹妹起来。”王琴见说不动两个丫头,只能对着站在一旁的儿子吼了。   “娘,您就让她跪着吧,清醒清醒也好。”   王琴恼怒的瞪了他,“你这孩子,这是说得什么话。”   若兮苦笑,连他都认为自己是多此一举吗,抬头对王琴道,“琴姨,您先去吧,留我们兄妹好好说会话。”   王琴一脸的为难,“要说话,屋子里头坐下好好说,您不能。。。”   若琦打断了她的话,“娘,您先去吧。”   王琴无奈,只得出了去。   “你何苦要这么做”,沈若琦一直陪在若兮身边,如同当年在扬州府外一样,只是这一次,他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我为何要这么做,你岂会不知,爹爹对这桩婚事诸多不满意,还有你,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他的性子,毁天灭地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若兮跪坐在地上,揪着眉头,去年从避暑山庄回来,哥哥与凌瑄闹成那样,那会还只是有些流言蜚语,如今木已成舟,要她如何安心的嫁到马家去。   凌瑶会在这时候提出婚事,面上看是因为马昭仪,其实若兮能猜的出,她多半也是怕哥哥真与凌瑄起了隔阂,都是不肯妥协的人,要真一言不和,连个调节的人都没有,这心里都有疙瘩,沟壑越积越深的,保不准哪天就爆发了。   愈想愈惊心马,对着紧闭着的房门说着,“若涵,姐姐求你,你为了这个家,为了哥哥。”   若琦站在她身后,听了她的话,轻笑,“沈若兮,不如说实话吧,你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   若兮怔住,不再言语。   “究竟是怕他与我起了隔阂马,坐稳了天下之后,容不下沈家,还是怕我与爹成为第二个陈家,怕我不全心全意帮他,怕我结党营私,凌驾于他的皇权之上。”若琦蹲下身子,在她身边,淡笑着道,“沈若兮,你不觉得除非你嫁给他,否则,我根本不会有这个机会吗。还是你在担心,狡兔死,走狗烹,他坐稳皇权之后,会敛尽这天下所有的威胁。”    ☆、428      “沈若兮,你把所有的情况都想到了,可有没有想过,若真要有那么一天,若涵能拦得住他吗,还是你觉得,等若涵诞下一儿半女,他也会有所顾忌。沈若兮,你觉得你现在跟马昭仪,跟皇太后有什么区别?”   那些指责的话一刀刀剐在她心上,剥掉了她所有的伪装,是,她骨子里跟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可当被敬爱的兄长直面质问的时候,她竟还会觉得有一丝羞愧。   马冽说得对,有些事情,年轻时,你会不以为然,会嗤之以鼻,可总有一天,你会为她疯狂,为她抛弃你曾经一切的准则,不择手段,只为将她稳稳握在手里,那就是权利。对权利的热衷,似乎是每个世家儿女与生俱来的、融在血液里的。   “你还在被困在禁宫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步,所以,你会对墨言说那样的话么,所以,你压根就不相信凌瑄许你的将来。沈若兮,原来最狠心的人一直是你。”失望,毫不掩饰的浮在脸上,他竟觉得可笑,这样一个女子,他竟心心念念的想要守护,她心算天下,何需还要他的守护。“沈若兮,我突然发现,这些年,我是多么的可笑。”   那满眼的失望刺痛了她的眼,摧毁了她唯一的一丝理智,抬眸望着他,“是,我本就是那样的女子。”尖锐的声音飘散在院子里,扎着人心,活着血,隐藏在炙热的骄阳下。眼泪顺着脸庞落下,可笑,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无论最一开始是如何,可如今,他们早已是分不开的兄妹了,在他眼里,这一切竟成了可笑,“你后悔了吗。我早说过,我从不妄想与他的将来,如今一语成缄,我算尽天下又如何,逃不出这命运。可你是我的兄长,你与他都是我挚爱的人,我的未来,我不可知,你们未来的沟壑,我看得见,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天的到来,看着你们俩自相残杀吗,我做不到。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即使活到了,我不知道那时我的话,他还会不会听,你还会不会听,更不知道那时候我在谁的身边。我如今能做的,只能找一个人,找一个能牵绊住你们俩的人,假使将来真要有这么一天,你们也会因为她,而放置隔阂。即使,那个人不是我。”   犀利的叫声,炙热的阳光,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惨淡的笑着,“可你竟觉得这一切是可笑,是,我沈若兮是狠心,可我从来没有对你狠过一次心,我自问对你问心无愧,唯一算计过你的一次是因为凌瑶。”   “够了”,若琦沉声打断了她的话,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不住的自责,“不要再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对未来的恐惧,终于在耗尽心神的那一刻爆发,她也会害怕,恐恐不安的推导着局势的演变,每每最后都让她心惊胆颤,扰得她夜夜不能眠。这些不安,她无人诉说,压在心底,滋生蔓延,她放不下这里的一切,甚至无暇顾忌自己今后在马府的境遇,争分夺秒的想着应变之策,力所能及再为他分担一些,低声祈求着,“答应我,帮帮他,不要怨他,不要恨他,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与他无关。”   骄傲如她,却屡屡为那人低头,他不是不怨,凭什么,凭什么他的妹妹要这么委屈求全,可他知道他的怨恨只会让她更不安,闭着眼眸,用力的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紧闭着的房门从里面打开,若兮还来不及听到若涵的回答,就晕了过去。   瑄王府。   东子受了重伤,还在静养,墨言代替了他位置,跟在瑄王身边。沈若兮的一举一动,遇见了什么人,说过了什么话,都不会逃过凌瑄的眼睛,以外的这一切,都会由东子来告知他,如今是墨言。   墨言不是东子,他会有选择的在合适的时间说该说的事。所以,直到第二日,下朝,他才与凌瑄说,“听相府的人说,小姐,小姐中暑了。”   凌瑄放下手中的书信,望了望外头的天气,皱眉,“这种天怎么会中暑?”   墨言没有回答,准备的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尤其,这还与他有关,还有,瑄王知晓以后,这两人不免又要大吵了。   凌瑄沉眸望了他一眼,心下多少有数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   “去叫管家过来”,凌瑄已然是不打算再问他了,甚至再考虑,身边该换一个人了。   墨言垂着头下去了,不一会又带着管家进了来。管家看了看他,将昨日相府之事,一言不落的禀告了王爷。   果然,凌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瞪着垂着头的墨言,恨不得把他的头瞪出个窟窿,半个多月了,这小子一句话都没说,倒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沈若琦。至于那个死丫头,他是又恨又疼。   “王爷”,管家轻喚了。   “东子的伤什么时候好?”   管家一愣,瞥了一眼墨侍卫,道,“钱大夫说还要休养一个月。”   “下去。”   管家心有余悸的下去了,临出门时,又担忧的看了墨言一眼。   凌瑄动了动方才握拳握的有些发麻的手,冷哼,“果然是在她身边呆过的人,胆子跟她一样大。”   墨言连忙下跪,“属下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凌瑄冷笑,“我说怎么突然想到要去赣州了。”前几天突然来请命说去赣州驻兵,他也没多想,看来是情伤,要远走他乡了。   墨言伏在地上,“王爷,小姐也是为您好。”   噌的一声,凌瑄站了起来,怒呵,“你倒会为她说话”,瞪着他再道,“明天去卫尉府报道。”   “王爷,东子的伤还没好,您身边要有人,属下再也不敢了,等东子好了,您罚我去哪,我就去哪。”    ☆、429    墨言一听急了,伏在地上,忙忙认错。 凌瑄无语,瞪了他一眼,理了理衣裳,准备出门,经过他时,冷哼,“我没空罚你,给我去卫尉府盯着高达。想办法找点事情,三个月之后,我要换了他。” “是”,墨言一顿,立马了然了,起身跟在后头,“那您身边没人。”。 “瑄王府这么多人,少你一个,天塌不下来。” 凌瑄出了书房,外头已有人在准备下月大婚事宜,扎眼的大红色看着他很心烦。 墨秋在核对着彩礼的数目,见他出来,忙将册子递给了他,“王爷,彩礼都准备好了,秦婕妤让您过目。” 凌瑄将那碍眼的册子挥开,“你看着办”。 “我?”,墨秋为难了,秦婕妤也是这么说的,知他们不高兴,可面子上的事,也总要做足了吧,见他两人要出去,忙问,“您要去哪”,总不能真全部扔给她吧,却不料听他说,“去给你哥说亲。” 墨秋一愣,看了看自家哥哥,墨言明显也搞不清状况。 凌瑄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墨秋。 墨秋被他看着发怵,“我,我,我,您,您怎么了?”他不是也想给自己说亲吧,求助的看着哥哥。 墨言自身都难保,一个说要对不住自己,一个又说要给自己说亲,世上最难揣摩的两个主子都让他们兄妹遇上了。 凌瑄看着墨秋,眉头越皱越紧。看得墨秋腿都快打颤了,她好像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吧。 “我好像没有叫你回来吧。” 凌瑄扔下这句话,又转身出了去。墨秋愣住,半天没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没让她回来?继续跟着若兮?难道要跟她去马家? 相府里头,同样是惹人厌的红色,这儿看着比瑄王府更乱,一双儿女同时嫁娶,可没忙坏了王琴,而沈易,终还是有怨言的,撒手什么也不管。王琴只得把岳夫人请了来帮忙,本还指望着岳婉能搭把手,可那岳婉这会脾气大过了天,说什么也不管,岳夫人拗不过她,只得把自家的新媳妇带了出来。 凌瑄来时,夏莲正在院子忙活着,见到他,大吃一惊,“您这会还敢堂而皇之的进相府啊,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您二位呢。” 凌瑄一脸的不在意,冷哼,“最好,谁要是不满意,就把这婚退给了。” 夏莲翻了个白眼,这会急眼了,早干什么去了,不过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您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您来找若兮小姐吗?” 凌瑄点头,有些咬牙切齿的说,“对,来找她算账。” 夏莲好奇的望着他,都这会了,还能算什么账啊,想来一阵唏嘘,那会沈若兮劝自己珍惜岳阳的事还历历在目,这才没多久,她就被逼嫁给马皓了,果真世事无常。“听闻昨儿中暑了,迷迷糊糊的,说是一夜没睡好,我刚去的时候,才喝了药。” 她才准备宽慰他几句,却不想只听他低骂道,“活该她折腾受罪”,说罢,快步往淑宁院走去。 夏莲看着耸了耸肩,心道,你也就嘴硬。 “小莲哎。” 听到婆婆的唤声,夏莲连忙应声,“哎,娘,我就来。”她正在一点点的学着获取岳家两老的欢心。 凌瑄才进淑宁院,若涵正从屋子里头出来,看见他俩进来,愣了一下,哭得通红的眼睛落在墨言脸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垂头对着凌瑄欠了欠身子,“姐姐,刚睡下。” 凌瑄点了点头,“你且去吧,我在这呆会。”又回头对杵在身后的墨言说,“外头忙,你去帮衬帮衬。” “是。” “王爷,我,我。。。”若涵一副欲言又止,昨儿姐姐这么一跪,她不答应也得答应,可如今见到墨言,她后悔了,“王爷,您,您劝劝姐姐吧,我,我。” 凌瑄其实没有多少耐心,听着她支支吾吾的说完一句话,忙打断,“好了,我知道了,别听她的,我不娶你,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就给你们俩做主。” “主子。” “谢王爷。”若涵揪着的小脸终于舒开了。 “行了,都下去吧。”凌瑄挥了挥手,径自进了屋。 屋子里头,若兮睡得很沉,她一贯浅眠,一点点声响都能把她惊醒,可这会,他在外头都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沉睡着,可见,昨儿真的是一夜未眠。秀气的眉头,即便是在睡梦中,都紧揪着。凌瑄看着,止不住的心疼,可又不免怪她杞人忧天,竟连他都不信了吗。 指腹抚上她的眉心,她却不安的动了动,怕吵醒她,凌瑄忙缩了手,起身,打量着她满满一书架的书。常年关在宫里,只能靠这些来打发无聊的日子,她看的书很杂,满满的一架子什么都有,棋谱、琴谱、古文、医药。。。连奇门八卦都有,凌瑄不禁觉得好笑,随手抽了一本,坐在她边上,细细的看了起来。 中途,若琦来过一次,只站了一会就出去了。 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某种气息,这一觉,若兮睡的很安稳,醒来时,已是午后,凌瑄手上的书已经被他看去了一大半。 “你怎么在这?” 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很可爱,只是这脱口而出的质问,让凌瑄很不爽,随手扔了手里的书,问,“饿不饿?”见她摇头,又没好气的说,“可我饿了。” 若兮见不得他这阴阳怪气的样子,知他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想起他在她身边安插的那些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蹭得坐起,杏眸瞪着他,“你有话就直说。” 凌瑄冷哼,“你倒真痛快。” 外头的小初听到声响,赶紧端着午膳进了来,边说着,“小姐,快起来吃点东西吧,您不饿,王爷可要饿坏了。您睡了两个时辰,王爷可在这陪了两个时辰。” ☆、430      凌瑄突然发现这个小初比墨秋顺眼多了。   若兮没了气,嘴上却不饶他,“出去”,见他又瞪自己,又恶狠狠的说,“我要换衣服。”   凌瑄给了她一个白眼,似在说她多此一举,出了房,在外屋等着。   若兮换了衣裳就出了来。小初端上饭菜,就出了去,这两人可都不是善茬,她可不想当炮灰。   一顿饭倒吃的还算安稳,只听得碗筷轻碰的声音,她用的极少,且极挑食,依旧把不爱食的荤食挑挑捡捡的扔在他碗里。他也不在意,全部扒拉进嘴里,只是对她碗里没少多少的米饭看着很窝火。   “我早膳吃了不少”,若兮连忙狡辩,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不信,你问若涵。”一大早的,她可是在她的注视下,喝了两碗粥。   她不提若涵还好,一提,他更来了气,嘭的一声重重搁下碗筷,“沈若兮,究竟谁给你的权利,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插手我的婚事。你给我定了个正妃还不够,还要再给我找侧的,除了若涵,还有谁,你索性一次跟我说了得了。”   “魏琼”,若兮咬着筷子,真再说了。   凌瑄睁大了眼睛瞪着她,还有真有,她还真敢说,他恨不得把她掐死,咬牙切齿的,“你还真是想得周到。”   的确,这两个是最优的人选,他若娶了这两个人,加之马妍,朝上势力,悉数收获,皇位遍是囊中之物,而且,联合了魏家,所有文臣尽在他麾下,他会有足够与马冽抗衡的力量。而若涵跟魏琼都是性子温和的人,不会威胁到马妍,马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后,后宫也不会出现独宠的现象,其他官员也可以安心的等着以后把女儿送宫去。这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你也真做的出来,若涵跟墨言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吧,当初极力撮合的是你,现在坏人姻缘的也是你,你也真够可以。”   若兮扔了筷子,冷着脸,“我可不止只坏了一桩姻缘。”   “你什么意思”,凌瑄愣住,“魏琼?谁?沈若兮,你够狠的。”   若兮转头,冷眼看着他,“你就骂吧,反正我就心肠歹毒了,这几天,我挨的骂还少啊。”   她这话要搁以往,凌瑄还不得立马软声哄了,可这会,他可不惯着她了,瞪着她,冷声骂道,“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你要再给我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马皓,你也别嫁了,我直接把你弄出京城去,你别以为我不敢。”   刚到的墨秋,在屋外头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心道这是个好主意,又蹑手蹑脚的出了去。   若兮一听倒真惊了心,他真做得出来,冲他吼着,“你发什么疯”。   “这话应该我问你”,凌瑄不甘示弱。   “我还不是为你好。”   “那我还要谢谢你”,凌瑄冷笑,“自己还没进门呢,就些弄些个小的进来,你可真够大度的。”   若兮气得快炸了,这冷嘲热讽的,她哪受过这待遇,眼底的泪水打转着落不下来,哗的一声扫落了跟前的碗筷,“不吃了”,气冲冲的进了屋子,嘭的一声把里屋的门给关上了。   小初忙进了来,见着满桌子的狼藉,又见王爷沉着个脸,不知所措。   凌瑄挥手,“收了”,认命的进屋,见她倒在床上蒙着个头,又好气又好笑,坐在床沿边,拉着被子,低柔了声音,“行了,天热,还没好呢,别在中了暑。”   若兮不依,揪着被子不撒手,“不要你管。”   这脾气上来了,谁都哄不住,凌瑄不由得大了声,“别闷着了。”   “你又吼我”,若兮掀了被子,坐起瞪着他,脸儿红红的,连连喘着气。   凌瑄估摸着是憋不过气了,忍着笑,拉了被子,“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行了吧。”   若兮这才缓了脸色,嘟着嘴,勉为其难的坐在他边上。   凌瑄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拉过她,轻轻拥在怀里,“别的事都依你,这事就算了,墨言跟若涵都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琴姨也松了口,你就别再折腾了。”   “你以为我愿意啊”,若兮窝在他怀里,轻打了他,“外头那么多人呢,他们从祖辈开始就跟着外公,后来是父亲。林家已经没了,他们没办法自成一家,只能依附在父亲身上,原本以为我会与你联姻,那沈家不会倒,他们也不会任人宰割。如今时局一变,昔日针锋相对的要入主后宫了,世事瞬息万变,没准哪一天。。。”若兮没说完,只道,“他们会不安的。”世家大族间的斗争最无辜的是跟在后头那些小的,一个不留神,没准就被当作棋子算计了。   “我知道,我知道。”凌瑄轻柔的安慰着她,“我会让他们安心的,也会让你安心的。”她未说完的话,他知晓,她不止担忧外头那些门生的不安,最最担忧的,他也知晓。信誓旦旦的说再多,她也未必会信,心细如尘,又极敏感,一点点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惶恐不安,他只能用以后的行动来告诉她,他有多爱她,也会爱屋及乌的厚待她的家人。   拥着她,下巴轻磕着她的额头,静静的坐了一会。许久后,凌瑄再开口,“娘亲昨儿问我,兰厅里那些东西,要不要收拾了,给你送出来。我说不用了,省得以后搬来搬去的麻烦。”   若兮红了脸,抬手轻打了他,“没脸没皮的,嘴上没个遮拦。”   凌瑄笑,“我说的是实话,好不好。”   “不跟你说了”,若兮扯了他乱动的手,“跟你说正事,你去见过太子了吗?”如今再说起太子,不免觉得有些别扭。   凌瑄轻咳了一声,望着她闪烁的眼神,不禁觉着好笑,“我都没觉着别扭,你倒难受起来了。”    ☆、431      若兮红了脸,娇呵,“跟你说正事。”   “好好好”,凌瑄忙讨饶,“没呢,父皇说让他冷静冷静,严立还在牢里压着呢。瑄王要大婚,所有事情往后延,六月十八之后再审。”他自嘲的说着,眼里隐着点点笑意。   若兮一看就知道他有鬼,睨着他,“你想干嘛,为什么要拖一个月。”   “不告诉你”,凌瑄冲她眨了眨眼睛,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你啊,安安稳稳去马府呆一段时间,外头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那彩云阁?”她犹不放心。   “这我倒真不知道了”,凌瑄有点无奈,“我跟东子是被薛清算计的,是有消息说那位彩云夫人来京城了,可是谁也没见着,谨找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若兮侧头揪着眉头,再问,“那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那时候进京,我总觉着这个人会是我们认识的人。”   凌瑄笑,“你不能因为大哥是彩云阁的人,就认准那个彩云夫人,我们也认识吧,也许,她只是一个帮大哥打理生意的人。至于其他的,等我以后与他谈过之后,再告诉你。”   若兮嘟嘴,“他那么能耐,能被关在东宫里头。”   凌瑄摊了摊手,“他那么能耐,要走,我也拦不住他啊。”   “哼”,若兮轻哼,她承认她有些不舒服,若非因为他,她不会这么急得跟马冽妥协,造成了,如今这局面。   “行了,小肚鸡肠的。”凌瑄自然知道她的不舒服是何缘由,“方才那么大肚的,给我寻侧妃的是谁。”   “你敢骂我”,若兮一听恼了,伸手就要打他。两人玩闹了会,直到墨言来说,皇上宣他进宫,才分开了。   北苑,后山的竹子应着剑气成片倒下,“谁”,南宫谨轻呵一声,见到来人收了剑,“师叔”。   吴矛点了点头,“谨儿,身为王者,杀气太重,不好。”   南宫谨恭敬的应下,“是。”   “我收到你爹的信了,他要你把小娇带回去。”   南宫谨苦笑,知道他是想让自己离开没,“我说不动她。”   吴矛紧了紧眉头,“小娇任性,可魏思是本份的人,我与他说了,他帮着劝了小娇,小娇同意,随你回锦城,等过了年,魏家去提亲。”   南宫谨没想到向来任性的妹妹都被他说动了,看来自己的确让很多人操心了,“那好。”   吴矛又道,“夕颜好久没回去了,你把她也带上吧。”   “师叔。”   吴矛挥手,示意他不用说了,“谨儿,珍惜眼前人。”说罢,听到有人走近,顿了顿,又道,“你长于凌瑄他们,如今他们都要成亲了,你这个年岁最大的,倒落在后头了,如今小娇也有着落了。你可别把你爹娘急坏了。”   “呵呵”,低低的笑声由远而近,“师叔都快四十多的人了,尚未成亲,南宫伯伯都不急,怎的就单单急了谨。”   沐夕颜笑盈盈的走了过来,习惯往谨这边走来。南宫谨也习惯的伸手牵过她,避开她脚下的断竹残枝,待她站于自己身侧时,再松开手。   吴矛指着她道,数落道,“看看,看看,这张嘴,就一下把我说老了好几岁。”   “哦,那我说错话了。”沐夕颜好心的改了口,“师叔看着可年轻了,一点都不像是四十多的人。”   南宫谨低头笑出了声,这全府上下,唯有这丫头的嘴,能让师叔吃瘪。   “唉”,吴矛摇头叹息,“我原想着还要担心你,看来倒是我白操了心。”   沐夕颜听罢,忙到他边上,挽着他,连连讨饶,“夕颜错了,师叔最好了,师叔可年轻了,看着只才二十岁。”   “这瞎话说的,你说着不害臊,我听着可害臊了。”吴矛呵呵的笑着,看了看谨,“行了,你俩说话吧,我这老人不在这碍你们眼了。”说罢,就走了。   “听闻这一片的竹子,都是当年林丞相从江南迁来的,好不容易才育活了,林家每年都要花大把的银子修葺,如今被你这辣手摧竹的,好是可惜。”沐夕颜望着这满地狼藉,很是惋惜的说。   “得,师叔可被你吓走了,你又来埋汰我了。”他聪明的避其锋芒,论嘴上功夫,他可甘拜下风。   沐夕颜很是得意的笑了笑,“刚才师叔跟你说什么,一见我来就不说了,可是有事瞒我。”   “我可不敢”,南宫谨无奈的摇了摇头,“爹让我把小娇带回去,你也好久没回去了,跟我一起回去吧。”   他如墨的眼珠望着她,嘴角挂着淡笑,温润、俊逸,所有美好的词汇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沐夕颜静静的看着他,心一点点沉沦。弥足深陷,说的便是她吧,可笑她再痛,却连想逃脱的勇气都没有,是的,连想都不敢想。   “怎么了?”南宫谨见她一语不发,轻声问,“你不想回去吗?”   “没有”,沐夕颜忙摇头,是太想了,初初听到,竟然觉着像是在梦里。   南宫谨淡淡一笑,“怎么了,你今天有点怪。”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随意的一句话能让人飘上云霄,也能让人坠入谷底,就如曾经的沈若兮之于他。   “哪有”,沐夕颜垂眸,敛去眼里抑不下的欢喜,“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等若兮的婚礼之后。”她再高兴,也晓得师叔这时候让谨离开,是恐他触景生情,心伤做出过激之事。她亦担心,可她知道他不愿离开,至少他想看着沈若兮出嫁,虽然嫁的不是他,也不是她心爱之人。她亦知也许他还在等,等有一天,沈若兮跑来告诉他,谨,我不想嫁人了,带我离开吧。   南宫谨垂眸,他不知道,他放不下,可惜他又插不上手,这种感觉糟糕透了。他恨透了那日的自己,只一个疏忽,便让她身陷泥潭,可笑,她还是心甘情愿的。“你呢,你要不要参加他们的婚礼。”    ☆、432      他将问题又抛给了她。   沐夕颜垂眸,“参加吧,怎么跟他们也算是姐妹一场啊,还有凌瑶。”她替他做了想做的决定。   南宫谨望了她,笑,“你何时与她们走这么近了。”说罢,牵起她,往回走去。   沐夕颜由着他牵着,避开脚下的树枝,“我好歹还在相府住了几年吧,还有,去年,你把我扔在这的时候,那会若兮也被关在府里,我可是常去陪了她的。”   听着她这控诉,南宫谨倒觉着冤枉了,“我何时把你扔这了,那会我急着回去找小娇,怕你跟着颠簸了。”   沐夕颜不信他这话,撒开他的手,瞪了他,“你少来,你这话说了,也得我信。”   南宫谨无奈,她似乎总不信他的话,地上断枝多,昨夜还下了一场雨,泥泞的很,他怕她摔着了,只得再复牵起她的手。夏日里,蛇虫都出来了,她怕极了那些东西,嘴上又犟着不肯讨饶,怕她再挣开,紧紧握住,忍不住的轻骂,“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顽劣了,越过越像小时候了。”   沐夕颜挑眉,“我小时候怎么了,小时候多好啊,都不把你当一回事。”说罢,转了眸子,又道,“若兮说的对,你们男人都这样,越把你们当回事,架子越大,不理你们的,倒死乞白赖的贴着。”   南宫谨笑,回眸睨着她,“你是在说我吗?”   “算是吧”,知他不会生气,沐夕颜倒把话说开了,“我真搞不懂你,沈若兮,前前后后,拒绝了你多少次,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南宫谨笑着听她的奚落。   “你看我哥吧,当初也是,眼巴巴的跟在沈若兮后头,要什么给什么,悬崖都跟着一起跳,可人家后来知道自己得不到,还不是跟凤凰远走高飞去了,还有那个马皓,不也放手了么。也就你,死心眼,不晓得放过自己。”话到嘴边,就停不住了,沐夕颜没想到过,有一天,她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跟谨谈论他与沈若兮的感情。   南宫谨也觉着有些意外,以往一说到这事,再好的心情也转眼就会变得不可理喻,那些不该出现在她嘴里的刺耳的话是一把双刃剑,伤了他,同样也伤着她自己。他知道她的心思,所以也了然她不会大度到时时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些话是她言不由衷,他没有理由责怪她,可刺耳的话,谁都不愿听,每每那时,他都会撇开她,独自离开,她却越觉着是他厌恶了她,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他们之间越走越远。如今听她娓娓道来自己的感情,倒是另一番滋味,反问,“那你呢?”   你不是也一样的死心眼么。   沐夕颜一愣,直言不讳,“我不一样啊,我能等到你回头,可沈若兮不会回头啊。即便你不回头,要么你跟师叔一样,一直等下去,不若,你要成亲,你的新娘一定会是我。”她是南宫府认定的少夫人,所以她有的就是时间,慢慢跟他耗下去。   听到这话,没有谁会不动容,南宫谨亦是,有些吃惊,又有些抱歉的望着她。她那样倾城的女子,该如若兮一样高高在上的,却因为他,将自己低到尘埃,只能希翼着靠着长辈的认定来做他的新娘。   “你不必觉着抱歉”,沐夕颜停下脚步,直视着他的眼睛,带着些洒脱的笑意,“感情这事,强求不来,你不能强求了沈若兮,我也不能强求你,我更不会强求我自己放下,那我只有等。等到你何时累了,回头了,就能看见我。”   “夕颜”,南宫谨低喃了她的名字。   许是自己觉着不好意思了,红了脸颊,眼神四处闪躲,“不过我也不会一直等下去的,你知道的,你是死脑筋,指着你自己想通,不知道我要等到什么时候,若兮说了,对付你这种人,只能智取。”   南宫谨一愣,被她这话逗乐了,“合着你们还一起算计我了。”   沐夕颜弯了眼眸,眉眼都是不加掩饰的笑意,很大方的点头。   南宫谨无奈的摇了摇头,牵着她再往回走,边走边说,“她应该教了你不少招吧。”那个鬼灵精,馊主意可不少,他想自己是不是该觉着后怕了。   “是啊。她说晾着你就好,可是我觉着这招可能对你没用,还有适得其反的危险,倒是凌瑶的办法好。”沐夕颜不是会隐瞒的人,况且她觉着她即要对谨出招了,总该让他有个准备的。   南宫谨看着她自顾自分析的模样很是可爱,不过他倒真该觉着后怕了,这两个人还不够,还要再加上一个凌瑶,“凌瑶,她还教你了?”   “对啊”,沐夕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啊,对付男人,死缠烂打就好了,我这个美女,豁出去,不出三个月,谁都得撂倒。”她学着当初凌瑶说话时大气挥手的样子,把自个给逗乐了,不自觉的缩进了与他的距离,另一只手也挽上了他的胳膊,“她还说她对沈若琦就是用这招,我觉着,真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她的笑晃了他的眼,有点顽劣,带着些俏皮,精致的五官都笑开了,眼里还隐着些狡黠。这些年除了偶尔跟他吵架之时,她一直很安静,安静到他都觉着她都快没了生气。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人好心教你,你还笑话她。”   沐夕颜努嘴,微微不悦的反驳着他的数落,“我可没笑话她,只觉着她挺有趣的,一点架子都没有,都不像个公主。”   南宫谨笑,“你好像很喜欢她。”   “对啊”,她点头,“不止她啊,还有岳婉,他们一伙人闹哄哄的一起长大,一路走啦,吵过,闹过,相互扶持,相互着想。”她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步子,说着,说着就不吱声了。   南宫谨了然她的心事,她一直很孤单,小时候刚被接到锦城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说,终日呆在屋子里,比现在还安静,母亲一度以为她失了声。后来好不容易肯开口说话了,沐姨又把她接走了,跟着沐姨漂泊了三年。再回来的时候,变了不少,笑容多了,可南宫府上下少有女孩,唯一个小娇还需要她谦让。从小到大,她没有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闺中密友,自然对若兮她们是羡慕的。   “喜欢她们以后可以常来啊,反正小娇也会嫁过来,安家也在京城扎根了,师叔大多的时间也会呆在京城,以后咱们在京城置办了大宅子。”他说着他与她的将来,是,是与她的将来,也许他自己都不曾发现,他潜意识的把自己“以后”跟她圈在一起。“不过”,说着,停下脚步,回身,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我先得赶紧把你带回去,免得被她们俩教坏。”   “谨”,夕颜怔怔的望着他,眼眶微微有些灼热,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眸,低喃,“谨,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会当真的。”   南宫谨有一丝的错愕,抬手,想要揉揉她的头发,僵在半空中,却又放了下来,轻喃了句,“傻丫头”。   些许的尴尬,谁都不知该如何打破这怪异的安静,竹林里吹过许许微风,竹叶沙沙的声音,驱散了夏日里的炎热。   “谨,你知道魏思为什么会接受小娇吗?”   南宫谨不知她要说什么,只能就着她前面说的,笑了笑,“因为小娇死缠烂打。”   沐夕颜摇了摇头,抬眸直视着他的双眼,“因为他喜欢岳婉,他知道只有自己幸福了,岳婉才不会内疚,才会真正心安理得的享受自己的幸福。”   点点的笑意僵在嘴角,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晓得。   “谨,放手吧,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她轻喃的说着,在他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抬手抚上他如玉的脸庞,点起脚尖,碰触了他温热的薄唇。   却不料,轻触后,谨却微微退后,垂头,道了句,“对不起”,转身,就离开。   望着他近似落荒而逃的背影,沐夕颜又气又恼,又是意料之中,她得去找沈若兮,什么该死的美人计,碰上个木头,什么都计都没用。跺了脚,对着他的背影吼道,“我会等你的,等你回头。”   “阿嚏”,相府里的沈若兮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骂你的人还少吗”,岳婉剜了她一眼,“真亏你想得出来的。”   “你又来数落我了,这些天,我都不知道被说了多少回了。”若兮不满的嘟囔着,“你好几天不见人,一见面就说个不停,嫁了人就是不一样,成个啰嗦的妇人了。”   “你也快了”,岳婉瞪了她,“你俩到底想怎样,真要把马皓也掺进来。”    ☆、433      “都这会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抗旨吧。”若兮摊手,“再说了,他那点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婚姻不是儿戏”,岳婉皱着眉头,“你俩的婚事满朝上下都知道,今后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你别说了,说得我怪烦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若兮鼓了鼓脸,不是她想逃避问题,是这些问题她真的无能为力。   “看你们怎么收场”,岳婉恨恨的又骂了一句。   若兮瘪嘴,“对了,你在忙什么,好些天没见着你们了,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不止你哦,还有岳阳,连我哥这个快成亲的新郎官都整日的不着家。”   “也就你最清闲”,岳婉想着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要跟马府搭到边的人所有的势力关系,在你们成亲之前,我们要把所有的细枝末节全部查清。”   若兮抽了口气,“他想干嘛?”   “你可别咋呼”,岳婉瞪了她,望了望外头,压低了声音,“不让告诉你,要让他知道了,保不准又要扔给我什么棘手的事,我现在觉着他真狠。”   噗嗤,若兮笑出了声,“看着最近他没少折腾你们啊,都怕成这样了。”   “还不是因为你”,岳婉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你还好意思笑,你造成的后果,他把气全撒在我们身上。墨言这个时候被他扔到卫尉府里去了,亏他做得出来,他怎么不直接告诉高达,他要收拾他啊。”   “让墨言去,跟直接告诉他,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呀。”   “你也知道”,岳婉见她那笑嘻嘻的样子,恨得牙痒痒的,“墨言才去了几天,高达天天跟防贼一样盯着他,可笑,他还只给墨言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啊,高达手下全是他的心腹,他要墨言三个月之内把卫尉府换个遍,亏他想得出来。没见过这么狠的人,还是我哥说的对,昏君,以后肯定是个昏君。”   “哈哈”,若兮被她咬牙切齿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倒在软塌上捧腹大笑,“总算也有一天,能把你气得牙痒痒的了。”这多难得啊,让她这么个淡定的人都快跳脚了,她都不敢想岳阳这时候会是什么样,难怪连昏君都骂出来了。   岳婉见她这幸灾乐祸的,伸手轻拧了她,“你还笑。”   若兮忙忙躲开,紧捂了嘴,连连摇头,“不笑了,不笑了,我不笑就是了。”   闹腾了一会后,又问,“那你们忙得过来吗,可还没一个月了。”   “不是还有从南宫府调来的一批人么,他们都是情报的高手,不过再厉害的高手也被他折腾的各个面如菜色,玄鹰说人家王爷大婚都是大赦天下,他这是非要折腾死一批人。”岳婉想起玄鹰骂咧咧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又轻叹,“当初对付陈家的时候,都没天罗地网的这么撒网。”   若兮无声的扯了扯嘴角,“武将不是文臣,文臣,扳不倒,可以再来一次。”停了声,懒懒的靠在软塌上,陷入了沉思,“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呵呵,要么妥协,一如皇上这些年,如若不然,一个疏忽,这江山就要易主了。”   无怪乎,他要查清马冽所有细枝末节的关系,这个人,他们太了解了,知晓他不动声色的面容下藏得有多深。深到可以悄无声息的算计了严立,只微秒的一招,夺了另一半的军权,收拾了麾下的叛徒,巧妙的与皇家联了姻,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一石三鸟。前前后后,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供他算计,而这三个月里他的儿子还缠绵在病榻,几欲丧命。   岳婉见她沉着脸,知她担忧,宽解道,“你放心,我们也就嘴上唠叨唠叨。”   若兮笑,“这我知道,他太急了,马冽的权要收,可这该是他坐稳天下以后的事,现在这么冒然,不是上策。”   “你哥。。。”岳婉沉默片刻后道。   若兮抬眸望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怕是还有事瞒着她吧。   “他最近在查彩云阁”,岳婉低了声,“从太子这边。”   若兮抬手,示意她不用说了,她已经猜到了,上次他说等到大婚之后再审太子,她就有所怀疑了。跟凌玮做交易,若兮无力叹息,“他有把握吗?”   岳婉摇了摇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如你所说,他太急了。”见她揪紧着眉头,又劝道,“若兮,你别担心了,别让我后悔告诉你这些。”   若兮无言的笑了笑,“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敛去思绪,拍了拍她的手,“说说你吧,袁逸对你好吗,我这送子观音送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反应,是不是太忙了。”说着,眼睛直往她肚子看。   岳婉脸颊飘过一丝绯红,轻嗔了,“说什么呢,我想晚几年在要。”   “为什么呀”,若兮不解,袁夫人年岁大了,又只有袁逸一个孩子,可是眼巴巴的等着抱孙儿,狐疑的望着她,“袁逸待你不好。”   岳婉摇了摇头,寂寥的笑了笑,“好啊,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   若兮不解,“夫妻间,不就是这样么。”   岳婉抿嘴,“我原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我回去,看见我哥对我嫂子那黏糊劲,总觉着我跟袁逸之间,好像还少了些什么。”岳婉有些失落,袁逸待她不是不好,只是太客气了,让她觉着他们不像是新婚的夫妻,可哪不像,又说不上来。心下想着,生起一股烦闷,瞪了若兮一眼,“都怪你。”   若兮可觉着冤枉了,“这怎么就怪我了,这从小到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压根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我也觉着莫名其妙的。倒是你,我都不知道你何时看上他的,呆呆傻傻的,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这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这么说她相公,她不得嫉恨死你啊。”沐夕颜盈盈的进了来。    ☆、434      “见你这样,我就知道你的美人计不管用。”若兮可不饶她,很是“无情”的戳了她的痛处。   沐夕颜被她说中了,恼怒的啐了她,“还不是因为你,什么破招。”   “哈哈”,若兮笑得乐不可支,“那能怪我么,我可没想到谨还是柳下惠啊。”   沐夕颜红了脸,轻骂,“说什么呢,这还没嫁人呢,就这么口无遮拦的。”   “她就这样,不知哪学来的这些。”岳婉也忍不住数落她。   “哼”,若兮无比傲娇的昂头,“合着今儿你们俩要联手对付我了么。”   “行了,疯疯癫癫的,没个样。”岳婉起身,戳了她的额头,轻骂,“我还有事,让夕颜陪你吧。”说罢,就准备走。   “哎”,若兮唤住她,笑盈盈的说,“明儿陪我出去逛逛,我这要嫁人了,总要置办些东西吧。”   “是,夫人”,岳婉没好气的欠了欠身子,“记得表现得悲凄一点,您这可是被逼嫁入马府的哦。”   “嗯”,沐夕颜连连点头,“最好神情憔悴,风吹欲倒,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若兮转了眼眸,嘻嘻的说,“所以我得带着你们俩啊,一个给我负责哭,一个给我负责倒。”   “你”,沐夕颜一愣,横眉对着她。   “怎么我说错了么”,若兮眨着眼睛,一脸的无辜,还好心的改了口,“哦,那你们俩一个给我负责凄,一个给我负责惨。”说到自己都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凄惨得人见犹怜。回来我就罚你们,不,罚你们俩男人。”斗嘴,论这两人再厉害,也不是她沈若兮的对手。   岳婉没了好气,摇头对夕颜道,“我说不过她,你陪她贫吧。”说罢,就出了去。   “哈哈哈哈”,身后若兮毫无形象的大笑着,惹来夕颜一阵好打。   翌日,午后。   若兮与岳婉出了去。墨秋跟在后头,若兮对她回王府,又突然跑回来的事始终未问,至于,以后,她也没多说,明显,已经有人给她安排好了。   “夕颜呢?”岳婉挽着若兮,边走边问。   两人都是出尘的美女,后头跟着的墨秋也不赖,还有隔着不远紧随着的侍卫,在热闹的集市里面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而这两人又是京城的风云人物,无人不识,加之即将轰动京城的婚礼就在眼前了。没人敢对她们指指点点,却有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若兮不在意,四处玩赏着小摊上的玩意,去了马府,估计以后更没有机会来这集市上溜达了。“她忙着对付谨呢,没空陪我们。”   岳婉抿嘴轻笑,这两人倒投缘的很,都是狡黠之人,和着空了,就想着法折腾南宫少主了。“听玄鹰说他们要回锦城了。”   若兮点头,“嗯,南宫伯伯让谨把南宫娇压回去。”   听她提南宫娇,岳婉觉着欣慰,“没想着魏思一趟山西之行,倒寻到了一个漂亮的大美人。”   若兮亦笑,回头望她,“你总算放心了。”   岳婉轻打了她,四处望了望,嗔怪道,“又胡诌,莫要被人听了去,坏了他俩的感情。”   若兮不以为意,“你又不是没见过小娇,人家小美女可是对你千恩万谢的让她捡了魏思这个大便宜。”   忆起那日情形,岳婉仍觉着忍俊不禁,那丫头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南宫谨那么沉稳的人,没想到竟有一个这么顽劣的妹妹。   “哎,那边。”身后的墨秋突然上前拉了两人。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见马夫人陈菲带着女儿和几位妇人进了锦衣坊。“跟在陈菲边上的那人是谁?”若兮侧头问道。   岳婉细看了看,“徐将军的夫人,姓唐。”说罢,又想了什么,拉着她,轻声道,“她父亲是昔日跟随马老将军的大将,徐将军出生寒门,被老将军看中,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了他,可这徐夫人却百般嫌弃,如今老父不在了,更是跋扈的很。兵营里的人都知道徐将军在府里的日子可不好过。”   若兮掩嘴轻笑,“那徐将军是骁勇善战的人才,可没想还有这遭遇。”   “可不止呢”,岳婉,压低了声音,附耳道,“他在外头还藏了个小的。”   若兮抽了口气,很是诧异,惊呼,“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   岳婉拉着她,示意她小声些,“还有个儿子,都快五岁了,藏的严严实实的,但马冽知道,不然你以为这些年严立百般笼络他,他为何始终不为所动。再说上次那事,马冽借口马皓重伤,将他推至台前,他也心甘情愿的担下这个骂名。”   若兮笑,嘴角挂着些讥讽,“原来,有把柄在马冽手里啊。威逼利诱,马冽的手段也不过如此么。”   “你可别小瞧了他,不打听还真不知道,他这恩威并济的,在军中威望可高了。”岳婉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徐将军跟夫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叫徐芳,性子随了她娘亲,娇蛮的很,年方已经十七了,还没许人家。这徐夫人也是心比天高之人,去年与陈菲说想把女儿许给马皓,却不想被陈菲一口回绝了,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可是怀恨在心的。年前陈家出事那会,可在外头说了不少落井下石的话,合着一帮夫人都准备看陈菲的笑话呢。却不想如今马妍又要嫁给王爷了,这才又贴了上来。”   若兮挑眉,“面和心不合啊”,说着,又睨着岳婉,“你把这事告诉我,可是不怀好意哦。”   岳婉笑着眨了眨眼睛,摊手,一脸的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该怎么办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你俩在说什么”,后头的墨秋听得云里雾里,这事跟若兮有什么关系,什么好意不好意的。   若兮望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与岳婉面面相觑,忍不住都笑了出来。“走吧,咱们也去会会这两位夫人。”    ☆、435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袁夫人和沈家大小姐啊。”两人一进门,锦衣坊的大老板就笑着迎了上来,那头在选料子的马妍脸色一变,顿时就不高兴了。徐夫人见状,计上心头,扯了嗓子就嚷开了,“许老板,我们马夫人和妍小姐站着可好一会了,也没见您起个身,果真是没有瑄王府的面子大啊。”   “什么瑄王府,徐夫人,你没吃错药吧。”马妍转头板着脸怒视着她。   陈菲亦不高兴,可终没表现出来,这个时候,她是断不会让沈若兮看了笑话的。至于这个徐夫人,她有的是机会慢慢收拾她,轻骂了女儿,“妍儿,怎么说话的。”   许老板很是尴尬,连连抱歉,又招呼着伙计把上好的丝绸都拿了出来。   “哦哟哟,瞧我这脑子。”徐夫人见状,佯装轻打了自己,“一直记着沈小姐与瑄王爷青梅竹马,可倒忘了如今皇上已经赐婚,您才是真正的瑄王妃。”   这“瑄王妃”三个字很是受用,马妍听罢缓了脸色,得意的冲着若兮扬了下巴。   若兮与岳婉相视一笑,冲着陈菲微微弯了腰,“马夫人”。   陈菲点了点头,“您也来选料子。”   若兮望着她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一阵恶寒由心底冒起,敛去厌恶,微微垂头,“是”。说罢,再不多言,到柜台前,打量着那些上好的料子。   “这个不错”,岳婉指着柜上的一匹丝绸道,“我看着像极了你昨儿穿的那身。”   “少夫人好眼光”,许老板笑呵呵的道,“这是从苏州来的上等丝绸,我这锦衣坊也总共就两匹。”   徐夫人见她俩进屋惟独跟陈菲打了招呼,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由得觉着窝火,冷冷笑道,“都道沈小姐的衣裳是秦婕妤让宫里的裁缝的亲制的,怎么如今也要自己出门选料子了。”   若兮回头,顺着尖细的声音寻去,见是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不悦之意溢于言表。   正当岳婉纳闷她今儿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时,却见她侧头,一脸茫然的问自己,“这位是。”岳婉一愣。   “哦,忘了介绍,这位是车骑将军徐将军的夫人。”陈菲适时的满脸歉意的介绍了,沈若兮的心思,她岂会不知,这徐夫人,她也讨厌的很,只是碍于将军的面子,隐忍不发而已。如今沈若兮要羞辱她,她当然要帮上一把。   “哦”,若兮一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尾音拖得长长的,漫不经心的冲着徐夫人微微垂眸,“徐夫人好。”   这招呼打得,徐夫人脸一阵红一阵白,加之陈菲那话,也是当众打了她脸,她还需她介绍?心中窝火,气得直想发作,可无奈眼前这几人,她一个也惹不起,冷哼道,“沈小姐果真是被秦婕妤养在深闺中的,竟连我家将军都不知道。”   陈菲当然听出了她这话里的挑拨,拉住几欲发作的马妍,笑着道,“若兮小姐甚少在军中走动,对军中将领不熟悉,也在情理之中。”   “那可不行”,徐夫人岂会让她如意,笑着敛去眼里的愤怒,“这就快嫁入将军府了,连将军府的股肱重臣都不失,那可如何是好。沈小姐,您真该向妍小姐提前打听打听。正巧了,方才妍小姐还在担忧不晓得瑄王爷的喜欢,想必,这些您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不如,您也趁着机会与马小姐说说,正好,您两位这姑嫂也先交流交流感情。”   “你说什么”,马妍沉不住气,啐了一口,“谁要她说了。”   同样沉不住气的,还有墨秋,冷哼,“我家小姐不是不认识徐将军,只是不知道您是哪一位。”   “你”,徐夫人气急,指着墨秋正要骂了,却被若兮打断。   “秋儿,放肆。”若兮佯装生气的轻呵了墨秋。“股肱?”,转眸又默念了方才徐夫人的话,故意停顿了会,睨着徐夫人,道,“我只知这满朝文武都是皇上的股肱之臣,却没想,如今徐将军竟成了马大将军的股肱重臣。”   “你,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夫人再不济也知晓自己这会说错话了,苍白了脸色,指着若兮骂,“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呵呵”,一直没做声的岳婉低笑出声,手上还捻着那匹丝绸,垂下,对着许老板说,“给我送到瑄王府去。”   突兀的笑声扰了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可突然提及的瑄王府又让众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送那去做什么?”墨秋终是沉不住气的,赶在马妍之前就问出了口。   岳婉笑,不着痕迹的望着陈菲扣着马妍的手,随手又点了几匹料子,笑道,“你忘了,孙府在修整,如今孙师傅跟师母住在王府别院里头。”   “哦”,墨秋点了点头,还是一脸的茫然。   她茫然,可陈菲跟徐夫人却不茫然,谁都晓得,严立和薛明的案子是由瑄王主审,而这孙荣立既是瑄王的师傅,更是瑄王最得力的助手。此案迟迟未判,可接连牵出几桩弊案,如今满朝文武,凡是与严薛两家搭上边的人人自危。   岳婉的手段,她们可是有所耳闻的,如今提及瑄王和孙大人,这警示之意不言而喻。徐夫人慌了神,顾不得逾越,抓了陈菲的衣袖,嘴都在哆嗦,“夫人。”   陈菲一脸的厌恶,甩开了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和这两个丫头逞了嘴皮子,不是活该找死么。她是巴不得可以借这两个丫头治了这徐夫人,可如今事关老爷,她不能不顾,心中窝火,恨不得将这徐夫人碎尸万段。   岳婉心下冷嗤,她当胆子有多大呢,也不过如此。转眸,又侧头问了若兮,“孙师傅最近忙,无暇陪伴师母,王府上下又都忙着王爷的大婚,难免会照顾不周,呆会我去陪师母说会话,你可去?”   “我可不去”,她了然岳婉的心思,自然乐得添油加醋,忙忙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昨儿安廷尉才与我诉了苦,去了王府,王爷没见着,被师傅拉着问了一个下午薛家的事。如今他忙得焦头烂额,逮着一个人就不撒手,这会人人避之不及,也就你愿意去给他打了下手。”她这话是说岳婉也参与了这查案。   “王爷的意思,我也不能不办”,岳婉淡笑着说道,微微蹙着的眉头,显得她亦是百般不愿,不过是受命于瑄王,不得已而为之。   马妍终还是没有忍住,冷笑一声,“不必这么勉为其难了,偌大的瑄王府,我就不信,少了你,就没有其他人了。”   她嗓子大,尤其此时,拔高了声音,柜台内面的店家,和外头一些客人,听到这话,都不由得侧头望了她一眼。   岳婉挑眉,终于上钩了,她等得都快有些不耐烦了,不着痕迹的对着若兮眨了眼。转眸,望着马妍,微微提高了声音,“哟,我都忘了瑄王妃还在这了,您可千万别跟王爷说了,免得王爷又怪罪我们在外头嚼了舌头。”   马妍冷哼一声,趾高气昂的扬着下巴,得意的冲着沈若兮笑了笑。   陈菲心中咯噔一下,只道不好,忙忙抱歉,“夫人说笑了,妍儿不懂事,到了王府,还得您多指点指点。”且不论这岳婉的话是真心还是故意,单她在瑄王跟前的地位,虽不及沈若兮来的重,可也是举足轻重之人,如今妍儿还没进府,已然把她得罪了,那可有些麻烦了。   岳婉笑,“指点可不敢,王妃是主子,我们这些终究是奴才。不过方才听您问王爷的喜欢,这我也大抵知晓些,王爷最容不得的就是底下的臣子,结,党,营,私。”她一字一顿的说着这四个字,转眼,又望着她边上的徐夫人,敛尽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问,“徐夫人,您可听清了。”   徐夫人惨白了脸,“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边说着边拉着陈菲,“夫人,夫人,您,您帮我说句话啊。”   陈菲很是尴尬,这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她这样子,旁人还真要以为他们两家有何见不得人的,可又不能不管了她,只能陪着笑,道,“徐夫人没读过几年书,用词不当,您两位别跟她一般见识。”   里头不知是哪个伙计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夫人这会也顾不上她话里的讽刺,更顾不得旁人的讥笑,连连道,“是,是,是,我说错话了,我说错话了。”   “哦”,若兮点点头,依旧是拖着长长的尾音,慢条斯理的开口,“这药,可以吃错,话,可不能说错啊。徐夫人,您这话让外人听了,连累了徐将军是小,要让人误会了马将军,那该如何是好。”   “沈若兮,你得意什么。”马妍见不得她出声,指着她就骂道,“如今我才是瑄王妃,谁敢误会我父亲,倒是你,不安安分分的呆在府里等着嫁给我哥哥,还跟瑄王府的人不清不楚,你是想给我哥带绿帽子啊。”    ☆、436      “你说什么”,墨秋大呵一声,已冲到她跟前。   “秋儿”,若兮连忙拉住她,转瞬间眼里已噙了泪水。   “妍儿”,那边陈菲也止住了马妍,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已有不少人对着妍儿指指点点。沈若兮那可怜样,更是惹得旁人同情唏嘘,她可不信她那眼泪是真的,经历过这么多风雨的人会被妍儿几句话给惹哭了。越想越觉着憋屈窝火,可人前,又不能发作,只低垂了头,陪着笑颜,好声道歉,“若兮小姐,妍儿小,不懂事,您别与她一般见识。”她尽量摆低姿态,弥补女儿的过失,她没法想象,这么一闹,呆会大街上要如何议论她的妍儿。嚣张?跋扈?善妒?无论哪一个传到宫里,本就不喜妍儿的皇上跟秦婕妤会更容不得她。   “娘,您何必对她这么卑躬屈膝的。”马妍却没法理解她娘亲的良苦用心,冷眉对着沈若兮嘲笑道,“她是什么东西,嫁进马府了,每日晨昏定省,端茶送水,该是她伺候您。”   “够了,马妍。”陈菲恨不得伸手捂了她的嘴,她难道听不见旁人的窃窃私语吗,她难道不知道这话传出去,外人会如何议论马家。陈菲心下生出了一丝悔意,她不该太纵容女儿的,她不该把她保护的太好的。   “哟,这还没进门呢,就先教训起人来了啊。”   门口不知谁叫唤了一声,屋子里的头摇头附和着,皆惋惜又同情的望着若兮。   若兮红了颜,恼怒的瞪了一眼外头那人。那抹眨巴着眼睛捂着嘴满脸窃笑的俏丽容颜,不是沐夕颜,还会是谁。   南宫谨冷着脸进了屋子,望了一眼马妍,紧了紧握在手里的剑。强大的气场,让一屋子的人都噤了声。陈菲认得他,望见他手里的剑,如老母鸡般将女儿护在了身后。   马妍高傲惯了,从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对刚进来的南宫谨也未放在眼里,仍旧指着若兮,咄咄逼人的说着,“沈若兮,我知道你从不屑正眼看我,所有人都说我不如你,那又如何,如今要嫁给瑄哥哥的是我,将来要坐上后位的也是我。而你要嫁的却是那个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妍儿”,陈菲的尖叫没有止住她越来越放肆的话。   若兮沉了脸,如果说之前是她们有意而为之,那最后一句话,她是万万不想听见的。   “你说谁是废人”,显然有人比她更不愿听见,墨秋冷了颜,犀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马妍,没准她再说一句,她会抽了腰间的软剑。   马妍一个哆嗦,故作镇定的昂着头,“你是什么东西,瑄王府的一个婢子,敢跟我。。。”话未说完,眼前一晃,颈间已横着一把剑,“你,你是谁,好大的胆子。”   南宫谨执着剑,漠然的望着已吓得扭曲的容颜,“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连你爹都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陈菲一声尖叫,几欲昏厥,“南宫少侠”,想着讨饶,却又不敢接近,惹怒了他。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就算他杀了妍儿,将军也奈何不了南宫府。只能求助的望着沈若兮,“若兮小姐”,她想她也不希望南宫府在京城惹了命案吧。   “谨,算了。”的确,若兮不想把事情闹大,谨若一个冲动,真伤了她,于南宫府,于凌瑄都是一个麻烦。   南宫谨反手一转,冰凉的剑贴着马妍的脖子,吓得她气都不敢喘,惊恐的撑大了眼睛。“我饶你一命,记得,得罪沈若兮,就是得罪我南宫府上下。”说罢,收了剑。   “走吧。”   几人出了屋子,屋子里才恢复了些生气,伙计们各自低着头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围观的顾客也接连出了去,有些带着莫名的笑意,或兴奋,或嘲笑,也许不出一个时辰,今日锦衣坊里的事,满城皆知。   “娘”,马妍仍有些后怕,委屈的唤着娘亲。   “快走吧”,陈菲愤恨的拉着她就走了。   徐夫人跟在后头,脸上挂着几分讥笑,风水轮流转,想不到转得这么快。   三人匆匆离去,还没走出多远,转弯的一个巷子里面,却见一批黑衣人围着沈若兮一行人。   南宫谨将四名女子护在身后,一贯沉着的脸庞,也不免微微蹙眉,眼前这十几名黑衣人,从他们的气息听得出各个是高手,武学修为不在他之下。若是他一人,兴许,还能勉强逃脱,可是这会,他身后还有四个女子,四人中,除了墨秋还算练过,其余三人,那些三脚猫功夫,平时只能自保,如今面对这样的高手,根本束手无策。   “不知南宫得罪了何人,请各位报上名来,改日南宫登门道歉。”   “南宫少侠,这话说的,您,我们可不敢得罪。只是主上想请若兮小姐上门一叙。”领头的一位女子盈盈说道。声音轻快,露出的两只眼睛,美目流转,很是俏皮。   若兮松开抓着自己的沐夕颜,“不知你们主子是何人,为何要我去。”   女子盈盈一笑,“小姐去过便知。”   “我若不去呢?”   “那就休怪在下无礼了”,一声令下,女子领着一批黑衣人悉数而上。   岳婉点燃了随身带着的军中特质的爆竹,这是军中的信号,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最近的守军就会兵赶来。   南宫谨和墨秋一前一后将若兮三人护在身后,根本敌不住。   “岳小姐,不必枉费心思了,就算您搬再多的救兵,今天若兮小姐也必须跟我走。”女子侧身闪进五人之中,身后的黑衣人紧跟其后,将五人打乱。   南宫谨慌乱之中只抓住了若兮。   沐夕颜眼睁睁的看着他拉着若兮避开挥来的剑,却将自己留在这混乱的人群之中。   “夕颜,小心。”岳婉眼见着那剑就要刺向夕颜,她却浑然不知,还怔怔的呆站在那,也顾不得其他,尖叫着拉开了她。慌乱间手臂被剑划破。   南宫谨回头,望见了夕颜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没由来的疼痛着。   “婉儿”,赤目的红色,惊醒了若兮,“墨秋,带夕颜和岳婉走。”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自不会伤害她人。   墨秋了然,带着岳婉和夕颜退到外头,在巷子外头看到陈菲三人,冷冷的看了她们一眼,又冲进了巷子。   夕颜跑近,眼神落在黑色之中舍身护在若兮身前的那人身上,白色的衣衫上已有了点点血迹,好看的眉头紧紧揪着,以一挡十,被人逼到墙角,却仍不肯放手。心,悬着,更痛着。   那边救兵也已赶到,可却被马妍拦住。“站住,谁让你们来的,不好好的守城,擅离岗位,你们该当何罪,就不怕军法了吗。”   “还不快去救人”,岳婉顾不得与她理论,怒目冲着领头的副将吼着,她只知道不能让若兮有个万一。   带头的副将,是马家军旗下的一名小卒,自然不得罪马府的小姐,可眼前的又是袁将军的夫人。   “你好大的胆子”,岳婉厉呵,“被困在里面的沈家小姐,你们就不怕瑄王怪罪吗?”情急之下她只能搬出凌瑄。   却不想彻底惹怒了马妍,她甚至不顾陈菲的反对,抢过副将腰间的佩剑,“谁敢救她,我就地军法处置。”   “你”,岳婉气急。   边上的百姓对着马妍指指点点。   马妍冷笑,“她自己惹上的江湖人士,凭什么要将士们为她白白送命。”   “王爷马上就到,我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岳婉这句话提醒了黑衣人的那位领头的女子,她不能再拖了,“沙罗”,与边上的男子,打了个眼色。男子了然,挥了个手势,围着南宫谨的黑衣人竟然分开一条道。   南宫谨不疑有他,拉着若兮就往外跑。慌乱间,他听见了墨秋的声音,“夕颜,快闪开。”只见着一名黑衣人握着剑刺向夕颜,她却不躲,只淡笑着望着自己。他在她笑着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绝望,脑中突然就忆起昨日竹林中的她。   “谨,我等你回头。”   “谨,放手吧,给我彼此一个机会。”   “谨,等你累了,回头了,就能看见我。”   或许是因为知道她一直都在,所以他才毫无顾忌的不回头,他从来没有想过,果然他回头了,她不在了,那该怎么办。下意识的松了手,飞奔了过去,拥住她,将她护在身前。   也许这一刻,他是真的由心的。   巨大的冲击,两人都跌倒在地上,他将她护在怀里,滚落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躲”,他是该先问她有没有受伤的,可是口却不由心,斥责的话脱离了意识脱口而出。派。派。小。说。整。理。首。发。   夕颜还没缓过神来,还怔怔的不敢相信,“我,我躲不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   夕颜抬眸望着他赤红的双眸,那丝惊恐还挂在脸上,来不及敛去。她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因为她而焦急,而惊恐,“我,我,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你以为,你以为我会不管你,你以为我会不要你,你以为我心里从来都不曾有过你。”    ☆、437    他惊魂未定,早就口不择言,或许是打开了匣子,一股脑的将往日里那些讳莫如深的话全部抖落而出。吼完,他就后悔了,心中懊恼,忍不住暗骂了自己,才发觉这会两人还倒在地上,连忙拉她起身,才问,“没受伤吧。” 沐夕颜嘴角毫不掩饰的挂着那抹笑意,低垂着脑袋,微微摇头,其实脚有些痛,好像被崴着了,可这会她已经感觉不到痛意了。 “谨,快救若兮。”岳婉的呼救刚落下声。“砰”一声响,浓烟窜起,是霹雳弹。岳婉和南宫谨慌忙冲进了进去,可浓烟散尽后,巷子里除了倒地的墨秋,已没了他人的踪影。 “墨秋”,岳婉抱着已昏了过去的墨秋,急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嘶”,夕颜一动,才觉着右脚脚踝处生疼,拖着受伤的脚走到谨边上,垂着头,小声的抱歉,“对不起。”她知他自责,若不是自己,他不会放开若兮,那若兮也不会被人掳走。 南宫谨虽懊恼,却不后悔,望见她的脚,忙问,“脚怎么了。” “崴了。” 凌瑄终于敢了过来,望见这场景,心已凉了半截。 “王爷”,岳婉已泣不成声。 “抱歉”,南宫谨知道此刻多说无益,最重要的是找人。 凌瑄握紧了拳头,沉眸望着慌乱中扔掉了军刀的马妍。那群迫于马妍见死不救的守军全都匍匐跪在地上。 “凌瑄,快找人吧。”南宫谨开了口,如果发怒和责罚可以换回若兮,那他不拦着,可惜,就算他杀光了这些贪生怕死的,也于事无补。 “封城,挨家挨户的给我搜。” 一声令下,整个京城戒了严,只是直到深夜,仍没有任何消息。 墨秋醒了来,她被霹雳弹炸晕了过去,可万幸的是没受伤,就是身上的几处剑伤,伤口也不是很深。 钱平嘱咐她多休息,伤口不能碰水,就出去了。 他一出去,站在床边的墨言,就瞪着妹妹,“是不是你搞得鬼。” 墨秋一愣,好一会才缓过神,“哥,怎么可能,我还没来得及行动呢。”她就那日跟哥哥说了句,如果把若兮劫走了,那她就不用嫁给马皓了,可她也就那么一说,还没来得及行动呢。见他不信,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又道,“要真是我,我干嘛把自己弄伤了啊,再说我去哪找这么一批厉害的高手。” 后面那句话,墨言信,她没那个能耐找这么些高手来,可那伤口,指着她手上的伤,道,“你那伤叫伤吗,一群人围着你们几个,就弄出了那么几条伤疤,耍花枪啊。” 墨秋一愣,“南宫少主没受伤吗,我见他身上见血了。” 墨言摇头,“那血是他伤了别人的,你们几个,除了岳婉小姐胳膊上被划了一剑,就沐姑娘崴了的脚伤的最重。” “那你是什么意思”,墨秋搞不懂了,咕噜了眼珠,兴奋的问道,“是不是王爷,还是南宫少主,怎么不提前跟我讲,吓死我了。”她越想越觉着可能,他俩都不想若兮嫁给马皓,也只有他俩都找着这么多高手。 “不是”,墨言甩了她,“别瞎猜了,外头都乱成一锅粥了,我听你上次说了那话,才问你的。” “那是谁啊,若兮又没得罪什么人。”墨秋一听不是他俩,又开始担忧了。 城内,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里面,若兮醒来,就见屋子里一个俊俏的女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笑着望着自己。这双眼睛,她认得是那个领头的黑衣人。 “你醒啦”,女孩见她醒了,眉目笑得更开了,“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这会都戌时了,你睡了两个时辰,我就轻轻一劈,没想到你就睡了这么长时间。”女孩做了一个手刀的姿势,兀自摇了摇头,觉着很不可思议。 “你以为都是你啊,皮糙肉厚的。”屋子另一边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若兮吓了一跳,顺着声音望去,才发觉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女孩回头,美眸圆睁,指着他骂道,“你说什么啊,跟个鬼一样,别吓着人家。”回眸,又挂着甜甜笑,问若兮,“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若兮觉着眼前这女孩甚是可爱,鬼灵精的,若不是她无端掳了自己,她会很喜欢她的。“你是谁。” “我啊”,女孩见她开口说话,很是高兴,“我叫冰清”,又指着边上的男子,问道,“他是沙罗,你见过他吗?” 若兮望了望那男子一眼,没有印象,摇了摇头。 “哈”,冰清笑出了声,对着那男子说道,“我都说她没见过你吧。” 男子翻了一个白眼,“你就闭嘴吧。” 冰清哼了一声,又要再说。若兮却没心思听着两人拌嘴,“抱歉”,出声打断了他俩,“你们把我绑来这做什么?” “带你走啊”,冰清侧头,笑吟吟的说着,直言不讳。 若兮一愣,“带我走,为什么?”她没有见过这两人,应该不是凌瑄的主意,也不是谨,昏倒前那一幕,他们分明要伤害夕颜,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夕颜。 “你不想嫁给马皓啊。”女孩跪坐在她跟前,依旧笑吟吟的,不假思索的说着。 “我不想嫁给马皓,所以你们就要带我走?”若兮倒被她弄糊涂了,“我不认识你们。” “我们认识你就好了,而且我家主子认识你。” “你家主子是谁?” 冰清摇了摇头,努着嘴,“抱歉,这个不能告诉你。”拍了拍她,又笑着说道,“你且放宽心,相信我们不会害你就好了,我们带你出京城,玩个三年五载的,到时候等京城都安定下来了,再送你回来。” 这句话,她听凌瑄说过,可惜她知道,这一次不是他,“那我认识你家主子吗?” ☆、438      “这我也不能告诉你哎”,冰清为难的摇了摇头,再问,“难道你想留在这,嫁给马皓吗?”   若兮沉默着不出声了,她当然不想。   “那不就好了”,冰清拍手,“我们完成任务,你也不用嫁给马皓,两全齐美,这多好啊。”   若兮低垂着眸,她显然没法如这个冰清一样高兴,一走了之,她的麻烦是解决了,留下这个烂摊子,由谁收拾?父亲?凌瑄?她不忍,她亦不能,苦笑着摇头,“可是我不能离开。”   “为什么呢?”,冰清不解了,秀气的眉头紧揪着,歪着脑袋疑惑的望着她。   若兮莞尔一笑,用她方才的话回答了她,“这个,我也不能告诉你啊。”   冰清一愣,嘟嘴,耷拉着脑袋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半响,又抬头,很是惋惜的摇头,“那我们只能得罪了。”   她摇头晃脑的样子甚至可爱,着实把若兮逗乐了,“那你要再劈晕我么。”   冰清侧着头,精致的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好难抉择的样子,苦恼的回头问了沙罗,“你说呢?”   沙罗给了她一记白眼,没有理他。   冰清冷哼了一声,再回头,对着若兮假笑了笑,“呃。。。现在不会,等天亮吧,这会瑄王爷把城门都围住了,我也带不走你,等天亮了,人多了,我们再混出去。”   她倒很老实,说的也很轻快,有理有据,一点都没有将人掳走的罪恶感。银铃般的声音夹杂了些俏皮如跳动的音符般点缀着这个寂静的深夜。若兮望着她,这样的女孩,很难让人讨厌,只是有些头疼,说服她放了自己,那估计是不可能了,她功夫了得,逃也逃不了,指着旁人来救,不知要等到何时。静了心思,将她方才的话细细回想了一边,抬眸,问,“你们是彩云阁的人。”   没有疑问,几乎是肯定的这么说。   冰清很明显的一愣,边上的沙罗也望了过来,外头响起了拍手的声音,啪啪啪的,三下之后,一道女声传来,“沈若兮,果然厉害。”   冰清不再放肆,果断的下了床,沙罗亦起身,恭敬的站在门后,似在等着外头的女子一声令下,他便拉开那扇门。   若兮侧耳细听,这女声听着有些苍老,该是有些年岁的了,印象中,她该不认识这人的,侧身,对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道,“你又是谁?为何要隔着门说话?”   外头女子朗声大笑,“你已猜到我是谁?又何必再问。”   “彩云夫人”,若兮俨然已经猜到了,却又有些意外,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竟惊动了彩云夫人本尊,理了衣衫,亦下了床,“夫人既已现声,何不进屋相谈。”   “好。”爽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沙罗开了门,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款款进来。   “你似乎有些失望”,妇人笑着问道。   的确,她的脸上带着一具银白色的面具,整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两个眼珠。若兮垂眸,微微屈膝,从衣着打扮来看,她俨然是长辈,这礼仪,还是不能失的。“无缘得见夫人真面目,是有些失望。”   “相貌丑陋,怕惊扰了小姐。”彩云夫人落座,摆手示意若兮亦坐下。   若兮在她对面大方落座,抬眸打量着她,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敛尽眼里的失望,抬眸问道,“恕我直言,夫人大费周章的将我带到此地,是何缘由啊。”   “带你走啊,冰清应该与你说过了。”   “为何?这是我与马家的私事,夫人为何要因我得罪将军府。”   “私事?”彩云夫人轻笑,“因为救瑄王,所以没了理智,屈服在马家的胁迫之下,嫁一个残废之人。据我所知,可这不单单是私事。”   若兮淡笑,她似乎晓得所有的事情,如亲身经历般,也许她本就是经历的。若兮还没忘记那封信上写的太子凌玮是彩云阁幕后的老板,这是否属实?凌玮与她究竟是何关系?那夜的她,又充当了何种角色?诸多谜团绕在心头,解不开,越缠越乱。若兮沉默着,迫使自己安静下来,调整片刻后,再问,“恕若兮冒昧,请问,这是太子的意思吗?”   她这么直白,彩云却不觉得意外,“瑄王得到的消息并不尽然准准确,太子爷是与我彩云阁有莫大的关系,却并非是什么幕后老板。”   “莫大的关系?”若兮默念着她的话,脑中不知怎么就闪过了一道人影,也是那么神秘的,狡黠而不可思议的。心,猛的就沉了下去,她被她自己的猜测吓到了,抬眸,望着眼前唯一可以看见的那双眼眸,问,“请问夫人是京城人士吗?”还是什么都看不透,淡淡一笑,轻喃的道,“我有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故人?”她的眼神里面划过一丝恍惚,转眼即逝,快得逃过了若兮的双眼,她知道她所说的故人就是自己。时过境迁,曾经迷茫的不知道自己牵挂的人是否也同样牵挂着自己,如今一句“故人”,她觉着,她千里迢迢回了这京城,是值得的。笑了笑,反问,“你的故人有我这么大年岁吗?”   抱歉,还不能与你相认。   若兮笑,“的确,她才二十出头,不若您看得那般年长。”说罢,顿了顿,又道,“只是若兮亦不知,夫人的年岁与您的衣着打扮相差几许?”   还是那么一针见血,丝毫不给彼此留了余地,彩云笑,也不与她再兜圈子了,“沈若兮,你随我出京城,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的。”   若兮淡笑着摇了摇头,“谢夫人抬爱,若兮不会离开。”   “为什么?”彩云从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人,“因为瑄王。”她的死心眼比年少时更甚了,有些气恼,不知她这些年,年龄长了,阅历宽了,却为何心眼没长,不由得觉着恼怒,微微提高了声,“即使不陪在他身边?即使他要娶别人,而你也要嫁与他人?”   “是。”    ☆、439      “是”,还是如当年一字一顿说出“我信他”那般坚定的宣誓她于他的信任,眷恋,和无法分离。   彩云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这本就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只是还存着一点希冀,希望她能为自己想一想,希望她可以抛开这些枷锁,痛快的过一回自己,可却望了她的自己已然是跟凌瑄血肉相连不可分离的。   彩云此刻真想自己索性狠了心,按着冰清的做法,打昏她,强行把她带走得了。可又知道,她带不走她,无论走多远,她的心在这,她还是会回来。   若兮抬眸,看着窗外,浩瀚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雷声从云端里传来,轰隆声听着有些闷闷的,如这天气一样,今夜,怕是要有一场雨。若兮起身,“夜已深,请送我回去。”   “你真不跟我走”,彩云再问了一遍,声音已不是之前那般苍老了。   若兮在这微变的声音里面听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兀自笑了笑,垂眸,道,“是。”   “夫人”,冰清欲说话,却被她抬手止住,唤了沙罗,“送沈小姐回相府。”   沙罗不明白费这么大周折把她劫来,为何又要轻易的放她离开,只为问她愿不愿意离开?他越发的看不透小姐的想法了,冒着被暴露的危险走了这遭,只为问她沈若兮一句话?纵有再大疑问,他也是不会多说之人,侧身,对着若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夫人”,若兮微微屈膝,对她的不为难,也不觉意外。有些事在心里愈发的肯定了,只是,她若不愿相认,那便罢了,真的揭开那张面具,赤果果的全部曝光在灯火之下,反而要相顾无言了,掺杂了那么多事情,不知她们还能否回到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于她,若兮是感激的,至少她真心待过自己,就连这一遭,也是为了自己费尽心思。可如今又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终还是有些别扭的吧,再得知真相之后。她原以为她们之间该是足够坦诚的,曾经,那些不与外人说的心情,她与她一一倾诉,却没想,她竟她的身份都隐得那么深。她有她的苦衷,可若兮,也有自己的执拗。随着沙罗出了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回身,“您与太子相识,不知您认不认识他的阿姊,如果您见过她,请代为转告她,她曾说过不想介入他们兄弟之间的皇位之争,那般时刻既已出了京,这番紧要关头,又何苦再回来呢。”说罢,不待她大说,转身,离开。   她在大雨瓢泼之前,回到了相府,混乱了一晚上的两府,终于停歇了。   凌瑄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拥她入怀,“去哪了?”只望见她一人走回来的,没有受伤,那便足够了。   灯火通明的相府,还在挨家挨户扰民的侍卫,他身后焦急的父亲。若兮知道,她又让他们担心了,窝在他怀里,微微摇头,“没事了。”   凌瑄已然知晓了她不想多说,轻轻拍了拍她,“夜寒,先进屋吧。”拥着她进了府,府里头又是一阵忙活。   “有没有受伤”,若琦从外头赶来,身上还沾着湿气,“是谁?”温润的脸上,戾气还没散去,简短又低沉的声音,昭示着他此刻恨不得将劫她之人碎尸万段。   若兮淡笑,拉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已经没事了啊”。   若琦气不过,欲再问,却见凌瑄冲他摇头。   “爹,我有些累了。”   “那快先回屋歇息吧”,沈易见她满脸倦容,很是心疼,也不再多问,忙忙让她回屋睡去了。   若兮不知自己何时睡去的,心里藏了事,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眠,听见三更的时候,人还清醒着。喝了小初端来的安神汤,才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便见身边和衣躺着的凌瑄,“你没回府?”   “嗯”,他忙了大半夜,按着影卫留下的记号,又跑了一趟,没有追到送她回来的人,总算还找到了那间小四合院,可院子里已然没了人。   若兮侧身,又问他,“整么不去上朝?”这会天儿已经大亮了。   凌瑄伸了个懒腰,笑道,“偷个懒。”他乏的要命,才醒了来,哪还有精神去上朝。   若兮望着他眼底的淤青,了然他的性子,不会轻易罢手,昨儿不知又在外头忙了多久。伸了手抚上他的脸颊,轻喃着,“你愈发的清闲了。”   凌瑄笑,忆起那年,他未出京前,她亦是这么说了一句的。轻笑,“又数落我了。”握着她的手,轻啄了下。   若兮抽回了手,这大清早的,她不想再惹了其他的事,“起吧,我有些饿了。”   “嗯”,凌瑄沉眸望了她一眼,依她起了身,“真不想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她。   还不甚清醒的脑袋还有点昏沉,睡眼惺忪的点了点头,“不要问了,好不好?”   迷迷糊糊的,还带着些撒娇,凌瑄对她真是束手无策了,无奈的说好。她不愿说,那他就不问。   早膳后,钱平来请过脉,嘱咐了几句,就去了马府。   马皓见他来了,问过知晓若兮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也就放心了。“墨秋的伤,没事吧。”   “只一点小伤,敷几天药就好,我来时,已经活蹦乱跳了。”钱平扎着针,与他一问一答的聊着。   “那便好”,想起那丫头静不了的性子,马皓笑了笑,硬朗的五官平添了不少柔和。   钱平望着他舒心的笑意,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是一个死心眼的,叹息道,“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们几个,旁人都要为你们急坏了,你们倒还一副悠然自得。”   他很少会主动说话,往往都是马皓问,他就答,今儿却不想他竟提了这讳莫如深的话题。“呵呵”,笑了笑,道,“急也急不来,无力回天的时候,不如顺了天意。”    ☆、440      “什么是天意?口口声声人定胜天的几个人,如今却各个要按了天意。呵呵。”钱平笑了笑,“真不知你们这些聪明人是怎么想的,可别把那个不聪明的给急坏了。”   马皓知他说的是墨秋,苦苦一笑,人定胜天,曾经是那么坚信,而如今,他瘫在这床上,除了等待,他不知他还能做些什么。“她还好吗?”他是那么的想见她,亦晓得她有多么的执拗,竟真不来看了自己,将所有的罪过悉数怪了他,他又何其无辜。   “不好。”   意料之中的答案,马皓不做声了,这一局,他才执起棋子,却已失了他最想要的。   “钱平,你为什么会肯来医我。”许久之后,马皓再开口,隔了那么深的血海深仇,即便是再悬壶济世,也不会风雨无阻,日日准时出现在这里,悉心医治仇人的孩子。如果换成自己,他做不来,他不止一次很卑鄙的想过,如果钱平要报仇,那么只要他手中的针微微偏了半寸,那么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钱平没有一丝的失神,淡淡一笑,“我只是忠人之事,与我有仇的是马昭仪,这里头的恩恩怨怨,谁也道不清。师傅都能再踏进这马府,我这又算什么呢。”他慢悠悠的说着,神情如常,似乎真的放下了一切。可有没有放下,只有他自己知道。   马皓敛去探究,“谢谢”,这一声,他是真心的,坦荡的人,值得任何人尊敬,而他也希望他是真的如他所言般的坦荡。   而钱平却把他的道谢撇得干净,“不必谢我,我说过,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马皓笑,亦是一个执拗的人。   说话间,小武匆匆跑来,“少爷,不好了。”看见钱平在,又止了言。   钱平依旧不徐不疾的施着针,不回避,亦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果真如他所说的话那般坦荡。   “说吧”,马皓不觉得有什么事需要避开捏着自己性命的人。   “老爷在前头发了火。”   小武才开口,就被马皓打断,“以后前院之事,就不必来与我说了。”小武一愣,欲再言,却见少爷挥了挥手,只能低着头,依言出了去。   钱平知他与马冽父子间隔阂已越来越深,想起自己早已远去的父亲,手上一顿。   “嘶”,马皓吃痛。   “抱歉”,钱平歉意的笑了笑,“不过是好事,你已经有感觉了。”   “呵呵”,马皓亦笑,的确,这该算是个好事,不过,他似乎更注意到了另一点,“你方才失神了。”   “的确”,他依旧坦然,“你不该如此,他始终是你的父亲。”   马皓笑着摊了摊手,指着自己的腿,自嘲的说,“我这样子,即便告诉了我,也于事无补,徒添着急罢了,不若落得个耳根清净。”   见他这样,钱平也不再多说,心下明白,他断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虽困在这屋子里,可外头的事却逃不过他的眼。这样的人,终不会是池中物。   将军府里,的确翻了天。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我这张老脸都要给你丢尽了。”马冽的怒吼声,在屋外头都听得见。   马妍早被吓得呜呜的哭了起来,躲在陈菲身边,委屈的唤着娘亲。   陈菲哀求着,“老爷,您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你要我怎么好好说。你知不知道朝上那些大臣怎么笑话我的。”马冽越想越气,指着马妍骂道,“你已经如意了,还有什么等不了的,瑄王妃,还有这二十几天,你都等不了了吗。这么急着出去炫耀。”   “爹,我没有。”马妍哭着嚷着,“是沈若兮。”   “住嘴”,她不提若兮还好,一提,马冽更气了,“你就这么容不得她啊,她马上就是你的长嫂了,你还容不得她,大庭广众之下,出言侮辱,见死不救,你是不是巴不得她被那些歹人杀了,你才开心。”   “老爷,您这话严重了,妍儿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陈菲将女儿护在身后,她也没想到那帮黑衣人能从南宫谨手里掳走沈若兮,可这会不是好端端的已经回来了么,那不就了了。   “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啊。”她一开口,马冽就将怒火对准了她,“晨昏定省,端茶送水,你怎么有脸说得出来的。”他一想起今儿上午岳恪的奚落,心里就怒火中烧,“往日里,你在府里的这些事,我不做声,你当我真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陈菲慌了,慌忙拉着马妍跪了下来,“老爷,妾身这么些年都是为了您,为了。。。”   “够了”,马冽怒斥着打断了他的话,“我念在你这么多年操持这个家的份上,对你的那些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给我记住了,沈若兮进了府,你敢为难她一次,不要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还有,若再让我听到什么坐在轮椅上的废人这种话,哪个说的,我要了哪个的命。”   陈菲跌落在地上,搂着瑟瑟发抖的女儿,连哀求都忘了。   马冽指着马妍,对着陈菲,继续说道,“你要什么,我给你了,她若安分,我自然保得她坐上那个后位,她若不安分,我这府里还有另外一个女儿。即使没有,我马家不是陈家,没有后宫里的那个女人,照样是屹立不倒的。”   他一声声如刀般扎在她的心上,知道他是无情的,却没想到是这般的无情,他知道她在府里的一切,知道她在折磨着他的姬妾,他的另外一个女儿,却装作未看见。在她最得意的事情,血淋淋的剥开她华丽的外衣,残忍的告诉她,你的得意,都是我给你的,只能让我容许的范围内,若敢跨出了一步,那我会让你变得跟那些被你折磨的姬妾一样,让你的女儿变成他另外一个女儿。猛然一个激灵,惊醒陈菲,“老爷,饶命,妾身再也不敢了。”    ☆、441      陈家已经倒了,她曾经亲手推波助澜的,如今她与女儿只能靠着眼前这个人,她纵有再不甘,也不得不低头。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她曾经那么的全心全意对待过,把身心全部托付于他,可现在他让她觉着后怕。他如一个猎人般,静静的守候着他的猎物上钩。而自己呢,她原以为她也是一名猎人,咬断了其他人的喉咙,正当她准备弹冠相庆的时候,他出现了,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原来,她不过是他的走狗。   狡兔死走狗烹,陈菲不由得想起了这句话,顿时觉得她的人生是多么的可笑,她以为他是她的港湾,是她最牢固的守护,她为了他,为了她的夫君,斩断了她亲生大哥的生路,一回头,却发现她的夫君残忍的笑着望着她,告诉她,这只不过是一场交易,他给她想要的,而她,替他扫尽前进的绊脚石。现在,交易结束了,他们各自归位,从今以后,是他对她的施舍。或者仰人鼻息,或者带着她的女儿,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她怎会甘心,跪在地上,拽着他的长衫,苦苦哀求。   马冽甩开了她,“哼,你自己记着你的话,实话告诉你,皇上对她很不满意,朝上已经有不少大臣要瑄王立侧妃,她做出那种事情,我没脸去反对。”   “娘,我不要。”马妍永远是不在状况的,听到凌瑄要立侧妃,忘了哭泣,直大声嚷着。   “不要?”马冽轻哼,怒目瞪着她,“这还由得你要不要,自己造的孽,自己受去,安安稳稳呆在家里,别再出去惹是生非,到了瑄王府,长点脑子,你若安分,为父还能帮得了你,你若不安分,休怪为父也爱莫能助。”   “老爷,妍儿也是您的孩子,她也姓马啊。”陈菲不再指望他对她母女俩还存了一丁点感情,后院的那对母女这么像极了他挚爱之人,他也能冷眼旁观十余年,更何况她们母女呢。可妍儿终究是姓马,他即便是为了利益,也不该对妍儿不闻不问的啊。   “哼,姓马?还知道自己姓马,知道就别给马家丢脸。”马冽扔下这句话,便不再看这母女一眼,甩了袖子就出了去。   陈菲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心愈发的凄凉,争了这么多年,算计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输给了一个无心的人,猛然大呼,“自作孽啊”,身心俱疲,再也没有力气,跌倒在地上。   “娘亲,娘亲。”马妍却仍兀自摇晃着她,“我该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她已无路可走了,她斩断了自己唯一的后路。   当夜,马冽宠幸了小玉。是的,就是陈菲的那个贴身侍女,早已不再年轻,相貌也极其平庸。马冽却在隔日宣布,以后她就是府里的玉夫人。   小玉战战兢兢的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宠爱,昨日夫人屋里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她听得很清楚。现在看来,不止夫人做的那些事,老爷都知道,连自己做的那些,他也知晓。   外头的敲门声打断了小玉的思绪,婢女开了门,是马柔。   “玉姑姑”,马柔行了礼,“哦,错了,该唤您玉姨娘了。”   “小姐说什么胡话,还是唤我姑姑的好。”小玉拉着她入座,又问,“云夫人,最近身子可好。”   “好了些,多亏了上次姑姑给的药。”马柔乖巧的说着,她今日一早听到这消息,吓了一大跳,不过,这于她,该是一件好事,不管那个父亲是什么意思,陈菲与小玉,这对主仆,终于要水火不容了。陈菲容不下小玉,而小玉没有子嗣,她想要坐稳这玉夫人的位置,她也要找帮手。而自己,虽卑贱,可也是马冽的子嗣,是她眼下能找到的最适合合作的人。幸而这些年,她与她的关系,还保持的不过。“恭喜姑姑”,她起身,再欠了欠身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哎,什么月明不月明,年轻的时候想要过,却得不到,如今看开了,却又要卷进这漩涡里面。旁人当是好福气,可谁又知道这福祸相依呢。”小玉这些年吃斋念佛,只求赎了前半身的罪过,却没想最终还是躲不过,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姑姑是怕夫人?”马柔轻声的说着。   “瞎说什么”,小玉忙止了她,看了看外头,打发了边上的侍女,关了门窗,才拉着马柔轻声的说着,“我已然是半死之人了,可你不能说这种话。”这些年,因为愧疚,她待马柔是真心的,即使知道她是在利用自己,抬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你苟且偷生的活了下来,不该因为妄言,再丧了命的。”   “姑姑”,马柔噗通跪了下来,“您既知道我是苟且偷生,那为何不再救救我,我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被她弄死了好。”   小玉忙忙捂了她的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要想想你的娘亲,你若有个好歹,你让她怎么活。”   “那姑姑就再救救我们母女吧。”马柔握着她的手,流着眼泪,苦苦的哀求着。   小玉知道她的心思,可是,她已然是半个佛门中人了,对着算计早就厌了,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人微言轻,这自己这条命都不知道能保到何时,又怎么能救你们呢。”   “那是以前,如今不一样了,只要您得了父亲的宠爱,那您就是这府里一人之下的玉夫人。”   小玉苦笑,宠爱,老爷是何种人段的人,会真正去宠爱一个人吗,以前的云夫人,现在的夫人,他的宠爱是那么的虚无缥缈,只是利用,用得上你的时候,那就宠爱你,用不上的时候,随手扔在另一边,去宠爱下一个女人。    ☆、442      她不是蠢笨之人,亦不会被这种所谓的宠爱冲昏了头脑。从昨日老爷与夫人对话中,她依稀能猜得出来,自己今日这些,或许正是得益于眼前这个正求着自己的女孩。老爷知道,这些年,她带这个女孩足够好,甚至不惜忤逆夫人,也知道这个女孩如狼的心思,她比妍小姐更适合这个家族。   “姑姑,求求您,若您愿意帮了柔儿,柔儿愿意侍奉您终老,待您如亲娘。”马柔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最快的找出对手致命的弱点,然后在她还来不及防备之时,一针见血的指出,逼迫她不能不与之合作。谁都怕死,即使是吃斋念佛之人,小玉想要活下去,不得不与陈菲斗。可世家大族里女子的争斗,子嗣是她们最大的筹码,即便是女儿。陈菲有马妍,而小玉,可以有自己。   马柔跪在她膝边,泪眼婆娑的苦苦说道,“姨娘,夫人的手段,您比谁都清楚。这宅子都多深多冷,您也知道。眼下父亲疼您,可父亲也会有老的一天,将来马妍登上后位,那夫人在这宅子里就是一手遮天了,您膝下无依,这日子可要怎么熬。您不为我想想,您也得为您自己想想啊。我若有出头之日,那您在这宅子里腰板也硬了啊。”   她句句在理,小玉听了心中凄苦,以后,她不知道,可眼前,她明白,她若不帮这个女孩,老爷对她的宠爱会如来时的那般突然消失,他不需要一颗心慈手软的棋子,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他会随手遗弃。而她,会死的更快。抬眸,望着眼前这张哭得楚楚可怜的容颜,其实,她没必要费这么多心思。“你且起来吧。”她们俩到底是谁帮谁了,谁成就了谁。   “姑姑,您答应了。”马柔欢喜的破涕而笑,紧握了她的手,“姑姑。”   “砰”,她话未说完,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陈菲趾高气昂的迈了进来,望见马柔,冷笑,“哟,这么快就来巴结新夫人了啊。”锋利的眼神狠狠的玩着马柔。   马柔哆嗦了一下啊,跪在地上不敢动。小玉起身,对着陈菲屈膝行礼,“夫人。”   “哟,妹妹这可使不得。”陈菲冷笑,却不让她起身,“您可是老爷的新宠,以后姐姐我得指望着您在老爷面前美言几句呢。”她压根不想来见这个贱~蹄子,她知道马冽是在打她的脸,也知道如果这会自己轻举妄动,马冽会更不容下她。可小玉手里还握着她致命的把柄,她不信马冽会连那件事情都知道了,他若知道,还会留下自己的命。她不想死,更不想拉着女儿一起死,所以,她必须来见这个小玉。转眸,凌厉的眼神刺向马柔,“出去,我要跟你们的玉夫人好好聊聊。”   马柔不敢反抗,乖乖爬了起来出了去。   陈菲冷嗤,指着她的背影,对着小玉数落道,“瞧瞧这什么人啊,见你有用,可怜巴巴的巴了上来,这会跑的比兔子还快。”   她故意大了声,走出去的马柔听得清楚,马柔咬紧了牙关,忍着,再忍忍。   小玉还弯着膝半跪着,没她的吩咐,她不能起来,低垂着眼眸,也不答话。   陈菲见她还识相,挥了挥手,示意外头的婢女把门关上,可依旧没让她起身,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鄙夷的睨着她,想起昨晚她跟马冽就在这屋子里翻云覆雨的,一股怒火窜上心头,冷笑着说道,“老爷,对你够好的啊,就睡了你一夜,就封你做玉夫人了,还让你住进西厢,这以后要多睡了几夜,还不得把我这个正夫人的位子让给你。”   她说得粗俗,那般chiluo的话让小玉无地自容,羞愧着低了头。   “呵”,陈菲冷嗤,“怎么,已经不是姑娘了,还害羞个什么劲。也对,这么多年了,你也总算熬出头了,你没什么经验,以后有不懂的,不要害羞,来问我,咱们主仆一场,我总会提点提点你的。老爷是风月场上过来的人,什么仗势没见过,你也别太死板,乏了老爷的胃口。”   “夫人”,小玉再也听不下去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奴婢求您别说了。”   “哟,这是做什么。”陈菲捂着嘴咯咯的笑着,“这屋子里不就这点事么,有什么好害羞的。对了,你可别跪我啊,这奴婢奴婢的,我可受不住。”说着,用手扇了扇风,佯装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话家常般说道,“这天儿可真热,也是,都六月了,该热了。你说着春天都过了,可我后屋那只猫怎么还整夜的叫唤着啊。”陈菲说着顿了顿,盯着跪在地上的小玉,沉了脸,道,“这畜生就是畜生。”   她这冷嘲热讽的,小玉早已羞愧的恨不得一头撞死,连连磕头,“夫人,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哼”,陈菲岂会这么容易放过她,冷嗤,“你错了?你有什么错?你在佛堂敲你的经,是老爷看上了你,想尝尝这青灯礼佛之人的滋味,所以睡了你,你何错之有啊。”   “夫人,奴婢是您带进府里的,一日为婢,终身为婢,奴婢永远是您的丫鬟,奴婢不敢有贰心。”   她边磕头,边苦苦哀求着。咚咚咚一个个响头的声音,伴着那一声声奴婢,终于让陈菲心中的气消了些。   “好,这话是你说的,你给我记牢了,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以为真的一步登了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心里有个数,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也考虑考虑清楚。别吃了几年素把脑子给吃坏了。我手上不干净,你手上沾得血更多,咱们俩姊妹谁都不会有好下场,要死,咱们鱼死网破,路上也能有个伴。人在做,天在看,吃再多斋,念再多佛,也减不了犯下的罪孽。菩萨,帮不了咱们,死了总归要下地狱的,不如好好活着,生前把该享受的都享受了。”    ☆、443      陈菲厉声说着,起身,踱步走到她跟前,伸手拉了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仰面对着自己。细长的指甲划过她惨白的脸庞,留下一道红红的印记,停在她的嘴边,骤然捏紧。小玉吃痛,却不敢呼救。陈菲望着她痛得扭曲的脸,心下很是快活,弯腰,凑近了她,狠利的直视着她的眼睛,“死后的事情,我管不着,不过生前,如果有人管不住这张嘴,我会让她提前享受地狱的生活。”   小玉的眼睛因为惊恐睁得大大的,嘴被她捏着,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不住点着头。她知道陈菲在害怕什么,她不会说的,说了连自己也要丧命,她还不想死。   陈菲终于松开了她,“记住了?”   “记住了,奴婢记住了。”   “那就好”,陈菲鄙夷的看了一眼摔落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她,“起来吧,好好的伺候老爷,别把希望寄托在那些没用的人身上,你终是我从娘家带出来的人,日后妍儿登了高位,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好想想吧”,说罢,再不看她一眼就出了去。   门又被关上,徒留小玉一人跌坐在地上。五月的天,突然就觉得好冷,好好想想,她是该好好想想了,老爷、夫人、马柔,三人都在逼着她,她该何去何从。   当晚,马冽又在她的房里过夜,翻云覆雨,却对她脸上还未消去的印记视而不见。连着三夜,直到第四日,他就不来了,小玉了然,他的耐心被耗尽了,该是自己做选择的时候了。   第五日,她拎着食盒,去探望了后院里早就被人遗忘的云夫人。   第六日,她请了来给自己量身裁衣的裁缝为正在后厨刷碗的府里的另外一个小姐,马柔,量制新衣。又将老爷刚赏给她的首饰悉数挑选给了她。   第七日,她挽着改头换面的柔小姐,去给老爷请安。   当晚,马冽又出现在她屋里。之后,夜夜笙歌,失而复得的恩宠,比以往更甚。   六月十五,若兮出嫁前的最后一个月圆之夜。   阖家用过晚膳,她在院子里纳凉,酷暑的天,她坐着都满头大汗,一想起大后日,她要穿着繁琐的喜福,顶着那重重的凤冠,打了个冷颤,她想她那天非得中暑不可。   “你可真是清闲”,若琦摇着扇子,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新郎倌,你比我更清闲。”若兮躺在躺椅上,说着,起身端起小初刚端来的冰镇酸梅汤。   若琦皱了皱眉,“少喝点,别凉了肚子。”说着,顿了顿,笑着道,“或许,你可以直接中暑晕倒,晕迷不醒的,也就上不了花轿了。”   “咳咳”,若兮被他这话呛着了,放下碗,抬眸惊异的望着他,“你是我哥吗?有这么出馊主意的吗?”嘟嘴,很是不满。   若琦被她逗笑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她边上寻了位置坐下,“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两个怎么一点都不急,旁人都快给你们俩急坏了。”   若兮又懒懒的躺下,望着夜空中的明月,笑,“我们都不急,也不知道你们瞎急什么。”   若琦轻嘘一口气,望着她这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很是头痛,“真要嫁过去?”   若兮摊手,“现在还假得了吗?”都这会了,还有两天,她就要去了。   若琦收了手里扇子,抿嘴,“我真后悔,怎么没让那天那帮人把你给掳走的。”   若兮笑,侧身望着他,好心的给他提议道,“秋儿不是还想把我给弄走的么,你可以跟她合作啊。”   “若兮,马府不是相府,你要我怎么放心你。”   他皱着眉头,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若兮知道他不放心不下自己,伸了手,拉着他,轻轻摇晃着,撒着娇宽慰着他,“宫里头,我都住了这么多年,你还怕我应付不了一个个小小的马府。放心吧,你妹妹不是吃素的。”   若琦紧紧握着她的手,“我怎么会放心,我怎么可以放心。”守护了这么多年,原以为可以把她交给一个放心的人,能让她一世无忧,却没想要眼睁睁的望着她跳入漩涡。还有以后,以后她要再怎么逃出那个漩涡,未来,太不可知了,他恐惧,害怕,随着时间的一点点的接近,他如一根紧绷着的弦,或许下一刻,就会承受不了,完全崩断。   她感受得到他的不安,因为自己而不安,心下暖暖的,这世间无论再怎么变,至少自己身后的他是永远不会变的。“哥哥,这么多年,谢谢你,往后的路,让我自己走吧,我总要迈出这个家门的。”   “若兮”,他半跪在她的躺椅跟前,握着她的手,撑着额头,道理他都懂,她长大了,她有她该有的责任,她需要自己去面对那些纷争在他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他该放手的,她的天空,他撑不起来,可是,“若兮,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路上弯弯扭扭的,总不免要走些岔路,可我知道前面的方向,我会再拐回来的。”若兮淡淡的说着,如徐过的轻风。未来,她不知道,可知道她前行的方向,这就够了,心中的向往不灭,那就是勇气的源泉,可以驱散所有的恐惧。况且,这一路而来,并肩作战的人,都不曾走散,她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战场,还是与他们相互取暖,共同进退。“哥哥,我会好好的,请你放心,也请你好好的,让我放心。”   沈若琦沉默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是那么的能言善辩,在他担心她的时候,她反而要自己不要让她担心,轻飘飘的几句话,将他欲倾倒的话全部堵在口中。“我有什么好让你不放心的,你将我的后路全部安排的妥当了。”沈若琦承认,他这句话完全是赌气的话。   若兮也了然,笑了笑,抽出去了自己的手,轻哼,“我怎么安排了,我唯一安排的,还被你们奚落了好几次,如今也不了了之了。”    ☆、444      “还说”,若琦抬头瞪了她一眼,“如今朝臣各个嚷着让他立侧妃,你可开心了。”   若兮摊手,一脸的无辜,“这可不关我什么事,他左拥右抱的,我应该很受伤的呀。”   “哼”,若琦轻弹了她的额头,“这话你可真说得出来啊。”   若兮捂着额头,嘟着嘴,满脸的窃笑,眉宇间还有些沾沾自喜的得意,昂头,无比傲娇的说,“所以说嘛,你大可放心,你妹妹我可不是吃素的。”   瞧她那骄傲的样子,若琦不禁觉着好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当着以为马家没人知道你做得这些。”   “谁?”若兮侧头,轱辘了眼珠,“马皓?”其实,她唯一担心的也就是马皓了,陈菲现在自顾不暇,马冽紧盯着朝上,对自己这些伎俩,根本没心思琢磨,而马皓,他会琢磨,而且,他足够了解自己。   “怎么,后怕了?”   “我怕什么”,若兮轻哼,带着些许的不在意,“我早与他说过了,这仇,我不可能不报。至于他,我不想伤害他。”   “若他执意阻挠呢”,若琦再问,“若兮,那些是他的家人。”有再多的不是,也是骨肉相连的家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去伤害她们。   “家人?”若兮冷笑,“哥哥,你才说的,马府不是相府,他那些个家人,有哪一个是真心待他的。”说罢,沉默片刻,又道,“他若执意阻挠,我也无可奈何。”   “若兮”,若琦欲再说,却被她打断。   若兮伸手止了他的话,对着他微微一笑,“哥哥,你且顾好府里就好了,不用担心我,他再怎么阻挠,也不会伤害我,更不会让旁人害了我。”   若琦了然,不然,凌瑄也不会走这一步险棋,起身,“晚了,早些歇息吧,这两天抽空多陪陪爹,他什么也没说,可你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嗯。”   大婚前一夜,墨秋还没打消她脑子里的那个念头,半夜的奔了一趟相府,差点被府里的守卫当成是刺客,亏得若琦让林海带着她从后屋出去,才没再起什么波澜。跑回了王府,又害的哥哥与她一起被罚了,跪了一夜,直至第二日才被允许起了来。   岳阳看得直乐呵,王爷是怕她迎亲路上闹事,所以才罚她跪了一夜,这一大早的,昏沉沉的没力气了,也没精力闹事了。   六月十八,三场婚礼,无论是哪一场,都足以轰动京城,更别说这三场一起办了。鞭炮声,喧闹的锣鼓,吵了一整日,听得若兮不甚心烦。她进门没有拜堂,因为马皓行动不便,马皓也坚持不让族人代他,马冽无奈,只得依他,花轿进门,就直接抬到祖屋的新房里了。   宴席是设在瑄王府的,免于百官三处奔波,各自府里只留了些族内的亲朋好友,也是设在前头的将军府里的。他们这祖宅里面,安静的很。   天儿很热,若兮带着重重的凤冠折腾了一天,早就恼了,头上还盖着盖头,闷都快被闷死了,伸手就要扯了头上的盖头。   “哎,夫人,还没到时辰呢。”边上的喜娘忙止了她,为难的看了看与他并排坐的新郎倌。新郎倌腿脚不便,也不宜久坐,这新娘,她们也惹不起,可这吉时还没到啊。   “行了,都出去吧。”马皓挥了挥手,打发了她们出去。   新郎倌都说话了,喜娘们自然不敢不从,悉数退了下去。   “闷死我了”,一听到关门声,若兮就扯了头上的盖头,侧头指着头顶那凤冠,“快,快,快,快帮我把这东西弄下来,我脖子都要断了。”   马皓无奈的叹气,依言给她取下了凤冠,“你也真能忍的。”她在喜娘的注视下,都快坐了半个时辰了。   “那怎么办,从不能才进门,就耍了脾气吧。”若兮动了动发僵的脖子,“马皓,我饿死了,有没有吃的。”这闹腾了一天了,她什么也没吃,这会天都黑了。   马皓笑,原以为今晚的他们会更尴尬,即使知道这场婚礼只不过是个缓兵之计,可这洞房花烛,相顾无言的两人总会有些不自在的吧。可没想,她竟会这么宝气,指了指边上红盘里的两杯酒,“交杯酒。”   “得了吧,你自己喝去。”,若兮给了他一个白眼,什么交杯酒,她连拜堂都没拜,现在没人看着,更是不会碰那酒了。径自起身,坐到桌前,“还好,还有些糕点。”说着,竟真的吃了起来,还不忘问了他,“马皓,你饿不饿。”   “你吃吧”,马皓无奈的摇头,搬起自己的腿,慢慢的挪到床上去。   “要不要我帮你。”   她还算有点良心,“不用了”,若这点小事,他都要假手一位弱女子,那他未免太没用了。费了一通功夫,他终于又靠在了床上,侧头望去,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的侧脸,穿着大红的衣裳,本就绝色的容颜,在红烛的照耀下,更是倾国倾城,即使饿坏了,也是小口小口的浅尝,一举一动,甚是赏心悦目。   “你看着我干嘛”,若兮抬眸狐疑的望着他。   马皓笑了笑,敛尽眼里的情绪,淡淡的说没事。   “钱安给你捣腾的那个木头轮椅呢”,若兮承认这会是有些尴尬,她想着找些话说说。   “在外屋呢”,马皓大抵能猜得到她那点心思,一搭一搭的跟她闲聊了起来,“没想着那个小子手还挺巧的。”   “凌瑄说,他在锦城的时候,别的没学,竟跟着那边的木匠敲敲打打。”若兮说完,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这时候提他,不是徒添感伤么。   马皓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慢慢黯淡了下来,实有些不忍,便想着逗了她,“哎,今晚他就跟别的女子洞房花烛夜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我难过什么”,她果然炸毛了,“我还跟你洞房花烛呢,他怎么不去难过。”   马皓有点内伤,他这能叫洞房花烛吗?    ☆、445      “你这可是欲盖弥彰啊”,马皓有点无情的戳了她的痛处。   若兮恼怒的瞪着他,望着他笑吟吟的脸,心下也了然了,轻哼,“你故意的。”   马皓大方点头,“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么小心眼的人,为何这么着急的给他找侧妃。”   “哼”,若兮撇过头去,挑眉道,“你这话说的,他要立侧,那是朝上的事,这种事,我有何能耐能插得了手,你也未免太高看我了。”   “是吗”,马皓轻笑,“你与岳婉闹的这一出,不就是想败坏了妍儿的名声,让朝上的那些人有借口要瑄王立侧吗,当然,顺手还搅乱了马府。”   “败坏了她的名声”,若兮敛尽笑意,冷笑,“马皓,你这话可就严重了,那日众目睽睽之下,可是她对我出言侮辱。”   “呵呵,若兮,与我,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呢,凭着你与岳婉的能耐,会让马妍有机会对你出言不逊。”马皓淡笑的说着,不生气,也没有讽刺之意,平平淡淡的陈述着一个事实,“再说,我猜瑄王立侧的名单里,应该会有徐将军的女儿徐芳吧。”   “所以呢”,若兮抬眸直视了他,他既已猜出这些,那她也是没有必要再打这些马虎眼了,“你要为她叫屈,还是想要阻止我?”   她冷了颜,周遭都满是刺,马皓知道阻止不了她,叫屈也没用,帮着马妍和陈菲对付她,他更做不到,无奈得有些头疼,抬手,拧了拧发胀的眉心,“若兮,她是我妹妹,她只是骄纵了些,本质不坏。”   “哼,你把她妹妹,她把你当什么了。”若兮听他这话,就来了气,冷声打断,“本质不坏的人会说自家兄长是废人。马皓,亏得你眼观八方,怎么就偏偏她那点心思都看不出来。”   马妍从小跟陈菲,那样耳濡目染的环境,会有真心。陈菲对马皓,不过是明着面不敢放肆,暗地里不知道说了什么,马妍会听不到。她于马皓的那点感情,到底是真心,还是利用,只有她娘俩自己心里清楚。   有些事情,马皓心知肚明只是不愿说开罢了,初听那句话的时候,他也很失望,只是转眼一想,世家大族里这种事不是再正常不过么,冰冷的宅子里孕育出来的孩子,自然都有一颗冰冷的心。“若兮,无论怎样,她们都是我的家人,我希望你可以手下留情。”   “马皓,我什么也没做,你就说这么重的话,这未免对我太不公平了。”   “呵呵”,他垂眸低笑,“你是什么都不用做,适时的出现在了锦衣坊,无关痛痒的说了几句寻常话,惹得马妍撒了泼,朝上朝下人人非议,父亲不得不重做打算,你该知道的前头将军府里才多了一位新夫人,如今,这好戏快开场了吧。”   若兮讥笑,“马皓,你父亲娶侧室,这你也要怪我吗?”   “这不是都在你的算计之内么”,马皓抬眸望了她,“你算不到他会娶一房侧室,当然,这你也不会关心,可你知道府里头还有一位被他刻意遗忘的女儿。”   “马皓,你太聪明了,聪明得我都开始有点担心了。”若兮拍了拍手,掸去指尖沾的糕点的屑沫,起身,缓缓走了过来,在他床边坐下,直视了他,“怎么办呢?我还不想与你为敌。”   马皓知她这话是半真半假,她那心肠不比凌瑄软到哪去,不过是还念着从小那点感情而已。同样,要他与她为敌,他也做不到。“若兮,请你不要去打扰别人的安稳人生。”   “安稳人生”,若兮笑,“谁?马柔吗?呵呵,她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你说的,我只不过是适时的出现在锦衣坊,仅此而已,后面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马皓沉眸望着她,绝色的容颜下,他不知道她究竟藏着怎样的一颗心,那么的无辜,可偏偏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你算准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思。”   若兮莞尔一笑,“你也知道那是他们的心思。马皓,冷暖自知,你以为我扰了他们的安稳人生,又怎知也许他们还会感激我的打扰。”   他知道她说的是马柔,那个不甘于被人踩在脚下,无时无刻不想借着他人的势力重生跃起的女孩。   “我说不过你”,他有些无力的垂下手,她说得句句在理,他无从反驳。的确,她知晓他们心里的**,轻轻扔下一根火苗,而后,顺风顺势,眼见着就要燃成灰烬了。这能怪她吗?没有她的那点火苗,那些**还是存在的,总会有燃着的那一天。这不怪她吗?是她扔下的火苗。“若兮,有些人是无辜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无辜的人是谁,至少我现在还没看到,如果有,那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真正无辜的人。”若兮望着他,她唯一能答应他的只有这个,她本不是恶人,自不愿牵连无辜。   马皓无奈的笑了笑,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真正无辜的人,这府里有这种人吗?“那我呢,我算无辜的人吗?”   若兮没想着他会问得这么直白,摇了摇头,“不知道”,她看不清他,就算无辜,可是她要伤害的是他的家人,他不会做事不理,“马皓,无论你是否无辜,我都不想伤害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即使一早就知道了,此刻马皓听来,也有些许宽慰,至少两难的不是他一个人。“如果我执意要阻止你呢”,马皓再问,脸上较之之前多了些坚定。   若兮低垂了眼眸,沉默许久之后,才轻喃的开口,“那我们各凭本事吧”。   “呵呵”,他不怒反笑,靠在床上,无奈的长长叹息,“若兮啊若兮,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是啊,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她犹记得小时候他们一起去踏雪,一同在相府的书房里练字,没觉得过了多久啊,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446      她不是爱哭之人,即便与凌瑄,也不过是硬挤出几滴泪水逼他让步而已,可此刻,泪却不自禁的一颗一颗掉落,滴在大红色的喜服之上,沾湿了金色的花纹。   “今天不能哭”,马皓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淡淡苦楚在两人之间蔓开,不忍却又不得不彼此伤害,与生俱来的身份和那些已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非仇恨,注定了他们天生就是该对立的。   “马皓,对不起。”她没由来的道歉,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要道歉。   马皓苦笑,时至今日,这句抱歉,又该是谁与谁说呢。“你无需与我抱歉,至少此时,我们还没有走到最差的那一步,我不奢望你可以放下,最初的错是在马家,你们要报仇,无可厚非,我没有理由阻止你们,可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那你会怎么做”,她抬起泪眸,表情有一点懵懂,不阻止,也不旁观,那要怎样。   马皓笑,她这般茫然的表情,还甚是少有,“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如实说,低头,笑着宽慰她,“还没到那一步,谁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而现在,你最该做的是去洗把脸,然后准备睡一会。”他指腹抚着她的眼睑,浓妆依旧没有盖去她眼底的淤青,怕已是好几日未眠了。   若兮点头,她是累坏了,在花轿里就昏昏欲睡,可望了一圈,这屋子里就只有这一张床,“我睡哪?”   马皓真被她逗笑了,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床,“这床足够大。”   言外之意,他们今晚必须窝在一张床上,虽知他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可若兮还觉着有些别扭。   “凑合一晚吧,西边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明日你便搬过去。”见她还有些犹豫,又道,“我想沈若琦应该不会对你图谋不轨吧。”   她了然他话里的意思,他跟哥哥一样,都只会是她的兄长,“谢谢你,马皓。”   这一晚,她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倒让马皓觉着有些格外的受宠若惊了。   他们这边相安无事,瑄王府里,热闹非凡。凌瑄喝得酩酊大醉,当然,没有谁敢灌他的酒,除了南宫谨。也无需旁人灌酒,两人一杯一杯的碰杯,把自己往死里灌。旁人无人敢劝他俩,岳婉看着,辛酸的想落泪。岳阳忙着在帮沈若琦挡酒,也无暇顾忌这边。   沈若琦是今晚最忙的,三位新郎倌,一个来不了,一个在那发疯,惹不得,只剩这沈若琦周旋在百官之中。   半夜被送回相府的时候,满身酒气。推开新房房门时,只见凌瑶垂着头,靠在床头,盖头、凤冠早被她掀掉了。就知道她不会乖乖的等自己,若琦笑,踉跄的进屋,一把抱了她,“怎么了,这不是出宫了么,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满身的酒气扑面而来,醉醺醺的脸没了往常的那份严谨,不及眼底的笑,她知道他也不如面上那么高兴。“若琦”,凌瑶反手搂住他的腰,“旁人都走得那么难,唯有我们,这一路而来顺风顺水的,这幸福来得太快,快得那么不真实。”   沈若琦没全醉,至少他的头脑还清醒着,他知道他怀里的新娘那种患得患失,也知道她不如面上那么坚强,紧了紧圈着她的手臂,轻笑,“我在漠北那会都替你挡了一剑,半条命都丢了,还不真实?”   凌瑶想起那时的情形,弯了嘴角,又摇了摇头,埋在他胸前,闷闷的说着,“不是,我只是觉得,今儿这婚礼,他俩被活生生的拆散了,那么痛苦,咱们却这么幸福,上天是不是格外偏爱我们。”   小丫头最近总是关在屋子里,变得多愁善感了,这格外偏爱,若是往常还不得乐翻了,这会却揪着眉头,若琦笑,“上天,给每一个人都安排了幸福,只是咱们的来得早些,他们,还要再经历一些磨难。”   “真的吗?”,她抬头,带着些不确定,想要他再次肯定,肯定他们都会幸福。   “嗯”,沈若琦点头,迷离的望着娇美的容颜,低头附上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红幔垂下。   凌瑄被搀进新房的时候,早就动不了了,什么揭盖头和喝交杯酒的,全都免了,趟在床上,一会就沉沉睡过去了。   南宫谨被玄风和吴矛搀上马车,回北苑去。他靠在里面,跟睡着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玄风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少主,你没真睡过去吧,那点酒应该喝不倒你呀。”他一直守在边上,这两人喝了不少,可是凭这两人的酒量,应该不至于要被人搀着走吧。   沐夕颜在边上冷哼,“哼,装死的又不是他一个,新房里的那个,怕也没真醉吧。”   “哦”,玄风点头,总算了然了,这两人都装醉呢。“不是,为什么啊?”他侧头,又问了师叔。   吴矛懒得搭理他,掀开车帘,让这外头的徐徐轻风,吹进这车里。   南宫谨睁开眼,睨着夕颜,没由来的哼了一句,“你高兴了啊。”   沐夕颜知他今儿心情不好,不与他一般见识。   “得了,半醉了,开始说胡话了。”玄风见这两人气氛不对,呵呵的岔开话。沉默了一会,轱辘了眼珠,掏出一小包粉末递给了沐夕颜,“夕颜小姐,这个刚才小小姐让我给您的。”   “什么东西”,夕颜接过,正打算凑近闻闻,却听玄风道,“催情散,小姐说让你放在少主的醒酒汤里。。。”撒手扔了,骂,“作死啊。”   “哈哈,是个好办法。”角落的南宫谨朗声的笑着,一把拉过沐夕颜,搂着,道,“你要真这么做,我立马娶你。”   沐夕颜红着脸,知他这撒酒疯呢,恼了也不管用,挣扎着要推开他。   他却越发的搂紧了她,就是不松手,直到吴矛出声低喝,“谨儿,不得放肆。”    ☆、447      翌日,日上三竿时,南宫谨才醒来,宿醉的人头疼欲裂,喉咙灼烧得疼,起身,灌了壶茶,稍觉着好了些,唤了玄风。   沐夕颜进了来,端着醒酒汤,“呵,你可醒了,喝了吧,解解酒。”   南宫谨没接,睨着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似笑非笑的说,“有没有放那东西啊?”   夕颜转瞬就红了脸,啪的一声摔在桌上,“爱喝不喝”,说了,转身就要走。   “唉”,南宫谨笑着唤住了她,“脾气越来越大了,玩笑都说不得了。”说罢,端起碗,仰头就喝光了。   “哼,有你这种玩笑吗,还有小娇,活该我欠你们俩兄妹的。”夕颜想着就窝火,昨儿还当着师叔的面,她脸都要丢光了。   “人可是好心,她那法子,比若兮教你那些管用多了。”   “你还说”,夕颜恼了,红着脸就要跟他急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南宫谨忙讨饶,再与她道,“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准备回锦城吧。”   夕颜一愣,望着满眼认真的他,知他不是玩笑,“你放得下吗?”她该高兴的啊,他终于要回锦城了,终于决定放下沈若兮了,可为何,她觉着心里竟闷闷的,有股说不出的疼痛压在心口。   “放不下”,南宫谨如实说,垂着眸,带着些许的寂寥,而后,又是释怀的笑了笑,“如你所说,我该让她心安理得的坚持自己的幸福。知她安好,就可以了。”   安好?她安好吗?如今她身陷囹圄,怎么会安好,“她在马府?”   南宫谨知晓她的担忧,嘴再硬,心终究还是软的,“没事的,马皓不会伤害她,凌瑄也不会让她有事,咱们留在京城,也是徒劳无功。爹爹年纪也大了,我想我该回去帮帮他了。”反倒,是他在宽慰她了。   沐夕颜听罢,觉着很欣慰,他终于要拾起他的责任了。   马府。若兮意外的一夜好眠,小初伺候她梳洗后,正与马皓在用早膳,准备用完早膳后,就去前院请安。   小武这时候,匆忙的跑了进来,不知怎得说话都些结巴了,“少,少爷,秋姑娘来了,在外头,要,要进来。”   话未说完,墨秋就径自进了来,身上还背着个包袱。   若兮突的就觉着有些头痛了,“秋儿。”   “哦,不好意思,忘了等人通报了。”说罢,她真退了出去。   若兮说出话了,睨了一眼边上的马皓,似在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马皓无奈的摇了摇头,唤了小武,小武了然,出门请墨秋进来。   “奴婢给少将军请安”,她进屋走近,就欠了身子,恭敬的行了礼。   马皓的脸唰的下就黑了,她一个多月没见着人影,才见面就这么气他。   若兮头更痛了,挥手让小初带着下人们都先下去。“你发什么神经。”   墨秋起身,走到她边上,“王爷说了让我以后就跟着你了,保护你的安全,免得被坏人欺负了。”她拉高了尾音,眼角余光还不忘瞪了一眼马皓。   马皓快要被她气炸了,“现在才来,晚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墨秋一听,不得了了,撑大了眼睛,怒指着他,活脱脱的像是瞪着十恶不赦的坏人。   马皓今儿也准备恶人做到底了,“洞房花烛夜,你说会做什么。”   “你。。。”   若兮要疯了,本还指着马皓能清醒些,这会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混了,“够了”,呵住了两人,转头对着墨秋说,“昨天什么事也没有。”说完,她觉着她自己也混了,她干嘛要跟墨秋说这个啊,扔了筷子,“不吃了,你俩吵吧。”   墨秋见她真生气了,也不敢再闹了,软了声,赶紧的又为她添了清粥,“我是觉着吧,小初跟林东人本来好好的,你这把小初带了过来,不是要耽误人家么,况且,这些年也是我一直跟在你身边的,还是不用麻烦别人了。”她笑得极可亲,生怕若兮把她赶回去。   若兮没了话,她本就要把她带过来的,是她自己一开始不依,不知怎么又同意了,还有身边的这个人,怕是也是欢喜的不得了,只是嘴上不说罢了。点头就应下了,“别惹事。”   墨秋头点得飞快,“我肯定不惹事。”这话换来了边上那个男人的轻嗤,墨秋如未听见般,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真的,瞧都未瞧他一眼,一如后头的三个多月,她都把他当空气般,视而不见。   一晃,已是九月末,树叶落了一地,萧瑟的风越来越冷,深秋了。   钱平依旧风雨无阻的每日必来,如今他跟钱安两兄弟已经搬到北苑去陪着师傅。南宫谨走后,北苑就剩吴矛了,凌瑄怕他一个孤单,本要把他接到瑄王府去,可他不愿,瑄王府如今不止马妍一个瑄王妃,还有魏琼和徐芳两名侧妃,女眷多了,事情也就多了,吴矛怕耳根不清净,就回了凌瑄。凌瑄只得让钱家两兄弟搬去陪陪他。   事实上,不止吴矛不愿去瑄王府,连岳婉他们也不常去,偶尔有事匆匆去了就走,或者让东子代为转告。因为瑄王府里,实在是太热闹了。   魏琼的性子淡,不争宠,话也不多,看似她是瑄王府里最不受宠的一个,因为她的院子在瑄王府最角落的地方,瑄王也从不在她那过夜,只偶尔去与她说说话。但是,若有谁想进她的院子,非得费好一番功夫,有时还见不上她人。   一来二去的,本来要找她麻烦的人,也失了兴致,况且,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人,没必要费太多心思在她身上。而剩下的,就是马妍和徐芳两个人的战争,两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又都是武将出声,谁都瞧不上谁。马妍说徐芳,她父亲不过是个车骑将军,只是她爹的一个部下。徐芳笑马妍,她母亲不过是大将军续弦的,如今在将军府里头,都及不上她以前的一个丫鬟,而且,大将军都不让少将军跟少夫人去给她请安。    ☆、448      墨秋每隔几天,都会把这些打探来的消息告知若兮,每每都笑得花枝乱颤的。惹得马皓直翻白眼,可是没用,人家就是不理他。马皓如今已经可以下地了,被人搀扶着,踉跄的也能走几步路了。墨秋虽不搭理他,可每回都提心吊胆的守在一旁,生怕他一个不稳摔着了。   若兮总是数落她,何必呢。至于她自己,在马府里的日子,舒坦到没话说。马冽待她是极好的,免了她的请安,除了初一、十五,阖家用膳时,她都不用去前院,也不准前院的人来打扰她。甚至,知她别扭,也不用她改口,唤舅舅,或者随了府里的人唤他将军,都依她。她平日里陪着马皓下下棋,与钱平聊聊马皓的伤,窝在房里看看书,偶尔与墨秋斗斗嘴,日子好不快活。   “我见你这些日子调养的不错,脸都圆了。”岳婉见她气色不错,心里也踏实了,她很少来,大婚至今,今儿是第三次,袁逸倒跑的很勤,隔三岔五,老是过来,他是军中的人,与马皓又算是挚友,自无人能多说,而岳婉不同,都知道她是瑄王府的人,为了避嫌,也为了马府前院的人不给若兮难堪,能不过来,她是不会来的。   岳婉第一次来,是六月底,大婚才不过十日。她来与若兮说,瑄王立侧的人选定了,魏府的魏琼,车骑将军徐将军府上的徐芳。不出意料的人选,连横魏家,制衡徐将军。   她第二次来,是八月初,告知她,严立被判了斩立决,薛明秋后处斩,薛家其他家眷流放关外,惟独薛清,瑄王保了他,贬为庶民,软禁在城西原来薛家的别院里,终身不得出京。若兮还记得那座别院是薛清曾经安置许家小姐的院子,有些惩罚比死更折磨人。而太子与皇后,碍于皇家颜面,或者还是因为念着些亲情,皇上并没有办他们,只是软禁,软禁在各自的寝宫中。另外,岳婉还告知她,凌瑄在找彩云夫人。其中细节,她未多说,或许是因为她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凌瑄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   而今天,她又来了,若兮不知这次她又带来什么消息,低头品茶,笑了笑,“没那么多烦心事,清闲了,就长肉了。”她抚着自己的脸颊,倒有些担忧了,“是不是胖了不少?”连墨秋都看不下去了,说她这些天除了吃就是睡,都快成猪了。   岳婉笑,“不胖,好看着呢。”   若兮嘟嘴,有几分不信,“你就爱唬我。”   小武搀扶着马皓,慢慢的走着,马皓才动了几步,就累得直喘气,见若兮嘟着嘴,笑着问道,“再说什么呢,怎么又不高兴了。”   “没事,说笑呢。”岳婉起身,扶着他坐下,“休息会吧,别累着,你慢慢来,别再伤着自己。”   马皓落座,笑了笑,“没事,钱平说了,该多锻炼锻炼。”猛的灌了杯水,平复了气息,才再道,“好,你也不常来陪陪她,老念叨着你们几个。”   岳婉笑了笑,与若兮道,“哥哥和若琦这些天不在京里,凌瑶帮着王夫人操持相府,也脱不开身,我嫂子有身孕了,府上的事,母亲也忙不过来,我这两头跑的,也顾不上你。”   “我这好呢,你别挂念。”若兮知道她忙,袁逸不怎么着家,对府里头的事,也一窍不通,幸好袁府人也少,岳府就不一样了,本还有夏莲帮衬着,这会她又有了身孕,岳家的长孙,可金贵着。若兮即为岳阳高兴,又觉着有些别扭,“哼,想不到咱们这群人,让岳阳得了先。”他们这几人,最年长的是哥哥,最早成婚的是岳婉,怎么轮也轮不着岳阳啊。还有谨,比哥哥还大了三五岁,如今连家还没成呢。   岳婉轻笑,伸手戳了她的额头,“又犯傻了,这东西,哪有先来后到的。”   “还不是你”,若兮打了她的手,“整日忙这些没用的,都不先顾好自己。”   岳婉脸上划过几丝寂寥,转瞬即逝,她怕给若兮看见,转眸笑道,“你啊,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旁人的事啊,你少操心。”   几人闲聊着,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就过了去,岳婉该走了,可她还有话没与若兮说。她已察觉,马皓今儿似乎是故意的,就没离开过。   若兮也察觉了,平素里,他不会这样的。看来,有些事,不是她没看到,没听到,就没有发生。   “我该走了”,岳婉知道再呆下去,也没意思了,马皓今儿是铁了心,不会让她与若兮单独得了空。   “我送你吧”,若兮也不挽留,起身相送。   岳婉巧笑,几分打趣的道,“那就有劳了。”   两人出了院子,有意与前头的丫鬟拉开了一段距离,墨秋再她们身后,拦在后头跟着的丫鬟。   “下个月马冽过寿,瑄王会过来,你注意马柔。”岳婉压低了声音。   “她怎么了?”   “马妍昨儿进宫,惹了事,皇上震怒。”   “惹了什么事”,若兮一听在宫里惹了事,就着急了,“可是宁姨。”   “这些你就别管了”,岳婉止了她,“我长话短说,马冽知道这个女儿是靠不住了,他必定会用马柔,到时候瑄王也会顺水推舟,他让我告诉你,一来是让你有个心里准备,别乱想了,二来,是让你想法子抓好这颗棋子。还有,宫里头太后又闹起来了,借着这会病着,又要见陈铭,还要把他的小女儿带了来,估计也是意在瑄王。过些日子,没准府里会更热闹,指不定会比朝上更早掐起来,但是,魏琼在府里。”岳婉说罢,看了她一眼,“瑄王说不能让魏琼有事。”   “我怎么做,他在跟前不护着,还指我吗?”若兮知她这话里的意思,怕也是凌瑄想与她说的,魏琼不能有事,连着魏思,更连着宫里头的那个人,可是她要怎么做。   “马柔。”    ☆、449    若兮知晓了,那个常来给她请安的小姑,她该用些心思了。 岳婉点到即止,岔开话,继续说,“太子答应与瑄王爷合作了,允诺过了年会引荐彩云夫人与王爷见面,倒时候究竟是不是大帝姬就会揭晓了。” 那日之事,若兮只与岳婉说过,岳婉守着秘密谁也没告知,暗中在为她查大帝姬和伍月的行踪,可是三个月了,派出去的信使一个都没有归来,忌于瑄王,她们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查。 若兮皱眉,“为何要拖到明年。” 岳婉知她也是急昏了头,“这里的事,如今还无从下手,即便现在就见了面,也于事无补,反而王爷会亟不可待,放手一搏,我想这也是太子精心考量过的。而且,太子还说了,他想在这之前,见你一面。” “见我干嘛”,若兮下意识的排斥,有些事她至今仍是如鲠在喉。人就是这样,因为在乎,所以旁人看来是最正常不过的兄友弟恭,她却觉着别扭至极。 岳婉晓得她那点心思,亦没多劝,“不知道,王爷也没答应。”已到府外,马车已经备好了,岳婉犹豫再三,附耳与她低语,“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也许明年这个时候,皇上就会退位。” 若兮的心骤然一紧,“他太急了。” 岳婉苦笑,“你知道的,他已经等不急了。” 她知道,所以更担忧,他要的不止是皇位,“岳婉,劝劝他吧。” 岳婉摇头,“我劝不住,如今已没谁能劝得住他了,不然太子也不会拖延到年后。你哥前几日跟我说,彩云夫人不在凤城,估计她根本就没有出京,可是他不敢告诉王爷。” “袁夫人,马车已经被好了。”小厮哈着腰笑着说道。 岳婉了然这怕也是屋里头的人的授意,点头上了马车,“我先走了,改天再来。”说罢,又冲着若兮动了动嘴。若兮看出了她无声的四个字,“小心马皓。” 她与墨秋回到院中时,马皓正坐在椅子上发呆,萧瑟的秋风吹着树梢上还未落尽的叶子,满院的金菊也遮不住由心底而生的萧瑟,仿若这世间只剩下这灰蒙蒙的天、这阴森的宅子。冷,无尽的冷从四面八方袭来。还没入冬,怎么她觉着,这世界都被冰封了。 “回来了?”马皓眼都未抬一下,低声的问道。 “嗯。” “前头把冬衣送来了,我让人送去你屋了。” “好。” 他们就这样彼此心知肚明的维护着表面上岌岌可危的平和,生怕有一天连他们这个小小的院子里的宁静都被打破。 可有些事,越怕,反而会来得越快。 “少爷,少夫人,老爷请二位今儿去府里用晚膳。”才过须臾,将军府里的小厮就匆匆跑了进来。 “哼”,马皓不由得冷笑,就这么急不可耐吗?“这不是初一,不是十五的,去前头做什么,回了父亲,说我乏了,就不去了。” 小厮似有些为难,站着没动。 “没听见吗?”马皓冷了声。 “少爷恕罪,老爷说了若您要累了,就先休息,还请少夫人走一趟。” 马皓无声的笑了笑,这次第,他能怪任何人吗,是那些人巴着她去点那火的。 入夜。小武推着马皓,若兮走在他边上,墨秋不放心,也要跟着来,一行四人去了前头将军府。 “若兮,你猜今儿是为何事?”马皓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哀至极致,竟然起了玩笑的心思。 若兮笑,“你可比我清楚,怎么反来问我了。” 马皓自嘲的笑了笑,“也是,扰了你与婉儿的谈话。妍儿在宫里顶撞了荣惠公主,说没有父亲,公主和马昭仪就跟宫里那些守活寡的女人一样,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这话还正巧被皇上听见了。” 若兮连笑都懒得笑了,这马妍果真太不经事了,不过碰上凌瑶,再厉害的人也扛不住她几句话一激,口不择言,什么话都出来了。“王妃,可真是不懂事。”难怪,马冽一切都等不住,要请自己过来,这已然不是后宫争宠的问题了,居功自傲,马妍这话可要把她父亲给害惨了。 “所以,他们要再送一个懂事的人进去。”马皓冷冷的笑了笑,“若兮,你满意了。” “马皓,我何其无辜啊。”她轻声的叹息,话未说完,却被边上的人打断。 “哼”,墨秋冷嗤,“什么人啊,自己家里人不顶事,还要怪别人。” 若兮转头瞪了她一眼。马皓这会已顾不上欣喜,她时隔三个月后终于肯开口与自己说话了。 几人来到前厅,马冽、陈菲、小玉和马柔已在等候。马冽见他俩到了,忙起身接了小武的手,亲自推着马皓进了屋,小玉和马柔还未落座,一同在门口等候,已落座陈菲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板着脸,一看便知心情不好。 若兮进屋,冲着马冽与陈菲欠了欠身子。陈菲一言不发,仍就板着脸孔。 “行了,行了,一家人没这么见外的,快坐下吧。”马冽笑呵呵的招呼着她落座,又不着痕迹的拉过小玉,“来,玉儿,做我边上。” 他的一边坐着马皓和若兮,另一边本该是陈菲,然后才轮到小玉、马柔,可他一开口,小玉就坐了本该是正夫人陈菲的位置。 小玉并不扭捏,依言坐下,如今她已然已经有了主子的样子,三个月已足够让她考虑清楚她该怎么活下去。 陈菲气急,却不敢放肆,心下了然这是马冽对她刚才对沈若兮不敬的警告,咬牙在小玉的下座落座。 待所有人都落座,马柔才冲着马皓和若兮行了礼,唤了声,“哥哥,嫂嫂。”才乖巧的邻着陈菲坐下,而她的另一边是若兮。 若兮点头,问,“云姨娘身子可好了些?” 马柔垂着眸,“劳嫂嫂记挂,好了许多,昨儿还下床走了几步,还说了等身子利索了,要亲自去谢谢嫂嫂送的人参。” “不碍事”,若兮淡笑,“我问过钱大夫了,说这病只要好生养着就好,对了,改日他来,请他去给姨娘瞧瞧吧。” ☆、450      “也好”,马冽附和着,“他连皓儿的腿都能治得好,云儿的病就更不用说了,柔儿,还不谢谢你嫂嫂。”   “是”,马柔依言起身,屈膝道谢,“多谢嫂嫂。”   陈菲冷嗤,“是可得谢谢,这钱大夫可是瑄王府的人,咱们府里头也就少夫人能请得动了。”   马冽冷眸射向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说错了吗?”陈菲忍不下去了,这三个月这屋子里各个人都敢给她眼色看,如今更是当着她的面,想要巴结沈若兮,把马柔这贱蹄子送进瑄王府代替她的女儿,她们真当自己是死了的吗,指着墨秋就道,“堂堂卫尉丞的妹妹在府里头为奴为婢,若不是瑄王爷,我们将军府哪来这么大面子。”   若兮眼圈一红,低垂了眸。有些事,当然用不着她出声,这出戏,她只要做好观众,适时的时候鼓个掌就可以了。   “你”,马冽拍了桌子,怒指着陈菲。   一边的小玉忙劝道,“老爷,快别生气了,夫人一时糊涂了,算了吧,您可别吓着少夫人。”   “哼,谁要你来做好人了。”陈菲依旧不肯罢休,剜了一眼小玉,“她有脸做得出来,还怕旁人说?”   “大娘,您这话说的。”马柔意外的开了口,“秋姑娘与嫂嫂自幼姊妹情深,一时分不开,来陪陪嫂嫂而已,府里头可没人敢把她当下人看。至于瑄王爷请钱大夫给哥哥治腿,那可是老早之前的事,那是王爷体恤臣子,可与嫂嫂无关。况且,王爷跟嫂嫂本就是表兄妹,对嫂嫂格外照顾也是在情理之中啊。”   “哟,你这嘴倒是挺能说的吗?”陈菲拔高了声,“这么急着就巴结她啊,也得看人家看得上看不上你啊,巴巴的凑了上去,别热冷凑了人家冷屁股。”   “碰”,马皓打落了面前的碗筷,“小武,推我回去。”   “皓儿。”   “爹,以后这阖家饭,不吃也罢。”说罢,又握了若兮的手,轻柔了声,“走吧。”   一行人未走多远,就听到马冽掀了饭桌,怒吼的声音,“看你做的好事。”   而后是陈菲的痛哭,“我做了什么了,马冽,我陈菲是造了孽,可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做什么不是以你为先了。你倒好,如今得意了,就想置我们母女于死地。虎毒还不食子呢,妍儿她是你的女儿。”   “女儿,你还有脸提她,瞧你教出来的什么女儿,公然顶撞公主,辱骂昭仪,还要陷她的父亲于不忠不义的地步,我怎么会有这种女儿。滚,你给我滚,我跟你说过你安安稳稳的呆在屋子里,若再有下一次,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远,墨秋止不住的窃笑,狗咬狗啊,她方才还想多看会好戏呢。若兮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安分些。墨秋吐了吐舌头,看了一眼马皓。正巧,他也瞥向这边。   马皓看着她满眼的幸灾乐祸,本就沉着的脸色更黑了,沉声问,“你很得意。”   墨秋冷哼,挣开拽着自己的若兮,冷哼,“是又如何。”   “墨秋,你有没有心。”   “早死了。”   他一句话怼得他胸口的怒气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冷呵,“小武,快点走。”   这大冷的晚风吹着,小武的额头却还满是大汗,战战兢兢的推着轮椅加快了脚步。   “你何苦与他过不去。”若兮瞪了墨秋,忍不住数落着。   “哼,活该,谁让他助纣为虐的。”   “你这都是什么话啊”,若兮无奈的摇头,“他心里不好受,你这些天别去惹他。”   “我惹他做什么”,墨秋翻了个白眼,“若非他自己说那些讨骂的话,我还懒得搭理他呢。”   “你啊,别嘴硬了。你哥呢,最近可好?”   “他”,墨秋不高兴了,嘟着嘴,“一点都不好,高达被调走了,明升暗降,谁都知道是王爷的意思,哥哥如今代理卫尉府的所有事宜,底下不少老人不服。跌脚绊手的,他想做些事也放不开来。”   若兮拍了拍她,轻声安慰道,“慢慢来,他还年轻呢。”   墨秋点头,又忍不住嘟囔了句,“王爷可真狠心。”   若兮笑,她最近听到不少人这么说他了。   草草的用了些清粥,若兮一早就上床歇息了,辗转反侧,却不能入眠。人啊,一安静,所有的思绪就都蹦出来了。   恐惧、烦躁如夜幕般笼罩着她,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如今她出不去,外头的消息,只能通过墨秋的只言片语才能得知。那种一无可知的感觉最让她害怕,她不知道哥哥在干什么,不知道凌瑄到底还能忍多久,不知道朝上的局势。   高达已经调离了京城,这不过是马家军的冰山一角。徐将军因为徐芳,已与马冽不合,可也仅仅只是不合,他对家里的妻女早已疏远,又有把柄握着马冽手上,定然是不会与马冽反目的。还有什么?她能知晓的只有这些,可这远远不够,指着将军府里头的几个女人斗起来,来瓦解马冽,这无异于是天方夜谭。还有马皓,他洞察一切,不可能会坐以待毙,他又会做什么。   至于外头,太子一直被软禁在东宫,以他的能耐,想逃出那牢笼,易如反掌,更别说如今凌芸还在京城。他为何迟迟不走,因为想与凌瑄联手铲除马冽?还是还有着其他心思?他真的不要那张皇位吗?如果不要何苦这些年在京师苦苦挣扎?只是守护?可这守护却让她心底由生恐惧。这种执念,要怎么放下?或许,他压根就不想放下?   一个激灵,迷迷糊糊的若兮猛然惊醒,寒夜里,她却冷汗连连,她想她该是去与他见一面的。    ☆、451      她一夜无眠,不远的马皓亦是如此,至于前头的将军府,就更热闹了些。   小玉随着马冽去了东院,她不放心马柔,却不敢拒绝马冽,她太了解陈菲,知她今晚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被逼到墙角的人还怕什么警告吗。“老爷,不如贫妾去看看柔儿吧。”   马冽知她担忧,这也是他特意把她叫来东院的缘由,摆了摆手,“随她们去,她若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也不值得我在她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他一脸的漠然,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父亲,的确,他本就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在他的眼里,或许除了马皓,其他人都是他的棋子。小玉心中苦涩,有些事即便心知肚明,可也远没有挑明了来的那么痛苦。   而马柔也的确没有让马冽失望,当陈菲冲进她的房间,对她又打又骂时,她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的跪在陈菲脚边,任她撒够气了才开口。“夫人息怒。”   “夫人?”陈菲冷笑,“怎么现在又改口了,在人前一口一个大娘的不是叫得挺顺口的么。”陈菲也累了,坐下歇息,见她态度卑微,打心眼里看不起她,却又觉得格外的舒坦,就像是把她狠狠的踩在脚底下的那种舒坦。“贱蹄子,你仗着那个贱人给你撑腰,敢给我脸色看,你胆儿可真肥了。”   “奴婢不敢”,马柔匍匐跪在地上。   “奴婢?”陈菲冷哼,“你如今可是马府的小姐,下个月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这奴婢奴婢的,可有失体统。”   “柔儿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妄想,尊父命进瑄王府,亦不过是助王妃日后夺取后位。”   陈菲侧目,不知她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马柔知陈菲多疑,怕是不会轻易相信,垂着头继续说着,“我与王妃都是马家之女,父亲自是希望我们光耀马家门楣。可我出生卑微,即便因为这幅皮囊,入了王爷的眼睛,可嫡庶有别,终不过是后宫里的一粒尘埃,而王妃不同,她出生高贵,是日后后位的最佳人选,父亲对她寄予了厚望。可眼下她在瑄王府里,孤立无援,处处受人恶气,还遭奸人挑拨,眼看着就要毁了自己的前程。父亲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让我进宫陪陪王妃,我终年长王妃几岁,可以为她挡些风雨,待日后,也可以为她分忧,协助她治理后宫。”   她句句话说到陈菲心里去了,听着觉着有理,就算是她顶着与沈若兮有几分相似的脸,可她终究是个庶女,成不了什么气候,马冽要她有何用,那个绝情的男人野心有多大,她再清楚不过,他要的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皇亲国戚。心下渐渐宽了心,只是有不敢完全相信,冷声问,“你父亲会有这个心?”她可没忘了那些冰冷的话。   马柔知道她动心了,亦知她耿耿于怀的是父亲最近的态度,敛去心思,又道,“夫人糊涂了,父亲不善言语,最近又出了那么多事,有时候难免口不择言。他终究是疼您的,不然的话,府里头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孩,他这跟您置气,还偏偏选了您的近身婢女侍寝。”   陈菲想到这事就气,“他是想羞辱我。”   “夫人,您这话可说的不对。”马柔听出她话里气已消了几分,抬起身子,跪在她边上,“玉姨娘终究是您带进府里的,与您同气连枝,这些年她与您主仆情深,父亲也是看在眼里的,他是知晓玉姨娘即便是得了宠,也不会与您为难。”说罢,顿了顿又道,“男人嘛,偶尔总会尝尝鲜的,可心里头装着的总还是与自己一路结伴走来的发妻,玉姨娘再得宠,可也是您的婢子,这是变不了的事实,府里头的下人清楚,玉姨娘也清楚,父亲心里,那更是再清楚不过了。”   陈菲听了心下忍不住窃喜,她说得对,再得宠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婢子。只是现在还不是该高兴的时候,转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得倒是挺多啊,你这心思要是用在瑄王身上,那。。。”   她话未说话,马柔忙忙讨饶,“柔儿不敢,柔儿所作一切都是为了马府,若敢有贰心,无需夫人多言,父亲第一个饶不了柔儿。”   “好,记住你今天的话,如果你敢有贰心,你父亲饶不饶得了你,我不知道,但是我,绝对会你死无葬身之地。”陈菲说着,俯下身子,凑近了她,低笑着说,“你在瑄王府吃香喝辣的时候,可别忘了你那躺在病床上的娘亲啊。”她似乎相信了,的确,论身份,妍儿是马家唯一的嫡女,马冽没有理由会放弃这个女儿。而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牵制住眼前这个女人,她知晓妍儿的本事绝对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为了防范于未然,她不得不想些非常手段,还好那个贱人还没有死,马柔再狠心,也不敢不管她娘亲的死活。当然单单握着那个贱人的性命,这对于陈菲来说,似乎还远远不够。   翌日,钱平来时,马皓在院子里一步一步的学走路,若兮坐在边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钱平进院,就皱了眉,“怎么,昨晚没休息好。”   若兮挤出了一个笑颜,“睡不着。”   “心里藏着事,当然睡不着。”马皓趁着歇息的空隙,笑着说道。   钱平伸手为她号了脉,紧缩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给您开些安神的药吧。”说罢,取了纸笔,写了个方子递给了墨秋。   墨秋倒有些着急了,“没事吧。”   “没什么事,你听他瞎咋呼。”若兮笑着宽解她,又对钱平道,“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师姐,我跟着师傅的时候,可没少看医书,你可别再这糊弄我。”   钱平气结,“我可不敢,既然您也看了不少医书,那也该知道,放宽心些,自然就睡得着了。”   “少爷,少夫人,柔小姐来了。”    ☆、452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的小厮进了院子通报,说马柔来了。   马皓皱眉,“她来做什么?”   话说罢,马柔已在门口了,把他眼里的厌恶一览无遗,曾经一直牵挂在心的,他却避她如蛇蝎。那一饭之恩,他只当是随手施舍给了下人,转身即忘,却永远留在了她的心里。   “快请进吧”,若兮埋怨的瞪了马皓,朗声唤了她进来。   马柔敛去心思,进了院子,冲着两人欠身行礼,“哥哥,嫂嫂。”   马皓依旧没有理她,搀着小武,慢慢的迈着脚步。   若兮冲着马柔抱歉的笑了笑,“请坐吧。”   “玉姨娘怕嫂嫂昨儿被惊扰了,让柔儿来看看嫂嫂。”马柔依言挨着她坐下,小心的说着。   “她没你们这么金贵”,马皓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马柔张着嘴,愣在那,尴尬至极。   若兮无语,瞪了一眼还在一边窃笑的墨秋,恼怒着马皓今儿抽风了,只得求救的望着钱平。   钱平了然,起身,唤了小武,“小武,扶你家少爷进屋吧,该施针了。”   院子里总算安静了下来。婢女上了茶,若兮笑着抱歉,“你别放心上,他就是这脾气。”   马柔心中苦涩,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柔儿不敢,哥哥疼爱嫂嫂,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呵呵”,若兮轻笑,“这是什么话,一家子人哪有不拌嘴的时候,且叫玉姨娘放心,若兮不碍事的。”   她笑起来眉儿弯弯的,眨巴的眼睛甚是好看,一脸的倦容,却丝毫挡不住她的光彩,也只有这样的人能配得上哥哥。马柔垂眸笑,“嫂嫂宽宏大量。”   若兮连连摆手,“你可别夸我了,被你哥哥听去,还不得笑话死我。”   轻快的话语一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说着,若兮突然转了话题,“对了,说起来,咱两还是远亲,我幼时还在府里见到过你,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她不是一个愿意为不相干的人多费心思的人,她还没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对面马柔这么一个有心机的女孩,她少不了得拐些弯,走些远路。   马柔不疑有他,只当她是一时忆起往事,敛过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点头,笑着答话,“记得,那年林相过寿,我与娘亲随父亲和夫人去给林相拜寿。”当然记得,那日之后,她与娘亲的噩梦开始了。   她眸里转瞬即逝的异样没有逃过若兮的眼睛,莞尔一笑,“你有心了,还记得这么清楚。”说着,又带了几分抱歉,“我还记得那会外公还与娘亲说,外婆那没几个亲戚了,让我们多与姨娘走动走动,可不想,林家接二连三的变故太多,我又辗转流离,不常在府里,一时也没能顾得上你们。”   她说的辛酸,马柔听得真切,林家的变故她有所耳闻,之后她一直养在深宫,这也是众所周知的,沈若兮这话,她信了五分。常年孤苦无依的人,一下子感到了一丝遥远的亲情,飘渺却真实的存在着,而且这丝亲情能助她平步云霄,她当然乐得相信。“嫂嫂,就别说这些伤心话了,这些年大伙都自顾不暇,好在如今都是一家人了。”   “也是”,若兮挂着几分欣慰的笑意,“对了,昨儿你说姨娘用了人参,身子有起色,我这屋里还有两枝,本打算今儿送去的,可巧你来,呆会就带过去吧。”   马柔一听,连忙推辞,“这可使不得,那人参是名贵之物。”她昨儿也就是随口一说,那枝人参娘亲压根没舍得用,她打听过,那枝是难得的上等货,价值上千两,她这还要送,她可受不起了。   “不碍事”,若兮拍了拍她的手,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你且拿去用吧,姨娘的身子要紧,跟屋里的丫头说一声,以后缺什么,只管上我这来拿。对了,今儿钱大夫也来了,呆会请他去给姨娘瞧瞧,顺带我也跟着去给姨娘请个安。说来,倒是我不像话了,这都三个多月了,竟还没去给姨娘请过安。”   她这么说了,马柔也不能再推辞,请钱大夫去为娘亲看病,她也是欢喜的,只是这请安,不免有些惶恐了,一时竟不知该些说什么了。她嫁入马府三个月来,除了每逢初一十五阖家吃饭时,能见上她一面,其余的时候她压根见不上这位家嫂,更不用说了解了,府里下人对她评价无非也是高高在上的,不易亲近。可就是这么个人,在她要动心思假意亲近之前,却先对自己示了好,马柔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若兮多少能猜出些她的犹豫,不待她答话,继续说道,“我啊,在府里也没个伴,以后你得了空,就来多陪陪我吧。昨儿那事,还多亏了你,不然的话,我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她点到即止,马柔也听了个大概,心下了然了,原来是因为昨儿自己为她说了话,只是父亲和哥哥都维护她,有没有自己,都不会让她吃亏的啊?难道,心下闪过一个念头,昨儿陈菲的话句句指责她与瑄王藕断丝连,难道不是陈菲的妄言,是确有其事?抬眸看见她脸上几分尴尬之意,心下的愈发的肯定了。也是,她与瑄王青梅竹马,都道她是被逼嫁给了哥哥,这么深的感情怎能说断就断。敛去混乱的心思,垂眸,道,“嫂嫂客气了,夫人因为王妃之事,气昏了头,难免会口不择言。”   “王妃也太不应该了,扰的王府没了亲近。”若兮近似低喃的亲叹,说罢,方觉着自己失了口,干笑了两声,一脸尴尬的错开话,“瞧我这说什么呢,咱们去看看钱大夫好了没。”说着,忙起了身,往屋里走去。   她这番惊慌失措的样子,落在马柔眼里,更加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心,也安了一半了。    ☆、453      另一半的不安,是不安沈若兮在知道自己的心思之后,会不会从中阻挠。   若兮转身冲着边上的墨秋莫名一笑,进屋,朗声唤了钱平,“钱大夫,随我去趟前头将军府吧。”   马皓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他不是不进马府的么?”   钱平笑,“您说笑了,那是师傅,况且小姐有命,我自当遵从。”说罢,收了最后一根针,便准备随若兮去了。   “若兮”,马皓知她意已决,正欲再劝,却望见马柔进了来。   若兮眼角瞥见已在身后的人,莞尔一笑,低柔了声音,“只是给姨娘搭个脉,我请过安就回来,别的哪儿也不去。”   他们的话落在马柔耳里又是另一番意思了,在马柔听来是马皓不愿让沈若兮去,原来他们前院里的人在他眼里都如洪水猛兽般。   马皓没有再说话,墨秋已准备好了要送去的礼物,一行人便去了。路上,若兮与钱平随意的聊着,马柔安静的跟在若兮边上,将他们的谈话一句不落的听在耳里,墨秋跟在后头,望着她,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若兮一一询问着几位友人的近况,钱平了然她的心思,话语间不着痕迹的说了句,“瑄王最近染了风寒,咳嗽的厉害。”   若兮停下了脚步,满脸的震惊,眼里又止不住的哀伤,眼见着泪就要落了下来。   钱平宽慰道,“放心吧,王爷底子好,过不了几天,又生龙活虎了。”说着,轻推了推她。   若兮惊醒,慌忙的敛去脸上的情绪,继续往前院走去,脚步也乱了,几欲摔倒,幸得钱平扶住了她。一直到见过云姨娘,出了后厢房之后,她都是一脸的心不在焉。   出了将军府,又回到了马府祖宅,墨秋终于忍不住了,低声说了句,“你够了啊。”   “闭嘴”,若兮低呵,“戏不演足了,你当她是傻子啊。”   钱平低笑,“后面没人,你可以放心了。”   “不早说”,若兮瞪了他,回头看了看四周,过着没人,才放了心,拍了拍有些僵住的脸孔,“怎么样,还像不像?”   墨秋给了她一个白眼。   钱平有些无奈,问,“你有意让她知道你跟王爷藕断丝连,你就不怕她找事。”   “呵”,若兮轻笑,“她这种人若非捏着别人的把柄,怎会轻易信人,她现在有求于我,又怕我对她不利,当然不敢害我。不说这个了,云氏的病怎么样,你说得什么好生调养,我可不信,我看她印堂都青了,该是命不久矣了吧。”   “那到不至于”,钱平摇头,“我该为她号脉,应该只是中了毒。”   “中毒”,墨秋惊呼,“那前面这么多大夫怎么都没看出来。”   “西域的一种奇毒,中毒的人除了发作的时候会觉得全身上下有无数的蛇蚁在啃噬自己的骨肉,平常时候跟正常人一样,看不出任何异常。况且,马家请的大夫一般都是宫里的太医,或是京城正儿八经的大夫,他们根本不会接触到这些。”   “西域的毒药?”若兮皱眉,再问,“有没有解药?”   “没有”,钱平摇头,“每个月都要服一剂续命的丹药,不然,就会活生生的痛死。她中毒不深,是最近几个月才被人下的毒,而且下毒的人知道她身子骨不行,用的剂量很少。你刚看她印堂发青,应该是一月之期又该到了。”   “好狠毒啊”,墨秋一想到会活生生的痛死,就忍不住全身起鸡皮疙瘩,没想到马府竟然这么恐怖,拉紧了若兮,“以后我们可要小心些了。”   若兮亦觉着后怕,“你会不会看错?”她想着一府的女人再斗,即便是要致人于死地,也不该用这么恶毒的法子,而且,这明显不是想云氏去死,是想牵制住她,为下毒人所用,可云氏这么一个缠绵在病榻的人,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除了她那个女儿。对,也许就是因为她那个女儿,不是牵制云氏,是用云氏牵制住她的女儿。连想到方才钱平所说是最近几个月才下的毒,一切似乎都明了了,下毒的人除了陈菲,还会有谁?   “不会,这是江湖上一些暗杀组织控制死士常用的毒药,我在锦城亲眼看见过一名死士受不了这噬骨的痛,挥刀自尽。”   墨秋被吓到了,忙问,“那毒有没有法子可以预防的,她会对云氏下手,那也会对别人下手啊,你看看马府里头,还有没有别人也中了这毒。”   钱平了然,她说的别人当然主要的就是马皓,无奈的笑了笑,“我天天给马皓号脉,要他中毒了,我还不早跟你讲了。”   “你说什么呀,我就这么一问,你说他干什么。”墨秋嘟嘴,脸上有些不自然。   钱平低笑,也不逗她了,“放心吧,这种药有股刺鼻的味道,你们平时留个心眼,稍微注意下就好,云氏常年卧在病榻,屋里有很重的药味,况且,方才马柔也说了,她前几个月总是昏昏沉沉的,怕是那时候被人和着汤药灌下去的。”转身又对若兮说,“你也别太担忧了,放宽心些,个人有个人的命。”   若兮点头,眼见着就快到他们的院子里,钱平不再进去了,告辞离开。   若兮突然想起一事,又唤住了他,“跟他说一声,我想见太子。”   钱平皱眉,却没多说,点头离开。   “你要见他干嘛”,墨秋不解的问。   “总有些事,想问问清楚。”若兮低喃了一句,说着就进了院子,折腾了一天,昨儿又没睡好,她想回屋躺会。   “什么事啊”,墨秋仍不休的问着。   若兮对她的执着,颇有些头疼,“对了,你把今儿的事,去告诉马皓。”   墨秋一愣,“什么事?为什么要告诉他?为什么要我去?”   “你要不去,那就算了,也别告诉他了,省得多事。可是你也听见了,钱平说了那毒是下在云氏的药里的,咱们院子里,除了马皓,也没他人经常服药了。”    ☆、454      她说罢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转身就回房了。留着咬牙切齿的墨秋独站在原地狠狠的跺了跺脚,知她是故意的,可又不敢不去,气冲冲的进了马皓的屋子,却见小武端着药碗正要递给马皓,“慢着。”   “哟,秋姑娘,您吓死我了。”小武一个哆嗦,差点把药给翻了。   墨秋疾步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碗,问,“这药谁熬的。”   小武一愣,不知她这是怎么了,“秋姑娘,您别闹了,钱大夫说了,这得趁热喝。”   墨秋凑近闻了闻,寻常的补药,和平常他喝的气味都一样,遂放了心,还了给他,“哦,喝吧。”   “这今儿是怎么了”,小武觉着莫名其妙,嘟囔了句,端着药碗递给了马皓。   马皓不接,他大抵猜出了些什么,她刚去了云氏那儿,钱平也去了,回来就这么反常,方才她是怕药里被人下了毒,难道说前院有人中毒了,转头,对着小武说,“你先出去。”   “可这药”,小武吱唔着,望见他眼里的冰冷,闭了嘴,把药搁在他床边上,就出了去。   “说罢”,马皓想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他对这个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什么光怪陆离的事都有可能发生。可当他听完,还是止不住的怒气,一个女人竟可以这么狠毒,她在知道父亲要用马柔之后,就先对云氏下了手。   墨秋见他那样,心里怪不好受的,连忙说,“你别生气,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没准不是她,没准钱平看错了。”   这话她自己会信吗,马皓苦笑,“你会关心吗?”   墨秋一愣,慌忙别过头去,眼神四处闪烁,“若兮让我来跟你说一声,说完了,我走了。”说完,就跑了出去,她可没忘了她还没原谅他。   马皓没有唤她,他现在宁可她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离他远远的,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那日之后,马柔每日必会来陪若兮小坐,随意聊聊天,总会不经意间提起瑄王。若兮起初避而不言,而后,渐渐的兴致起时,也会说些他们间趣事,当然她也会不着痕迹透露些凌瑄的喜好。她总要对症下药吧,不然的话,这么好的一个听众失了聆听的耐心,那可该如何是好。   这日马柔才走,墨秋就进了来,“你不觉着她最近的衣着打扮跟你越来越像了吗?”她进屋不住的搓着手,外头冷死了。   若兮笑,这马柔还真花了不少心思,“钱平来了。”   墨秋点头,把怀里的东西递给了她,“喏,可有一会了,那人一直在屋里头,我都没法进来,可没冻死我。”十月的天,已经有了初冬的寒意。   若兮接过她手里的一纸信笺,是凌瑄的,或许是因为时间太长了,他们终于忍不住这刻骨的思念了,转用这种最古老的方式,鸿雁传书。套用墨秋的话,钱平就是他们之间的那只鸿雁。若兮展开信笺,短短的几句话,写的人认真,她看的也仔细。   墨秋凑了过来,她不懂家长里短的几句话,大抵都是说一些平日里的琐事,不知若兮为何会看得这么津津有味,“瞧你乐得,真不知你俩是怎么想的,旁人的书信都是写些甜言蜜语的情话,你俩倒好,劲说些没用的。”   若兮剜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研磨提笔,将这两日的事情细细说来,讲道马柔时,忍不住加了一句,“我倒有些害怕了,你若真被她迷住了,可该怎么办?”写罢连自己都笑了,褶好递给墨秋,“给钱平吧。”   墨秋收着出了去,不一会又跑了进来,“袁逸来了。”   若兮起身,去了马皓屋子,几人在屋里正聊着,“可好久没见你来了。”   袁逸呵呵的笑着站了起来,挠了挠脑袋,“最近有点忙。”   “噗嗤”,墨秋被他傻乎乎的样子逗笑了,“都说近朱者赤,你怎么跟婉儿小姐在一起这么久了,就没沾到点她的灵气。”   “秋儿”,若兮轻呵了她,她就爱欺负老实人。   “人才来,你们就这么揶揄他,怪不得他都不敢来了。”床上的马皓也笑着出了声。   “呵呵,不会。”袁逸倒没觉着有什么,依旧呵呵的笑着,一点都不在乎。   若兮笑,他就是这性子,从来不会与人计较,简单快乐着,“婉儿最近好吗?”她又有大半个月时间没见着她了。   “嗯”,袁逸顿了顿,“她最近也挺忙的,我都好些天没见着她了。”他脸色如常,一点都没觉着不妥,似乎这是习以为常的之事。   若兮惊住了,什么叫好些天没见着了,脱口而问,“你不住在府里吗?”她微微提高了声,言语里也有了极易察觉的怒气。   “住啊”,袁逸不知她怎么了,“是她这几天回御史府了,嫂子有身孕了,最近吐的厉害,岳阳又不在京城,岳母大人忙不过来,她才回去帮忙。”他见她都沉了脸,忙忙解释,说罢,又嘟囔了一句,“我可没欺负她。”   若兮转头,看了钱平,见钱平点头,这才相信了,“那你也不去看看她。”   “她回娘家小住,我这跟去干嘛呀,再说御史府里事又多,总有不方便的,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看的。”袁逸不解的望着她,她今儿是怎么了,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若兮气结,就是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岳婉才会觉着不舒服,“你们才成婚多久,怎么就老夫老妻了。”   “你是怎么了”,袁逸要抓狂了,“马皓,谁又招惹她了。”   马皓笑,“你觉着谁敢招惹她”,说着又与若兮道,“行了行了,你也别说了,他俩的事情,你让他俩自己慢慢解决,你就别掺和了。”   “我能有什么事”,袁逸嚷着,觉着他们今儿都好奇怪,“我跟婉儿好得很,什么事也没有。”   “好好好”,马皓不与他多辩了,“你说好就好吧,快午膳了,钱大夫,留下一起用膳吧。”   钱平收了针,“不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又嘱咐了他勤加走动,多注意腿部锻炼。   马皓一一应下,也不强留,唤了小武,“送送钱大夫。”   “我去送吧”,墨秋出了声,若兮的信,她还没来得及给他呢。   马皓没搭话,说实话,这些天,他对墨秋有些刻意的冷淡。墨秋也没注意,帮着钱平收拾了包袱,就乐呵呵的随他出去了。可若兮看在眼里,意味深长的睨着马皓。   马皓无奈的笑了笑,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打趣着说道,“你这么看着,我都要发慌了。”   袁逸听了摸不着头脑,探过头来,不解的问,“慌什么?”   马皓低笑,没答他的话,若兮也没多少,岔开话,与他闲聊了起来。   午膳时,墨秋坐在袁逸边上,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碗,热汤全洒在袁逸身上。“啊,抱歉,抱歉。”墨秋赶忙起身,拿着帕子,胡乱的擦着,幸好天儿冷,衣裳穿的多,没烫着。   “不碍事,不碍事。”袁逸掸了掸落在身上的残羹。   若兮见衣裳都失了一片,这哪弄的干,“把外头的袍子换了吧,小武,去找件少爷的衣裳,给袁少爷换上。”   “哎,袁少爷,这边请。”小武领着袁逸进了里屋。   若兮瞪了一眼墨秋,“冒冒失失的。”   墨秋吐了吐舌头,指了指里屋,“我去看看。”说着,逃着进了去。不一会又听到她的叫声,“这是什么,袁逸,你身上怎么还带了一块女人的帕子,还这么旧了。”   若兮皱眉,转头望着里屋,就见袁逸身上半搭在衣裳,急着要抢墨秋手里那手帕,“秋儿,别闹,快给我。”   墨秋哪会依,转身避开,“慢着,我怎么觉着这么眼熟啊,好像在哪儿见到过,让我想想。”   “手,手帕不都一个样么”,袁逸红了脸,也不顾身上的衣裳,又要抢。   若兮见袁逸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冷了脸,沉声唤了墨秋。   “兴许是婉儿的”,马皓轻声说着,冲着她摇了摇头。   若兮不依,要让她知道袁逸在外头有个花花草草,她非饶不了他,又唤了声墨秋。   墨秋不顾袁逸的阻挠,拿着帕子过了来,嘴上还念叨着,“上面绣的是兰花,婉儿小姐独爱海棠,她的手帕上绣的全是海棠。”   马皓皱眉,这丫头一点眼色都没有,再说,“这么旧了,有些年数了,兴许是婉儿以前用过的。”   墨秋递给了若兮,又指着跟了出来的袁逸,说,“一块旧帕子,你这么宝贝的贴身护着,袁逸,你有问题哦。”   袁逸又羞又恼,“你胡说什么。”   若兮细细看了那方帕子,粉红色的丝帕,上头绣着几朵兰花,很是素雅,看着很旧,褶皱分明,看得出来,被人很用心的收藏着,可是,“我也觉着眼熟。”    ☆、455      “好像我见过”,若兮揪着眉头。   “你也这么觉着”,墨秋凑了过来,翻着那帕子,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我也觉着眼熟,也一时说不上来是哪见过的。”   “就一方手帕,你俩干嘛呢,手帕不都一个样么。”袁逸急着又要来抢,可若兮一抬头,瞧见冷冷的眼睛,他就不敢动了。   “哇,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你的么。”墨秋尖叫了起来,晃着若兮,满脸的兴奋,“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夫人给你绣过两方手帕,一方是绣的梅花,还有一个就是这个,是兰花。”   若兮翻过帕子,仔细的看了看针脚,还真是出自娘亲之手,她细细回想,好像是有这件事。可是不对啊。   马皓看了袁逸,心道完了,看来是真的。“这么多年了,你能记得清楚吗?”   “怎么不清楚”,墨秋瞪了他,“从小到大,什么都给我,就那两方帕子,问她讨了好久,就没舍得给我。”她这怨念可深了,记得清楚呢。   马皓没话说了,没眼劲的丫头,他这会真想掐死她。   “可这不是我的”。若兮抬眸,三人都愣住了“怎么可能”,最不该出声的袁逸叫了出来,明明就是她的。   若兮点头,对墨秋说道,“真的,那时没给你,是因为娘在绣的时候,就答应了婉儿,我们两一人一方,她的是兰花,我的梅花。而我的那方手帕已经随我娘一起入葬了,怎么可能会在他身上。这是岳婉的。”   袁逸愣住,脸上的表情很是夸张,难过、震惊、疑惑、最后跳了起来,“那当年不是你救我的。”   “什么救不救?”,若兮听得云里雾里。   “当年,当年。”袁逸急得话都说不清了,怎么会不是她的,“当年我跟你们一起去后山踏青的时候,那会咱们一起去踩野果,我从树上摔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墨秋没一点印象,因为那时候,她已经随哥哥去了韶华山。   “哦,那个啊。”若兮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件事,不过。。。皱眉,疑惑的问了袁逸,“你是从树上摔下来的吗,你不是从山上滚下来的么。”   袁逸睁大了眼睛,怒目瞪着她。若兮从没看见过他这样子,活生生的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不知所措的望了望马皓,她说错了吗?   马皓摇了摇头,当年他可不在场,不过看袁逸那样子,好像是有点严重。   袁逸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冲着她直吼着,“那当年你为什么要说是你救了我。”   若兮一听,恼了,“哎,你有没有良心,当初我为了找你,在山上饶了多少路,手脚都被荆棘划破了,怎么就没救你。是岳婉先找到你的,那你也不能说我没救你吧。”   一听她说是岳婉先找到了自己,脑子轰的一声就炸开了,“那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你。”   若兮看着他都快哭出来的样子,心下发怵了,“我,我受伤了呀,岳婉让我看着你,她去叫大人了。”   任是袁逸的脑子再简单,也知道这些年,自己错大发了,疾步过来了,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帕子,狠狠的瞪着她,“都是你,还给我,我讨厌死了你。”骂道,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若兮被他骂懵了,久久回不过神来。墨秋也愣着,天啊,这是袁逸吗,平日里跟若兮说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的,现在竟然吼了若兮。两人齐齐的转头看向马皓。   马皓被这两人的样子逗得不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了行了,你俩别耍宝了,吃饭吧,吃饭吧。”   “谁耍宝了”,墨秋缓过神,瞪了他一眼,拉着若兮坐下。   若兮还是有些郁闷,“不是,我招他惹他了?”   马皓笑,这么聪明的脑袋怎么就没想通呢,他不知道当年的事,可从袁逸的话里也猜出了几分,他错认了救命恩人,“你没招他,是他自己笨。”他点到即止,也不多说,“你别想了,你被骂了一通,可对岳婉和袁逸来说,是件好事,以后,你可以不用操心他俩的事了。”   若兮好似有些听懂了。   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若兮不知道,反正打那天起,袁逸好些时日没来马府,倒是听钱平说日日的往御史府跑,乐呵呵的跟着婉儿一步都不肯离。整得岳夫人觉着再把自家女儿留在娘家,太对不起这个他女婿了,没几天就催着婉儿跟他回府了。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十月底,马冽大寿。轰动京城的,不是寿宴的奢华,也不是满朝文武甚至马昭仪、瑄王亲贺,而是马家名不见经传的柔小姐一曲惊鸿舞惊艳全场,夺得了瑄王爷的青睐,当晚便将她带回了王府。   马柔的确费足了功夫,举手投足间那一抹浅笑,话语里刻意含着的那点吴语,十足的像极了若兮。   凌瑄望着面前的这个女子,想起前些天若兮信里的那句话,的确,他还真有可能被她迷住,只是这个她,终究还只是她。同样,凌瑄也了然,费尽心思的不止马柔,还有那丫头,至少这曲惊鸿舞定是出自她的意见,因为她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支舞。那点带着些许狡猾的小心思让他今晚格外想她。   翌日,若兮一脸憔悴的出现在马皓面前,马皓已经可以不用人扶,慢慢的走几步了。钱平也不用日日都来了,隔三岔五的,出现一次,多半还是因为要充当他那鸿雁的角色。   “怎么,难受了一夜,连觉都不睡好。”马皓正在屋子里一手扶着墙壁,慢慢挪着脚步,周而复始的重复,很是无聊,见她来了,忍不住挖苦了她。   若兮剜了她一眼,“真该叫钱平把你的嘴给封起来。”   “呵呵”,马皓低笑,“小心眼的人偏要故作大方,自作孽啊。”   “你还说”,若兮瞪了他,“我来与你说,我想进宫一趟。”    ☆、456      “想婕妤了?”,马皓转头,“那就去好了。”   “不是,我要去见太子。”   马皓倚在墙上,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若兮,有时候,真的不用跟我这么坦白。”   若兮不答话,倒不是她矫情,只是觉着既然在一个屋檐下,行踪,起码还是告知的好。而且,这次她不可避免的会见到凌瑄,她不想事后出事了,再跟他解释。   马皓苦笑,无奈,甚至觉着有些脱力,慢慢挪着小步,坐到了自己的轮椅上。“你若真要去见太子,我想有些事情,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事?”若兮一怔,他少有的严肃,不得不让她觉着心惊。   “比如,今日的这一切,或许都是你当日的冲动造成的。比如,如果你那日没进宫,也许凌瑄现在已登了皇位。再比如,是恰恰是你成就了父亲。”他残忍的一句句假设着,将她至于无限的恐惧之中。   “你胡说。”   “怎么了?”   她步步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桌子,打落了茶杯,把墨秋引了进来,倔强的泪水在眼里打转,满脸的震惊,夹杂着些懊悔和后怕,更多的是不敢相信,她连反驳的词都找不到了。   “若兮,你别吓我。”墨秋被她惊着了,抱着她,吼了马皓,“你跟她说什么了?”   马皓没有答她话,望着若兮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勇气和理由会认为,你们在算计父亲的时候,他会坐以待毙,任你们宰割。还是你觉得,论智谋,他会输给你跟凌瑄。”   “你到底想说什么?”墨秋这听得云里雾里的大为恼火。   若兮拦住了她,收拾了脸上不该有的情绪,正视了他,“我从来没有轻视他。”   马皓有些赞许,这才是沈若兮,在任何情况前都很快的稳住自己的情绪,回归问题的重点,叫人不敢小瞧了。“你猜到了父亲要借机夺严立的兵权,要渔翁得利,一石三鸟,可是你没有猜到,他把所有的筹码全都压在你身上。   若兮,回想一下当日的情形吧。瑄王入狱,丞相和御史第一时间进宫,他们没想到严立和薛明会这么大胆,最后,看是严峰困住了宣室殿,其实真正控制住后宫的是高达。他们出不来,外头只有你们,本还有一线希望,可是若琦和孙大人被抓。你所有的理智在那时候全部崩溃。   你不让岳阳出现,令所有幕僚门生不得出府,你造成了自己的孤立无援,那时候你身边只有岳婉,可她比你还先崩溃。   你知道能最快平息这场混乱的是父亲,可你从小梁那知道他按兵不动,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进宫求姑姑,妥协你和我的婚事。从你决定之时起,这一局,你注定满盘皆输。   父亲把所有筹码压在你身上,而姑姑是全然下注在秦婕妤。她比你更多一层牵挂,是皇上。你进宫,给了她错误的消息,她已经大乱,又得知皇上被软禁,更是没了心智。纵然再不肯,可她还是牺牲了你。”   若兮听得很平静,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事后她不是没想过,可她别无选择,在那样的情况下,冲动也罢,疯狂也好,她只有那一条路。纵然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苦笑,“那个时候,我不进宫,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为什么不去找南宫谨,不来找我。你在知道若琦和孙大人入狱之后,最最担心的,无非是怕严立在狱中对凌瑄下毒手。可你又怎知,其实南宫谨最担忧的也是这个。而我,虽然残废在床,可总也是个少将,总该有些亲兵,潜进天牢,即使救不出他,暗中护住他,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有太子,你偏偏到最后了,推翻了你之前所有的认知,选择怀疑他。若兮,你太在乎凌瑄了。”   墨秋听不下去了,啐道,“要你来事后诸葛,现在这么多废话,你早干嘛去了。”   马皓无奈的笑了笑,“小梁和南宫谨赶到相府的时候,你已经进宫了。出事之后,南宫谨最先想到的是要救凌瑄和找到东子,因为他压根没有想到你会破釜沉舟,等他见到钱平之后,已经晚了,这才是他之后一直耿耿于怀懊恼的。   若兮,其实这一局,所有人都在赌,不止父亲和姑姑,还有凌瑄和太子,凌瑄赌父亲不敢背上护住不力独善其身的骂名,太子赌他的彩云阁。而他们俩唯一没有算准的,是你。”   马皓说罢,转了轮椅,从书桌上一堆书籍底下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若兮,“这个,我想你应该见过,我在山西昏迷之前,看到为我敷药的那个女子的剑上有这个标记。”   若兮接过,摊开一看,失手落在了地上,纸上画着几朵云彩,上面半躺着一个小人,手里握着一朵莲花,跟当年凌芸给她的那个玉坠一摸一样。难怪她说带着那个玉坠就能找到她。所有的答案呼之欲出,若兮终于失了力气,几欲跌落。   “若兮”,墨秋忙忙扶住了她。   马皓有些不忍看到她这个样子,更多的是对自己,对这个家的未来感动恐慌,的确,他也恐慌了,再知道所有真相之后。“你没猜错,这是他们的信物,她在三年前就给了你,你觉得他们还要那张皇位吗,还认为他们要伤害凌瑄吗?”   诸多的思绪在若兮的脑子里盘旋着,她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缘由,不知道这一切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胡乱,却还坚持着在人前的那一点点的骄傲,撑着墨秋,抬眸望了他,“马皓,我没有小瞧你父亲,可最终还是小瞧了你。你知道了这一切,你猜得到他们要做什么,你要怎么办,跟我一样破釜沉舟?告诉你父亲所有的一切,与他并肩作战,还是劝他放下?”    ☆、457      马皓仰靠在轮椅上,淡淡一笑,带着些苦涩和无可奈何,“我劝不了他,也不敢告诉他,正如你也不会告知凌瑄一样,咱们俩比谁都怕眼下的这种平静被打破。”   的确,她不晓得凌瑄知不知道这一切,她不敢说,也不该由她来说,“马皓”。   “不用说了”,马皓在她之前,打断了她的话,“我唯希望最后你们可以饶他一命,无论他以前做过什么,以后会做什么,他终究为这个王朝,出生入死过。”此刻的马皓,比谁都更早看到了最后的结局,他极力阻止过,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射出去的箭,怎么可能会收回来。“去见太子吧,结束这场纷争,还我们各自一个平静。”   怕眼前的平衡被打破,又希望赶快结束这一切,矛盾、痛苦着,在现实面前,在巨大的权利诱惑跟前,人是那么的渺小,无能为力,卑微到只想求一个平安的结局。   隆冬的雪纷纷扬扬的落着,一年间最冷的时候,若兮终于说通了所有人,进了宫,理由当然是去探望秦婕妤。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熟悉的宫道上,宫人们三三两两的跑过,萧瑟,天地间只剩下这苍白。   东门前换了马车,华丽的将军府的马车依旧往关雎宫行去,只是里面坐着的只有墨秋。一辆简陋的灰色马车行驶在偏僻的小道上,停在了东宫后门。   东子扶着若兮下了来,“小姐,王爷在跟皇上议事,待会儿过来。”   “让他不用来了”,若兮颔首,淡淡打了招呼,随着门内的清风进了东宫,“太子爷最近好吗?”   “整日的关在书房里,一天到晚,话都没几句。”清风似乎真得被闷坏了,不禁埋怨道,“您问问王爷,到底什么时候允许我们出去啊,他不开口,主子爷就不准我们出去,真是要憋死人了。”   他不开口,他就不出去,若兮淡淡一笑,再问,“太子妃可好?”   清风没说话,事实上也不用他说,没走多久若兮就听见一阵凄惨的叫声,皱了皱眉。   “主子爷可没为难她,是她自己发了疯。”清风连连解释道,似乎怕若兮误会了他家主子爷,“她跟薛清设计了这一局,又跟那个灵犀不明不白的,主子爷没杀她,已经够仁慈了。”   若兮抿紧了嘴唇,陈晓的确该死,谁也没想到她就是薛清的幕后,也没有谁会想到汝南王府的账簿,其实是被汝南王妃偷走的。或许这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一样,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其余账簿,还没有找到吗?”   清风摇头,不解的嘟嚷了一句,“不知道主子爷为什么要这么执着找那东西,汝南王府不是已经完了么?还有大小姐也是。”说罢,方觉自己失了口,忙瞥了若兮一样,闭紧了嘴巴。   “你们大小姐还在京城吗?”   清风不搭话了,好一会,又觉着似乎太无礼了,又开口,“这您还是待会问主子吧。”   若兮淡笑,也不为难他,一路沉默着到了书房。推开房门,凌玮依旧坐在他那张书桌前,若兮抬步进了去,欠了欠身子,“太子爷。”   “现在还有人肯叫我太子爷,可实属难得。”凌玮低笑两声,声音里多了一丝沧桑,静默的看着她一会,幽幽开口,“沈若兮,我三岁那一年,凌瑄刚出生,那时候秦将军过世,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悲伤之中,秦婕妤缠绵在病榻,父皇不理政事终日守在她身边,刚出生没多久的凌瑄也被扔给了乳母。   那时候我还小,又是宫里唯一的一个皇子,父皇还不那么讨厌我,就是在秦婕妤生产之前,她也会经常抱抱我,逗我玩玩,我印象里那会的她很爱笑,比起整日凶巴巴的母后,我更希望她是我的娘亲,所以我老是往关雎宫跑。很奇怪,那时候母后并没有怪罪我更亲近秦婕妤,甚至,她会鼓励我多去关雎宫,我以为她是希望我常常能见到父皇。   后来凌瑄出生了,宫里头多出来一位小皇子,众星捧月的,又是秦婕妤的孩子,粉嘟嘟的样子,我可喜欢了,往关雎宫跑得更勤了。   突然有一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个整日窝在秦婕妤身边的软嘟嘟的孩子被抱了出来,跟我一样,被交给了乳母。越来越多的太医出现在关雎宫里,父皇的怒吼,院子被杖责的宫女的哭声,我害怕极了,跑回了自己屋里,好些天都不敢再去。   再后来,母后跟我说,秦婕妤生病了,让我去看看她。我去了,却不敢去探望她,因为父皇老是板着脸坐在她的屋子里头,我更喜欢去西屋逗那个软嘟嘟的孩子。   有一天,我听见母后说秦婕妤要死了,我吓坏了,哭个不停,母后给我一包药,说这是唯一能救婕妤的,让我偷偷把它放在关雎宫小厨房的药罐子边上。”   凌玮细细道来,藏在心底的往事,那些最甜蜜也最痛苦的日子,说到这时,早已泪流满面,依旧是靠在那张椅子上,泪眼望着若兮,嘴边依旧是那抹浅浅的讥笑,“她跟我说,不能叫别人看见,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如果被人看见了,他们就会告诉父皇,父皇知道药是她给的,就不会让秦婕妤喝了,那婕妤就会死掉。哈哈,哈哈,我信了,真的,我真的就信了,偷偷的去了,把那包药放在了药罐子边上,那儿堆了好多药,我为了让婕妤早点好,特意把它放在了最前面。哈哈,哈哈。”   突地,他放声大笑,笑自己的无知,笑这世间的滑稽,那笑声似要把这屋顶都掀翻,在空旷的屋子里,伴着他呜咽的哭声,格外渗人。“哈哈,哈哈,沈若兮,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   红花!    ☆、458 凌玮的秘密      红花!她听凌瑄说过,这么多年宁姨只有他一个孩子,是因为在生下他没多久,误服多大量红花。时间刚巧对得上。况且关雎宫守卫森严,旁人想带进去,难之甚难,可谁也不会注意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呵呵”,他止了呜咽的哭声,颓废的仰在椅子上,回忆似乎花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空洞的眼神凝望着半空中,面上的泪水还未落尽,掩不尽的痛楚溢满脸庞。   “这不是你的错。”   若兮想给他一个安慰,可苍白的借口落在耳里,却是那么的可笑。不是他的错,是他娘亲要害人,可他的娘亲又为何要害秦宁呢,还不是因为他。他干笑了两声,“还想听后面的故事吗?”   若兮没有答话。凌玮兀自又讲起来了,“那日过后,母后将我关在屋子里,不准我出去,我问乳母为什么,乳母不肯跟我说,我又问乳母婕妤的病好了吗,乳母满脸的惊恐,不敢答话。终于有一天,父皇提着剑冲进了椒房殿,我从未见到这么生气的人,赤红的双目,仿佛与我有着十世的深仇。母后大喊着抱着我跑去了长乐宫,我眼睁睁的看着拦着父皇的乳母死在了他的剑下。   我受惊发了高烧,昏昏沉沉的在长乐宫睡了三天,醒来无意间听到了母后与太后的对话。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终于认识到是我差点害死了秦婕妤。不止是秦婕妤,还有秦远将军的事。   那时候的太后,面上其实待秦婕妤很好,宫里人都知道,疼爱的秦婕妤的不止是父皇,还有太后。可你根本没法想象,一个对你整日嘘寒问暖的慈祥的长辈,转身就拿了把刀刺向你的心窝。   我永远没法忘记那一幕,两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她们有着这个皇朝最尊贵的身份,娇美的容颜,慈爱的笑容,谈论着的却是那么残忍狠戾的阴谋。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排斥所有的女性,无论是母后,还是宫女,无论她们美丑,年轻,还是年老。我害怕,害怕她们温柔的笑容之后是一把尖利的匕首。   我在长乐宫里住了三个月,搬回椒房殿后,再也不敢去关雎宫,甚至连椒房殿都很少出。不止是因为怕父皇,更怕秦婕妤,我怕遇见她,怕见到她仇恨的眼神,我甚至没法想象,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恨起人来该是什么样。   就这么昏昏噩噩的过了两年,终于有一天,我偶尔经过御花园时,看到了坐在凉亭里晒太阳的她,那个软绵绵的孩子长大了不少,围在她边上步履蹒跚的学着走步。那一刻,我即兴奋又害怕,不敢走近,只远远的躲在大树后头偷偷的看着她,她面上没了那年的笑容,沉默着,安静得没了生气,只在偶尔低头望着那孩子时,脸上有了点点笑意。   那一天,我在大树后头站了一个多时辰。也是从那一天起,我每天都会躲在那颗大树后面等她,有时候等来,有时候等不来。看着她,看着那个孩子,调皮的在御花园里破坏着那些花花草草,踉踉跄跄的走走跳跳,偶尔恶作剧的满园子乱跑,指着跟在后头满脸焦急的宫女咯咯大笑。   你知道吗?他真的很调皮,他应该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指着我藏身的那棵大树呀呀叫着,吓得我拔腿就跑。第二天,他不再叫了,咕噜了眼珠看着我,不说话,在我放下防备之时,他却捡了块石头扔了过来。当然,他那气力,根本扔不远,可把我彻底暴露了。   宫人们发现了我,秦婕妤也瞧见了我。我无地自容,根本没脸见她,正要逃开时,却见她淡笑着走了来,与我说,站这做什么,好一会没见着你了,怎么不去看我了。我不敢相信她还会对我笑,更不敢相信她竟还愿意再去看她。   那一天,也许是我记忆中哭得最惨的一天,呜咽着抱着她什么话都不说,害得她以为我受了多大的委屈,抱着我哄了半天。那个小孩许是当我抢了他的娘亲,圆圆的眼睛不满的一直瞪着我,小嘴撅着老高,不乐意的拽着她的衣裳,直吵着要回关雎宫。秦婕妤拗不过他,把我也带了回去。   时隔两年,再踏进关雎宫时,已没了当年的那份自在,明显得我察觉到有人一直注视着我。那种感觉,很不自在,却一点都反感,我甚至希望那种监视可以早两年。我又成了关雎宫的常客,倒不是因为我去得勤,是这宫里头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会去,包括父皇。那时候的我,以为她跟母后一样,失了宠,还为她愤愤不平,现在想来有点好笑。”   凌玮笑了笑,停顿了会,又继续说道,“可是我又有一点小庆幸,她失宠了,父皇就不会来,我可以不用害怕在关雎宫里碰到他。更庆幸的是我认为,她失宠了,母后就不会再想着要害她。   我小心的去着关雎宫,尽量避开跟着我的宫人,却不想还是被母后发现了,她什么也没说,我以为她不再把失了宠的秦婕妤放在心上,她应该全心全意对付最近父皇荣宠的马荣华。可有一天,用过午膳后,我正要出去,她突然唤住了我,叫我尝了几块点心,还问我好不好吃。那点心的确好吃,我点了点头。她笑得很慈爱,摸着我的头,又端出了一盒,叫我带去给弟弟尝尝。   我心里疑惑,望着她的笑容却不敢表现出来,况且,那点心方才我自己也尝了,母后是不会害我的。我应下了,揣着点心,出了椒房殿,在临近关雎宫时,心下莫名的觉着不安,脚也打起了颤,拔腿就往冷宫跑去。冷宫在皇宫的最边上,那里荒凉,时常会有野猫野狗。我找到了一条野狗,将那点心全部倒在地上,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吃尽。”    ☆、459 文姑姑      “没过多久,它就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凌玮干笑了两声,思绪从回忆里拉了回来,转过眸来,望着她,脸上的泪水已干涸,“沈若兮,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就想如果我能跟那条狗一样,死了该多好。可我没死,我当时就想着如果我死了,谁来保护那对已经失了宠的母子。   也就是在那一天,有人跟我说,想要保护别人,就必须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可是,纵然连林丞相,权倾朝野,仍保护不了自己最心爱的孩子。也是从那天起,我知道除非我真正掌握生杀大权,否则,我的保护就是一个笑话。   你从扬州回来的那一年,他六岁,我九岁。从经籍中偶尔抬起头来,看见那个名满京城、同样也是出自林家的穆公子成了他的师傅,自由出入宫中,带着他日日去相府,由林相亲自为他讲学。那时的我也能称得上小有成就,至少我能从这些里面看出,他和他娘亲失宠,不过是父皇为了更好的保护。   从母后越来越不加掩饰的仇恨的眼神中,我知道了,我的存在,会是他最大的威胁,也是他最大的绊脚石。我想过放弃,在坚持了四年多以后,我认为我只要做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皇子,那没人会对我寄予厚望,也没有人会跟他抢他想要的东西。比起我的保护,他的强大似乎更为牢靠。可是有人却告诉我,即使没有我,他还会有许多的绊脚石,他想走到最后,一路荆棘,其中艰辛苦难,流血流泪,或许九死一生之后,仍不能如愿。而我,与其逃避,不如助他打下这个天下。”   他说罢,就沉默了,若兮知道,他的故事讲完了,“她是谁?大帝姬?还是谁?”   凌玮笑了笑,“沈若兮,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我今日与你讲这些,一来,我知道你心存芥蒂。我想与你说清,我于凌瑄是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但绝非如薛清所说,想要囚禁、侮辱他。我会比你更容不得那种事情发生。二来,这天下,十余年前,我就决定了不要,请你和你的那些兄长朋友放心,我不会做不利于凌瑄之事,尘埃落定之后,我会离开。三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有一位相识的姑姑,她生前仰慕林丞相,死后骨灰一直未落葬,我希望你能同意把她的骨灰安置在林相身边。”   若兮很是震惊,不知他怎会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正欲说话,却被他摆手止住。“什么也不要问,你只需答应就好,这于林相也会是一个莫大的安慰。”   于外公是安慰,难道外公与她之间?若兮不敢想了,隐隐的觉着又是一种羁绊,那位姑姑对太子定是非同一般,死后竟要落葬在外公身边,那与外公之间又有着怎样的隐情,或许还有其他,她一无所知,不知该不该答应,这么大的事情不是她一人能做得了主的。“容我回去想想。”   “好”,凌玮点头,不再多留她,“你走吧,该说得我都已经说了。”   “我能问一下,那位姑姑是帮助您和大帝姬的人吗?”若兮再问,凌芸与他都充满了太多的神秘,身在深宫,却在宫外建立了那么庞大的一个商业王国,若说无人相助,怕是谁也不会相信。如果真是那位姑姑,那她又该是如何了得的人。   凌玮笑,微微摇头,“这我不能告诉你,凌芸的一切,等她自己来与你说。至于那位姑姑,我只能告诉你,她自称姓文。”   姓文?若兮细想了一遍,林家似乎没有什么文姓的亲朋。还有为何要说自称姓文?   “清风,送客。”不由她多想,凌玮已经唤了屋外的清风。若兮自能作罢,欠了欠身子,随着清风出了东宫。   东子将她送去了关雎宫,“王爷,王爷一会就过来。”   若兮望着他有些闪烁的眼神,淡淡一笑,“让他别来回跑了,我坐会就走。”   进了屋子,秦宁与安青老早就等着了,见她一进来,秦宁拉着她忙问,可有受委屈了。   若兮摇头,宽慰着她,小聊片刻后,再问,“宁姨可认识宫里的一位姓文的姑姑?”   秦宁一愣,安青蹙眉,“文姑姑?”   “是啊”,若兮点头,眼里有些惊喜,“荣华也知道?”   安青望了秦宁一眼,摇头,“宫里那么多姑姑,我哪能都知道,印象中,能记住的,没有文姓的。”   若兮有些失望,转眸,再问秦宁,“宁姨啊,你好好想想。”   “真不记得”,秦宁靠在软榻上,低垂了眼眸,淡淡的说道,“我常年关在这关雎宫,跟前就这几个人,你也都认识。怎么突然问这个?”   若兮隐隐觉着哪儿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遂将太子的请求,说与她听,本以为她会与自己一样震惊,却不想她一点诧异之色都没有。脸上依旧淡漠如水,“玮儿不是没有分寸之人,他既说这于舅父是一个莫大的安慰,那你就依了他吧。”   若兮愣住,开棺,可不是小事,况且,外公与外婆合葬,将另一女子的骨灰置于边上,这算是什么事。“宁姨。”   秦宁止了她的话,“若兮,这事就不用再问了,你就依了他吧。切记,此事不要与他人提起,除了你父亲和若琦外,旁人就不用知道了。”   “是”,若兮知道,余下的自己不该再问了。又小坐片刻后,就要离开。   “你不等等瑄儿”,秦宁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若兮摇头,欠了欠身子,就与墨秋离开了。   待她走后,安青关了门,小声的问了秦宁,“那文姑姑可是当年我在冷宫时。”   秦宁不瞒她,点头,微微叹气,“我有几年没见着她了,不想,已经走了。”   “她”,安青顿了顿,见她脸上有些悲切之色,不知该不该再问。   “青儿,这只是我的猜测,她有可能,是皇上的生母。”    ☆、460    马车驶离了关雎宫,墨秋靠在里面,不满的念着为何不再等等。突地,马儿嘶鸣了一声,车停了下来。 墨秋撩开车帘,兴奋的回头,拉着若兮就要下车,“若兮,是王爷。” 若兮挣开了她,唤了外头的小武,“走吧。” “什么”,墨秋瞪大了眼睛,“不行,不能走。” 外头的小武有些为难,“少夫人?” 若兮沉眸望着墨秋,开口,依旧很坚决,“走。” “是”,小武吆喝了马儿,驾着车离开了。独留着风雪中屹立在那的那个男人,“还真是狠心。” 墨秋生气了,一路上窝在角落里一句话都不说。一到马府,率先跳下了车,头也不回的奔回了房间。 院子里的马皓愣住了,问后面进来的若兮,“谁又招惹她了。” 若兮笑,“管她呢,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在外头。”说着推着他进了暖屋,“今儿怎么样,腿还酸吗?” “还好”,马皓望着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见外头积雪很厚,想堆个雪人玩玩了。” “改天等雪小了些,我陪你一块儿堆。” “好啊。” 三日后,雪停了,院子里多了两个并排着的雪人。那一天,马府里很热闹,瑄王妃和柔夫人都回了来,将军府里头喜气洋洋的,马冽破例,中午回来用了午膳。请了马皓与若兮,马皓推脱说伤口疼,两人就不去了。 午膳过后,若兮小睡了一会,听见有人敲门,批了外衣坐起。 丫鬟开了门,是马柔,进了来,抱歉的说,“扰了您的午睡。” “不碍事的”,若兮笑,招呼着她,“快里头来坐,外头可冷。” “还好”,马柔依言,进了里屋,在她床边坐下,“快要回王府了,我来看看您,还未与您道谢呢,柔儿能有今天,多亏了您。”说罢,起身下跪,行了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若兮忙唤她起身,“可使不得,你是王爷身边的人,我只是臣妇。” 马柔垂眸,“嫂嫂说这些,可是要折杀马柔。” “好好好,我不说了。”若兮拉她坐下,“我不说,你也不能说了,不用谢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争来的,该是你的。我还是那句话,只希望你能真正代我疼他,好好照顾他。”说罢眼里已噙了泪水。 “是,柔儿记住了,柔儿会全心全意的爱瑄王。” “嗯”,若兮抬手拭着眼里的泪水,“瞧我,又失态了,府里可好,几位王妃可没有为难你吧。” “谢嫂嫂关心,没有,没有为难,都还好。”她呢喃的说着,脸上有些为难之色,失神的眼神里还带着点点的委屈。叫人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在说谎。 “唉”,若兮长长的叹息,“王府里头,总会有些磕磕绊绊,你让着她们一点,王爷不喜欢搬弄是非的人。” “是”,马柔垂着头,眼里闪着些泪花,“柔儿不会让王爷为难的。” 若兮满意的点点头,“嗯,对了,前些天我进宫,还与婕妤说起了你,她说改日要宣你进宫陪她说说话。” 马柔有一瞬间的错愕,她都不敢相信,秦婕妤会要见她,“真的?” “嗯,王爷是孝子,切不可惹婕妤不高兴,以后有时间,多去陪陪她。” “是”,马柔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感激着冲她笑了笑,“柔儿记住了,谢嫂嫂指点。” “好了,你且去吧,你难得回来,多陪陪云姨娘。” “是”,马柔应下,依言出去了。 她走了没多久,墨秋大咧咧的进来了,嘴里不休的骂道,“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竟然连你的话都能信。” 若兮翻了个白眼,靠在床上,斜睨着她,“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啊。”两天没见人影,回来就敢给她脸色看,她果真是太纵容她了。 “我哪敢啊”,墨秋微微提了声,“我哥让我来告诉你,明年开春,他要娶若涵了。” “好事”,若兮冲她招手,“过来,说说,这两天去哪了?” 墨秋走近两步,见她笑着温柔,心里突然升起一份诡异的感觉,连连退后几步,“我能去哪啊,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哥要娶若涵了,我这几天肯定跟我哥在一起啊。” “哦”,若兮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尾音拉着老长,“我怎么听说你昨儿去京郊了啊。” “开,开什么玩笑,我去京郊干什么,荒,荒无人烟的,人都没有,我去那地方做什么。我,我有点饿了,我先去吃点东西,呆会再来找你。”墨秋说完,逃似的跑了出去,在门口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吓死她了,王爷临时找她去的,若兮怎么会知道的。抬眸间看见院子里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的马皓,瞬间明了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要你多事。” 马皓笑,“秋儿,公平点,你们要害我爹,我防范一些,也是应该的吧。” “呸,谁要害你爹了。”墨秋压低了声音,轻啐了他。见他外头披风都没披一件,就这么坐在雪地里,心下恼怒,病还没好呢,他就不能安分些吗,屋里的那些人全死光了吗,怎么还没人跟着。 “你去找徐将军养在外头的那对母子,不就是想挑拨我爹和徐将军么。” “呸”,墨秋又啐了他,不过这会她已在他身后,老不情愿的推着他进屋,嘴里还不饶人的骂着,“有脸在外头养小的,还怕别人知道。他若不是心中有鬼,何怕别人的挑拨。” “放心,我以后肯定不会在外头养小的。”马皓没由来的回头说了这句。 墨秋一愣,望着他笑得很欠扁的脸,脸颊一红,心中恼怒,提腿轻踹了他的轮椅,“自己进去”,吼了一句,转身就走。 “喂,你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啊。” “哎,地上积雪厚,我动不了啊。” “臭丫头,真不管我啦。” ☆、461 补药    瑄王府。 当夜,凌瑄留宿在马柔屋里,马柔有意无意的提着回府的事情。凌瑄心不在焉的听着,指腹摩挲着眼前这张明媚的笑颜,他爱极了这张脸,尤其是这双眼睛,眨巴着,就像那人在自己跟前一样。可真是狠心,一面都不肯见。 马柔望着他迷离的眼神,知道他又在想沈若兮了。很好,是,是很好,她一点都没觉着生气,或是小女儿该有的醋意,她为何要生气,她应该觉着高兴啊,他越爱沈若兮,就会越迷恋自己。沈若兮,他是注定得不到了,就在她这个替身身上找一些安慰吧。大胆的凑近,附上他的双唇。 凌瑄偏头避开,轻啄了她的眼睛,“你哥最近还好吗,腿恢复的怎么样了。” 马柔心里有些不高兴了,这几天,她总觉着他有些怪异,已经没了起初的热烈,难道这么快他就厌倦了自己,可不会啊,他若厌倦了,又怎么还会夜夜在她这过夜呢,再说,他怎么可能会厌倦沈若兮。淡淡一笑,敛去心思,乖巧的答道,“好了些,已经能站起来走路了,据说昨儿还跟嫂嫂在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 “哦”,凌瑄挑眉,堆雪人,是她会做的事。 “是啊,我去看望嫂嫂时,还看见了,两个雪人依偎在一起,栩栩如生的,下人们都说像极了少爷和少夫人。” 马柔娓娓道来,凌瑄淡笑着听着,指尖在她嫩白的脖颈间游历,“他们俩感情不错?” 马柔仰着头,感受着他碰触过的皮肤下的阵阵颤栗,脑里还留着一丝清晰,圆润的手臂攀上他伟岸的胸膛,“是啊,嫂嫂今儿还与我说,现世安稳,是她当初想要的那份平静。啊。”意料之中,她感受脖间的一丝刺痛。而后,衣衫落尽,身子被拉高。 正当两人都意乱情迷之时,外头响起了东子的声音,“王爷,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凌瑄从马柔胸前抬起头来。 “爷”,马柔呻~吟~着,攀着他肩膀不让他离开,她想这会瑄王肯定跟她一样难受,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去管那个马妍,指不定少不了还要呵斥了外头的东子。 可不想,凌瑄却拍了拍她的脸庞,“乖,你先睡,我去看看她。” 马柔错愕看着他起身,穿衣,委屈的唤了他,“王爷”,这个时候,他怎么可以扔下她一个人。 “怎么了?”凌瑄皱眉,回身看着她。 马柔不敢造次,垂了眸,“没,没,夜寒,您多穿件衣裳。” “好”,凌瑄拢了外衣,出了屋子,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利,女人,还是少动点心思的好,尤其是不聪明的女人。 凌瑄往马妍的院落走去,半道,却转了个弯,对着东子道,“你叫人去答话,说半路上被芳妃拦住了。” 东子了然,应下就去了。 马妍听到回禀气得打翻了手里的茶杯,破口大骂,“贱蹄子。” 边上的丫鬟忙拦住了她,“王妃,您小声些,落让旁人听了去,可不得了,那两位最近风头都劲着呢?” “我怕她们啊,一个是个小妾,一个连妾都算不上,最多是个暖床的奴婢,我还要怕她们不成。”马妍依旧嚷着,指着丫鬟小翠,“你,你去看看到底是在谁屋里。” 小翠出了去,一会就回来了,“是在侧妃屋里,柔夫人这会还在屋里哭着呢,听她屋里的人说,东总管去时,王爷还在她身上呢,一听说您有事,立马就扔下她过来了。”小翠抿着嘴笑了笑,“可见,王爷还是很在乎您的。” “在这会怎么又去徐芳屋里了”,马妍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在她身上,他宠幸了那个贱蹄子,宠幸了徐芳,偏偏不碰自己,凭什么,她就不如她们吗? “王妃,您消消气嘛。”小翠劝着她,“指不定是那个徐芳用了什么手段,您可别忘了夫人今儿说得,您要忍,那个徐芳不过是个粗人,能折腾出什么来,等您以后登了后位,还不要她好看。” “徐芳是个粗人,那那个贱蹄子呢,不过是仗着她那张脸,早晚有一天,我非要划花她的脸。”马妍越想越气,她肯不得现在就去划烂那张脸。 小翠一听吓了一跳,“王妃这可使不得,她可是来帮您的。” “呸”,马妍啐道,“这话谁信啊,她巴不得我死呢,真不知娘怎么会信这个贱蹄子的话的。” 小翠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附在马妍耳旁,低语了几句。 “真的”,马妍听罢,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 小翠点头,“是的,今儿夫人与我说的,让我告诉您,您可以放心的指使她,必要也可以给她点厉害看看。” “呵,真是太好了。”马妍很是高兴,满眼的得意,“贱蹄子,我看你能张狂到什么时候。”说着,又皱了眉,“旁的不担心,我就怕她先怀了王爷的骨肉,那父亲还不得帮着她。” “夫人担心的也是此事,让您府里想个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马妍骂道,“王爷频繁的在她屋里过夜,到现在还没碰过我,她肯定要比我先怀上了。” 小翠眼里划过一道狠意,“那咱们就想个办法,让她怀不上,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能有什么办法?” 小翠再附耳与她低语。 马府,祖宅。 夜里,墨秋守着若兮,等她入睡了,才出去。见小武随着一个端着药的婢女进了马皓的屋子,唤了小武,问,“怎么这会还喝药。” 小武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说是老爷让送来的补药,我先去伺候,一会在与你说。”说罢就进了去。没一会,又急着跑了出来,“让少夫人去呢。” “才睡下啊”,墨秋见他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出了什么事了。”说着,就要进屋。 小武忙拉住了她,“您别去,那丫头是老爷屋里的,这会只让少夫人去伺候着。啊呀,您怎么还不懂我的意思啊,那药,那药。” ☆、462 圆房    “别说了”,墨秋已经明了了,想不到马冽会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个法子把她引出来,不能让少夫人进去。” 小武急了,“那少爷怎么办。” 墨秋冷眸瞪了他,小武不敢再多说,赶紧去屋里把那个婢女引了出来。等到婢女在赶回来的时候,只见到屋里一个女子倒影在窗上的影子。 “我说了吧,少夫人已经去了。”小武呵呵说着,心里却忍不住在打颤,“您快回去吧,这大冷天的,别冻着了。” “不行,我得再等等。” 小武急了,“你一个大姑娘家的,听这个还不怕害臊。” “这是老爷的意思,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糊弄我。” 墨秋在屋子里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情况,低咒了一声,吹灭了桌上的烛台。 “秋儿”,床上的马皓难受的低喃了一声。 墨秋吓得忙要去捂着他的嘴,“别乱叫”,一碰到他,忙又撒开,真是烫着了,他脸上身上全身发烫。墨秋又急又怕,心里又把马冽里里外外骂了个遍。 “我难受”,马皓拽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她带着寒意的手,此刻于他是救命的解药。 墨秋知道他难受,掀开他的被子,抚着他滚烫的脸,“我,我去给你倒水。” “别,秋儿,别走,别离开我。”马皓握着她的手,紧紧的抓住,哀求着她别扔下他。满头大汗,脸色憋得通红,赤红的双目,咬紧着牙关在隐忍着什么。 墨秋望着他这样心中苦涩,想着这一年的点点滴滴,心一狠,翻身上床,“便宜你了。” 翌日,若兮醒来,唤了好几声墨秋,却没见着人影,问了丫鬟,也不清楚,梳洗好出门,却见到马皓站在门口。“墨秋呢?” 若兮纳闷了,“我才醒来,也没见着她,你找她有事?” “没,没,你看到她,告诉我一声。”马皓失神的摇头,转身,脚步有些踉跄。 若兮才发现,他外衣都没穿,唤着边上还愣着的小武,“哎,扶着些。这地上滑的,怎么就自己走出来了。” “没事,没事。”马皓摆着手,在小武的搀扶下进了屋子。 若兮皱了皱眉,快步去了墨秋的屋子,冰冷的床铺,人也不在。 今儿上朝,马冽很是高兴,旁人问他有什么喜事,他笑着不答,直说准备回家养老,等着抱孙子了。这话就在宫里传开了,有人猜测是不是马家少夫人有了生孕。 凌瑄听到后,铁青了脸,满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好不容易熬到午膳的时候,各家赶紧都逃似的回府了,跟瑄王议事,可真不是一件好差事。 凌瑄回到王府时,天已快黑了,钻进书房里,换了一个地点,继续着那些烦人的事情。这样的日子枯燥,忙碌,日复一日的重复,不知何时是个头,可每当想起那人,再乏再累,也有一丝安慰,知道她还在等自己,郁结的心里有了一丝甜蜜。可是今天,突然传出的消息,让他手足无措,他知道不该相信的,可是她身陷马府,有着太多的万一。 东子这时进了来,脸色不是很好,俯身,低语了几句。 凌瑄握在手里的笔啪的一声断了,紧握成拳的手青筋蹦出,抿紧的双唇里吐出了冰冷的三个字,“谁说的?” “马冽的随从说的,说是昨晚圆的房。”东子垂头,不敢多说一句,更不敢隐瞒,他知道主子现在连杀人的心都有。 “墨秋呢”,凌瑄极力维持着仅有的一丝理智,有墨秋在她身边,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 “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回了墨言那,关在屋子里一整天都没出来。” 轰的一声,他觉着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耳边嗡嗡作响着。 “让他不用来了。” “不见。” “嫂嫂说,现世安稳,这是她当初想要的那份平静。” “我倒有些害怕了,你若真被她迷住了,我可该怎么办。” 挥手扫落了桌上的东西,沈若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现世安稳,你屈服了吗。凌瑄捂着发痛的胸口,撑着几欲摔倒的身子。 “主子”,东子忙要上前搀扶,被他一把推开。“别碰我。” 东子想不到法子,只得跪在地上,“主子,您别这样,小姐也有她的难处,马府里面处处陷阱,她孤身一人,防不胜防。” “呵呵,防不胜防?”凌瑄惨笑,眼里的苦楚化作狠利,“好一个防不胜防,马皓,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不待东子反应过来,竟直直的倒了下去。 东子急着忙呼管家,一时王府内,乱作一团。 吴矛快马赶来,号了脉,沉声道,“怒火攻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屋子里围着很多人,马妍跟几位侧妃都在,东子垂着头,为难的看了看吴矛,不说话。 “该不是听说我哥和沈若兮圆房了,就气成这样吧。”马妍笑着开了口,“王爷真想不开,都成亲了,难不成还要让沈若兮守活寡。” “哟,您这是说谁啊,沈若兮有没有守活寡,咱们不知道,这王府里头倒是听说有那么一位。”徐芳尖细着声音开了口。 马妍恼羞成怒,指着她骂,“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啊,王妃,我又没说您,我说得是西屋的魏侧妃啊。”徐芳很是无辜的说着,而后又张着嘴,一脸的吃惊,“怎么,难道王妃您也是啊。”说着又轻打了自己的脸,“呦呦呦,瞧我这嘴,真是的,我可没笑话您啊。” 魏琼安静的坐在那,一直没做声,对她们的讽刺充耳不闻,对昏睡中的凌瑄也没表现得多么担心。 马柔看在眼里,信了沈若兮之前的话,眼见着大夫和管家越来越难看的脸,回头哀求着还在吵着不休的马妍和徐芳,“两位姐姐就别吵了,王爷这会正难受着呢。” ☆、463 黑影      “你是什么东西”,徐芳啐了她,“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谁家教出来的没教养的东西。”   “你说谁呢”,马妍一听,跳了起来,“你家有教养,教出你这东西来。”   “哟哟哟”,徐芳提了声,笑睨着她,“王妃,您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我这说她呢。”说着,两手一拍,“啊呀,我又忘了,您二位是一家的啊,说到底,您还是这贱人的妹妹啊。”   “谁是她妹妹”,马妍火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瞪着马柔,“丢人现眼的东西。”   “够了”,吴矛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全都出去,好好的人都要被你们吵得头疼,王爷这会昏迷着呢,是要把他吵醒吗?”   “你”,马妍欲说话,被边上的小翠拉住了。小翠朝着她摇了摇头,拉着她出去了。徐芳见她走了,亦跟准备出去,临近魏琼身边,还不忘再讽刺一句,“哟,您还不走啊,这会王爷昏睡着,您这守着也没人瞧见啊。”   魏琼不搭理她,起身,冲着吴矛欠了欠身子,“吴师傅,那琼儿先回房了。”说着,就出了去。   “哼,什么东西,清高个什么劲啊。”徐芳冷嗤了一句,一摇一摆的也出了去,在外头见到还没走远的马妍,笑道,“哟,王妃,等您家阿姊啊,您二位可真是姊妹情深啊。”说着咯咯的笑着携着丫鬟回了自己屋。   小翠拉着沉不住气的马妍,轻声劝着,“王妃,忍着,王妃,您越生气,她越开心,您不能着了她的道啊。”   “放开”,马妍甩开她的手,望着徐芳的背影,咬牙切齿的骂道,“什么东西,早晚有一天我要撕烂她的嘴。”   “王妃,要忍啊,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没您出生高贵,又是个侧室,早晚要对您摇尾乞怜。”小翠好声的劝着,“眼下最要紧的是柔小姐,听说昨儿晚上,王爷又是在她那儿过的夜。”   “什么柔小姐”,马妍呵斥,“一个贱婢所生,还小姐,马府没她这种小姐。”   “是是是,奴婢说错了,奴婢该死。”小翠连连讨饶,瞥见正出来的马柔,拉了拉王妃的衣袖,冲着那边努了努嘴。   “站住”,马妍高声呵了她,“过来。”   马柔依言走了过来,欠了欠身子,“王妃。”   马妍抬手就想甩她一耳光。小翠见状,赶紧拉住,“王妃,使不得。这儿来来往往的,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请柔夫人去采蝶轩小叙。”   “哼,还不走,要我请吗?”马妍冷哼着,转身往自己院里走去。   屋子里的管家探过头望着窗外,皱着眉头问东子,“要派人跟去看看吗,听说那王妃屋里的那几个姑姑的手段可毒着呢。”   “狗咬狗,您有那闲心管她们?”东子冷着声,对这些个女人,他很是厌恶,回身再问吴矛,“吴师傅,王爷没事吧?”   吴矛叹了口气,“怒火攻心,休息几天,别再折腾了。你们也真是,怎么不掂量掂量,就直接告诉了他。”   “哎呀,吴爷,王爷那性子,您还不了解,要瞒了,事后还不要我们的命。”管家满脸的无奈,“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姑娘也是,也不回来回个话。”   “她这会也不好受呢”,东子叹息,“这若琦少爷跟岳阳都不在京城,王爷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东子望着昏睡中还紧皱着眉头的王爷,心下很不是滋味,王爷背负得太多了,就靠着那点憧憬熬下去,如今那点梦也被人狠狠打碎了,难怪要痛得不能自已了。   老管家也很心疼,这瑄王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要不,咱们去请一下若兮小姐。”   “您这是病急乱投医”,吴矛蹙眉,“这会这两人要见上了,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回身又对东子嘱咐道,“你可跟紧点,可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东子抿嘴,低叹,“这我也拦不住啊。”他都没法想象呆会王爷要醒了,还不定要翻了天,这会能搬的救兵要么不在京城,要么就是不能请,他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吴师傅,要不,要不您今晚就别回北苑了。”   “不行”,吴矛摇头,“钱平寻药草去了,我不能留钱安一人在北苑,再言,这么你们小辈的事,我也不便插手。”   东子无奈,只得送他出了王府。   采蝶轩里有些热闹。马柔原是不把这个王妃放在眼里的,毕竟她印象中的马妍就是被陈菲骄纵惯了,性子恶劣了些,但论及手段,不及她娘的万分之一。可当她看见守在马妍屋子里的那几个老姑姑时,她心里开始发怵了,这几人的狠毒,在马府可是出了名的,好一些日子没见着她们来,没想全跟着马妍来了王府。   “柔小姐,好久不见了。”为首的一位姓高的姑姑干笑着冲着马柔欠了欠身子。   马柔看着她,就觉着那脸里透着阴毒,心下忍不住打颤,“姑姑好。”   “哎呦,柔小姐,怎么还这么客气。”说话的是马妍的乳母,曾经对马柔也颇是“照顾”,“难不成还记恨着我们两老姐妹曾经对您的不是。”   “那可不得了了”,高姑姑附和着,弯着对马柔作着揖,“如今您可是王爷跟前的红人,王妃在您面前都矮一截,您要是在王爷耳边吹吹风,我们俩个老不死的还不得立马去见了阎王。”   “姑姑说笑了,柔儿不敢。”马柔慌忙摇手,她后怕了,她不该这么贸贸然的跟着马妍过来的,记忆里的恐惧全部袭上心头,那些加之在她身上心上的痛全部袭来。她下意识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姑姑放过我吧,柔儿再也不敢了。”   一边的马妍朝着她脸上吐了口唾沫,“呸,贱骨头。”   乳母上前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软声说道,“王妃,外头冷,这儿交给我们俩姐妹就好了,您快回屋休息吧。”   “行”,马妍也不乐意多呆,“王爷这会昏睡着呢,一时半会也醒不来,你们手脚快点,别让人发现了。”   马柔一听惊了心,不顾地上的积雪,匍匐在地上,拽着马妍的衣角,苦苦哀求,“王妃,王妃,您不能这样,我是夫人派来帮您的,您不能对我这样,您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她高声喊着,唯希望外头的人能听得见,能救她一命。马妍骄纵,做事不计后果,原本那些在她眼里是可以利用的性格缺陷,现在却有可能要了她的命,她如何不急。   “你嚷什么”,马妍恼了,吩咐着边上的姑姑,“快把她的嘴给我堵上。你还知道是我娘派你来的啊,我娘让你来抢我男人的吗,你每晚在床上翻滚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娘,你还有脸提我娘。”   马柔激烈的挣扎着,呜呜着不知要说什么,可嘴里却被塞着帕子,发不出声来,胀红了脸,被人压着跪在地上。   马妍越说越恼,抬手就想甩她一耳光。   乳母忙拉住了她,“哎,王妃,可不能在她脸上留下掌印。您去休息吧,别气坏了身子,这儿就交给老奴好了,老奴保准把她治得服服帖帖。”   “也罢”,马妍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裳,“记得那东西别忘了给她喝了。”   “是”,乳母应下。   马柔一听,满脸的惊恐,慌忙的摇着头,她不知道马妍要给她喝什么,可是知道,即使不是致死的毒药,也会是能让她生不如死的折磨。   马妍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俯身凑近,拍了拍她的脸孔,“真可惜了这张脸,不过替身终究只是替身,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我还等着你帮我呢。”说着咯咯的笑了起来,“我的好姐姐,记着,你娘的命还握在我娘手里呢,待会,姑姑让你喝什么,你就乖乖的喝,你要不喝,我可不知道我娘明儿还会不会让你娘吃点别的东西。”说罢,抬腿狠狠的踢了她肚子一脚,骂了句贱人,就回了房。   马柔眼里已是死寂,肚子上剧烈的疼痛,多少让她猜到些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东西。马妍在害怕,害怕她先怀了王爷的骨肉,她要对自己下手了。手臂上的疼痛,让马柔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正被几个老姑姑拖着进了后屋的小暗房。濒临死亡的恐惧,她不甘心,想着放手一搏,无奈跟本不是那些妇人的对上。大门阖上的那一刻,她尝到了她喉间的腥甜。   将军府。   夜已深,若兮听见打更的人敲了第三次更,她却睡不着,一整天没见着墨秋,本就很蹊跷。院子里的人还都怪怪,看着她的眼神跟以往不同,让她觉着不舒服。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索性就起身,批了外衣坐在床上。   “吱嘎”一声,门被打了开,她看见一个黑影走了进来,“谁”。    ☆、464 谁设的局    她下意识的想要呼救,却在看清来人时,惊呼,“你怎么来了。” 来人什么也不说,大步向前,扣着后脑勺,一通乱吻,噬骨的想念夹杂着胸腔里的怒气喷涌而出。 若兮反应过来时,他已在床上,自己身上的衣裳退了一半,又羞又恼,猛的推开他,“你发什么神经。”却见他赤红的双目,满眼的怒气掩去了**,不对,“出什么事了?” 凌瑄怒目瞪着她,冲她吼着,“你说出什么事了,你说我发什么神经,沈若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大声嚷着,若兮惊了心,也不管他这没头没脑的话了,捂着他的嘴,低骂,“你吼什么,怕人听不见吗?” 凌瑄一把甩开她,冷眼望着她,“怕什么,怕谁听见,马皓?你怕他知道你在偷情。” 他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冰冷的眼神,若兮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他,不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她眸里噙着泪水,若是以往,他早就心软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他想她想的发疯,即使昨日之事是真的,她也是受委屈的,他该好好哄哄她的,可他就是软不下声来。他恨,恨她怎么就保护好了自己,更恨自己怎么就让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起来,穿好衣服,跟我走。”他不玩了,什么仇,什么皇位,他都不要了,他一刻都不想让她再呆在这里。 若兮甩落了他递过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忍着眼里的泪,沉着脸,“你说明白了,到底我要清楚什么?” 院子里的马皓很是头疼,拧了拧眉心,低骂了句,“偷情都偷得这么光明正大的,你们王爷是还不嫌乱吧。” “哼”,东子冷哼,瞪着他,像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不嫌乱的是你,背信弃义,趁人之危,小人。” 小武听不下去了,“哎,你说什么啊。” “闭嘴”,马皓回头瞪了他,转头问东子,“墨秋呢?” “不知道”,东子骂道,“你做出这种事情来,还有脸问她。” 小武又忍不住了,“哎,我说你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你给我闭嘴”,马皓真想封住他的嘴,看了看若兮的屋子,这两人还不消停,转眸指着那屋子,对东子道,“这样吧,你去把墨秋找来,跟她说瑄王跟马府的少夫人偷情,被我逮个正着,她要不来,我就要带人冲进去了。” 东子急了,“你敢”,他隐隐察觉了哪里有些不对,他跟王爷进来时,一路畅通,太诡异,说不定今儿就是马家父子设的一个局。 梁副将这时候走了进来,“少爷,都准备好了。” 东子一听,脸色大变,“马皓,你敢背叛王爷。” “呵呵”,马皓笑了笑,靠在他的轮椅上,好整以暇的睨着他,“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啊。” “所以你要尽孝,就要对王爷不忠。”东子心中懊恼,他侧耳已经听到院外有人走近,步伐有力,听着就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不下百人。“马皓”,东子此刻恨不能把他扒皮抽筋了。 马皓挑眉,“你去不去,我可没多少耐心,你要不去,我就叫人了。” “你”,东子气急,可也知眼下不是冲动的时候,紧了紧冒汗的手心,“我怎么知道,我要去了,你会不会对王爷不利。这样吧,我把王府的腰牌给你,你派人去卫尉府请秋姑娘,她看到腰牌一定会来。” “哼”,马皓冷笑,这小子还跟自己玩心思了,“东子,麻烦您亲自跑一趟,我只要见到墨秋一人,若让我见到第三个人,就别怪我把事情闹大了。” 他不怕闹大了,闹大了吃亏的是王爷和小姐。东子不敢再说什么了,“我要问下王爷。” “哎呀”,小武听不下去了,这榆木疙瘩怎么就转过弯来呢,“你家王爷这会没空搭理你呢,你就去吧。” “我。。。” “东侍卫,您就去吧。”小梁冲着东子使了个眼色,“少爷只要见秋姑娘,不会为难王爷和若兮小姐的。” 东子一愣,多少有些了然了,也微微放了心,去找墨秋去了。 “梁副将,您真是的,逗逗那小子多好。”小武见他走远了,不由得埋怨了小梁。 小梁笑了笑,垂头,对马皓说,“东侍卫性格耿直,您就别为难他了。” 马皓扯了扯嘴角,本也不想为难他们,只是他知道那丫头,鸵鸟的性子,若不逼她,指不定要什么时候才肯面对。“我爹那怎么样了。” “被程将军拦下了,程将军把您的话转述给老爷了,老爷好像。。。” 小梁话未说完,马皓已了然了,抬手示意他不用说了。不是他心狠不孝,该说的该劝的,他都已经说破了嘴皮。爹要执迷不悟,他拦不住他,他在将军府,在外头,怎么折腾,怎么闹,马皓都管不着,但是他要把手伸向他的院子,那是马皓万万不可容忍的。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要不您先进屋子吧,秋姑娘来了,我带她去见您。”外头风大,小武怕他再冻着。 “不用了。” 小梁知道他的用意,他怕前院的人不死心,忠孝,他始终还是把忠排在了前头,“我去给您拿个毯子吧。” 屋子里,两头互相瞪着,谁也给不肯屈服,若兮这会很争气,眼里的泪一直忍着没掉下来。 凌瑄知道她这样是真生气了,他该哄哄她的,可他也气啊,发生了就发生了,她为什么不说呢,难道她真的以为自己会介意?好吧,是的,他承认他有点介意,他承认他心眼很小,他介意的不得了,可是跟她比起来,这点介意又算什么呢。还是,她是因为害怕,因为害怕自己对马皓不利,所以才瞒着不说。 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念头,让凌瑄很冒火,抓着她的手就要拽她起来,“跟我走。” “我不走”,若兮也卯足了劲,抬手甩开。 昏暗的灯光下,她抬手间,凌瑄瞥见了她玉臂上的那点朱红。 ☆、465      懵了。   凌瑄一把拉过她的手,望着手臂上的那点守宫砂,脑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呵呵”,傻笑了两声,抬头看她,那笑还挂在嘴边,心却道,死定了。   若兮这会还看不出他今儿发什么疯,那她就是猪了,恼了,彻底的恼了,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滚,你给我滚。”吼完,掩着面呜呜的哭起来了。   “不是”,凌瑄知道这会自己真完了,不是有口难辩,是他确实混了,“兮儿,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不是,我这不是怕你受委屈了么。”他低声下气的哀求着,看她哭着那伤心样,恨不得把自己给千刀万剐了,伸手就想搂了她,“兮儿。”   “别碰我”,若兮挣开他的碰触,拉着被角往后退,抬眸冷眼怒视着他,“你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   “兮儿,我错了,我真错了。”凌瑄这会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死乞白赖的贴了上去,好声软语的赔着不是。   若兮见他脸上还挂着的美滋滋的笑,就来气,这会心里指不定美成什么样呢,想着更恼了,止了呜咽,提了声,“瑄王爷,您这三更半夜的夜闯臣妇的闺房,您就不怕传出去有辱皇家颜面。”   她永远都知道,说什么话,能把他气得憋出内伤。果然,凌瑄沉了脸,气息都重了。若兮有点儿后悔了,暗骂自己这嘴太毒了。   凌瑄知道她是故意的,什么臣妇、王爷的,明知道他最介意就是这个,旁人都讳莫如深,偏偏她就要拿来气自己。他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就把这坏丫头拆了入腹。“乖,好好说话。”凌瑄虽气急,可也知道这会是自己理亏,非得让她解了气不可。   “我不”,若兮见他软了声,顿时又傲娇了,转过身子,背对了他,“你走,我不要见你。”   “沈若兮,你够了哦。”   “你嚷什么”,比嗓门,她可不输他,“你还有理了,你还吼我。”鼻子一酸,泪又落了下来。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而后是马皓的声音,“您二位可小声些啊,别弄得人尽皆知。”   若兮一听,连哭都忘了,狠狠踹了凌瑄一脚,“都是你。”   凌瑄吃痛,暗骂马皓不道德,起身理了理衣裳,正准备着出去,转身又轻啄了她的脸颊。   若兮没防备,被他得手了,又羞又恼,随手拿了枕头就砸了他,“你给我滚。”   凌瑄连连躲开,臭着脸开了门,见着外头就马皓一个,“东子呢?”   马皓耸了耸肩,没答他话,眼神放肆的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挑眉,“王爷果真厉害,偷情都偷得这么惊天动地。”   凌瑄也不生气,倚靠在门上,轻笑,“这不是拜你所赐么,马大将军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倒被你所用了。”   “王爷,这话说的,我这又伤面子,又伤里子的,怎么还没落了好呢。”马皓笑着说着,话语里还带着点点的委屈。   “行了,你这少将军耍宝,我看着可慎得慌。”凌瑄说着,指了指他身后匆匆赶来的两人,“你的好来了。”   “王爷”,墨秋跟着东子火急火燎的跑了来,“您没事吧?若兮呢?”她急着就要进屋,东子一路上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个明白。   马皓脸色不好看,她这一路进来,连眼神都没给自己一个,死丫头,都是他的人了,还敢这么漠视他。   “没事”,凌瑄看着心里可乐了,拦着要进屋的墨秋,冲着马皓扬了扬下巴,“喏,少将军找你呢。”   墨秋低垂了头,不答话了。   凌瑄没心思站这看戏,屋子里那个,今儿不哄高兴了,指不定以后要怎么闹呢,“你俩谈。”   “王爷”,马皓忙唤住了他,他俩谈?要他怎么谈,那别扭的性子,他磨破嘴皮子也没用,他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能从源头上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怎么能放过,扯了扯嘴角,“王爷,我给您立了这么大一功,您也不说要赏个什么。”   “哦”,凌瑄挑眉,多少知道他的心思,瞥了一眼墨秋,笑,“您少将军要什么有什么,有什么东西,还要我赏。”   “我要讨的,自然是我没有的。”   “呵呵,这倒少有了。”   “王爷,我跟您要给人吧。”   “马皓”,凌瑄打断了他的话,“墨秋是我的妹妹,你要?要怎么要?八抬大轿娶她过府?只要她同意,我给她备好嫁妆,亲自送她过府,她要不同意,谁能强求得了她。”他沉着脸,脸上微微有些不悦。   马皓知道他是误会了,“王爷,我没有任何轻视她的意思,我既开口,就认定她是马皓今生唯一的伴侣。”   “王爷,我不。。。”墨秋想着要开口,他俩的话,她听了心里都暖暖的,只是马皓,她要不起。   “秋儿”,凌瑄抬手,止了她的话,“你是我凌瑄的妹妹,没有人敢小瞧了你,好好想想,不要急着回答,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说罢,拍了拍马皓,转身进了屋。没走几步,就见若兮立在床边,外头棉袄外衣都没穿,低骂了一声,快步上前,抱着她进了被窝。   “你别碰我”,若兮挣脱不开,恼怒的瞪着他,拍打着他的手臂,“你为什么不答应马皓。”   “答应什么”,凌瑄握着她不安分的手,“墨秋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   “她那性子,你还不知道,马皓要说得通,还要出此下策。”   “对,跟你一样。”凌瑄忍不住臭她一句,动手解了自己的衣裳。   这会两人窝在一个被窝里,若兮一看,急了,“你干什么呢?”   凌瑄望着她一脸警惕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拖了外衣,一把拉她进了被子,“我学马皓啊,生米煮成熟饭,不答应也得答应。”    ☆、466 我的若兮    “你别闹了。” 她挣扎着要躲开,他却不让,翻着将她压在身下,吻至眼眸一路而下,脸颊、双唇、下巴、玉颈,手也没停着,一手覆上她的柔软,一手就要解她的衣裳。 若兮被他弄的难受,想去拉了他的手,无奈力量悬殊太大,“凌瑄,别这样,啊。”若兮低呼,上衣已被他扯净,突然的冷意,她都不敢低头看自己,抿紧了嘴唇,尽量压低了声音,她知道至少东子现在还在外面。“凌瑄,我求你。” “别求我”,这招要隔以前,保管用,这会可就不管用了。他都有半年没见着她了,想她想得发疯,今儿又被那消息弄得大起大落的,他现在急需要她好好“安慰安慰”自己。“沈若兮,你今晚要么跟我走,要么就依了我,别想再跟我蒙混过关。”他抚着她肩头的印记,低喃着说着,声音如醉酒般沙哑,的确,他醉了,醉倒在眼前美丽的风景下。 “我是发了昏了,这么多年都依着你。”他低低一笑,俯身含着她的丰腴,另一边也不放过,大手使劲的揉着。 她咬着嘴唇,将窜到喉间的声音,生生忍住,“你别不讲理。” “我怎么不讲理了,我给你选择了。”口齿间糜烂的声音,她听着心慌,拉着他的手,紧握着不让他动。 他却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她胸前的柔软之上,恶作剧的用力按着。 “我要,嗯,别,别这样。”她轻吟的声音嘎然止住,凌瑄抬头,看着她一脸的隐忍,和紧紧咬住的下唇,抬手,轻轻抚着唇上的牙印,他看着心疼,轻喃的唤了她,“兮儿,要怕就咬着我,别伤着自己。” 她看见他眼里还有的一丝清明,抓住了唯一的那点希望,“凌瑄,你理智点好不好。” 凌瑄苦笑,“沈若兮,你现在要我理智,你真把我当神了。”他坐起,褪了自己的衣裳。 若兮别过眼去,不敢看他赤果的上身,“这里是马府。” 她害羞的样子,彻底取悦了他,低笑着再压了下来,肌肤相亲的感觉真是很好,附上她如玉的耳垂,含住,“地狱,我今晚也要要了你。” 若兮的身子止不住发抖,“你,你答应我的十六人的花轿,你不能食言。” “以后补”,凌瑄低笑,“是我的错,让你这会还有心思想这些。”边说着,手探进了她的底裤。 “不要,唔。” 她所有的拒绝,全部止在他的唇齿间,不知道这种煎熬过了多久,全身上下跟着了火似的,全都被他点燃,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跟她脑中唯一仅存的理智搏斗着。提心吊胆,在沉沦和清醒间,还不忘注意着外头有没有人,而凌瑄似乎在惩罚她的不专心,手下的动作越来越粗暴,有种难以启齿的快感窜到四肢百骸,她知道她的理智也快没有了。 眼角溢出的泪水,终于让他放开了她,她以为她的煎熬要结束,她该欢喜的,他们还没酿成无法挽回的错误,可为何,突然失了重量的身体会觉得难受和,空虚。 凌瑄并没有想要放过她,他今儿明知是陷阱,还来了,冒死走了这一遭,大喜大落间知道她还是自己的若兮,他甭提有多高兴了,而现在他没理由不让她真正属于自己。撑着手,望着身下满身娇红的可人儿,扬了扬嘴角,这是他的,以前是,以后也是他的,他要她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俯身舔去她脸上的泪水,一手抬高了她的腿,紧紧拥紧了她,“忍着点,为我痛一次。” “啊”,突如其来撕裂的痛让若兮几乎要痛晕过去,狠狠的咬着他肩膀,指甲掐着他的后背。 他在痛快之余,脑里唯一有一丝的想法就是这丫头真狠,不过,一闪而逝,没多久,他就沉浸在**了,自己发起了狠。 若兮不知道他是何时放过自己的,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全身上下如碾过般。知道他不该待在这的,可是睁眼看见空空的身边,冰冷的被窝,她还是觉着委屈。那样极致的欢乐之后,要她一人承受这份孤单,哭着喊了墨秋。 墨秋早就外头候了许久了,凌瑄一离开,她就守在外屋了,起身,跑了进来,“我在,我在。” “秋儿,我好痛。”若兮一见着她,哭得更凶了。 “没事,没事,我在,我在,我给你准备了热水,你洗个澡,一会就好。” “我怕,我难受,秋儿,我难受。。。” 呜呜的哭声和墨秋细细的安慰统统落在门外马皓的耳朵里,他听了不是滋味,他不知道昨儿早上秋儿醒来,是否是跟若兮一样痛,一样难受,一样不安。那她是怎么过来的,没有人陪她,没有人安慰她,甚至没有人给她准备热水洗澡,她是怎么过来的。而自己又在做什么,他比走人的凌瑄更恶劣。 余下的日子是一连串的惊心动魄,马冽知道昨天凌瑄来了,但是何时来的,何时走的,做了什么,他一无所知。他搭上儿子设的这个局,依旧一无所获。 岁末,正当全府沉浸过年的喜庆中,前院传来消息,云夫人自缢。若兮听了觉着不可思议,马皓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冷笑了一句,“狗急了还会跳墙呢,更何况那是一只狼。” 若兮不解他这话的意思。墨秋拉着她,低语,“听说前几日柔夫人回来了,不知说了什么娘俩抱头痛哭。” “你这话说的,马柔总不会害她自己的娘亲。” “哼”,马皓冷笑,“若兮啊,凌瑄来的那晚上,瑄王妃给柔夫人灌了一壶红花,你说,以我们柔夫人的个性,她还会隐忍着,任人宰割吗?” “小武,找个工匠来,把这宅子跟将军府的通道给我堵上吧。” ☆、467 皇帝中毒    若兮知道,事情不止他三言两语的那般简单,也知道这一次马冽彻底寒了他的心。 的确,军中接连爆出弊案,马冽最得利的下手冯副将更是被指贪污军饷,马家军里的贪腐触目惊心,要真曝光在太阳底下,必定震动朝野。瑄王有心要彻查,马冽当然害怕,他不想几代人经营的马家军毁在自己手里,害怕的不止是他,还有皇上,军心动荡,民心不保,他怕江山不稳。他亲自暗示了马冽,只要凌瑄放手,这件事就是军中的内务,由他全权处理。 所有的事情就那么的巧,马皓仰在软榻上,望着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雪,爹没有任何筹码跟凌瑄谈判,除了沈若兮,可他对沈若兮这个儿媳妇,似乎特别的执拗,或许是因为对若兮娘亲的那份感情,或许是他的确不是一个鼠目寸光的人,在这么焦急的情况下,他还在筹划着将来,他不能让若兮成为他女儿的威胁。他设了一个局,用若兮的名誉,或者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甚至可以以她的性命,威胁凌瑄放弃查案。 又是一个一石三鸟的计划,马皓笑了笑,让他与若兮有了夫妻之实,断了他们的念想,而凌瑄听闻这个消息,必定会闯马府,一探究竟,他可以守株待兔,瑄王府内,他又给了他的嫡女彻底葬送他另外一个女儿的机会。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想到会出现那么多的意外,墨秋,自己,还有马柔。 他或许怎么都没有想到马柔会这么狠,这个女儿,为了她的娘亲,十几年来任人羞辱,甚至最后被灌下红花,失了做母亲的机会,就是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再被逼到极致的时候,请求她的娘亲放过她。或许,马冽的三个孩子里面,只有她最像了马冽。逼死了自己的娘亲,断了与马家唯一的羁绊,从今以后,天高海阔,各凭本事。 马冽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弄巧成拙,给马家埋下最致命的隐患。 春节一过,宫里又传来消息,皇上身中奇毒,举朝震惊,在这个时候,凌瑄要查军中弊案的事情也就搁置了下来。 吴矛连夜进宫,扎针灌药,忙活了一晚上,只保住了命,毒还没有解,随时都会复发。整个皇宫没了春节的一点喜庆,沉浸在哀伤之中。 若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难受,她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就抱着她乐呵呵的姨夫,如今他命在旦夕,她却不能去看他一眼。 墨秋轻声安慰着她,“彩云阁的风神医进宫了,师傅也在,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有没有查到是谁下的毒?” “还用查吗?”墨秋没好气的剜了边上的马皓一眼,“宫里膳食都查过了,当天皇上就见过丞相和马冽,总不能是丞相下的毒吧。” 小武听了不服气,“哎,秋姑娘,这话没凭没据的,您可不能乱说。” 墨秋冷眸扫向他,“你又知道我是没凭没据了。” “你。” 小武气急,欲再说,被马皓厉声打断,“好了,去看看钱大夫有没有来。” “这个年过得真不消停”,若兮叹气,眉头紧皱。 “你别瞎操心了,能保住命,就还有机会。”马皓轻声劝道,事实如何,如墨秋所说,根本不用废脑子猜,搭上沈丞相,他是算定了,皇上不会彻查,果真是被逼急了,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了。 墨秋拉了拉他的衣袖,“要不,你去问问他有没有解药。” “秋儿”,她难得给自己一个好脸色,他该高兴的,只是这事,也太难了。 “不用问了,就算是有,一时半会也解不了。”钱平这时进了来,“毒已至血液,不会致死,需要好好调养,不能太过操劳。”说罢,顿了顿,“也就是说,下毒的人并非想害死皇上,只希望皇上交出大权,或者退位。” “哼”,若兮冷笑,“这话说出去,旁人还要以为是凌瑄下的毒。” 墨秋冷嗤,“这都把王爷给算计进去了,可真是狠。” 马皓连苦笑的**都没有了,问钱平,“宫里头有什么打算,太子至今还没被废,听说太后把皇后也放出来了?” 钱平点头,对若兮道,“皇上是想退位了,如今朝政他力不从心,也不想储君之争再起风波,而且师傅跟风神医商量,想带皇上去鬼谷,那里有口千年温泉,利用皇上解毒。” 鬼谷?若兮想起陈翔当年也是被送到鬼谷,才遇见凤凰的,“与漠北交界的那个鬼谷吗?” “是的,王爷已经修书给凤凰公主了,而且穆先生修行的地方离那也不远。” 若兮点头,她好久没见着穆师傅了,“那就好,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动身?宁姨会一起去吗?” “不知道”,钱平如实道,“秦婕妤是想跟去,可皇上不放心王爷。” 若兮听罢,长长叹气,“是不放心,如果他不这么急,这一切都不该发生的。” 他不把马冽逼到死角,马冽根本不会狗急跳墙,如今时刻,不止军中弊案搁置了。皇上要退位,即便太子不争,太子底下的那帮老臣也会殊死一搏,况且他如今还是太子,立长立嫡,都该是他名正言顺。凌瑄想要扫除障碍顺利登位,不得不靠他这个大将军。即使没有反对,凌瑄顺利登位,新皇登基,一时半会也不能动老臣,更何况这个手握重权的大将军还是国丈。 据闻皇上已拟诏要传位于瑄王,可病榻中的太后却硬撑着病重的身子,请出宗庙中的长老和几位老王爷,坚持要传位于太子。 传位之事,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正月里,正当全城百姓讨论着谁会是下一个皇帝时,宫里又传出消息,太子被刺,而刺杀他的竟是他的生母,皇后。 ☆、468 太子中毒 新皇登基    听说是在皇上的寝宫,宗庙长老和几位老王爷都在,太子再次申明,自己身患隐疾,不宜继承大统,几位王爷无法,也不再闹腾了。正当皇上准备在诏书上盖上玉玺时,一反常态,安静的站在边上的皇后突然发了狂,逃出怀里的匕首,刺向身边的秦婕妤,“秦宁,你毁我一生,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凌瑄大惊,正要护住母亲时,却有人敢在他前面,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护在怀里。匕首刺进了凌玮的后背,他倒在地上。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着,“护驾。” 凌瑄赶忙扶起倒在地上的娘亲,再要扶起凌玮时,却被他拦住,“别碰,匕首上有毒。” “快叫太医。” 皇后愣住,怔怔的看着跌在地上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我才是你的母后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凌玮虚弱的撑在地上,嘴唇已开始发紫,“母后,我太了解您了,您今儿太安静了。”说罢,就昏了过去。 “啊”,皇后发了狂的尖叫,“快救他,快救他,太医,太医在哪里。” 幸而风神医跟吴矛轮流守在宫里,风神医进来,看见自家少主身中剧毒,大惊,忙将身上带着的解百毒的丹药给他服下,一号脉,再看了背上的伤。长眉白须的老头怒气冲天,一把扣住皇后,问,“这毒谁给你的,解药在哪里。” 皇后已深了心神,“没有解药,是太。噗---”话未说完,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直直的倒了下去。 风神医探了探她的鼻子,已没了鼻息,“死了,她也中了毒。” “玮儿,怎么样了。”病榻上的皇帝挣扎着要起来。 边上的秦宁低泣,“他是为了救我。” “夫人,莫急。”老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号着脉,眉头紧揪着,“他常年服用我的丹药,这点毒害不了他,只是这脉象混乱,倒属异常。”说着,又看了看他背上的伤口,“我一时也不知这到底是何毒,你快去请你师傅。” 凌瑄了然,差人去请吴矛,又命人将太子抬到外屋床上。 吴矛细细的看着那把匕首,又检查皇后的尸首,和凌玮的伤口,“此毒出自西域,一般人碰到必定丧命,太子练武,身体底子好,又常年服用老神医的丹药,缓解了毒性的爆发,继续服用您的解毒丸,能清余毒,不过过程漫长了些。而且此毒性炼,我怕已伤及太子其他地方。” “什么意思”,凌瑄不解。 “比如”,吴矛叹息,“待会太子醒来,有可能会听不见,也有可能会看不见。” “怎么会这样”,秦宁听了很是忧心,“有没有什么其他解药,能不能治好。” “可以,不过时间漫长,而且配置解药,需要些时日,有几株草药,也较难寻。” 风神医检查了凌玮的眼睛,心知他所言属实,捋着胡须,对吴矛道,“这样,我与您一道去鬼谷,那里会有我要找的药。”说着又对凌瑄道,“王爷,少主定然不会随我离开,老朽就将少主托付给您了,我会备足了一年量的解毒丸,如我一年之内未回来,彩云夫人那边也有备药,想必,她也快到了。” “是”,凌瑄应下,“神医尽管放心,大哥是为救我娘亲,我自不会亏待他。” “那便好”,风神医点头,“五爷,您看咱们何时启程。” 吴矛看了看皇帝。 皇帝道,“我已下诏退位,待三日后,瑄儿登位,我就可以随你们去了。” “我要随你一起去”,秦宁不舍,印象中,相识就没有分别过,吴矛说了一年半载,或许更长,她要如何放心。 “父皇,让母亲跟你一起去吧。” “不行”,父皇摇头,他亦不舍,只是路途遥远,他怎么舍得她跟着一路颠簸,而且瑄儿太鲁莽,他不放心他一人,“你初登基,我不能亲自陪在你身边,已是万不得已,怎能留你一人在京城。”说着看着秦宁又道,“而且,玮儿又这样,总要留个大人在家里。” 秦宁破涕而笑,点了点头,依了他。 “这样吧,等玮儿醒了,去把瑶儿叫回来。”皇帝说着,又指风神医道,“你,去跟凌芸讲,让她也回来,我这个做爹的,竟不知自家女儿这么厉害了。让她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个饭,就咱们六个人,旁的谁也不请。” “好”,风神医应下,苍老的眼睛里有了些模糊了泪水,一家人,两位主子这么多年,终于有爹了,终于有家了。 凌玮醒来,果然伤了眼睛,只依稀看得到点亮光,风神医与他讲了全部,庆幸他是乐观之人,知道还有救,就不那么难受了。 家宴设在凌瑄登基的前一日,只四个孩子和皇上、秦宁两位家长,宣室殿里,一桌薄酒,秦宁和凌芸亲自下厨的几个小菜,如寻常人家般,其乐融融,没有谁追问谁的过去,也不谈恩怨纠缠,和和美美。 正月十八,新皇登位,大赦天下,立马妍为后,徐芳、魏琼为荣华,马柔为夫人。 正月二十,太上皇离京,没带多少随从,一行人打扮成寻常百姓,往西北而去。 二月里,大帝姬凌芸举家回京,皇上封伍月为荣王,其子伍鑫立为世子。同月,少傅孙荣立提为太尉,墨言掌管卫尉府,与沈家二小姐沈若涵大婚。 三月,夏莲诞下灵儿,取名岳鹏,岳婉又传出喜讯,双喜临门,皇上赏赐无数,加之岳阳和袁逸又都被封官进爵,岳府一时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这一年的春天,喜事连连,似乎每个人都苦尽甘来。若兮立在树下,望着满枝的桃花,她该高兴的,可为何提不起精神来。 “你又在想什么,好大的天气咱们出去玩玩吧。”墨秋小跑着进了来,握着她的手,满眼的欢喜,她刚从墨府回来,看着她哥和嫂子终于在一起了,她也跟着高兴。 ☆、469 品茗楼    若兮真心羡慕她的纯真,旁人高兴,她也高兴,不烦心自己的未来还是一路荆棘,活在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去看看马皓吧,你两天没回来,他的脸可臭了两天。” 墨秋眼角有点娇羞,嘴上却不饶人,“理他做什么,蹬鼻子上脸的。” “说谁呢”,马皓沉着脸,从屋里头走了出来,他已经不需要轮椅了,“哪去疯了?” “哼”,墨秋不满,“我回自己家里还要你管吗。” 马皓咬牙,“怎么,我管不着你吗?”你都是我的人了,后一句话,他当然没敢说出来。 墨秋一听不乐意了,插着腰,直嚷了起来,“马皓,我这还没答应跟你呢,你就管这么宽。不行,我得好好想想,皇上说了,只要我不同意,谁也没法强迫我。” 马皓恨得牙痒痒的,臭丫头,总有一天要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若兮看着好笑,“行了,你俩别吵了,不是说要出去的么。” 两人见她同意出门,也不吵了,唤了小梁,一行四人出了去。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听着百姓对新皇的称赞,她也高兴。 马皓知道她在担心皇上,低声与她道,“皇上减免税负,严惩贪官,很得民心。” “那可不是”,一旁的墨秋很是得意。 马皓怨念了,瞪了她,“夸他比夸你还高兴。” “那当然”,墨秋可不是会示弱的人,尤其对马皓,更何况她就爱看他气得牙痒痒的样子。 小梁见状,忍着笑,忙岔开话,指着前头不远新开的茶馆,对着若兮道,“夫人,听闻那家茶馆是荣王妃新开的。” “大帝姬?”,墨秋道,“听闻彩云阁的人都进京了,指不定就在那里,咱们去看看吧。” 若兮走近,望着“品茗楼”三个大字,摇了摇头,“不去了,走吧。”她已回京数月,听闻时常进宫,也听闻凌瑄把漕运全交与她掌管。他们兄妹几人能摒弃前嫌,若兮很高兴,只是见面,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马皓不强求,拉着还欲说话的墨秋走了。 “过门而不入,你该是有多怨我啊。”没走多久,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若兮停下了脚步,却未回头。 “怎么,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含笑的声音带着些熟悉的轻佻,越来越近,就在自己身后了,若兮知道这会是避不开了,垂眸一笑,转身,侧头,“嗯。。。该是叫你荣王妃,还是彩云夫人?” 眉间带着那年的俏皮,凌芸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眸里噙着些晶莹,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瞧瞧这小嘴儿,愈发的不饶人了。” 若兮莞尔一笑,亦紧握了她的手,“姐姐。” “嗯,这话我爱听。”凌芸笑着抹去眼里溢出的泪水,“快让我好好瞧瞧,嗯,调养的不错,越发的好看了。” 边上的马皓颔首行礼,“夫人。” 凌芸敛去满眼的笑意,带着些疏离,淡笑着点头,“马少爷,多谢您照顾我们家若兮啊。” 马皓了然她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她莫名的敌意是何缘由,“夫人客气了,皇上重托,小臣不敢怠慢。” 这话果然讨得了凌芸的欢心,立马觉着他顺眼多了,“嗯,里面请吧,别站在大街上,怪扎眼的。”说罢,又捏了捏若兮的小脸,仍不忘调侃几句,“这姑娘漂亮的,在我门口被人抢了去,我可没法交代。” 才进店,一个小姑娘跳了出来,“若兮小姐,还认得我吗?” “你”,墨秋觉着这女孩很眼熟,可一时又说不上来在哪见过的。 马皓知她们有话要说,也不打扰,对若兮道,“你们聊,我们坐一会。” “好”,凌芸越发的觉着他很顺眼,“小晴,带马少爷去楼上雅间。” 马皓点头致谢,拉着墨秋上了楼。“你拉我做什么,我要陪着若兮。”墨秋不依,想着挣开她,无奈力气及不过他,被他拽上了楼。 “他人不错么”,凌芸笑着与若兮道,当然也不忘夸下自己弟弟,“还是凌瑄眼光好。” 若兮无语,抿了抿嘴,对着面前的女孩淡笑,“冰清。” 冰清可高兴了,一把挽了她的胳膊,“我就知道若兮小姐还记得我。”再望着凌芸后,又忙收回了手,“呵呵”,干笑两声,“我去帮忙”,撒腿跑来。 若兮眼见着她跟逃命似的,笑,“你好凶,她们都好怕你。” “哼”,凌芸冷哼,挽着她亦上了楼,“你别给她们骗了,一个个都猴精的,还怕我,我都要怕她们。” 楼上,若兮打量着屋里的陈设,指着桌上一摞的账本,笑道,“老板娘的房间。” “哟,这嘴儿可愈发的叼了啊。”凌芸亲自斟了茶,“快坐吧。” 两姐妹聊了许久,皆默契的不提朝中之事,小半个时辰后,若兮觉着该走了,他们出来,马冽不可能不知道,待久了,他会起疑。 “你也别怕”,凌芸知道她的担忧,“我看出来了,马皓也不是善人,马冽想利用你,他那关就难过,所有我说凌瑄眼光好,选对了人。” 若兮笑,“你就别夸他了”,说罢,又皱了皱眉,“你既能常进宫,就多劝劝他,若非他太鲁莽,姨夫也不会遭这罪。” “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凌芸握了她的手,轻叹,“我的傻姑娘,你不在他身边,你要他如何不急。” 若兮垂了眼眸,就是太急,所以才惹了这么多事,“姐姐,当初严立造反,您跟太子是不是事先都知道?马皓说,当时你已经在城外了,是不是真的?” 凌芸知道她对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不说开,一直有个疙瘩窝在心里,“我的姑娘,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瞧瞧现在的马冽,就算当时我们进京了,镇得住严立,还能对抗得了他。不要胡思乱想,天欲要人亡,必先使其狂,马冽这会张狂的不得了,还有凌瑶那母亲。马家的气数快尽了。” ☆、470 魏琼私通 陈晓病故    “怎么了”,若兮不知又出了什么事,她为何要这么说。 “你不知道”,凌芸笑,脸上挂着些讥讽,“国丈爷可是连我们皇上夜宿在哪位娘娘的宫里这种事情都要过问了。” 若兮知道必定是为了马妍,沉顿片刻问,“听闻他说军中之事全权由马冽处理,无需事事都去过问他。” 凌芸不瞒她,“是。” “这也难怪了”,若兮了然了,可又有些不解,“这一张一弛,你们就不担心马冽起疑。”前面极力打压他的势力,现在又给他放了这么大的权,马冽不是傻子。 凌芸笑得张狂,“人被**冲昏了头嘛,哪还会管得了这些,更况且。”她说罢,停了停,眨巴了眼睛,“最近永州暴民愈演愈烈,皇上得靠着他的马家军给他平乱啊,还有漠北,凤鸣王自己王位坐稳了,就想着要扩张,屡次侵犯两国边境,父皇可还在那里养病,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永州?”,若兮笑,沉了颜,“我记得离凤城不远,你在哪里这么多年,怎么会有暴民?漠北,更是无稽之谈。你们要做什么?” 凌芸巧笑,抬手,轻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小丫头,你真是太聪明了,难怪有人整天茶饭不思的。” “你还玩”,若兮拍了她的手,“我指着你去劝劝他,你倒好,纵着他胡来。”她倒忘了她的本性,比那凌瑄还大胆。“你们把他的亲信调离京城,想做什么?” 凌芸见她真急了,笑着宽慰,“若兮,你别急嘛,放心,凌瑄的心可善了,没想着要他死。” “他心善?”,若兮听了就来气,冷笑,“是没想着让他死,是让他生不如死吧。你们当真当他那些手下都是吃素的,能任着你们乱来。”她恼了,嗔的一声,站了起来,才有的教训,伤还没好呢,这么快就忘了。 “哎呀呀,好好说话。”凌芸忙拉她坐下,“谁也没说,最后非是我们动手啊。”说罢,拍了拍她,“放心,我们手里可还有一张王牌。” “谁?” “不告诉你”,凌芸眨了眨眼睛,“你啊,放宽了心,等着看好戏,最迟明年开春,就把你接近宫去。” “凌芸,你别由着他胡来。” “小姐,不好了,少主出事了。” 若兮正要再说,冰清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若兮知冰清说得是凌玮,他现在依旧是太子,依旧住在东宫。 凌芸一听凌玮出事了,大急,“怎么回事?他在宫里好好的,怎么会出事。” “说是跟魏荣华私通,被皇后逮个正着。” “魏琼?”,若兮听了惊心,嫔妃私通,可是要被处死的,“有没有通知魏思。” “魏家人都已经进宫了。”冰清说着,“清风说,他今儿跟少主在东宫好好的,有太监来说皇上请少主过去,清风起了疑,可那人催的急,少主也说不碍事,就跟着去了。到了花园,就听见有人呼救,宫人说有人落水了,求清风去救命,他拗不过少主,只得去了。没一会回来就发现少主不见了,急着去找了皇上。皇上正要派人找呢,就听到宫里来人报,说少主跟魏荣华在储秀宫私通,被皇后和马太后逮了个正着。清风还说,还说,少主跟魏荣华衣衫不整。” “行了”,凌芸呵了她的话,“马妍,我要你不得好死。” 她这话正好被听讯过来的马皓听见。 凌芸看了他一眼,回身对若兮说,“你先回去,我改日再去找你。” “姐姐。” “不用急,这事我们来处理,你回去好好歇着就好,我急着进宫,就不送你了。” “好”,她言至于此,若兮也不能多说了。出了品茗楼,就让墨秋去打探消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马皓脸色不好看,马妍和爹爹的行事他都有所耳闻,原以为他们如意了就能消停了,却不想人的贪念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若兮,趁这春色好,咱们游江南去吧,玩个一年半载的,再回来。” 若兮知道他是不想面对了,其实最难受的是他,明知道家人泥足深陷,眼睁睁的看着骨肉亲人一步一步跳下别人设好的陷阱,却束手无策。“是个好主意。”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马皓轻笑,“回吧。” 小梁跟在他们身后,三人回了马家祖宅,安静的府里,没有一点春的气息,各自回了屋,细数着这一天天的日子,度日如年。 几日后,宫里传来消息,魏荣华勾引太子,被刺死,太子被禁足,不得踏出东宫一步。魏府没上挂起了素缟,这是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本不该祭奠,可皇上格外开恩,容着魏府私下祭奠。据闻魏夫人哭昏了过去,若兮听了心中不好受,不免觉着凌瑄太过无情了。 半个月后,太子妃病重,太医说,病入膏肓,怕是没救了。老太后听闻伤心欲绝,逼着皇上让汝南王夫妇进京见女儿最后一面。 凌瑄明了她的计谋,可她一个七十多的老太太哭着闹着求着自己的孙儿容许她的侄子见她侄孙女最后一面,凌瑄可不敢背上不孝的罪名,依了,他倒要看看陈家还能折腾出什么来。 可陈铭夫妇进京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拜见新皇,也不是去探望自家女儿,而是直奔将军府。 凌瑄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没什么表情,早就料到了,来了也好,他安排了一场大戏,主角们都不到齐了,这要如何开场。 六月,太子妃过世,丧葬完了之后,老太后以自己时日不多为由,请求皇上允许汝南王夫妇留在京城,大将军马冽亦复议。本以为凌瑄会不答应,可没想他却一口同意了。 七月,原太子凌玮被封康王,搬出东宫,搬进了曾经的瑄王府,如今改名为康王府。同日,府里多出了一名叫“小蜻蜓”的姑娘,听闻是皇上亲自为康王挑选的王妃。 ☆、471 马妍怀孕    八月,宫里传出消息,皇后已有了两个月的生孕,整个马府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陈菲趾高气昂,她的哥哥回来了,女儿又怀了龙种,连马冽最近也对她和颜悦色的,那个碍眼的玉夫人又搬进了佛堂,她风头正茂,不止府里,整个京城都无人可及。可总有那么些人会不知好歹。 听闻那日陈菲那日去珍宝坊,说要给未来的小外甥准备礼物,正巧碰到了徐夫人,被徐夫人一顿奚落,说这才两个月呢,皇上跟太后都没当回事,就瞧见他们马家人整日咋咋呼呼的唯恐天下不知,好像他家女儿真得已经诞下皇子了,还说了万一要生个帝姬,那这不白忙活了么。 墨秋捂着嘴,学着徐夫人的样子,逗得若兮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好了”,轻打了她,示意她安分点,这会他们还在马府呢。 墨秋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马皓,小声嘟囔着,“我说的实话,您没瞧见陈菲那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可精彩了。” “还说”,若兮瞪了她。 墨秋嘟嘴,垂着头,捂着嘴巴,强忍着笑意,“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马皓瞥了她一眼,冷冷的说,“可别憋坏了啊。”他可是好心,惹来墨秋一顿白眼,马皓抿嘴,又与若兮道,“徐将军最近立了军功,封了爵,皇上又赏赐了不上东西,连着徐荣华也被加封为昭仪,徐夫人自然也是得意的很。” 若兮笑,“这两人遇上了,能不吵才怪。” “不过徐夫人也没落下好”,墨秋瘪了瘪嘴,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说着。 “怎么了?” “陈菲怎么会轻易饶她,跟她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两家老爷,徐夫人说马冽一房房的小妾娶进门,早晚看厌陈菲那张老脸。陈菲冒火,一时也没了遮拦,说娶进门的,那是在跟前的,不比旁人,自家男人在外头养了小的,还被蒙在鼓里。” “啊”,若兮吃了一惊,“这事她怎么会知道,那还得了,徐夫人不要闹翻了天。” “嗯”,墨秋乐呵呵的点头,“陈菲知道自己失言当时就跑了,徐将军就遭殃了,听说昨儿徐夫人闹腾了一晚上。” “那徐将军招了吗”,小武也听得入了神,忍不住脱口问了,瞥见自家少爷,忙捂了嘴,低着头不说话了。 墨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马皓没好气的看了两人一眼,意有所指的对若兮道,“有人该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若兮淡笑不语。 的确,不说旁人,就是凌芸,头一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马妍陷害凌玮之事,彻底惹怒了她。连着几个月,凌芸给马家下了不少绊子,马府在京郊的几处房产和良田连连出事,马冽几位亲信的府里更是怪事不断,黑白通吃的彩云夫人手段诸多可让人闻所未闻。 果不其然,几日之后,徐将军在郊外养的那对母子就被徐夫人给找着了,徐夫人一看儿子都这么大了,那还得了,一时闹得京城人人皆知,徐将军颜面扫地,大怒之下要休了自家的悍妇,又惹上了一个欲抛弃糟糠的罪名。最后,秦太后宣了两人进宫,好一通劝慰,才平息了此事。 两人都窝了一肚子的火,可都惊动了太后,自然也不能再闹了,不过这两人倒默契的把此恨全记在了马冽的头上,徐夫人怨他包庇,帮着徐将军瞒了她这么多年,徐将军怪他背信弃义,不守信用。马冽一时里外不是人。 宫里头,徐芳本就不服马妍,此事一出,更是记恨马家,看着马妍一天比一天娇贵的身子,更是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 当然还有一个人比她更恨了马妍,那就是马柔。马柔进宫一来,一直很安稳,她没忘了沈若兮的话,每日都会去给秦太后请安。 秦宁说不出对马柔的感觉,知道这丫头心计多着,可望着她那张脸,总觉着就像是若兮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她对马柔讨厌不起来。 凌瑄了然母亲的心思,所以对马柔也是格外的好,当然他这好,也是有其他用意的。比如,马柔每日去给马妍请安时,总会遭她一顿骂,徐芳对她的奚落更是从未断过,再比如,马太后就很是厌恶她,同样是侄女,她却连一眼都不想见到她。 马雯和秦宁都已经搬去了长乐宫,当初老皇帝离宫时,追封马雯为皇后,一位是嫡母,一位是生母,皆奉为太后,而安青被贬为女官,依旧陪在秦宁身边,其他嫔妃,依祖制或入了冷宫,或流放去守陵。 十月,秋末,马妍的肚子已经渐渐大了起来。这一日,马柔如常去给秦太后请安,进了长乐宫却在院子里碰上了正欲出去的马雯。 “太后”,她垂着头,恭敬的行着礼,她心知这姑姑很不喜欢自己,不过无所谓,她同样也不喜欢她,所有姓马的人,她都不喜欢。 “哼”,马雯冷哼,快半百的人,保养的很好,岁月只在她的眼角和发间留下些许印记,她鄙夷的望着她,“怎么又来给秦太后请安啊。” “是。” “可真是孝顺”,马雯冷嗤,“不过这孝顺,也别只孝顺秦太后一人啊。” “柔儿不敢。” “好”,马雯冷眼望着她,笑道,“听闻太皇太后最近身子不适,你要真孝顺,不如搬去她那,好好伺候她几天。” “柔美人来啦,快进去吧,太后正等着你呢。”安青适时的出现,替马柔打了圆场。 马雯一看是她,也不多为难了,正欲走,又唤住了安青,“安青,好好劝劝她,要见若兮,唤她进宫来就是。替身终究只是替身,可别搞混了,被有心人利用。”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472 马柔复仇    马柔脸一阵红一阵白,安青不好多说,“请进吧。” 秦宁在后花房里侍弄她的兰花,凌瑄登基宫里没有大兴土木,惟独在这长乐宫按着原先关雎宫的样子重新造了一个花房。安青进来,附耳与她低语几句。她点了点头,净了手,出了花房。 “坐吧,她就嘴上不饶人,你别往心里去。”秦宁进了暖阁,淡笑着与在那等候的马柔说道。 马柔垂着眸,“柔儿不敢”,听着话语里还有些呜咽。 秦宁叹息,饶是谁,听了那话都会不舒服的,摆摆手,“罢了,罢了,你是个好孩子,要有容人的气量。” “是。” 秦宁又宽慰了几句,再问了些皇上的情况,用膳如何,昨儿歇在哪个屋的,有没有睡好,心情如何,这些是每日必问的,马柔早就琢磨透了该如何回答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昨儿前半夜是在臣妾那的,后半夜被椒房殿的人请去了。” 秦宁皱眉,“怎么半夜还请皇上过去。” 马柔垂着眼眸,噙着几分委屈,低了声音,“说是皇后不舒服。” “又是不舒服”,秦宁大了声,“皇上前些天不是一直在椒房殿陪她的么,也没见不舒服,怎么一不在椒房殿就不舒服了。” 都是后宫里的女人,谁还会不知道这点小手段,马妍太不知天高低厚,真以为怀了龙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却没想过这个孩子给她带来的或许不是福,而是祸。“太后,您别生气,许是皇后真不舒服。昨儿皇上头疼,歇得早,夜里天寒,他也不大想动,就请东总管宣了太医去瞧瞧,可太医去过了,皇后说还是不舒服,皇上这才过去的。” “胡闹”,秦宁拍了桌子,厉声呵斥,“这大冷天的,也不怕把皇上给冻着。” 一屋子的下人全都跪了下来,马柔亦跪在地上,“太后息怒,臣妾多嘴了。” “你也是的,怎么说你也是她的阿姊,就不说说她,由着她胡来。”秦宁是真生气了,自家儿子有多苦,她都看在眼里,心里头难受,还要被这几个女人折腾着,她这个当娘的怎么会不心疼。 马柔听着,苦涩一笑,泪就落了下来,“臣妾不敢,臣妾从小到大,在府里头连个丫鬟都不如,她是正出的嫡女,我又怎敢去说了她。”说罢,一脸惶恐,匍匐跪在地上,“太后息怒,臣妾失言了。” 秦宁倒也没有因为她说的正出嫡庶而生气,“起来吧,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马夫人性子跋扈,你与你母亲这些年受苦了。” “太后”,马柔未起身,眼泪流得凶了,“想起娘亲,臣妾就觉着自己不孝,如果当初不是想着听了父亲的话跟了王爷就能让她脱离苦海,那她就不会死得这么惨了。” 秦宁亲自扶她起身,让她坐在自己边上,亲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你这孩子,这话怎么说的,你母亲受尽病痛折磨,谁也没想着她会这么想不开啊。” 马柔突然掩面痛哭,“太后,您当真以为我娘是因为受不了病痛才死的吗,她这病已经快有十年了,为何偏偏在臣妾倍受荣宠的时候才自尽。” 秦宁有些吃惊,望了望边上的安青,再问马柔,“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 马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反正臣妾也不敢活了,臣妾就全与您说了吧,我娘是被陈菲害死的,当年沈夫人也是被陈菲害死的。” “你说什么”,秦宁几欲晕厥,不敢相信她的话,犹怕自己听错了,“哪个沈夫人?” 安青赶忙扶住了她,呵斥了马柔,“柔美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个女人心术不正,她不得不防。 “皇天在上,信女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永坠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马柔发完毒誓,对着由未缓过神来的秦宁一字一顿的道,“若兮小姐的母亲。”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秦宁嘶哑了嗓子,撕心裂肺的吼着。当年只说见到了一个道士,回来就发了疯一样要找舅父的手札,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她一直以为是哪个通天的道士,知道了哥哥的事,却没曾想过是被人设了局 安青着急,扶着她,冲着兰心使了个眼色。兰心了然偷偷退了出去,赶紧去找皇上了。 马柔直直的跪在地上,也不哭了,空洞的眼神里面,满是狠利,她要陈菲母女血债血偿。 “陈菲老早就想把马妍许配给皇上了,可她知道您跟皇上都中意若兮小姐,若兮小姐身后又有林家,所以她那时候就想,只要沈夫人死了,林家就没了,沈丞相再娶,若兮小姐就什么都没了,不会再威胁到马妍。 有一天,汝南来了一封信,我在屋外听到陈菲与玉姨娘讲,信上说了当年秦将军逝世的真相,汝南王爷要她挑拨爹爹与林家的关系,她说无需那么麻烦,只要沈夫人死了,就没有林家了。 没过多久,玉姨娘查到沈夫人因为一个疯道人的话而心神不宁,还特意举家去了庵堂,她说了那个道人穿的是城外清风观的道服,陈菲觉着机会来了,就叫人假扮成了清风观的道士。” 她言止于此,也不多说,她相信后面的事情秦宁都知道了,即使不知道的也能猜到,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太后,如今娘亲已死,我又被皇后灌下红花,这辈子生无所依,不想再受良心上的谴责。此事若您不信,您大可以去问马少爷,他也知道,而且是他当年事威胁我,不准告诉爹爹。” 马家的人,有一个,她要拉上一个,谁都别跑了,谁都要不得好死。 “好”,秦宁捂着胸口,只道了一个字,就昏厥了过去。 “太后,太后。”安青大惊,冲着外头嘶吼,“还不快去宣太医。” ☆、473 马妍小产    钱平号着脉,皱了皱眉头,“怎么气成这样?”安青叹了口气。 “瑄儿来了吗?”秦宁醒了,发出微弱的声音。 坐在床边沉着脸的凌瑄忙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应着,“娘,我在呢。” “嗯,扶我起来。” 凌瑄不敢拂了她的意,轻轻扶她起身,安青忙取来软枕,塞在她背后,“来,靠着,皇上刚下朝呢,有话您好好说。” “嗯”,秦宁点了点,“平儿,跟姑姑先下去吧。” “是”,钱平冲皇帝使了个眼色,就跟安青退了出去。 凌瑄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不能再惹娘亲生气了,轻轻的抱着她,如孩提般靠在她身上,“娘,您可别再吓孩儿了。” 秦宁温柔的抚着他的头,她的儿子终于长大了,成亲了,也做了皇帝,是个男子汉了,她该欣慰了,“你啊,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叫为娘不放心,怎么听说昨儿头疼了,有没有让平儿给看看。” “没事”,凌瑄低柔了声音,“别听他们瞎咋呼,不碍事的。” “嗯”,有钱平盯着,秦宁是可以宽心了,沉顿片刻,许久后,再开口,“瑄儿啊,你淑姨的事情,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凌瑄脸上的淡笑僵住,他就知道她会这么问,是他大意了,不该纵容马柔来着长乐宫的。 秦宁未听到他的答话,心下已经了然了,“还有谁知道?兮儿?” 凌瑄仍未答话。 “好啊,你们就瞒着我一人。” “娘亲”,凌瑄坐起,抚着她脸上的泪水,“娘亲,我们不告诉您,就是怕您伤心。娘,已然等了这么多年了,也就不急着这一两天了。这事就交给孩儿吧,您就别插手了。” “好”,秦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点了点头,她不管了,她知道儿子不会放过那些人,“瑄儿啊,不是娘狠心不要自己的孙儿。” 凌瑄抬手,止了她的话,“娘,这个不用您开口。” 十月末的一天,天儿已经冷了,树上的叶子又落尽了,若兮望着马皓手里不知从哪寻来的一张地图,“你看这个做什么?” 墨秋凑了过来,“他在研究跑路的路线。” 若兮瞪了她一眼,这丫头是唯恐天下不乱。马皓看了她,冷冷的说了句,“你放心,我跑路时,肯定也会把你拉上。” “切,我才不跟你呢,我跟着若兮。”墨秋说罢,冲着若兮谄媚的笑着,“你可别扔下我啊。” 门外忽得刮起了大风,若兮皱眉,“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 马皓笑,对着墨秋道,“看,你说错话了,老天都生气了。” “你说什么呢”,墨秋轻打了他,“你别吓我。” 马皓见她脸色都变了,也不玩了,搂着她轻轻拍着,“没事,没事,这天刮风下雨的,再正常不过。” 康王府。 凌玮的眼睛依稀能看得见面前模糊的影子了,康王妃拉着他在灵犀轩前的樱花树下漫步,“听闻这满园的樱花树是皇上当年特意为了若兮小姐从宫里的樱花园里移过来的。” 凌玮笑,他听说过这事,不止这樱花树,还有这个灵犀轩都是他为沈若兮亲自设计的,不过,沈若兮好像没在这住过几日。握着身旁妻子的手,柔声问,“你喜欢吗?” “喜欢啊”,康王妃弯了眼眸,“等春天樱花开的时候,这儿跟仙境一样,风一吹,就像下着樱花雨,可漂亮了。” 凌玮轻轻搂了她,“那明年春天,咱们搬到前面来。” “嗯”,康王妃窝在他的胸前,仰头,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暗恋了多年的男子,“到时候,你陪我一起赏樱。” “好。” “王妃,王妃。”清风一路小跑着,“魏少爷派人送了些糕点来,他说他要去一趟锦城南宫府,大概要两个月才回来,叫您别记挂。” 康王妃莞尔一笑。 凌玮拍了拍娇妻,“起风了,咱们进屋吧。” 深夜,轰隆一声雷响,把若兮惊醒了,大声的唤了墨秋,这十月的天竟然会响雷,太不寻常了。 荣王府里头,凌芸站在窗口,望着天际划过的一道闪电,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终于,要结束了。” “哎呦呦,这大半夜的,你这有生孕的人,站在风口做什么啊。”荣王醒来,望见身边没人,魂都丢了,一转身,看见她站在窗口,更是急得要跳脚,赶忙下床,抱着她进了被窝。“夫人啊,你是要吓死我啊。” “你急什么”,凌芸翻了个白眼,嘟了嘴,“我当年一走大半年,也没见你急啊。” 荣王不高兴了,鼓了个嘴,“你又要说这事,咱们都说好了,以后不提的,现在老二都有了,你还要拿这事数落我。” “好啊,伍月,你敢大声吼我了,我这大着个肚子,浑身难受,说说都不行吗。” 荣王低头,看了看她这会还扁平的肚子,才两个月,就能说是大着个肚子? 凌芸一看他这表情,怒了,“怎么,我就难受了,不行吗?” “行行行,夫人,姑奶奶,娘子,是我错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不识好歹,不识真人,姑奶奶,您就睡觉吧,忙活了一天了,您不心疼您自个,小的看得心疼啊。”荣王咕噜咕噜念叨着,搂着凌芸,哄着她入睡。 宫里头,一声尖叫活着雷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椒房殿里,马雯坐在外面,看着宫女端出的一盆盆染着血的水,赤红了双目,“说,到底怎么回事?” 面前宫女跪了一地,为首的小翠,颤抖着开口,“是,是柔美人,柔美人晚上端了一碗药过来,说是皇上让她送来的安神药。” “她说什么,你们就信吗?贱人,来人啊,去把她给哀家拖过来。” “不用你请,我来了。”马柔披着头发,穿着一袭白色的素衣,走了进来,看着马雯震怒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是不是皇上的意思,你去问问皇上,不就知道了。” ☆、474 秦远之死    马雯不敢相信,眼里有一瞬间的晃神,转瞬即逝,她不能着了这个贱人的道,“一派胡言。” “呵呵”,马柔冷笑,“怎么?不相信?还是怕了?不如问问她,是谁和我一起来的?”她指着小翠,素白的衣裳,衬着脸上的浓妆,跟个鬼一样。 小翠一个哆嗦,不待马雯开口问,“是,是东总管。” 马雯后退两步,碰到了身后的桌子,“不可能,不可能。” “太后”,晓儿见状,忙扶了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来人”,马雯感受到了指尖传来的力气,“把这个贱人给我压下去,待哀家问过皇上,再要你的命。”说罢,她冲着去了宣室殿。 宣室殿里,凌瑄似乎在等她,大殿里灯火通明,他坐在高高的龙座上,睥睨着她,冷冷一笑,“太后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马雯不跟他打哈哈,开门见山,直接问,“是不是你?” “哼”,凌瑄冷笑着走下龙椅,站到她跟前,望着这张气得扭曲的脸,低眸一笑,“是。” “拍”,马雯挥手给了他一巴掌,怒目瞪着他,指着他骂道,“为什么,那是你的孩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跟你父皇一样,都不是人。” “为什么?”,凌瑄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抬眸直视着她的眼睛,“因为她姓马。” 马雯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答案,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觉着心像被人撕开了,马妍姓马,她也姓马,所以他们父子都不容不下她们的孩子。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你说,你说,我马家到底跟你们有什么仇。你说啊。”她撕心裂肺的骂着,恨不得把这几十年来压在心口的恨全都迸发出来。 与她的激动相比,凌瑄一直很平静,由着她打骂,也由着她拽着,听了她这句话,脸上终于有了丝波澜,“仇?她的父亲害死我的舅舅,她的母亲害死了我的姨娘,你说我跟她有什么仇?” 马雯脸上满是惊恐,她不敢相信,步步后退,“你胡说,你胡说。” “啊。。。”她突然尖叫一生,跌坐在地上,惊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摇着头,“我不信,我不信。”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门外站着秦宁和安青,秦宁的脸上满是泪水。 马雯看见她,似看到了一点希望,跌跌撞撞的起身,“宁儿,你来了,你告诉他,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哥哥没有害死阿远,哥哥没有害死阿远。”她想跑过来,脚下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上。 安青扶着秦宁进了大殿,走了过来,欲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推开,泪就落了下来,“你别碰我,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 秦宁望着她,瞒了二十年,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你不是一直要知道我哥是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是因为你,是因为你哥。陈铭要娶你,你不肯,所以他就要除掉我哥。那一场边境骚乱,根本就是一场骗局,是太后跟陈太尉为我哥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你哥出征之前就知道了,他也知道陈铭要对我哥下手,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皇上有意封我哥做大将军。 沐小蝶在陈铭身边得了消息,急着去找南宫傲,那时候大军已经离开了京城,南宫傲根本没敢把消息送来京城,他亲自带人去截大军,陈铭得了消息,以淑儿的性命和马家的兵权要挟你哥提前发动夜袭。 只差一天,没有,根本没有一天,只差一个晚上,南宫傲就能赶到了,可是你哥为了你们马家的兵权,为了那个大将军的位置,他眼睁睁的送他去死。回来,他还有脸告诉舅父,他是为了淑儿,他以为南宫傲的人已经到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舅父为什么容许沐小蝶在北苑住了六年吗?我告诉你,因为沐小蝶为了保全他的尸首,为了不让他跟墨副将一样尸骨无存,她被野狼谷的一群土匪糟蹋。 现在知道为什么舅父不让你见他最后一面了吗,因为是你,都是因为你,陈铭才非得对他下毒手,甚至要他挫骨扬灰,连尸骨都不想给他留。” 秦宁失声的吼出了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满面泪水,若非凌瑄死死抱着她,她早就跌在地上。 “娘,别说了。”凌瑄不忍她这么伤心。 “为什么不说,瑄儿,娘痛了二十年,林家人全部痛得死绝了。你外公一生习武,跟你舅舅比武,你舅舅都赢不过他。六年,六年,只有六年,就活活的痛死了。他死不瞑目啊,他不知道他死后没两年,他的女儿又被马家人害死了啊。” 秦宁沙哑着嗓子,撕心的喊着,指着马雯,“你那嫂子,马妍的母亲,她叫人假扮成道士,告诉淑儿,马冽是因为她,才害死了她的哥哥。你还有脸要瑄儿立马妍为后,你知不知道你那嫂子在十几年前,就为了马妍的后位,害死了淑儿啊。” “啊”,秦宁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天啊,究竟我林家是作了什么孽,视如己出养大的两个人,却害得我林家家破人亡啊。” 凌瑄跪在地上,紧紧搂着母亲,“娘,娘,你别这样,安姨,安姨,快去喊太医。” “哦,哦。”安青总算缓过神来,抹了脸上的泪水,急着跑了出去。 马雯没有哭,她跟失了魂魄的人一样,呆滞着坐在地上,许久之后,她听到自己干涸的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声音,“为什么不告诉我?” “呵呵”,秦宁惨笑,“因为他跟沐小蝶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永远不要告诉你真相,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你赢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的确是你。” “哈哈,哈哈。”马雯摇摇晃晃的起身,仰天大笑,“是的,我赢了,我就知道他最爱的是我,我就知道他只爱我一个。” 她笑着,一直重复着“他只爱我”,走出了大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475 等    马妍小产,消息却未传出宫去,除了凌瑄事先有准备外,马雯将椒房殿围得严严实实。马妍的贴身宫女和随她进宫的那些姑姑全被马雯关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她要做什么,出了宣室殿,她一滴泪都没有流。也没有人清楚她在宫里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只半个时辰,她将椒房殿里里外外所有的宫人奴才全部换了个遍。 她让晓儿料理椒房殿,不用担心消息不胫而走,因为她知道,在得知所有真相之后,晓儿心里的恨并不比她少半分。 天亮了,凌瑄一夜无眠,守在秦宁跟前,昨晚她心神俱疲,晕厥了过去。 钱平再号了脉,将她被角掖好,“太后无碍了,您去阖阖眼吧。” 凌瑄摆了摆手,唤了东子,“墨言有没有到?” “来了,在外头等您,袁将军也到了。” 凌瑄起身,“请安姨过来陪着”,又对钱平道,“保护好她们。” “是。” 大殿内,见他来了,墨言直接开了口,“各个宫门都加强了守卫,禁卫军都准备好了,荣王妃让臣转告您,几家府内,她都让人盯着了,请您放心。彩云阁的三千人马都在城外候着,只要您一声令下,半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入京。” 凌瑄点头,她的三千人都是可以以一敌百的高手,又问袁逸,“军中呢?” “都准备好了”,袁逸道,“马冽最得利的两位亲信都不在京城,其余宵小,徐将军说不足为惧,至于京外的,南边最快得也要一天才能赶到,魏思昨儿已经带人埋伏在那了,北边的由岳阳拦着,至于各地驻军,南宫少主回信说都已经派人守着了,必要时会采取些非常措施,请您放心。” “好”,凌瑄闭眼靠在龙椅上,他准备了一年多,终于要放手一搏了。成败在此一举,这今后的江山是否真正属于凌家,就看这一次了。 “皇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袁逸开口问了,他不够聪明,猜不出他下一步要怎么走。其实准备得已经够充分了,可是他还是觉着心里没底。其实没底的,不止是他,还有凌瑄。 “等。” “等谁?” “马雯。” 他兵行险招,先将马妍的孩子打掉,在马雯气氛之余,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她。一来,他要阻止马雯帮马冽。二来,如果可以,他想借马雯之手,杀了马冽。那便是他马家人自相残杀,与他无关,他只要花心思收复马冽的残部就行了,无需背上这个杀重臣的罪名。 长乐宫里,马雯为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穿上了她最喜欢的衣裳,吩咐下人准备一桌丰富的酒菜。 宫人有些纳闷,这才几时啊,这么早就要用膳了。 “全给装上,去椒房殿唤晓儿回来,让她呆会随哀家去将军府。”马雯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来人啊,去行宫请汝南王爷和王妃去将军府,就说哀家中午要与他们小叙。” “是”,宫人领命下去了。 没一会晓儿就回来了。马雯伸了手,“来,陪哀家去给老太后请个安。” 晓儿扶着她,去了长乐宫里,最里头的一个院子。 守门的宫人见她来了,起身呵呵的笑着,“才醒没多久,今儿睡晚了,这会儿在用药呢。”她说着,正要进屋通报。马雯却径自推开了门。 “谁这么放肆”,里头的姑姑呵斥了一声,一见是她,跪了下来。 晓儿冲她打了个手势。姑姑了然,放下了手里的药,带着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全都退了出来。 “人呢,都去哪啊?”靠在床上的老人发出低弱的声音。 太医说她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马雯望着床上行将就木的老人,冷冷一笑,一步步走进,坐在她床边上,“母后,臣妾来给您请安了?” 老人微微的睁开了眼睛,一看是她,移过眼,苍老的脸上微微有些不满,“哼,你来做什么。” “呵呵,臣妾来看看您啊。” 老人不愿多看她,闭了眼眸,“木槿呢,哀家该用药了。”气若游丝的声音里还有些不容怠慢的威严。 “药,药在这呢。”马雯执起床边的药碗,“来,母后,臣妾来伺候您喝药。”说罢,抬手,将那一碗还未凉透的药全部倒在了老人的脸上。 “啊,啊。”老人惊恐的喊着,“来人啊,来人啊。”瘦弱的身子颤抖着,瞪着面前那张笑脸,“你,你,你放肆。” “怎么啦”,马雯笑着低身靠近了她,“我喂您喝药呢。” 老人看着屋子里只有她跟晓儿,心下有些害怕了,颤微微的抬手,指着门口,“你,你给我出去。” “母后,您别害怕啊,臣妾又不能吃了你。”马雯笑着,取了帕子,擦着她满脸的汤药,“瞧瞧,瞧瞧,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连药都不会喝了,哪还会有年轻时杀人的那个狠劲啊。” 老人惧怕她的碰触,不住的往里头躲,“你别碰我,你别碰我,走,走,你快走。”苍老的声音都变了声。 “母后,您这是怎么啦,您别抖啊,您怕什么呀,臣妾又不会吃了您。”马雯抓着她的衣裳,瞠目笑着。 老人望着她狰狞的笑,颤抖的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缩到了床角,不住的拍着她的手,“你走,你走,快出去,来人啊,来人啊。” “母后,您别叫啊。”马雯爬到了她床上,凑近了她,“您怎么就怕成这样了啊,您杀人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啊,您晚上睡得安稳吗,他们怎么就不来找你啊。” 老人全身都在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的喘着气,撑着双眼,惊恐的望着她。 马雯见她这一口气,就要提不上来了,唤了门口的木槿。木槿匆忙进屋,不敢多看,垂着头为老人顺着气。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马雯也不折腾她了,俯身,笑着与她道,“母后,您好好休息吧,好好的保着您的身子,别怕啊,呆会我带您那亲侄儿来看您。” ☆、476 算账,谁也躲不过    “皇上,马太后出宫去了。”兰心匆匆跑了进来,“晓姑姑说要去将军府,还请了汝南王爷和王妃。” 袁逸一听,嗔的一声站了起来,“我去。” “不用”,凌瑄止了他,“东子,去通知徐将军,他知道该怎么做。” 袁逸愣住,欲再开口,却被墨言拦住,主子早有准备,马府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怎可能会让他们去,他有些担心墨秋。 将军府里,马雯、马冽夫妇和陈铭夫妇围桌而坐,晓儿将酒菜布好。 “您这来就是了,家里头又不是没有厨子,怎么还从宫里带出来。”马冽呵呵的笑着,自打妹妹进宫,就没回过家,她今儿突得回来,他倒有些惊着了。 马雯笑道,“我也是一时兴起,怕叨扰,别弄得家里措手不及的。”说着执着酒壶就要为他斟酒。 马冽惶恐,“使不得,使不得,还是老臣来吧。” “没事”,马雯轻推了他,“哥哥,您就坐着吧,来,满上。晓儿,站着干嘛,去给王爷跟王妃斟酒啊。” 晓儿取了另一壶酒,为陈铭夫妇和陈菲斟满。 陈铭夫妇一时摸不准她今儿是唱的哪一出,怎么她回家,还把他们给拉上了。 “太后近来身子可好”,陈铭选了一个最寻常的话开了口。 “好着呢”,马雯朗声道,“咱们也好久没见,今儿啊,一来,我是回家看看,二来,也是给二位接风,这总算回来了,往后在京城,大家互相也有个照应。” 这话陈铭听了,倒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心酸了,如今陈家落魄,他们马家风头正劲,这相互照应从何说来。干笑了笑,连连点头,“是是是。” 汝南王妃附和着笑着,她神情有些呆滞,许是因为陈晓走了,或是因为这些年在汝南过得并不如意,她看着很老,其实年岁跟马雯相仿,看着却像是比马雯老了十岁。 “来”,马雯举杯,对着陈菲道,“嫂子,我这先恭喜你了,听太医说,妍儿肚子里的是个男孩。” “真的吗”,陈菲听了喜出望外,拉着马冽,“老爷,这可真是太好了。” 马冽咋一听也很高兴,不过他不想陈菲这样,“是男是女,能给皇家开枝散叶都好。” 马雯心中冷笑,怎么就变得这么虚伪了呢,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自己未曾发觉而已。敛去心思,又冲着陈铭举了杯,“来,王爷,也恭喜您啊,这妍儿也算是陈家的孩子啊。” 这话对陈铭而言就像是绝症病人的一剂良药,突然就觉得活了过来,是啊,马妍虽然姓马,可也是陈家的孩子啊。“是是是,恭喜太后,恭喜将军啊。” 一时气氛就活跃了起来,酒过三巡之后,管家神色匆匆的跑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外头来了很多官兵,把咱们将军府给围上了。” 马冽一听,沉着脸站了起来,“谁这么放肆?” 陈菲大惊,陈铭也变了脸色,不由得呵斥,“这是将军府,哪个不要命了。” “呵呵”,马雯却笑了出来,朗声问,“是徐将军,还是袁将军啊?” 众人诧异的望着她,管家战兢兢的开口,“是,是徐将军。” 马冽看着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陈铭立马起身,想要离开,却觉着浑身无力,又跌坐了下来,“这,这酒。” 马雯笑出了声,唤了门口守着的丫鬟,“去跟徐将军说一声,容我把一些事情了了,他再进来。” “太,太后,您,您说什么?”陈菲心惊,拉着马冽,“老爷,您说句话啊。” “晓儿啊”,马雯没搭理她,“去外头给我守着,谁也不准进来。” “是”,晓儿推着管家出了去,守在了门口。 “您这是要做什么”,陈菲吓得要起身,却觉着头昏目眩,“您,您下了药。” 啪,马雯扔了手里的筷子,冷笑着看着她,“是啊,我下了药,没事,就是软骨散而已,死不了人。”说罢,就抬头看着马冽,“不过,哥哥,放心,妹妹可没给您下药,您要是也倒了,待会怎么杀她啊。”她手指着陈菲。 陈菲觉着后怕,“您说什么呢。” 一直安静着的汝南王妃也倒在了桌上,“太后。。。” “都别急”,马雯打断了她的话,“今儿慢慢来,谁也逃不了。” “雯儿,你这是要做什么。”马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外头的人来者不善,如今几个将军都不在京城,万一有事,连个帮手都没有。他突然想起这几个月接连发生的事情,凌瑄?难道是他,他要动手了。那雯儿这是在干嘛,她难道要帮着凌瑄吗?为什么?难道是。。。 他不敢往下想了,事实上,他也不需要想了,因为马雯已经问出口了。“哥哥,阿远是怎么死的啊?” 马冽脸上挂不住了,“你别中了凌瑄的计。” “中计”,马雯站了起来,仰面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中了计啊,那你跟说说实话么,阿远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啊,舅父为什么不让我见阿远最后一面,沐小蝶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吴矛给马皓治病,全府上下不能出现一个马字?阿,你给说说实话啊。” 马冽知道她全都知道了,“我,我是为了救淑儿,我不知道会有埋伏。” “那就是他的错了,是他害死阿远,对不对。”马雯指着撑着桌子的陈铭,再问,“是不是都是他做的。” “不是”,马冽未说话,陈铭叫了出来,“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你胡说什么”,马冽怒目吼着他,“是你,是你要害阿远的。” “你也是,你也要他死,你早就知道我要杀他了,你还骗林丞相,骗你父亲。” “行了,别狗咬狗了,今儿你们谁也躲不过。”马雯失声叫着,从晓儿堆着的那些食盒里抽出了那把龙吟剑。 ☆、477 结束了      “龙吟剑”,马雯拔剑,望着依旧锋利的剑身,眼神炙热,似乎望见了那个舞剑的男子,转向马冽时,眼里只剩清冷,面上却还露着笑容,“慕容家的,沐小蝶死前给了沈若兮,沈若兮后来给了我,我以前不知道她为什么给我,现在知道了,她要我给阿远报仇。”   她疯了,马冽知道她什么都做的出来,“雯儿,你别乱来。”   他想抢过她手里的剑,马雯岂会让他得手,侧身避开,“哥哥,您别怕呀,您放心,我不会杀你。死,对你来说,太便宜了,我要你生不如死。”她眼露狰狞,望着马冽和伏在桌上的陈菲,突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那笑声听得让人毛骨悚然,陈菲抑制不住心中的害怕,失声尖叫了出来,“救命啊,来人啊。”   屋外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聚集了不少人,可无人能进得来。马雯挥剑,抵在她的颈间,“你叫什么,你别急啊,我马上就送你上路了。”   陈菲不敢再叫了,无力的身子却止不住颤抖了起来,无助的望着马冽,“老爷,救我,老爷。”   “救?”,马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俯身望着那双惊恐的眼睛,“他救不了你,他会杀了你。”她握着剑,剑尖在她喉咙口游历,迫使她仰起了头,“来,告诉他,林淑是怎么死的。”   她轻声的说着,像是在哄骗一个孩子。陈菲却瞠大了眼睛,跌下了椅子,“你胡说,你胡说。”   “我胡说什么呀”,马雯咯咯的笑着,回身拉了马冽,“哥哥,我说什么了呀。”   马冽已经怔住了,全身僵硬,望了望她,望了望陈菲,踉跄的退后了两步,撞倒了身后的椅子,口中喃喃的唤着,“淑儿,淑儿。”   “原来,你也会痛啊。”马雯终于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走近,凑在他耳边,“来,我告诉你,是她,是你的夫人,叫人假扮成了清风观的道士,告诉林淑,你是为了救她,才害死了阿远,害死了她的父亲。”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是小玉,是小玉,都是她,都是她做的。”陈菲失声的叫了出来。   马冽呆滞了脸上有了些情绪,赤目望着跌在地上的那个女人,脑中叫嚣着,是她,是她害死了淑儿。   “生生世世,惟愿与你再不相见”,马雯在他耳边重复了林淑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啊---”,马冽如困兽般嘶吼,瞪着陈菲眼里像要喷出火来,他步步逼紧。   倒在地上的陈菲已经顾不上害怕了,她只想逃,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匍匐的趴在地上,挪动着身子。   马冽没有给她爬走的机会,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说,是不是真的。”   “不,不,不是我的错。是你,是你自己说的,是你自己跟林相说的,你是为了救林淑。啊,放手。”   这一句话,无疑彻底激怒了马冽,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陈菲捶打着他的手,“别杀我,别杀我,老爷看在妍儿的份上,别杀我,别杀我。”因为透不过气来,连声音都变了。   “妍儿?”,冷眼看着的马雯又笑出生来,弯腰,对她说,“我忘了告诉你,你的女儿马妍,肚子里的龙种没了,是马柔,马柔给她下的药。你让人给她灌红花,她给你女儿喝红花,多公平啊。”   她高声叫着,一个悲痛的消息,在屋子里却没有引起一点波澜。混乱中,陈铭夫妇也都跌在地上,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面子了,都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爬着,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爬出这个屋子。活着,比什么荣华富贵,什么身份地位都重要。   马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掐死这个女人,为淑儿报仇,他不管最初的错是由谁造成的,他只知道是她害死了淑儿,是她告诉了淑儿,是因为她,淑儿才要与自己生生世世再也不相见。   陈菲赤红的眼里流出血泪,听到马妍小产的消息后,她不再挣扎。女儿,娘先走一步了。没多久,就闭上了眼睛。马冽却还未松手,仍旧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   “好了,下一个是谁。”马雯踱步走到陈铭夫妇跟前,剑尖在两人之间打转,“是你,还是你。”   “太后,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汝南王妃颤抖的摇着手。   “是嘛”,马雯笑着问,剑尖在汝南王妃的脸上划了一道,“我都忘了,阿远的死是跟你没有关系。”   “是是是”,王妃连痛都忘了,不住的点着头,“跟我没关系,放过我吧。”   “放过你?我能放过你,他可不会放过你。”,马雯又在她的脸上划了一剑,指了指她边上的陈铭,“你不准备告诉他,他的账簿是被谁偷了,又是谁给了薛清,是谁允诺薛清要毁了整个陈家,给他的妻子孩子报仇。”   “贱人”,她话未说完,陈铭已经明白了,怒目瞪着这个他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女人,“贱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   “不是我,不是我,是晓儿。”汝南王妃慌忙摇着头,“是你不肯救晓儿。啊。”   马雯显然没有闲情听他们俩算谁对谁错,一剑解决了汝南王妃,回眸冲着陈铭扬了扬嘴角,“看,我给你报仇了。”   陈铭知道,下一个该是自己了,如此骄傲的笑容,跟记忆中的一摸一样,却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颤微微的抬手,拉着她的裙角,“雯儿,我是因为爱你啊,我想娶你。可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秦远,我哪点比不上他了,我是陈家的嫡子,我的姑姑是当朝太后啊,他不过是一个寄养在相府的舅少爷,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他,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马雯踢开了他的手,没有生气,笑了笑,“为什么,因为你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478 马氏一门 打入大牢    “你的姑姑?放心,我会让她去跟你们团聚的。”马雯莞尔一笑,手起剑落,砍下了他的脑袋,长吁了一口气,“结束了”,弯腰拎起他的脑袋,看了一眼仍跪在那掐着陈菲脖子的马冽,冷冷一笑,出了去。 门口的人望着她手里血淋淋的脑袋皆往后躲去,自动为她和晓儿让开了一条路。血,延着她的脚步一路蔓延,直到上了马车,“回宫。” 徐将军站在将军府门口,朗声下令,“圣上有旨,马氏女儿马柔残害皇子,祸乱后宫,大将军马冽枉顾法纪,残杀无辜,马氏一门,贪赃枉法,欺瞒圣上,罪大恶极。令查封马府,将马氏族人全部压入大牢。” 一声令下,门口的精兵鱼贯而入,将马府前后围个水泄不通。 “不好了,不好了。”小武高喊着冲了进来,“少爷,不好了,徐将军把老爷和侧夫人都抓走了,还要来抓您,您快跑啊。” 墨秋一听,惊了心,“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小武都快哭出来了,“只听说太后回来了,请了汝南王夫妇一起在府里用膳,可不知怎么汝南王爷和王妃,还有夫人全都死了,大伙还看见老爷掐着夫人的脖子呢。” 若兮大抵已经猜到出了什么事了,“太后呢?” “太后,太后回宫了,手里还拎着汝南王爷的脑袋呢。少爷,您快走吧。” 马皓没动,淡淡一笑,他终于动手了。 “你快走吧”,墨秋急了,拉着他就要往后跑。 马皓紧握着她的手,温柔的望着她,“来不及了。” 门外,徐将军已经带兵闯了进来,下人们已作鸟兽散,徐将军冷笑着看着屋子里的人,“来啊,把人都给我带走。” “慢着”,若兮拦在他前面,“谁敢放肆。” “马氏族人残害皇子,残杀无辜,贪赃枉法,欺瞒圣上,罪大恶极。皇上下令,将马氏一门全部打入大牢,听候发落。”徐将军一看是她,弯了弯腰,倒还算恭敬,“若兮小姐,皇上有令,请您随末将进宫。” 若兮冷笑,“马氏一门全部入牢,我是马家的儿媳妇,当然要跟我的夫君在一起。” “若兮”,马皓欲劝,却被她打断,“我跟你去。” 徐将军见状,也不多说,“那末将就得罪了,来啊,全部抓走。” “啊。。。” 屋子里一团乱。 马皓见有一个士兵要抓墨秋,忙将她护在身后,对着徐将军道,“她不是马家人,她是卫尉府墨大人的妹妹。” 徐将军一看,“哦,是墨姑娘啊,小的们没长眼睛,冒犯了。”说着冲着那士兵挥了挥手。 “我。” 墨秋欲说话,却被马皓拦住,“去找小梁”,他压低了声音,只说了四个字,就被人抓走了。 关雎宫。 秦宁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关雎宫,安青与钱平在外屋守着,院外围着很多人。没有人告诉她外面到底怎么了,她很急,担心瑄儿,也担心马雯,可她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吵着要出去,因为纵容她的那个人不在身边,还因为她不想让儿子分心。 午后,凌瑄来了,秦宁见他心情还不错,微微放了心,“用膳了吗?” 凌瑄摇了摇头,昨儿到现在他滴水未进。秦宁皱眉,宣了兰心备了些清粥,望着他用下,才问,“瑄儿,皇后怎么样了?” “请太医去看了,还没来回话呢。” 秦宁心下了然,怕不是太医没来回话,是他压根就没过问,轻叹了口气,也不好多说他,再问,“你雯姨呢?” “出宫去了,说是去马府了,还没回来呢。”凌瑄如实的答她,握着她的手,“娘亲,您别管了,这是他们俩兄妹的恩怨。” “瑄儿啊,你太急了。”秦宁怎会放心,马雯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这会非与马冽闹得不可开交。 “主子”,东子进了来,打断了秦宁的话。 凌瑄起身,“娘,我出去一下,您有事让钱平过去唤我。” 秦宁却没放他走,“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吗?”东子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这么冒失的闯进来,定是出了什么事。 凌瑄不敢忤逆她,复在落座,“说吧。” 东子看了主子一眼,垂头,只道,“马太后回宫了” “知道了。” “还有呢?”秦宁晓得他这话只说了一半。 “她回长乐宫去找老太后了,宫人说,说她手里还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看着像是汝南王爷。”东子无奈,只得全部说了出来。 秦宁一阵眩晕,就要起身,“我去看看。” “娘啊”,凌瑄握紧了她的手,“娘,您答应过我的,这事交给我来处理,您就别管了,好不好?” “瑄儿啊,你雯姨她。。。” “娘,您放心,她不会有事的。”凌瑄将她扶到软榻之上,“您不是已经跟她说了么,舅舅让她好好活着,您还不了解她,舅舅这么说了,她就一定会好好活着的。娘亲,您别让我分心了,好吗?” 他话里含了点点的请求,他都这么说了,秦宁哪还能再不依了。“也罢,那我晚些再回去,不过你要答应我,你要护她周全。” “好,孩儿答应你。”凌瑄应下,取了毯子盖在她腿上,“娘,我先去忙。”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东子跟上,压低了声音,与他道,“徐将军来了。” 凌瑄脚下一顿,眼里划过一丝欣喜,“她呢”,见东子垂下了头,又冷了脸,“随她去。”说罢,就出了屋子。 宣室殿的宫人匆匆跑来,“皇上,沈丞相和岳御史求见。” “不见”,凌瑄冷着声,显然,因为某人,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东子,让孙太尉和沈若琦过来见我。” “已经在大殿等您了。” 屋子里的秦宁皱了皱眉,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就发脾气了,“怎么连丞相跟御史都不见了?” ☆、479 生不如死    边上的钱平宽慰道,“您别担心,皇上他有分寸。” 秦宁叹气,“平儿啊,你与我说了实话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青取来软枕,塞在她背后,“您啊,就别为难他了,一会没见着皇上的两人,准得来您这告状,到时候,您不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没一盏茶的功夫,沈易和岳恪就到了。“你看看你那儿子,这么大的事,连我们两个都瞒着。”岳恪向来大咧咧的,一进门就先嚷了起来。 秦宁揪着眉头,起身相迎,“到底出了什么事。” “得嘞,你也不知道。”岳恪两手一拍,“这臭小子,真是胆儿比天还大了。” “唉”,沈易叹了口气,将马府之事全都告知了秦宁,他直到马冽被压入大牢,才得了消息,这帮孩子这会瞒得可真深。 秦宁听了,心下焦急,“这孩子,可要怎么收场。” 钱平扶她坐下,“您别急,皇上自有打算。” 岳恪总算逮到了一个,指着他就骂,“怎么打算,你们这帮臭小子,不在边上好好劝着,各个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 “好了”,沈易止了他的话,转过身来,对着钱平,“我且问你,永州跟漠北的事情,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钱平笑了笑,此番时刻,也不用再瞒着几位长辈,如实回答,“是的,永州,荣王妃请家兵围住了大军,边境是请世子爷和凤凰公主帮的忙。”两地都离京城较远,这一去一回大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既可以调离马冽最精锐的部下,二来,路途遥远,安插在军队里面的亲信,也培养自己的势力。 沈易听罢,微微宽了心,“你们这些孩子啊。马冽在各地的那些部下,京城里的那帮家兵,你们如何应付。” “事出突然,一来,他们没有准备,二来,众目睽睽之下,大将军确实杀了人,他们出师无名,况且,抓他的是徐将军,他的部下。”马家军其实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牢不可摧,蛀虫太多,将领们各自攀比,当兵的早就怨声连连,如今再把当年的真相说出去,谁愿意为一个背信弃义,杀害妻子的人造反。 沈易再问,“如果他们真要造反,你们会怎么做?” “徐将军跟两位袁将军负责守住京城,如有需要,城外,荣王妃的三千家丁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进京。至于各地驻军,魏思和岳阳一南一北守住两条进京的道路,万不得已之时,彩云阁可断水路,南宫府负责斩首,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岳恪听了乐了,“哟,全出动了,就瞒着我们几个老不死的。” 钱平隐了嘴角边的笑意,“皇上是怕几位长辈担心。” “得了吧,他是怕我们坏他的事吧”,岳恪这会已经没了怒气,拍了拍腿,“好小子,不错啊,沈兄啊,咱们两个可以回家养老去了。” “你别跟着起哄”,沈易不由得呵斥了他,“马冽杀个人,他却把马家人全部抓起来了,马冽的那些部下会怎想他,连着出了这么多事,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他当真要一下子,无论好坏,把那些将领全都换了?” “这孩子,太急了。”秦宁皱着眉头,在欣慰之余,又有些忧心,“马家人全部抓起来了,马皓呢,也被抓了吗?” 岳恪听了这个来了气,“连若兮都被他抓进去了,这小子真狠心。” 安青忍不住插了嘴,“听东子说,若兮小姐是自己执意要跟马皓去的,皇上让徐将军请她进宫了。” “这个时候,她怎么可以进宫。”沈易绷着脸,“他想这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为了若兮,才要重罚马家?” “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秦宁轻声叹息,“可谁能拦得住他。” “太后”,兰心进了来,“长乐宫传来消息,老太后升天了。” “怎么这么突然”,岳恪诧异,这么多事,怎么全堆在一起了。 秦宁一点都不意外,与他道,“马雯把陈铭的首级带了回来。”话说着,唤了安青,“我去看看吧。” 安青不依,“皇上不让您去的。” “这死都死了,还有什么不能去的。”秦宁起身,冲着沈易和岳恪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吧,这一时半会他也顾不上见你们。” 这也只能这样了,两人退了出去,安青陪着秦宁去了长乐宫。 长乐宫里,宫女们正痛哭着,秦宁没去看老太后,直接去寻了马雯,晓儿守在门口,见她来了,开门请她进去。 屋子里头,马雯抱着那柄剑,呆滞的坐在地上,一会哭,一会笑,衣服上还沾满了血迹。 直到秦宁走近,俯身抱着她,马雯才发觉有人进了来,一看是她,咧嘴一笑,“我给他报仇了。看,这是陈铭的血,老婆子看到陈铭的头,没一会就死过去了。我觉着他们死得都太痛快了,我该好好折磨折磨他们的。” 秦宁蹲下身子,紧紧的拥住她,泪,就落了下来,“你别这样,瞒了这么多年,就是怕你这样。” “这是你不好”,马雯说着,声音里听不出一丝起伏,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恨,平静的叙述,“为什么要瞒我,让他们多活了二十年。” 这样的她,太反常了,秦宁被惊着了,“你别吓我,好不好,就剩咱两了,你别在做傻事了。” “放心,我没事,我不会去死的。”马雯抱着龙吟剑,抬头望着她,“他让我好好活着,我肯定会好好活着的,知道他最爱的是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雯姐姐?” “我说的是真的”,马雯握着她的手,“宁儿,别放过马冽,我杀不了他,你也别杀他,让他活着,让他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他不是要兵权么,他不是要大将军的位置么,让瑄儿全收回来,让他一无所有,别杀他,让他生不如死。” ☆、480 马皓入狱 若兮进宫    大牢里头,马皓问狱卒讨了些干草,铺了厚厚的一层,扶着若兮坐下来,“真不知道你跟我来受这罪干嘛。”又解了自己的袄子,披在她身上。 若兮搓着痛得通红的手,“我要救你出去。” 马皓见她冻成这样,也顾不上其他了,紧紧的搂着她,这么娇生惯养的一个人,这次第怕是做梦都没想到过吧。“你要救我出去,你就应该进宫,而不是待在这里受罪。”他忍不住骂了她,怪聪明的一个人了,怎么关键时候就犯傻,这天寒地冻的,牢里头又阴冷,非得折腾出病不可。“我跟你说啊。” “你别跟我说”,若兮打断了他的话,很冷,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窝在马皓怀里,可还是冷,心更冷,“我倒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马皓叹了口气,“若兮,你别跟他犟了,你越这样,我跟我爹更没有活路。” “你爹呢?”,他这么说,她才想起,还没见着马冽,连一起抓来的小武他们都不知道关到哪去了。 马皓指了指大牢的尽头,“在里面呢,托你的福,安廷尉给咱俩安排了一间雅间。” “这还叫雅间”,若兮怒了,斑驳的墙壁,几堆干草,一床不知道有没有发臭的脏被褥。 真是不知疾苦的大小姐,马皓笑,“不漏风,不漏水,你知足吧,而且还没有老鼠蟑螂。” 这招比较管用,她一听,就叫了出来,“你别吓我。”天知道她有多害怕那些恶心的东西。 马皓强忍住笑意,板着面孔,“所以待会有人来接你,你就跟着走吧。” “我不走”,若兮瞪了他一眼,看他那脸,就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看他能关我到什么时候。” 马皓气结,“你这不是害我吗,他要知道了,更要恨死我了。”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小心眼吗。 “那我不管”,若兮不听,别过头去,“要么他把咱俩都放出去,要么我就在这陪你。” 真犯傻了,他也知道这两人的脾气,要真卯上了,没准真能关她个三五天,得,最后要病着冻着了,这罪过还是算自己头上。“姑奶奶,你别捣乱了,我还指着你救我出去呢,你也关在这里,怎么救我啊。当真以为你跟他闹了脾气,他就能放咱俩出去,他能放了我,能放了我一家吗?还有我爹,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留他一命的。” “这道理我懂”,若兮皱了皱眉,往他怀里再靠了靠,“这是这会我心里没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马皓知道她冷,将她圈紧,听着她闷闷的声音,心里不好受,苦涩一笑,“我也不知道,你还是出去问他吧。” “你知道的,只是你不敢说。”他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却让心越来越冷,他这么急得要支开她,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了结局。 马皓轻嘘了一口气,还是被她猜到了,“若兮啊,他不会放过马家,也不会放过我。” “他只要兵权”,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她蜷缩在他怀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裳,像是怕他突然会消失般,“他更没有理由要杀你。” 马皓笑,眸里有些苦涩,“我不死,他怎么娶你,抢臣妻,这个罪名他担得起吗?” 担不起,所以他一早就说了,他要娶个寡妇。 天暗了下来,昏暗的牢房如同冰窖,怎么捂,都暖和不了她的手,整个人都是冰凉的。马皓又急又恼,叫了几次狱卒要见安廷尉,可都回了安廷尉这会忙着呢。 狱卒自是不敢怠慢他们,这些都是皇亲国戚,别见这会落魄了,指不定过几天,皇上一高兴,又恢复原职了。可是不怠慢一回事,尽心尽力又是另一回事,他这一会这一会那的,狱卒们也就懒得搭理他了。 安廷尉得信来时,天已经黑了,若兮已经冻得嘴唇都发紫了。“混账”,他厉声呵了狱卒。狱卒这才慌了,赶紧倒了热水,加了干草被褥,还点了火炉。 这会,东子也到了,见这阵势,也猜出个七八,“小姐,您就跟我进宫吧。” 若兮不依,喝了些热水,身子暖和了,也有力气了,直瞪了他,“我爹呢,我要见我爹。” 东子这会都快急死了,这两个主子没一个能消停的,宫里那个发话了,要么接回去,要么他也甭回去了。“您别闹了,这事丞相压根就不知道,皇上没让他们插手,也不让他们来探狱。这会几个少爷也都忙着呢,婉小姐又快临盆了,您就随我先进宫吧。”他无奈,只能软了声哀求着,还好这个比那个心软。 几人一见他这样,就知道是被皇上给逼急了。马皓拍了拍若兮,“去吧,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那你怎么办?” “放心吧,我在这,你还怕我亏待了他。”安明示意她安心,又嘱咐道,“若兮,好好劝劝他,旁人的话,他不听,你的话,他多少能听一些。” 若兮点头应下,辞别了马皓,随着东子进了宫。东子直接把她带到了宣室殿的寝宫,吩咐了宫女先伺候她沐浴。 “我要见太后”,若兮见这一屋子宫女没一个面熟的,拉着东子劈头就道。 一位小宫女侧目看了她一眼,没见过这宫里头有谁敢跟东总管这样说话的呀,东总管还让她们伺候她沐浴更衣,她是谁啊?她们是这两年新晋的宫女,自然不认识若兮。 东子哭丧着脸,“您可别为难我,您这折腾了一天了,先换身衣裳,睡个觉,皇上今儿忙着呢,指不定什么时候能过来。” “那我也不要住这”,若兮说着,就要转身出去,“我回关雎宫去。” 东子哪敢让她走啊,忙拦着,“哎呦喂,我的大小姐,老太后刚升天,宫里这会乱着呢,关雎宫多久没住人了,您去那做什么。大小姐,求您了,您别折腾奴才了。”说罢,忙唤了宣室殿主事的宫女,“竹青,快,快过来伺候小姐。我这忙着呢,奴才先走了啊。”说着,撒腿就跑。 ☆、481 废后?      他这跑了,留着若兮与一屋子的宫女大眼瞪小眼,不用膳,不换衣裳,不休息,饶宫人们怎么说,她就是坐那一动不动。管事的宫女不敢怠慢,几次回了皇上。凌瑄终于怒了,一道旨意传来,宫女们全都跪着,什么时候等她用膳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这招的确管用,没僵持多久,若兮就乖乖的用膳,沐浴更衣,躺在他的龙床闭着眼睛睡着了。她确实累了,折腾了一天,屋子里萦绕着熟悉的香气,帝王多用了龙涎香,他点的却是沉香,只因为她独爱沉香。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身子被人圈紧,她无意识的呢喃了句,“凌瑄。”   只两个字,彻底取悦了某人,他决定不让她睡了,低头索了她的红唇,急不可耐的解着她的衣裳。整整十个月,他忍着不去找她,发疯的噬骨的想念,夜夜靠着那点短暂而甜美的回忆度日如年,终于今夜,他不用在委屈自己了。   他如同一个初尝人事的毛头小子般,急着想要她吵醒,要她睁开眼来,要她看着自己,要她如自己一样快乐。   若兮觉着自己快喘不过气来,睁开眼睛,就望见在身上使坏的他,又羞又恼,伴着轻微的颤栗那一夜的记忆如潮水般侵袭而来,她记得月光下他每一个神情,那样的难于启齿,想想都脸红心跳。   “凌瑄”,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么妩媚,是她吗。   “嗯”,他眉眼都含了笑,亲吻着她的眼睛,“想我吗?”   极致蛊惑的声音,诱惑着她点头,身子越来越热,意识里想要推开他的手,可感官却觉着分外的舒服,微微的低吟溢出口来,羞得她别过头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凌瑄笑,眼眸里含着点点赤红,这样妩媚的人儿,他怎能再忍住,含着她的耳垂,“今晚别忍呢,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一夜迤逦,若兮醒来,天已大亮,身边又只剩凉透的被褥。   宫女察觉了她眼里的失落,好心的宽慰道,“皇上上朝去了,让您多睡一会。”   借口,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一如接下来的好几天,他每夜很晚才出现,根本不由她说话,清晨,无论她醒得多早,他都不在身边。   若兮懊恼,却又无计可施,她被关在这宣室殿里,身边没一个熟人,不知道外头的情况,也无法与他好好谈谈。她徘腹了一天的话,每每到晚上,还来不及与他开口,就沦陷在他身下,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总要警告自己,明儿要早些醒来。醒来,他根本不在身边。   这一日,若兮细算已是自己进宫的第十日了,不能再拖了,她卯足了劲,撑着打架的眼皮,坐在外屋等着,宫人几次来劝,她动也没动。   大殿里,凌瑄执着笔,饶有兴致的在作画,画上的女子,跟屋里头的女子一摸一样,一样的娇俏,明媚,只是脸上多了几分俏皮。   东子又跑了进来。   “还没睡呢?”   “嗯”,东子点头,“竹青来说,还坐在外头呢,这天儿冷,要不您早些去休息吧?”他总觉着这么避着,也不是个事啊。再说避得了小姐,还能避得了这天下所有人。太后今儿亲自来了,还是被挡在外头,发了好一通脾气。这丞相是每日都到,今儿荣王妃也来凑热闹了,过几天,沈大少也要回来了,这哪一个他能惹的起,让他拦着不让见小姐,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风神医回来了?”凌瑄岔开了话。   东子抿嘴,得了,他这又白说了,弯着腰,“是,已经在康王府住下了,带回来一味药,说是连着敷三个月,王爷的眼睛就能复命了。”   “好”,总算有一件能让他高兴的事了,“有没有说父皇的毒何时能解。”   “说是恢复的挺好的,再有个一年半载,就可以回来了,还说见着穆念师傅了,都挺好的,让您和太后别挂念。”   “嗯”,他收了笔,望着画上的人儿弯了弯嘴角,“废后的旨意为什么还没有宣达。”   东子的心咯噔一响,这旨已经下了两天了,他都没问,这会这话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只能如实道,“让太后给压下了。”   “明儿去椒房殿宣了。”   “主子,您就再等等吧。”东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上已经有不少人在闲言闲语了,您这会再废后,外人不敢说您,指不定要怎么说小姐啊。”   “谁敢说她”,凌瑄拍了桌子,厉声呵斥,“后宫的事,朕还做不了主了。”   东子知道这事没法劝,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意气用事啊,“主子啊,要不您等几位少爷回来了,跟他们商量了再说,实在不行,您与小姐说说。”   凌瑄怒呵,“朕的家事,何需要跟他们商量,你明儿就去把旨宣了,不然就别回来了。”   又是这话,东子只得应下,见他复又坐下,起身又出去打探消息去了。旁人求神拜佛,都求消灾解难,荣华富贵,他东子拜神,只求这两位主子能安安稳稳的,他俩安稳了,什么荣华富贵都好说,他俩要闹个别扭,看吧,他们这些人的灾啊难啊的就来了。   不过这一会,他没等多久,就见着皇上起身回了寝宫,长长嘘了一口气,今儿总算是消停了。   凌瑄进屋,不由分说抱起若兮就进了内屋。   “你被碰我”,他才把她放在床上,她就跳了下来,“你不是不见我吗,你来做什么?”话语间,眼里就噙了泪。   凌瑄抬手,想擦了她眼里的泪,却被她避开,“说什么呢,怎么不见你了,昨儿还睡在一床被褥里,怎么就不见你了。”见她仍不为所用,只能再柔了声,“乖,我累了一天了。”   他话未说完,就被若兮打断,“从小到大,我要你依我,我要使出浑身解数,又哭又闹,而你,只要这一句,我就会乖乖的听你的话。”    ☆、482 做我的皇后    “凌瑄,是不是注定我爱的比你卑微。” 倔强了泪还是落了下来,平静的望着他。他最讨厌她这样了,让他觉着她在看一个陌生人。卑微,他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怎么会蹦出来这个词的,她多骄傲啊,一个不顺心,扭头就生气,不如意了,转身就不理人,哪一回不是他好声好语的哄着,他还没卑微呢,她怎么就卑微了。好吧,他承认他是甘之如饴。 “我哪有这个意思,我是忙了一天了啊。”他软了声,话里还带了点委屈,外头的宫人侧目,这是她们家皇上吗? “你别跟我打岔”,若兮恼了,相处这么多年,他倒是把她的软肋全部都摸清楚了。 “不打岔,不打岔。”凌瑄微微扬了嘴角,也不顾她愿不愿了,一把拥在怀里,“要什么,跟我说,又哭又闹就不用了,使出浑身解数来,我就答应你。”他乐呵呵的说着,还不忘俯身咬了她的耳垂,夜夜笙歌,他不知乏味,着了魔的想要她。如今人在怀里,他却还得忍着,跟她谈这些压根不会有结果的事,他觉着太委屈自己了。 若兮又羞又恼,跟他好好说话,他偏这么个没正紧。“你别碰我”,她用力推开了他,瞪着脸上还挂着痞痞的笑意的他,“你到底想怎样。” 凌瑄打横把她抱到了床上,“你说我想怎么。” 她见他动手就要解自己衣裳,忙抓住,皱了眉头,“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哪个?”他笑着眨眼,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 “凌瑄。” “好了好了。”他可不敢再玩了,跪坐在她跟前,敛去脸上的玩笑,双目灼灼的望着她,“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你疯了。” “我怎么就疯了”,他原以为她会满心欢喜的,可没想她却睁大了眼睛,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自己,“我要娶你,这么多年了,怎么现在就成我发疯了,行,我就疯一次给你们看看。”他下床,冲着外头吼了,“东子,拟诏。” 候在外面的东子都快哭出来了,天啊,这还没消停啊,任命的躬着身子进去。 “不是,凌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啊。”若兮跟着跳下了床,握着他的手,忙要解释。 “吱嘎”一声,门响了,东子开了门要进来,若兮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出去。” 东子这前脚还没抬起呢,愣愣的看着两人,他这是听谁的呢。若兮见他不动,昂了下巴。东子一个激灵,赶忙退了出去,得,您,我惹不起。 凌瑄也不折腾他了,由着他出去了。沉着脸,转身背对着若兮,“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决定了。” 若兮急了,赶忙转到他面前,面对着他,“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天下人会怎么说我,马皓还在牢里呢,我就要改嫁,别人会说我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再说,他们会以为你是因为我才要压垮马家,更要说我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了。” 凌瑄赤红了眼睛,大呵,“谁敢这么说,我灭他满门。” 她见他这样,心下后怕,随即软了声,“凌瑄,你别这样,我答应你,我进宫,我天天陪在你身边,这册封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不好。” “不行”,凌瑄一口回绝了她,“我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我。” “我愿意啊。” “我不愿意。” 这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暖暖的,可感动归感动,她还知道分寸,知道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想了一圈却没想到什么法子,“那再缓了两个月,等马家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一个月也行,等过了这个年,你要怎么样,我都依你。” 她技穷了,只想到了这个缓兵之计,她决定,无论怎样,她必须先见到宁姨。 “真的?”凌瑄有些意外,她竟然会这么快就松口了,在知道她不同意之后,他原以为总又免不了要一场大吵,狐疑的望着她,轻点了她的额头,“老实说,你这小脑袋里又憋着什么坏水了?” “哪有啊”,若兮嘟嘴揉了揉额头,“真的,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等过完年再说。” “好”,凌瑄甭提有多高兴了,只要她答应了,外面那些人再反对,他也有信心力排众议,因为他俩在一起,一把抱起了她,“那我就再等等,等到来年新春的时候。正月十八,整好我登基一年,就那天举行册封大典。” 若兮抚着他的脸颊,他眉眼都浸满了笑意,总是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开了,她不知道他已经想的那么远了,连日子都想好了,她不知道她等不等得到那一天,可她知道他一定会很失望,他该会有多恨自己啊。 “你怎么了”,凌瑄见她眼底有泪,心莫名的往下沉,隐隐起了一丝不安。 若兮怕他起疑,忙敛去眼泪,扬起笑,“没啊,我高兴啊。” “真的?那让我也高兴高兴。”他不由分说,抱着她就钻进了被窝。 “讨厌”,若兮只轻打了他,没有再拦着,她不忍心,她不知道他满面的笑容后面隐了多少苦楚,整整一年,他没日没夜的忙着,承受着朝上和军中的双重压力,还要面对着这天下的百姓,他做的很好,她为他骄傲的同时更心疼了他。那时候的她,在哪里?她在马府,两耳不闻窗外事,舒舒服服的过着她的日子。 她在最该为他分担的时候,却不在他身边,以前是这样,也许以后,也会是这样。 “啊”,突地胸口感到一阵刺痛,回了神,瞪了他,“你干嘛。” 凌瑄笑,下巴抵着她的锁骨,“你不专心,说,在想什么?”他恶意的顶了她,惹得她失声叫了出来。 她咬着下唇,这厮果然是被惯坏了,给他几分颜色,就蹬鼻子上脸了,“你给我适可而止点。” 他挑眉,“我偏不呢”,他一字一顿的说着,身下越发的用力。 ☆、483 给秦宁请安    “痛”,若兮吃痛,拧眉瞪着他,他是故意的。 的确,他真是故意的,微微离了她的身子,“说,刚才在想什么?” “哼”,若兮无比傲娇的别头,很明显的告诉他,我在生气,快来哄我。却没想他压根没有哄她的意思,身下重重一撞,“啊,混蛋。” “说不说?” 若兮红着脸,瞪着他那欠扁的笑颜,心中气得牙痒痒的。牙痒了,当然要磨牙,一口咬在他肩上。 她是发了狠,他又不是铜墙铁壁,当然也会痛,龇牙咧嘴的,“臭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 若兮被他折腾的快虚脱了,昏昏沉沉的却还不肯睡去,她怕她一觉醒来,他又不在身边,靠在他臂弯里,迷迷糊糊的呢喃,“我想见宁姨,我想见凌芸,我想见我爹,还有我哥。” 凌瑄无奈,圈紧了她,轻声叹息,“好好好,见见见。” 翌日醒来,他还在身边,坐在边上看着折子,若兮不知有多高兴,起身,圈着他的脖子,“你今儿怎么不上朝。” 凌瑄放下奏折,宠溺的捏着她的鼻尖,“乏了,我今儿陪你。” 她眉眼都笑开了,搂着他,头枕在他颈间,这样的清晨,醒来就能看见他,能闻到他的气息,让人安心。“那你昨晚答应我的事,你可别忘了。” 她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胸口,温热的呼吸撒在他脖间,凌瑄很满意,心尖儿都是暖的,此生他别无所求,只求他可以跟他的若兮安安稳稳的,一辈子平静的守在一块儿,就足够了。当然,他少不了要逗逗她,斜眸,“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若兮当他要反悔,坐直了身子,杏眸瞪着他。 凌瑄见她真要生气了,赶忙讨饶,“好了,好了,逗你呢,起吧,我带你去给娘亲请安。” 两人又闹腾了一会,到秦宁宫里时,已快是午膳的时候。 秦宁总算是见到若兮了,母女俩抱着好一通落泪,自然也少不了把凌瑄一顿数落。他自乐意在边上听着,两个生命里最爱的女人,怎么骂他,都不为过。 秦宁留他们用午膳,若兮自然乐意,凌瑄也没推脱,已经好久没有一起用膳了,他知道娘亲想兮儿,想多与她说会话,自然不能拂了她的意。 “雯姨呢?”若兮侧头,问了秦宁,听闻她们都搬到长乐宫来了,却没有见到她,莫不是凌瑄连她都抓了。 秦宁轻拍了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在佛堂里呢。”老太后死了,该报的仇,她都报了,如今她不问世事,整日在佛堂里吃斋念佛。 若兮听了心里不好受,又一个长辈遁入空门,她想起了穆师傅,不知他可好,“我想去看看她。” “不行”,秦宁还未说话,边上的凌瑄就一口否了,“用过膳,就跟我回去,你昨晚没睡好,再回去休息会。” 秦宁见她垮了个小脸,轻声宽慰,“别去打扰她了,前几日瑶儿进宫,她也没见。”秦宁知道自己儿子有多霸道,他今儿说是让兮儿来请安,却一步不离的盯着,怕是唯恐她们与她多说了什么。 若兮绷着脸,垂眸道,“嫂子进宫怎么也没来找我,我都快一年多没见着她了。”她这是故意说的,她岂会不知是有人有心拦着。 凌瑄沉了脸。秦宁看着直叹气,这两个孩子,性子一个比一个犟。边上安青见状,忙岔开话,缓了气氛,“对了,听说昨儿夜里,婉姑娘生下了一个女娃,样子水灵灵的,可没把袁少爷给乐坏。” “真的吗”,秦宁大喜,“这傻小子可真有福了,备一份大礼,明儿给我送去。” “早就准备好了”,安青笑着道,“待会我拿单子来给您过目,您看看还要不要加点什么。” “我也要去”,她话才说完,若兮就开了口。 凌瑄的脸更黑了。 秦宁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你这丫头,婉儿才生产,哪能见客,等她出了月子,我随你一快去。”秦宁心下担忧,兮儿这脾气,跟瑄儿硬着来,要真惹他生气了,到时候委屈的还不是她自己。 “这样也好”,凌瑄望了她俩一眼,难得的附和,说罢,顿了顿,又道,“等开春了,过了正月十八,你爱去哪就去哪。” “正月十八?”秦宁疑惑,不知他为何特意提了这个日子。 “嗯”,凌瑄点头,“娘亲,我今儿来,就与您说一声,我要立她为后,册封礼就定在正月十八。” 他一句话,屋子里陷入安静。秦宁恼怒,他太不知轻重了,正欲发作,手却被人按住,是若兮。 安青见状,笑着道,“这是好事啊,可要请宗正挑个好日子。” 可凌瑄一句话嗝的她没了话,“安姨,朕登基的日子,怎会不是好日子。” 得,缓兵之计,都用不上了。 秦宁晓他意已决,沉了脸,“你今儿是来通知我的,这么大的事,你就不用跟我商量,是不是?” “娘,我成亲,这是我跟兮儿两个人的事。” “这是你们俩的事吗?”秦宁震怒,起身厉声呵道,“你有没有想过她,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这天下百姓会怎么说你们俩,会怎么看咱们皇家。” “娘,如果我不为她着想,我十天前就已经下旨了。”他亦恼了,起身拉着若兮就要走,这儿这饭也甭吃。 若兮抓着他的手,忙劝,“凌瑄啊,你跟娘亲好好说么。” 她一句“娘亲”,彻底取悦了他,缓了脸色,放开了她的手。 若兮莞尔一笑,转过身来,对着秦宁,“娘啊,凌瑄已经答应过我了,会先妥善解决好马家的事,然后再成亲。”她边说着,边冲着秦宁使着眼色。 秦宁了然,亦缓了脸色,“那就这样吧,横竖你翅膀也硬了,我管不着你了,废后的事情,也缓缓再说,还有两个月呢,也不急。” ☆、484 她要离开    凌瑄本不肯依,可安青说皇后怕是过不了年了,马柔在那一碗药里不止加了红花,她不止要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还要皇后的命。 若兮听了一阵唏嘘,她记得她在马府见到的那个女孩,虽然有心计,可谈不上毒辣,没想到她出手竟然这么狠。凌瑄倒没觉着意外,陈菲这么对她,她的一辈子,她娘的一辈子全毁在陈菲手上,她杀不了陈菲,自然要剜了她心尖的肉,可她没想得到是陈菲已经看不到这一幕了。 那一日午膳之后,若兮随凌瑄回了宣室殿。她问他要如何处置马柔,他说要放她自由,这个女人,一辈子生活在仇恨里面,如今仇报了,她该过她自己的生活了。若兮猜或许还夹杂了几分其他的缘由,比如说,或许这是他俩的交易,再比如说,或许他压根没法置一个与自己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于死地。不过无论什么缘由,她很高兴,她的凌瑄晓得宽恕了。 她又问他要如何处置马冽,他说马冽已经不用他处置了,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这样背信弃义的人,不值得任何人尊敬。他罢免了他的大将军,即使他的手下有诸多不服,可在舆论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再说,在封赏和官爵的安抚下,再多的不服,也隐忍进肚子里了。 她再问他要如何处置马皓,他说不知道。 当夜,龙床之上,情动之处,她难得主动的回应他,她要他放了马皓,他不语。她问他,“你有没有爱过我?”他想起那时候在瑄王府,她不肯离开,她就问他,喜欢她吗?最终她如意了。这一次,他没有回答她,代替着的只有沉重的喘息和身下重重的撞击。 又过了十余天,她见到了哥哥,知道外头的情况不如他说得那么简单,马冽是犯了法,他留他一命,旁人无法多说,可是他还关着马皓,罪不及妻子,那又是他们的少将军,马家军自然不会依,又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说马少夫人在宫里头,军中将领更是不满了,更别说立后之事了。 又过了几天,她渐渐的察觉到了自己身子的异样,她知道有些事情拖不得了。她吵闹着要见墨秋,不吃饭,乱发脾气。 凌瑄无奈,只得派人把墨秋接近宫来,耳提面命的,这个不准说,那个不准说。墨秋当面答应了,转身就啪啦啪啦的全告诉了她。 她跪在他跟前,要他放马皓离开。 “你别逼我”,他沉着眸,他就知道不该答应她见墨秋。 “是我逼你,还是你要逼死马皓。他对你忠心不二,眼睁睁的看着你毁了他的家,你还要他怎样。当初嫁给他,是我的错,是我求着他娶我的,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好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凌瑄,你这么对他,你就不怕我哥他们寒心吗。” 她哭着喊着大叫了一通,任凌瑄怎么哄都不依,她吵着要见马皓,吵得比前几天还凶。 他的脾气也上来了,就是不准。他承认他很介意,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年多,她处处为他着想,甚至为了他要入狱。他发了疯一样的嫉妒,天知道他当初听到徐将军的回报的那一刻有多想杀了马皓。可他没真要他的命,他没她讲的那么狠心。 只是他不能放他出来,如今马冽刚倒,马家军群龙无首,正是他整合军队的最佳时机。他不能放虎归山,再给马家军一个主心骨,他忙活了两年,不是给马皓做嫁衣的。 “你放他走啊,让他离开,他一早就准备离京了,他没想要那兵权,凌瑄,我求你了,你放过他吧,你放他一条生路。”若兮苦苦哀求着,也只有到这个时候,她才了然为何出事之前,马皓一直在看那张地图,墨秋说的对,他在研究跑路的路线,他几次三番要自己与墨秋随他去江南,他知道凌瑄不会放过他,他也知道马家军的那些将领也不会放过他,他只能走,除了走,只有死。“凌瑄,你让他走好不好。” 她大叫一声,摇摇欲坠,几乎晕倒。凌瑄大惊,忙将她抱上床,冲着还愣住的东子吼,“宣太医。” 太医来了,若兮却不让他诊脉,说除非钱平来,不然谁也不见。 凌瑄气得暴跳如雷,却不得不让钱平过来。 几人熟识,也没了那么多讲究,钱平只在她手腕上盖了一方丝帕,隔着帕子号了脉。才寻了脉,手微微一颤,抬眸看了她,见她直盯着自己,心下也了然了。 “到底怎么回事”,边上的凌瑄等得不耐烦了。 钱平收了手,“没事,伤了心神,好好休息,别太累了,也别再惹她生气了。”说罢,又对若兮说,“我开几服安神药给你,切记,不能动怒。” “嗯”,若兮点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你给我熬,旁人我不放心。” 钱平应下,见凌瑄没说话,就退了出去,临出去时,又拉着他,低语了一句,“她身子弱,您别让她受累了。” 凌瑄脸一红,低咒了他,恨不得一脚踹他出去。 “我要见马皓”,钱平才出了去,凌瑄正要开口,却没想她先嚷了出来,她承认她恃宠而骄,吃定了他这会不敢气自己。 他是不会气她,那就气自己吧,甩手就走,连着两天不见人影。 钱平端着药进了来,支开宫女,“说是宣了大少爷,估计是商量马皓的事,谈了快有一个时辰了。” 若兮点了点头,揪着眉头,靠在床上,扶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先不要跟他说,太后那也别说。” 钱平了然,不然方才也不会那么说了,“你想怎样?”他摸不准她要做什么。 若兮沉默许久后,开口,“我想离开。” “这怎么行,你的身子。” 若兮抬手,止了他的话,“钱平,我也学过几年医,这你大可放心。” “那你要去哪?”钱平怎会放心,她走了,皇上怎么办,她一人,能去哪儿。 ☆、485 放了马皓    “不知道”,她如实说了,这会一团乱,她不能呆在京城,这事瞒不了多久,让凌瑄知道了,或许压根就等不到正月十八,“帮我去跟墨秋说一声吧,其他人都瞒着吧。”若兮无力的说着,又特意嘱咐了,“不要告诉我哥。” 钱平晓得其中利害,皇上不想委屈她,急着要立她为后,沈若琦,更不允许皇上委屈她。 隔了一日,她让竹青候在前头宫外,请父亲早朝过后进宫一叙。沈易前几日已来看望过她,知晓她平安之后也就放心了,他是极其稳重之人,为了避嫌极少进后宫,如今女儿在这边,也是一样。 若兮在门口等着父亲,如今时刻,她在这宣室殿倒是有着足够的自由,但是出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见父亲来了,若兮忙迎了上去,“爹爹”,她轻昵着挽着他的胳膊,如同未出阁前一般。 沈易轻柔的训了她,“哎,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孩子一样,这么多宫人丫鬟看着呢。” 若兮嘟嘴,仍不放手,“多大也是您女儿。” “丞相,小姐,屋里头坐吧,外头冷,钱大夫说了您不能吹风。”竹青忙请两人进了屋,这位主子,她们可不敢怠慢了。皇上虽两天没回宣室殿,可屋里头的几个宫女全被拉到前头问了好一通话。这些天她们也算看清了这位主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听闻前几日,东总管请皇上选一宫殿作为沈小姐以后的寝宫,可皇上却说不用了,就住这宣室殿好了,这可是闻所未闻啊。 沈易听到钱平来过,皱眉,“怎么,哪不舒服了?” 若兮嘟嘴,挽着他进了屋,“还不是被他气得。” 沈易听了,知道是两人又吵架了,好笑,“你啊,总爱耍脾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跟他说的。” “跟他说不通”,若兮坐在他边上,轻靠在他身上,撅着嘴告状,“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她知道父亲牵挂着自己,什么都不说,他会担心,什么都说好,他未必会信,她跟他耍耍小脾气,说些小别捏,他能安心。 沈易笑,低头,轻刮了她的鼻子,“还能有比你还不讲理的人吗?” “哼,您也帮着他。”若兮佯装不高兴的别过头去。 “呵呵呵”,这般俏皮的样子把老父给逗乐了,“来,跟爹说说,是不是因为马家的事。” 若兮倒有些意外了,爹爹以前就几次提点说后宫不得干政,近两年,她虽未进宫,可出阁之后,他就很少与自己谈起朝上之事,如今怎么会主动提起呢,点点头,如实道,“我要他放了马皓。” “我说呢,怎么这两天老是让你哥进宫。”沈易笑着拍了拍她,“别担心了,今儿朝上已经说了,除了马冽,其余人都放了,宅子也解封了,除了马冽的爵位与官职没了,其他都不变,等马皓的腿彻底好了,再入军营,期间俸禄不减,一切照旧。” “真的?”,若兮听了,不敢相信,他能这么爽快? 沈易笑着点头“都把你气出病来了,他还不得好好挽救。”说着,沉顿一会,又道,“不过,听你哥说马皓想出京。”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又不高兴了,劝道,“哎,这你不能怪皇上,毕竟,皇上放过了他,他父亲那帮手下不会放过他。他不想陷入军权之争,也只能出此下策,如今他那腿还没完全恢复,还有借口,若不然,他走都没法走。” 若兮点头,她心里明白这是最好的结局,于马皓,于凌瑄都好,于自己,也好。 “你也别为他担心了,他也是个有能耐之人,出去历练几年,散散心,对他也好。” 若兮了然,莞尔一笑,两父女又说了会话,沈易见时候不早了,就要走。若兮本想留他用午膳,可知道父亲谨慎的性子未必会答应,也就作罢,轻轻抱了抱他,“爹,我不在您身边,您要好好照顾自己。”一想着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心中苦涩,“女儿不孝,这么些年都没能陪伴在您左右。” 沈易心里也不是滋味,聚少离多的,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了,她又要进宫了,轻轻拍了拍她,“唉,是爹不中用,没法好好的照顾我的兮儿。如今好了,有人护你周全,会全心全意待你,为父也放心了。” 若兮怕他看出端倪,也不敢多说,各自嘱咐几句之后,沈易就离开了。 午膳用了些清粥,荤腥的东西,她根本不敢碰。午膳之后,小憩了一会,墨秋来了。 竹青这会不敢出去了,领着丫鬟守在屋外,上回秋姑娘惹的祸,皇上把气全撒在她们身上了。 墨秋看了又急又恼,却又无济于事,只得压低了声音与若兮道,“马皓方才回府了。” “他什么时候走?” “明日。” “这么快”,若兮皱眉,“你有没有跟他说。” 墨秋摇了摇头,望了一眼屋外的竹青,附耳与她低声道,“人太多了,我不好说,我已经跟小梁说过了,小梁明儿会在城外拦住他,银两、药材什么的我都已经备齐了。” “两姐妹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墨秋话才说完,凌瑄就进了来,伴着些喘气,该是听闻墨秋在,才匆匆赶过来的。 墨秋嘟嘴,“如今防我,跟防贼一样了。” “亏你自己还知道”,凌瑄瞪了她一眼,“又说什么了。” “跟她说马皓明天要走。” “说这个干嘛”,凌瑄恨不得掐死她,这丫头就会给他惹事。 果不其然,“我要见马皓。” 凌瑄狠狠的瞪了一眼墨秋,回身对坐在床上的若兮道,“他明天就要走了,你见他干嘛?” “我要见他”,她依旧重复了这句话。 凌瑄暴跳,两天没见面了,他想她想得要发疯,她倒好,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要见别人的男人,“沈若兮,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我就是要见他”,她也提了声,冲他嚷了。 ☆、486 对不起    他气得要跳脚,可望着她气鼓鼓的脸,想着钱平几次叮咛不能再气她,蔫了,“见见见,让你见还不行吗。”他都快要被她折磨疯了,转眸瞪了一眼在偷笑的墨秋,“还不快去,让他明儿早上走之前,进宫一趟。” “哦”,墨秋忍着笑就要出去。 “慢着”,又被凌瑄唤住。他斜睨着她,脸上挂着几分莫名的笑意,“马皓要离京,有没有让你跟他一起走?” 墨秋不知他这是何意,摇了摇头,眼见着他嘴边噙着的那点笑意,不知为何心下没由来的觉着有些发怵。 “很好”,凌瑄点了点头,笑得诡异,“你别去了,给我待在宫里,哪儿都不准去。”说罢,唤了东子,让他派人去了马府。 “为什么”,墨秋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不准她出宫,她还指着待会跟马皓好好商量商量呢。 凌瑄挑眉,反问,“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墨秋瘪嘴,低声嘟囔了,“您是主子,当然不要理由。” “不错,还知道我是主子,出去吧。” 墨秋无奈,只得退了出去,临出去时,又望了一眼若兮。 若兮也不知他又要搞什么鬼,心下担忧莫不是他知道了些什么,为了避免他起疑,她也不好多说。 凌瑄见她心不在焉了,俯身,凑近她,柔声问,“想什么呢,都依你了,还不满意。” 若兮没吱声,轻轻摇了摇头,靠在他肩上。 凌瑄知她这是不生气了,安了心,脱了鞋,也钻进了被子里,伸手搂了她,“丞相上午来了?” “嗯”,她知道他晓得,也没打算瞒,头枕在他胸膛之上,“我想他了,就让竹青去请他了。凌瑄,我很怀念以前我们小时候的日子,热热闹闹的一群人都在一起,可如今就剩咱两了。” 她闷闷的说着,凌瑄却觉着好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我们都长大了啊,各自成了家,再说,大伙都在京城呢,离着不远,你要真想他们了,宣进宫来就是。”他轻柔宽解她,抚着她的背脊,“对了,你爹跟你说了吗,瑶儿有生孕了,昨儿才诊出来的。” “真的吗?”若兮扬了笑,仰头望他,“哥哥说的吗,这么大的喜事,他怎么没来跟我说。” 凌瑄笑着轻啄了她的眼睛,“他高兴的估计忘了”,望着她眉眼间满是笑,他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不过有件事,他倒有点小小的郁闷,圈紧了她,叹着气说道,“如今岳阳、岳婉都有孩子了,连瑶儿都怀上了,怎么咱们就落了后。”说着一手抚上她的小腹,轻柔了声音,“明儿叫太医给你瞧瞧,这些天也该有信了。” 若兮心一沉,低头敛去眼里的情绪,佯装不高兴的抬手打了他的手,“这哪是说有就有的,钱平前几天才给号的脉,要真有,他能不跟你说啊。还请太医呢,你害不害臊。” 凌瑄没作多想,只当她是害羞了,朗声笑,“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要没有,那我再努力些啊。”说罢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 若兮不敢让他碰自己,推了他,“讨厌,钱平前儿跟你说的什么,你别以为我没听到啊。” 凌瑄更郁闷了,翻身仰在一边,长长叹息,“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若兮好笑,支起身子,抬手轻打了他,“说什么呢。” “不是吗”,他挑眉,睨了她一眼,“我算看出来了,这钱平就是你的帮手。” “帮手?”若兮微愣,半响才反应了过来,笑出了声,指尖轻戳了他的脸颊,“这会你知道了吧,这宫里头全是我的帮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凌瑄抓了她捣乱的手,望着她眉眼间的小小得意,拉过她,轻拥在怀里,“不敢,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男子应当能屈能伸,尤其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只要能博她一笑,他不在乎那点面子。 翌日,清晨,马皓到了,望着门口等候的三人,轻佻的笑了笑,“哟,我面子还挺大的,为了见我,今儿连早朝都不上了,看来我挺重要的。” 凌瑄扬了扬嘴角,直视着他,“你向来挺重要的。” “你俩酸不酸”,若兮开口,望着他有些憔悴的脸庞,心里不是滋味,上前一步,轻轻拥了他,“马皓,对不起。” 马皓望着她的眼神依旧温柔,即使如今家破人亡,他依旧没法恨她,没法恨任何人,谁的错,谁害了谁,两代人的恩恩怨怨,早就说不清楚了,这句对不起无需由她来说,也没有任何人对不起他,轻轻拍了她,“好了,你要真觉着抱歉,就别抱着我了,我可不想待会连宫门都出不去。” 若兮莞尔,正要松开时,却他被紧紧拥紧。这一抱似乎花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马皓知道这一次他真的要放手了,胸口的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叮咛,“若兮,好好照顾自己。”说罢,便松了手,毫无疑问碰上了某个男人满是敌意的眼神,掏出怀里的信笺,递给了他,“这个给你,我还她自由。” 是休书,凌瑄接下,道谢的话他说不出来,于马皓他充满了歉意和敬意,可男人之间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彼此都了然,彼此也都明白,“准备去哪?” “不知道”,马皓仰头望了望浩瀚的天空,“天大地大总该有我马皓落脚的地方。”说着又望着他,“好好照顾她,不然,无论天涯海角,我都饶不了你。” 凌瑄笑,“这还用你说,别去什么天涯海角了,随便逛两年,就给我回来。将军府,我还给你留着。” 若兮了然他这话里的意思,她就知道他宽待友人,不会独独对马皓绝情,“进屋说话吧,外头冷的。” “不了,我就走了。”马皓对着她淡淡一笑,终究要走,何必多待了徒增感受。转眸望着边上一直没作声的墨秋,一步步走向她,嘴角挂着一丝宠溺,这一个月可没把这丫头给急坏了,冲她伸了手,“跟不跟我走?”他就想逗逗她,让她自己说出口来,其实他把她的行李都已经放在马车上了。他都想好了,出宫,去卫尉府跟墨言支会一声,然后不管他答不答应,他带着秋儿就跑。 墨秋望着摊在跟前的手,她有多想紧紧握住啊,别过头去,“我说过了,我跟着若兮。” 马皓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满脸的笑意都僵在脸上,“也好,也好,如今我一无所有,你跟着我,倒委屈了。告辞”,说罢,抱拳,转身就走。 墨秋依旧垂着眸,她知道他生气了,可这会她什么也不能说啊。 凌瑄也很意外,诧异的望着墨秋,这丫头中了什么魔障。 “马皓。” 马皓疾步走远了,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唤了自己,却不是他最想听到的声音,回身,望见若兮冲着自己飞奔而来,重重的撞在自己身上,他下意识的伸手拥住。 “城外,等我。” “什么?”马皓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异的望着她。 若兮拉了他,紧张的说着,“别让他看出来,秋儿跟小梁已经说好了,你到城外西村去找小梁就什么都知道了。” 马皓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处的墨秋,“为什么?” “别问了”,她察觉到凌瑄走近了,推了马皓,“快走。” 马皓望着走近的凌瑄,抱拳,“保重”,转身走了。 凌瑄皱紧了眉头,不悦的瞪了若兮,“跟他说什么了,这么激动。” “叫他好好保重自己,怎么啦,又碍着你的眼了。”若兮嘟嘴,佯装生气的亦瞪了他。 “哪敢啊”,凌瑄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怪冷的,回屋吧。”拥着她往回走,“对了,秋儿怎么了?” “谁知道她闹什么别扭,你不是说的么,他俩的事,咱们就别掺和了。” 凌瑄挑眉,疑惑的望着她,“这不像你说的话呀。” “哪不像了”,若兮佯装生气,瞪圆了眼睛,又怕他起疑,再道,“你还不知道她,一出一出的,说不定过几天又追去了。” 凌瑄想着也对,就不多琢磨了,拥着若兮就回了寝宫。 中午被她拉着去长乐宫陪着秦宁用了午膳,午后又说不舒服,非得请钱平来诊脉,中途,凌瑄有事出去了一会,不知钱平与她说了什么,回来觉着她一老心神不定的。 夜深了,他终于解了馋,她也没拦着,美餐之后的他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拥着她,想起她晚膳时非要让自己喝的那杯酒,觉着怪怪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低头问她,却见她眼里噙着泪,“怎么了?” “对不起”,她泪眸望着他,算着时间快到了。 他震惊的望着她,眼前的眩晕让他了然了她为何抱歉,一瞬间什么都想明白了,是他变笨了吗,还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圈着她的手发了狠的用力,满眼的痛苦,“沈若兮,你有没有心?”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若兮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亲吻了他越来越涣散的眼眸,“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多等两年,答应我,做个明君。” “求你了,别走,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487 三年后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足可以发生很多事,马妍最终没有活过那个冬天,徐芳本以为可以独霸皇上,安枕无忧,可不想凌瑄还是发现了是她泄露了若兮在宫中的消息。痛彻心扉之后,他没有罚她,也没有迁怒于任何人,他安静的守在宣室殿里等着她回来,将所有的经历都转移向朝事,他没有忘记她消失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做个明君。至于徐芳,忍受着孤独的煎熬,在第二年里的冬天里郁郁而终。来年春天,父皇回来了,又带着娘亲走了,师傅把安姨也带走了,马雯牵去了皇陵,守在她曾经二十年都未踏足过的地方,偌大的皇宫终于只剩他一个人了,他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三年,他极力强迫着自己不去找她,他了然她为何而走,他知晓她与自己一样痛,他怎能再在这同样的情况下,把她寻回来,让她再受一次煎熬。于是他发了疯一样整顿朝纲,肃军纪,他只有将这天下真正握在自己手里,他才有资格去迎她回来。还好,他做得不赖,索性,他有一帮好兄弟。   终于,他在第三个冬天,决定去找她了,因为他眼红了,连南宫谨都当爹了,他的至亲好友都做了爹娘,惟独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其实找她并不难,彩云阁遍布天下,南宫府的烽火堂情报讯息更是一流,可惜他惹了南宫谨,因为他没参加谨和夕颜的婚礼,他发誓他绝不是故意的,那会儿他忙的整肃军务,根本没法抽出空来走一遭锦城,可他备了一份厚礼,也请父皇和娘亲代为参加,可没想那个小气的男人还是耿耿于怀。望着从锦城传来的回信,信上只三个字,“自己找”,凌瑄阴暗的想他肯定是故意的,他巴不得自己找不到若兮。   其实没有南宫府,他还有彩云阁,可是他那阿姊又跟他犟上了,偏要把什么文姑姑的骨灰迁入舅公的墓里,这么大的事,若兮没点头,他可做不了主,那个什么文姑姑,他听都没听说过,怎能让她去打扰舅公和舅奶奶的长眠。大哥又说若兮之前已经同意了,可他压根没听她提起过,他委婉的说要等若兮回来再定夺,可凌芸不答应,撂下了狠话,不答应就别想找到沈若兮。   凌瑄很是苦恼,撑着下巴,望着门口白茫茫的一片,又快春节了,家家户户都是喜气洋洋的,唯这宫里头还是那么冷清。   “又想什么呢,怎么就您一人,东子去哪了?”若琦推门而入,少年丞相,意气风发,眉宇间气度非凡,没有行礼,径自走了进来。   凌瑄抬眸瞥了他一眼,没搭话,又继续盯着门外的积雪,明儿就是除夕了,他不在府里忙着,跑进宫来做什么。   若琦望着他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若不是碍于他终是君王,他很想奚落他几句,活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拍了拍他,“行了,让东子收拾一下,走吧。”   凌瑄提不起一点兴致,懒懒的问着,“去哪?”   “扬州。”   嗔的一下眼睛就亮了,站了起来,眉眼间都有了精神,“你找着了。”   若琦摇了摇头,毫无意外的看到他眼睛里的亮光又黯淡了下来,隐住笑,“不是我找到的,荣王妃找得到,康王爷偷偷告诉了我。”早该猜到的,她一早就想回扬州的。   凌瑄一愣,狠狠得瞪了他,边往外头跑,边指着他骂,“你等着我回来收拾你。”大声喊了东子,换了身便衣,就准备走。出门前望见还杵在那的沈若琦,道,“你别去,京城就交给你了。”这去扬州路上少说也有十天半个月,他孤身一人无所谓,沈若琦这一大家子人呢,总不能叫他跟自己一块在路上过年吧。   “您可别,我已经交代给岳阳和孙师傅了。”又唤了东子,“别收拾了,墨言在门口等,该准备得都准备好了。”   一行四人带着几名侍卫快马加鞭,赶了半个月终于到了扬州,得了讯的扬州知府战战兢兢的候在门外等着。   沈若琦站在知府衙门的门口,清晰的记得当年与若兮在这等南宫谨的点滴,不知道后院的那个水缸还在不在,还犹记得躲在水缸后面的那双大眼睛,那一眼,已隔了十七年。   凌瑄掏出了这张被他看了无数遍的地址,递给知府,冷声问,“这是在哪里?”   “这。。。”,知府皱眉,没听说过啊,唤了边上的师爷。   师爷一样,躬着腰,“哦,这是西边的小山上,那山上没几户人家,所以大人才会不认识。”   凌瑄冷笑,再问,“从这里大概多久能到。”   “路上要三个时辰。”   “知道了”,凌瑄点头,对着知府道,“找个认识路的,能骑马的人跟朕走。”   知府擦着额头密密的细汗,“皇上,您不进屋歇会,待会小臣带您过去。”   凌瑄望了一眼他肥大的身躯,“别了,朕赶时间。”回身又对若琦和墨言道,“你们别去了,东子跟着就好。”   若琦知道他那点心思,点头答应了。知府选了一名身手灵敏的衙役带着凌瑄跟东子去了。   一路打听而来,终于在一家小院子门前停下了脚步。几间简陋的屋子,门口用篱笆围了一个院子,院子里零星的几盆盆栽被厚厚的积雪盖住,一边竖着的几根木桩子四周打扫的干干净净。   衙役刚想出声,却被东子止住了。凌瑄推开院门的手都有些颤抖,离别三年,她还如初吗,再相见时,又该说些什么?迈着沉重的步伐步步走近,那虚掩的门里传出来的熟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哦,小悦儿该说话喽,快叫爹爹,叫爹爹。”   “呵呵,兮儿,她才七个月,太早了吧。”   再传出的那道男声,同样是那么的熟悉。    ☆、488 她是朕的皇后 (大结局)   凌瑄怔住,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的,里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听到门声响,屋子里的三人全都转过身来,女娃冲着门口的人哇哇的嚷着,若兮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他愤怒的转身离开,纵身上马。 “主子”,东子和那名衙役追了出去。 马皓最先回过神来,笑,“他好像误会了。” “随他去”,若兮扬了扬嘴角,低头继续逗着小悦儿,止不住的甜蜜从眼底溢出,轻声呢喃了,“傻子”。 扬州知府衙门里,若琦用过午膳,好好的睡了一会,得了知府的允许,在府内细细的逛着,找寻着他们曾经的记忆。院子里她的秋千早就不在了,一起罚跪过的那间书房也改了模样,幸好,后院的水缸还在,可不知道还是不是原来的那口,若琦围着那水缸一圈一圈的转着,手轻轻抚过,细想着一路而来的点点滴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守在一旁的朱知府很是纳闷,不知道他家的水缸有什么特别,哪儿吸引了这位大贵人。 “大少爷”,墨言寻了来,这么多年,即使位列九卿,他依旧没有改了当初的称呼,“天快黑了,要不我去看看吧。” 若琦抬了眼眸,“不用了,这一来一回要一天,又要说些话,闹腾闹腾,指不定今儿能不能到。” “哦”,墨言想想也是,难怪主子会支开他们独自去的,看了看院子里的几口水缸,“您在这干嘛?” 若琦指了指身边的那口水缸,“第一次见她的地方。” “这?咳咳。”饶是不苟言笑的墨言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赶了半个月的路,都乏得很,用过晚膳之后,都早早的歇息了,连凌瑄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清早看到院子里的东子,若琦又惊又喜,“兮儿呢?” “嘘”,东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您别提了。” 墨言问,“怎么,莫不是没寻到。” “寻是寻到了”,东子为难的将昨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墨言听着有些愣愣的,若琦蹙着眉头,一会就舒开了,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又犯傻了。” “丞,丞相,您这是什么意思。”东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不想相信,可他是亲眼看见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在一块的。 若琦剜了他一眼,懒的搭理他,转身就要走。 墨言似乎有些开窍了,拉着他,“要不咱两去一趟吧。” “别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去。”他有些不高兴了,他竟然这么不相信若兮。 “哎呀,几位大人起的真早。”朱知府笑呵呵的进了来,身后跟着一位姑娘,“来来来,这是小女朱佳,给几位大人请安。” “臣女朱佳拜见沈大人、墨大人。” 若琦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这知府大人的心思一目了然了,可惜碰上了他们两根木头,里面那个可会更是火着呢,拍了拍墨言,“我出去逛逛,你去不去。” 朱知府见他们要出去,忙又道,“丞相,今儿是元宵节,晚上有花灯会,不如几位去散散心。” “好”,若琦未答话,墨言先应下了,花灯会,他知道某个爱热闹的人一定会去。 凌瑄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东子看着急得要死,这两位大人也真是的,留下这一头雾水的话就出去自个玩了,连劝都不帮着劝劝,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说晚上要去看花灯,这人挤人的有什么好看的。不对,好看,可以让主子散散心。东子急忙进了屋,好说歹说终于把凌瑄拖了出去。 这一路上,那位朱小姐一直伴在凌瑄身边,一会猜灯谜,一会对对子的,拉着他满灯会逛着,好不欢乐。 朱知府看着皇上一点都没拒绝,心下很是高兴,这些年,皇上没立皇后不说,整个后宫连一个嫔妃都没有,若他的女儿能得了皇上的宠幸,那可真是,他欢喜得想都不敢想了。 若琦和墨言跟在后头,忍不住想笑,他当然不会拒接,他现在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 “哎”,行至桥上,墨言突然出声唤住了他们,指了指河边树上那排花灯前的两人,“主子,您看。” 几人顺着望去,是若兮,在看挂在花灯上的灯谜,马皓抱着孩子在一旁陪着。 好吧,某人的眼又被刺痛了,“哼”,的一声转身就走,还不忘扔下一句话,“谁也不准去。”当然,他警告的是沈若琦。 若琦凝望着那抹背影,被东子拉着走了。 几人没走多远,人群里又飘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哎呦,小祖宗,您别乱跑,这儿人多,别撞着了,还是舅母抱着吧。” 眼见着前头一个稚嫩的小娃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手握着小花灯,一手乱舞着,嘴里还依依呀呀的嚷着,“我不要,我不要。” 身后的妇人快步走着跟在后头,小心的扶着。“小祖宗,您慢一些,别摔着了。” “啊”,小孩还没撞着人,她就先尖叫了出来,整个人都傻住了,站着不动了。 小孩没人扶了,跑得更欢了,稚嫩的身子踉踉跄跄的在摔倒之前,撞上了凌瑄的腿。 “谁家的孩子”,朱佳正要发怒,却见面前的妇人跪了下来,“主子。” 凌瑄没空搭理她,全部心思都在抱着自己腿的那个孩子身上,蹲下了身子。 孩子回头,圆碌碌的眼睛满是疑惑,嘟嘴问,“舅母,你怎么啦。” 舅母?凌瑄心头一跳,抱着那个孩子,轻声的问,“你叫什么?”言语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他生怕吓坏了眼前这个小宝贝。 小孩回身,冲着他暖暖的笑着,“我叫凌熙。” 凌熙,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难怪后面两个人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臭丫头,又敢耍我,他心里咬牙切齿的想着,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念头,钱平,看我回京不好好收拾你。 凌瑄一把抱起了身前软绵绵的孩子,狠狠的瞪了墨秋,“叫她过来找我。”说罢抱着孩子就走。 墨秋吓坏了,“主子,您别吓着孩子。” 她这算是多操心了,没见着那孩子窝在他胸前咯咯的笑着,不知有多欢。 墨言扶着她起身,墨秋拉耸着脑袋,唤了“哥哥。” 墨言又气又心疼,不晓得这些年,她在外头过的可好,千言万语哽在喉头说不出来,望着前头走远了主子,轻骂了她,“还不快去。” 墨秋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哦,哦,我这就去。” 若琦走了过来,“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吧,墨言,跟着主子。” 朱知府父女小跑着跟着凌瑄回了府衙,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眼见着皇上抱着那小孩回了房,不让任何人碰,多瞧都不能瞧了,宝贝的护在怀里。 朱佳不乐意的撅着嘴,怎么突然跑出来了一个孩子。朱知府见墨言眼神不善,赶忙让女儿回屋去了。 过了好一会,若琦才带着几人回了来,他扶着若兮,马皓抱着孩子,拉着墨秋跟在后头。 墨言跟东子见她进来了,皆下跪行礼,“小姐”。 “行了,这才几年没见,倒都跟我生分了。”若兮莞尔一笑,粗布麻衣没有掩去她倾城容貌的半分,问了东子,“人呢?” “哦,在屋里头呢。”东子回了神,“奴才带您过去。” “好”,若兮淡笑着随着他进去。 马皓将怀中的女儿高高抱起,对着墨言,“来,小悦儿,叫舅舅。” “又傻了,这才几个月,能叫吗?”墨秋一把接过女儿,乐呵呵的,献宝似的抱到哥哥身边,“哥,你看,我女儿,叫马悦。” 屋子俩,父子俩大眼瞪小眼,期初小孩还不怕生,新奇的打量着四周,可后来不知就这么了,垮了个小脸,说什么,也不理他了,不哭不闹,就嘟着个嘴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他。 凌瑄不知他怎么了,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一眨眼就翻脸了呢,怎么跟他娘一个德行。 “主子,您小心,这儿有个台阶。” 束手无策时,就听到门外响起东子的声音,一会就见他打开了门,那人就进来了。 “娘”,有人比他反应还快,嘣的就跳了下去,跑了过去,呜呜的哭了起来。 “噢哟,我的小熙儿怎么啦。”若兮抱起孩子,见了眼泪婆娑的样子,心疼的哄着,“怎么还哭了呀。” 小孩埋在她怀里,依依呀呀的不知嚷了些什么,伴着哭声,听着委屈极了。凌瑄黑了脸,这臭小子,故意跟他娘告状。 东子望着沉着脸的主子,心下发怵,笑呵呵的对着若兮道,“怕是小主子要饿了,奴才让人熬了些粥。”说着,唤了后面的丫鬟,端了上来。 “哦,小熙儿饿了,我们吃粥喽。”若兮抱着儿子坐下,哄着他喂了小半碗粥。 喝了粥,小熙儿还是不依不饶的攀在她身上。若兮不知儿子今儿是怎么了,又怕他真是被他爹吓着了,只能一直抱着他,轻声哄着。 凌瑄恼了,她一门心思的全在儿子身上,进屋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他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嗔的一下起身出了去。 他一出门,小熙儿就不闹了,探出头来,歪着脑袋问若兮,“娘,他是谁呀?” 若兮哭笑不得,这小子原来是故意的,跟他爹一样顽劣,亲了亲他的小脸,“小熙儿,他是你爹呀。” “爹?”,小熙儿的眼里冒出光来,“爹爹来接我们了吗?” “是的”,若兮温柔的笑着点头。 小熙儿高兴的拍了拍手,又嘟了嘴,“熙儿好高兴,可是熙儿要睡觉了。”说着揉了揉眼睛。 “好,我们睡觉。”若兮望着他睡眼惺忪的样子,想着今儿是没有午觉,玩疯了,是该累了,抱着他进了里屋,哄着他入睡。 好一会,丫鬟端了些饭菜进来,若兮确实饿了,用了一些,见儿子睡的香,一时醒不了,就想出去走走。 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她,抱歉的笑了笑,“夫人,您还是别出去了。” 若兮认得他,知晓这怕是凌瑄的意思,也没为难他。回了屋子,坐了好一会,仍不见人来,知道他变扭的性子,也不等了,洗漱之后,上了床,搂着儿子睡去了。 直到半夜,依稀听见有些细微的声音,没一会身子陷入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让人心安,她没睁开眼睛,动了动身子,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怀里的儿子还没有醒来,身边的人也没有醒,若兮浅眠,醒了就睡不着了,怕吵醒了两人,轻手轻脚的起了来,穿了衣裳,亲吻了熟睡着的两人的脸颊,就出了去。 门口的侍卫见她出来,这会没拦,笑着打了招呼,“夫人醒了。” “嗯,辛苦了。”若兮淡笑着点头,在屋前的小院子里转了转,她在这个府邸住了四年,依稀还能寻得到一点记忆。 “你是谁”,门口进来的一位姑娘,横眉望着着她。 若兮侧眸,门口的侍卫上前低声与她道,“她是朱知府家的小姐。” 若兮了然了,淡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朱佳见她衣着朴素,未施粉黛,很是鄙夷,压根没放在眼里,“哪里来的村妇”,看了她身后的屋子,脸色大变,怒指着她,“你,你昨晚住在这里了,你是谁,你竟敢如此大胆。” “砰”的一声,身后的屋门被人用力的从里面打开,伴随着一声震怒。 “她是朕的皇后。” ----------------------------- 全文终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http://www.bookben.cn/ n.com/